后宫阙:梨花凉 作者:梨云裳(红袖添香vip2012-03-25完结)-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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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月只得接了，说道：“奴婢谢小主赏赐。”
　　我想起了什么，说道：“素兰身上有伤，这杏子虽甜，吃多了却对伤口不利，可别叫她贪嘴。”
　　素月应了，将杏子拿了出去。
　　外头的灵芸早唤了起来：“阮姐姐可拾掇好了？”
　　我不觉失笑，开了房门，向她道：“怎么你如今说话还是这样高声大气的？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当心失了身份。”
　　珺瑶笑道：“姐姐还不知道她？素日里皆是惯了的，一时半会儿哪改的过来？”
　　我问道：“惜文呢？”
　　珺瑶压低声音说道：“前儿下了雨，听说又着凉了，病倒似又重了些。”
　　我不禁叹气，欲待瞧瞧她去，又怕她病重思睡，扰了她休息，只得罢了。
　　灵芸便将我和珺瑶拉了过去，说道：“我已备下了美味佳肴，两位姐姐都去我那里用晚膳罢！”
　　我笑着扭她的嘴：“就你这张小嘴，任是什么也被你说得好了。难怪皇上这样喜欢你。”
　　话一出口，我才想起珺瑶还在身边，瞟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我才放下心来。
　　珺瑶笑道：“姐姐可别宠坏了她。”


　　我们说着话便入了席，只见桌上虽不是山珍海味，但以我们的位份，已经是殊为难得了。我说道：“如今咱们杏云殿可算是有一位得宠的了，我们姐妹也能沾沾光。灵芸，我可要老着脸蹭你的光了。”
　　灵芸笑道：“姐姐说哪里话？灵芸只是凑巧罢了，日后我们姐妹同时得宠，那日子才算好呢！”
　　珺瑶问道：“妹妹不曾请涵良媛过来么？”
　　灵芸面色微窘，说道：“我也曾想请她过来的，只是我新近得宠，若是此刻太过张扬，怕涵良媛多心。”
　　我点点头：“妹妹思虑的很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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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四章　弦弦掩抑声声思（三）


　　用过了晚膳，又说了会儿闲话，兰馨朝门外望了望，说道：“启禀小主，时候差不多了。”
　　灵芸笑着向我们说道：“两位姐姐，咱们这便出去罢。”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一弯上弦月挂在繁星密布的夜空，只听四下里虫儿呢喃，细草微微，愈发衬得夜色淡雅。
　　月光下的黄花梨嵌螺钿桌上摆放着茶酒水果，并桂圆、红枣、花生、瓜子、榛子等五子。白日里采了锦簇缤纷的各色鲜花，以红纸扎成束，插在瓶中。花前放置着一个小小的镂空鎏金香炉。
　　身旁的宫女点燃了三束香，交在我们手中。灵芸先上前拜祝了一番，将香小心的插在香炉上，其次是珺瑶。
　　待珺瑶插香的时候，蓦地手一抖，我忙问道：“小心，莫烫到。”
　　珺瑶移开手，只见她手中的一根香，早已断为两截。
　　断香乃是大不详之兆，我见珺瑶的脸色唰的苍白了下去，只得笑着安慰她道：“只是不小心而已，妹妹是大家闺秀，想来不会为这些小事白白担心。”
　　灵芸亦说道：“不妨事，重新拈一根再上就是了。”
　　珺瑶却面色失神，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意兴阑珊。
　　我见状亦无法再多说什么，只好将自己手中的香敬上，然后落座。
　　三人围坐在桌旁，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各自默祷心事。
　　我想起往年与梨妆拜织女，她总是心直口快的将自己的愿望说出来。幼小的时候，她的愿望无非是漂亮的衣裳，可口的零食，去年七月七，她却许愿说将来要嫁个天下第一的男子。当时娘还取笑她，说难不成想嫁进宫去，做皇上的妃子，她还十分振振有词。如今隔年，一语成谶，我却进了宫，嫁了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男子。
　　说不完的思潮纷呈，我长长叹了口气，睁开双眼，只见珺瑶一动不动，仍在合眼沉思。灵芸却是低了头，看不清模样，只能看见她秀鬓上的凤尾玛瑙簪坠着的玉珠微微颤抖，似乎心潮难平。
　　少顷，她们依次睁开了眼睛，我笑说道：“当年在家里的时候，每年都和女伴们约好拜织女，还记得那时的愿望无非都是些长得漂亮些，希求更好的衣裳首饰等。如今岁岁年年，人不同，连心意竟也不同了。”
　　灵芸笑道：“我知道姐姐定是年年都祝祷着能嫁个如意郎君，总算天从人愿，让姐姐进宫了呢！”
　　我轻嗔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你话多！”
　　珺瑶叹了口气，脸上颇有愁容，说道：“如今我亦别无所求，惟愿父母身体安康，多福多寿。”
　　听她这样说，我们不由都有些思念家人，三人顿时默默无语，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一片静谧中，只听得远处遥遥传来熟悉的车辘声，我回过神来，轻推灵芸道：“还不快去收拾收拾呢！”


　　虽然天色黑暗，仍看的出灵芸羞涩无限，她低头唔了一声，由兰馨扶着进房了。
　　我与珺瑶二人睹物思情，不禁相顾无言，愁肠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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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五章　弦弦掩抑声声思（四）


　　如意承恩舆的车轮声渐渐清晰，在这幽深的后宫中竟听着有些惊心，我不由得想到这后宫之中，这千百年来，有多少如花女子，在漫漫长夜中等待着车子停在自己的宫门前。她们每一夜都在等，但是几乎每一夜都在失望。在无限漫长的失望与希望中，熬尽了自己的韶华青春和花容月貌。
　　灵芸踏上如意承恩舆，车子重新启动，我听着车轮声渐渐远去，身上却被着夜风浸的，越来越凉。
　　回到春函苑，我唤过素月来，问道：“白日里交代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素月面有难色，我便知事情不谐，说道：“不妨事，我也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
　　素月跪下道：“奴婢没用，未能替小主成事。”
　　我拉她起来，叹道：“起来罢，我岂会怪你？”
　　素月说道：“奴婢也知道小主心里着急，只是如今明小媛正当宠，薛小主也是皇上新近临幸的，还有那关美人，虽是告病，收了绿头牌，皇上还惦记着，时不时问起几次。就算姜公公有心，也真是没法儿。更何况……”
　　说到此处，素月戛然而止。
　　我见她面色不愉，问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何必吞吞吐吐，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素月低眉道：“姜公公说了些不入耳的话，奴婢也不必说给小主听。”
　　我冷冷一笑，说道：“今年数十个秀女进宫，哪个不是家世显赫、容貌出众的？姜公公哪忙得这许多来？咱们既无钱，又无势，少不得隐忍些。”
　　素月劝道：“如今几位得宠的小主风头正盛，小主也不必急在一时。以小主姿容，得宠原本不难。”
　　我说道：“别说这些了，我走了一天，身子消乏得很。”
　　素月说道：“那小主今儿早些歇息罢。”
　　素月刚要出门，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唤住她说道：“那五两银子姜公公既不肯收，就拿给苏秀去罢，她娘得了病，正缺钱医治。”
　　素月应了，端了铜盆走出房去。
　　我紧了紧身上的桂子绿锦衾，侧耳听着那滴水檐下绵延无尽的更漏，一滴一滴，似是无边无境的长，又似是刺耳的让人恨不能掩上双耳，我顿时觉得孤苦无依起来。
　　身子是这样的倦，却丝毫不觉得困。我知道，我的命运并不能自己掌握，即使再孤单再寂寞，仍然要继续走下去。不能停，亦不能回头。
　　合上双眼，思绪又飘飞至栖渺山上。
　　山顶上的感觉是那样的美妙，让我感受到进宫以后从未有过的自由。这种自由，我此生是再也得不到了。
　　脑海中蓦然闪出一句词来：安得身轻如燕子，随风容易到君旁。
　　含了许久的泪，终于是滑落了下来，顺着眼角流进颈窝，冰凉凉的。


　　更漏的声音又将我拉回到现实中来，我所拥有的，不过是这张孤单的床，不过是这一室的漆黑。
　　这种感觉这样的相似，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何时何地曾经有过。我竭尽全力的想，却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如同在黑暗中发现一丝光明，我陡地坐起身，冰凉的手紧紧抓住被褥。
　　即使是机会渺茫，我也要尽力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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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　弦弦掩抑声声思（五）


　　这日，我从各处请安回来，便去秋英馆瞧惜文，只见她穿着一件夏日随常的青缎掐花对襟外裳，正坐着看书，见我来了，起身迎道：“阮姐姐来了。”
　　我点点头，又仔细端详了她片刻，拉过她的手叹道：“妹妹又清减了好些。”
　　惜文让着我坐下，又吩咐上茶，才笑道：“劳姐姐记挂着，我今儿还觉得精神好了些。”
　　说着又咳嗽了几声，我忧道：“小小年纪就得了这样的病，以后可怎么办呢？”
　　惜文勉强笑着，更显得脸色苍白，楚楚可怜，轻轻说道：“只怪惜文福薄罢了。”
　　说了这句话，她亦觉得小小年纪，不该做此闺中哀怨之言，转而说道：“我倒忘了，姐姐的簪子已经补好了，头里还想着给姐姐送过去，如今姐姐来了，也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我忙说道：“你既病着，又何必劳烦着修那簪子，我又不忙着戴。”
　　说着话，她已向房中的首饰盒里取了出来，交在我手里，说道：“惜文手艺低微，勉力修成，姐姐别怪我补的粗糙。”
　　我接过来一看，只见簪子中间跌断之处，已经由錾银补好，难得的是银子上还刻画了精致的兰菊花纹，依势而成，显得簪子浑然一体。我不禁赞道：“好精致的活计！”
　　我将惜文的手拉了起来，反复翻看，惜文不解：“姐姐这是做什么？”
　　我笑道：“我看看你生的怎样一双巧手！”
　　惜文羞赧不已：“姐姐取笑了。”
　　我正色道：“哪里是取笑？这簪子修的当真好，我瞧着比司珍院的手艺强多了。”
　　又对着阳光细细的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爱不释手，惜文见我喜欢，亦面露喜色，说道：“姐姐不嫌惜文笨拙，就好的很了。”
　　又闲话了一回，我便告辞出来，只见外头烈日炎炎，更衬得杏云殿雕栏绣槛，玉栏绕砌，金辉兽首，彩焕非凡。
　　这般人间仙境般的住处，却住着这么多黯然伤心的女子。
　　这段日子来，灵芸频频受召，暗暗已与明小媛比肩。荣嫔经历过上次之事以后，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关美人毒质已去，大病新愈，亦被召幸过几次。
　　贤妃等人正筹备请僧念经中元节祭祖之事，各处所皆分发下白色宣纸，供扎花剪纸钱衣物等。我与珺瑶常去涵良媛处一同剪纸扎花，相处得倒也融洽。


　　转眼便到了中元节，头两天已经开始挂天灯招魂，请来高僧为皇室祖先祈求冥福。这天正日子，我们宫中女眷皆素服淡妆，按品次站在祠堂中，早午昏三次向祖宗灵位跪着供奉茶饭。
　　灵芸已升为正七品娘子，按位次在我之前，此刻便跪在关美人身后，我跪在灵芸身后，听得僧人们念过了经，随着众人站起身，忽然看见灵芸不小心压住了关美人的裙袂，关美人本就与灵芸不和，此时一把拉过裙角，复又回身狠狠瞪了灵芸一眼。
　　一闪之下，我却看见关美人的素衣中，竟穿着一条桃红色的绸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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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七章　弦弦掩抑声声思（六）


　　虽然只是一瞥，我却看得真切。今日是祭祖正日，她竟敢穿成这样，已是大不敬，我微微偏头看看左右，除了我和灵芸，再无人看见。
　　灵芸和我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点头，心中已是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