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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弱柳不扶封 作者:荆之薇(晋江2012.9.3完结)-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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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裹着扶封滴水的外服,一路喷嚏,哆哆嗦嗦回到鲛绡居。插上门,我燃了灯换上干爽的亵服,当我坐在菱花镜前时,久久回不过神来。尽管不完全是我,但的确是那张久违的脸。翻了翻,这鲛绡居里果然有女人的衣服。
  扶柳长得媚气,穿上女服后再散开头发,此刻没有一点硬朗的感觉,更何况大半已是我原本的样貌。我拾起一缕长发看了看,即便在烛火之下也不再是明黄色。镜中的我黑瞳明眸,墨发长垂。
  蓦然发现镜子里还有一个人。他静在镜面里,直勾勾看着镜子里的我,曼陀罗金链投在银白镜面,不再温暖。
  和着盈盈丽丽的金链,他的目光犀利淡漠。
  头发上未干的水珠滑进脖子,冰的人心尖儿发颤。
  不要发觉我的变化!苍天大地王母娘娘保佑,来一阵风把灯灭了吧,千万不要让他注意到我的脸……
  我不敢回头看他,尽管在镜子里已经对眼了。
  “你的发在滴水”他起身找巾帕,搭绢帕的木架上此刻搭着韶绎的外服,他定住不动了。
  “不要紧的!”话一出口我就住了嘴。我的声音——变成了女人的声音,是属于我的声音。
  “夜里冷,先喝盏茶。”
  韶绎像是没听到一样,转而去倒茶。
  我点点头。
  “你男扮女装挺耐看。”
  我点头,又猛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清了清,朝他摆摆手。
  “不舒服?”
  我继续点头,然后打了个哈欠,怕他没看见,又连打了好几个。
  “困了。”
  我微笑点头,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你的脸色不太好,我叫大夫来看看,你先歇会。”
  我一边摇头一边摆手,叫苦不迭。拨浪鼓就是我这样的,水珠还非常配合地乱溅。
  “还是先擦干头发吧”他找了块帕子,要替我擦。
  我扯住巾帕,韶绎僵持着不放手,他看了我一眼,沉默杀伤力眼神。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我松手任他摆弄,擦完后他就近木架坐下,离我远远的。
  韶绎眼里有刀子,笑着说温言细语时仍能将人捅成马蜂窝。小腹又开始胀痛,痛感很熟悉。不会呀,这才半个月,不会是葵水,我打哈欠打哈欠打哈欠……一直打到没力气了。
  “你累了就去歇着,我睡不着,在你这里坐会儿。”
  我如获大释,马上发觉了凳子上的黏黏潮潮。
  “怎么不去?我守一会儿,夜里发温病就不好了。”
  我坐直了身子捏住嗓子阴阳怪气地说:“困是困,不想睡。”我的声音比太监还像太监,又嗲又骚。其实我想说的是:哎呀妈呀,要困死我嘞,你不走我怎么睡!
  韶绎忍了忍,笑出声来,眼睛弯弯如新月。在这窘境下,仿佛被催眠一般,被他的笑深深吸引。
  “过来坐。”
  我原地不动。
  “你坐那么远,不方便说话。”
  拜托,韶绎大公子,是你坐的远,不是我好不好。我想动也没法动,傻子才会跑过去。重点在于我不能和你说话啊。像你这样声音无恙的人体会不到我装哑巴的痛苦。
  转念一想,不过去的话他定然会起疑心。
  我人连着木凳一块儿向他挪。
  “这里有木凳,不用把那个搬过来了,你过来就好。”
  我停在离他七步远的地方,不知进退。干脆一屁股坐下了。
  “先去穿件厚点的衣服。”
  我雷打不动。
  韶绎亲自去拿了,我起身一看,木凳上一小片血迹,韶绎拿的衣裳厚而大,可以把该遮的地方都盖住。
  稀里糊涂与他“谈”了一个多时辰,我点头摇头龇牙咧嘴,他终于想起来要回去。
  要说韶绎没看出点什么异样鬼才信,我摸摸木架上扶封的外服,布料上等,色彩明艳,华丽精致。我穿不到这样华贵的衣衫,只能是别人的。可是韶绎什么都没有问。
  默默将扶封的外服叠好准备明日偷偷洗干净,我做贼一样把温泉旁他的其他衣物捡了回来。
  一路喷嚏连天响。


九张机  

    睡前,麻烦又来了,开门我就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喷嚏。
  来人抬起袖子抹去脸上的唾沫星,无比幽怨地道:“柳公子,主人遣我过来和你一处。一有状况,马上请大夫。”
  韶绎居然派了一个文文弱弱的小白脸过来,只穿了件白亵服,媚颜如男妓,他何居心啊?
  阿嚏——
  我揉揉鼻尖扯谎:“扶柳睡下了,你回去吧。你太磨蹭了,主人就派我过来照看扶柳。”我学丫鬟的口气说话。散着发的时候,我已是女子模样。主人主人的叫着拗口,虽是如此,既然扮作小丫鬟,就要扮的像些。
  “这、这——”他颇为难。
  “这、这、这有什么不好?你快走吧,主人宽宏大量,只要你不再提起这事,主人不会处罚你的。”这男人真啰嗦,一点儿也不好打发。
  “听他的,你先回去。我守着好了,这样我也比较放心。”
  韶绎本人走了过来,谎言不攻自破,我无语问苍天,怎么没人告诉我韶绎本人在啊啊啊——
  “主人如此体恤我们,真是我们的福气啊。”那小白脸拍马。
  “是啊,是啊,感恩流涕”我无精打采顺口附和,“您如此屈尊降贵,这福气,会把没病的扶柳吓病的。”
  韶绎微微笑,不多问什么,进门、宽衣、睡觉,一气呵成。
  我攀住门,对满脸惊异小白脸抛媚眼:“美男,你也进来一块儿好不好?韶绎要守着扶柳,人家一个人好寂寞的。”先把他骗进来再说,我不想跟对扶柳心怀不轨的韶绎共处一室。
  “不!不不不不不不了”小白脸一边擦汗一边半侧着身子跑,惶恐得跟半夜撞见了鬼逃难似的。
  我又一次挫败,这怎么说也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媚眼儿啊,和初吻初夜一样重要的第一次啊,有这么吓人吗!太伤我自尊了。看来撒娇这招只对韶绎有用,我可没忘记是如何被扶封抛过墙的,一想起来屁股就疼。
  凤姐儿曾经语重心长地教诲我,所谓美男呢就是长得像美女的男人,美男美女统称为美人,分不清眼前人是不是美男的时候千万不要乱喊,喊了会惹出大乱子的。说不定不是我的媚眼儿把小白脸吓跑的,是我对他的称呼。下次见了他用统称好了,洗刷我留给他的坏印象。
  是“嘿,美人,我们又见面了,好巧啊,嘿嘿嘿”好呢,还是说,“美人,我们好有缘分啊,其实我对你一见如故,方不方便告诉我你的大名,我们再续前缘”好呢?
  深沉思索了一阵,我再三比较,觉得“美人,唉,美人,比起上次见面,你瘦了,应该多吃点。”最贴切最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每逢别人这么说,我都高兴得不得了,觉得此人真有眼光,可以做我的知己,可以放心地胡吃海喝好几天养肉。
  可惜如此让我窝心的话,却极少有人对我这么说,我决定让小白脸也享受一下这星级待遇,以弥补我一个错误的媚眼儿给他带来的心灵创伤。仅是这样想一想,我都被自己的无私伟大迷得神魂颠倒了。
  屋子只摆了一张床,正被口口声声说让我去歇息,自己守着我的某人霸占着。我趴桌上打盹。
  这就是主仆的差别,有主人在的场合,做仆人的永远别想着过得舒坦。我不得不嘟囔凤姐儿一两句。她这样被朱门酒肉养起来的富婆,根本不知道我们一朝被人卖、日日遭人欺的心酸呐。
  “你还是不想睡?”
  “嗯,只想趴会儿。”谁说我不想睡了!如果不是没床睡,我会趴这儿么?嘁!
  “诵首诗听吧。”
  韶绎睡觉也不让人安分,人品啊。
  眯眼望着窗外的蓝月,我拖着长秧迷迷糊糊背诗。
  “床前地上霜,疑是明月光,举头望故乡,低头思故——故——其实,我擅长讲故事”
  “讲来听。”韶绎翻了个身面朝我,曼陀罗链垂在脸上。
  “你对黑曼陀罗感兴趣?”我问。
  “嗯。”
  “纯黑曼陀罗,被诅咒之花,比其他花高贵神秘的多,花香清淡沁雅,以心为代价,用鲜血浇灌后便能通灵,助人实现愿望。这种花只在古籍壁画中才能见到。有缘人才可以看到活的纯黑曼陀罗,见到后那人不久也会死去。”我已经没有讲下去的欲望了,讲给韶绎的都是以前我就知道的东西。
  “还有呢?”他问。
  “没了。”我抓抓头发,看着他精神旺盛的脸,没了就编,一定要睡他,省的聒噪。
  “佛曰,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道家亦说,阴阳二气互为补阙,阴阳衡、万物生,阳盛阴即衰,阳衰阴必盛。纯黑曼陀罗是开在两地的雌雄双生花,两朵花因了一种神秘的力量牵连在一起,当其中一朵枯萎时,另一朵就会异常旺盛,甚至连另一朵花的生命一并活出来……”
  月影移转,韶绎清浅的呼吸声传来,独余我那绵长的、念经似的声音随月羽轻轻回荡。
  我看着窗外的明月,阖上了眼睛。夜里睡得很轻,知道是韶绎把我抱到床上,他紧挨着我躺下。在锦被下包住我的手,我实在太困了,来葵水的时候身体难免有些虚,他没做出格的举动,我也懒得强打起精神反抗。
  他的声音嘤嘤嗡嗡,近在耳旁又渺于天边。
  “你爱谁我都不会阻拦,除了他。离他越近,就离我越远,离我远了,我就保护不了你,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了。所以……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要怪我……”
  他凑身过来吻我的眼睛,清凉的、温柔的吻伴着轻轻地摩挲。仿佛积淀了很久的欲望找不到出口,又无法再压抑下去,只靠依偎来寻求安慰。
  一觉睡到自然醒,朦胧睁开眼,一幅美男温柔含笑枕臂图铺展在我眼前。我捏了捏他的脸,笑笑继续睡,梦常有而美男不常有,如此真实的美男梦更是可遇而不可求,那手感,柔柔滑滑,像是真的一样,好好珍惜。更难得的是,这位美男不是小白脸那样的媚男,长的不像美女。
  下次我就能同凤姐儿辩驳了,所谓美男,是只能在美梦中想象的男人。
  美男碰碰我,我疑惑地睁开眼、再眨眨眼,反复辨别刚才触感的真伪。美男笑着点点头。我张开嘴巴叫不出来。如果睡在我旁边的人是韶绎,那这个梦就是个无比骇人的噩梦。
  我就说美男都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不会无缘无故跑到我的梦里。跑到梦里的美男,要么我对他意图不纯,要么他对我心怀不轨,我果断剔除前者,乖乖信奉凤姐儿关于美男的精辟论断,同时给予补充:美男不善、善男不美,长得好看的世家公子都是色鬼。
  床帏被人撩开,两排侍女侯在两旁。
  一排侍女服侍韶绎洗漱。另一排原地不动,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射向我,她们除捧着洗漱用具外,还有胭脂水粉、女子衣裳。
  我就是那放在砧板上等着被凌迟的鱼。
  韶绎到底知道了多少?!他怎么能这么平静?可知道男女之别就是证明我不是扶柳最不容反驳的证据。
  韶绎不说,我自不会提,可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不久之后就听到了这样的闲言:
  “主人在鲛绡居留宿了。”
  “哦。”
  “住在那里的是位姑娘。”
  “啊?真的?我以为是扶柳公子呢!主人从不把外人带进咱们鼎麟宫的呀,还安置在离主人的孤鸾居不远的鲛绡居里。”
  “这还能有假!今早两人都颇为疲累,尤其是那姑娘,都没力气说话了,走路东晃西摇的。”
  “啊——啊——我受不了了!”
  “主人重情义,找不到扶柳公子,看见个有几分像柳公子的,就宠的跟宝贝似的。她呀,来路不明,着男服时和扶柳还有几分相似,今早儿模样声音都变了。要不我带你去瞧瞧?”
  “走,看看去!咱们要防着点,别是□的奸细。”
  我这葵水来的真不是时候。
  饿,却没有胃口,韶绎怡然坐我旁边,一看见他就头疼,更吃不下去了。
  “你好像有话要问我。”
  “我——”我瞅着他送至我唇边的青菜,张口吞了。
  “不好开口?”
  “不——”我打住,又把他送来的菜吃了。
  “那怎么不说?”
  “你——”我苦着脸闷闷嚼菜。
  是你不让我说!
  一顿饭以他的“我走了,有话下次说”告终,除了你呀我的,我丝毫没有说话的机会。
  没有胃口还吃到撑。话说到一半再咽回去,死一般的感觉。
  然后就有了下面的碎语
  “那女人撒娇不肯好好吃饭,说没胃口。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顿饭下来没说几句话。口是心非的人要提防。”
  “到头来还不是主人一口一口喂的。吃了不少呢!主人体热,喜吃凉菜,席上一道凉菜都没有,这说明了什么?今天的菜谱都是她的对口菜。”
  “这么得宠啊!她昨夜服侍的不错喽?”
  “这还用问,你看人家走路都飘飘然了”
  ……
  我百口莫辩,眼见为实不假,但事实完全不是这样,非常时期走路虚浮也能美其名曰飘飘然。这时候我不憋气不窝火,就有一个欲望,谁再在我耳旁吹韶绎温柔体贴的风我一定掐死她,我刚恢复女儿身的清白名誉啊!我多日经营起来的人脉关系啊,都毁了。
  吃的是在太饱了,一气之下把韶绎喂下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我边漱口边吐,生怕吐不干净。
  然后我听见了让我不敢再吐下去的话: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我扶你过去坐坐。要不要叫大夫?有了身孕就向主人讨个丫鬟跟着,看你吐的这个厉害呦……我还以为她们胡乱说的呢,看来是真的……”
  晴天一声雷,正巧劈到我头上,从头到脚我都外嫩里焦,是内伤!!!说这话的人,居然是——小!白!脸!
  我被硬拉到一旁坐下,瞪大眼睛消化不了小白脸的话,什么叫“我还以为她们胡乱说呢”?她们就是在造谣啊!
  我与小白脸的见面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不甘心酝酿了许久的话烂在心底,于是硬着头皮对小白脸说:“美人,唉,美人,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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