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柳不扶封 作者:荆之薇(晋江2012.9.3完结)-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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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右手搭在左手手背上。触景忆景,我泡在汤药中,白绫覆住眼睛,与他面对面肌肤相贴,被他握住手背亲吻的画面让我腿软。
咽了口唾液,咽不下呕吐的欲望。
他五指弹敲手背,想到那只手在我后背弹敲抚摸过,我脑中一片空白,呆在原地不安地颤栗。
“小雪拜见教主。”
湿气扫过我的衣襟,白狐肷斗篷,白雪脸蒙一方白纱,鞋尖略湿。她身上的阴寒气息让我有躲开的欲望。
白雪行过礼,转身擦过我的肩膀,直觉不对,我跟着转过身来。
在她出手之前,我避开要害一掌击了过去。
她快速倒退几步,瘫在地上,大口吐血。韶绎过去试她的脉搏,眼神刷地朝我飞割来。
我握紧手掌,在衣裳里摸索,吞下几粒寻常解毒的小药丸,才触到她,掌心酥麻,拿开即消失。
白骨堡是毒门一绝,淬毒、用毒不在话下。我不知那一掌是否沾了慢性毒。
“我要杀了你!”白雪恶狠狠地想扑上来,被韶绎拉住。
我被他们这一幕恶心到了。
大名在外的原小源原来比花儿娇弱,被我避重就轻的一掌就打成这个样子。
男方英雄救美了,女方以身相许了,对你们来说还不是皆大欢喜么?合伙对我步步紧逼、次次陷害做什么?
我是喜欢韶绎,管不住自己的心是我的错,我没祝福你们,但我破坏你们了么?我当自己是路人是过客还不被容许么?
一只手搭在我手臂上,扶封站在我右侧,他关切地看着白雪的伤势。此时无声胜有声,我宽心好多。
左边,凤姐儿挺立,眼神交汇,我很高兴她能相信我。
“瑰珀,小雪的伤势如何?”教主问。
韶绎冷硬着脸,深深看了我一眼,抿唇皱眉,道:“受了内伤。”他接着迅速扫过我的脸,表情嫌恶,“武功被废。”
白雪低声啜泣,面纱很快被泪水打湿,两道血迹显出来。
我讶然。小手指颤抖,被我攥在手心里。
韶绎伸手去揭她的面纱,她大睁着眼睛,泉眼流溪水。
腮边一个交叉的血痕,伤口比我的还要深,半边脸肿得老高。
我逆着几人的目光,回头,归一教教主负手端详着伤口。
师父会害徒弟么?
“不是我做的!我是被陷害的!”
“白檀!你撒谎!你一定在记恨我!泼我的脸泼不成,就把我划成这副模样!”白雪跪在地上,放声大哭,哭得狠了,哇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沫来。
“我为什么要记恨你?”我的气势弱下去,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跟她面对面说话,“是因为你当初划破我的脸?或者公子韶绎一句喜欢我的玩笑话?”
几人的目光在我和白雪脸上游移。
“你诬陷我!就是你!就是你做的!我非要杀了你不可!”她抽出一把短刃刺来。
这句话该我来说才是。
我抓住她握刀的手腕:“白雪,摸摸你的良心,你对得起,那好,你尽管刺,你不刺我帮你刺。假如你还有一点羞耻心,就停手去疗伤,真相查出之前我不会跑的。”我迟疑了一下,把“我们可能被人算计了”咽入腹中。
我拿不到证据凭空说,在这些不知原委的人面前就是推诿责任吧。
她用力刺下,我冷笑一声,一点点松手,挨这一刀死不了人。错挨的刀子痛,心里的痛更痛。
韶绎把我推出好远:“你闹够了没有?!”
我撑坐起来,发现白雪以同样的姿势倒在对面,右手上的刀刃划伤了左臂。
她丢掉短刃捂住伤口,眼巴巴地望着韶绎,求助的哀怨表情。
“绒儿,送小雪去疗伤。”扶封吩咐。
“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我去查。”凤姐儿说道。
“白雪姑娘,想说是我倒下时还不忘推你一把么?哈——手段和人相配,我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下三滥的人。你是么?”我失笑,把地上的刀收到手心里,“你没刺到,我帮你,包你满意。”
“檀儿,你醉了。”扶封上前。
“我醉了。我沾酒必醉,可我还清醒着,我想醉。黄连吃过吗?苦到舌头麻掉,能提神,越苦越提神。”我运足功力在周身设了一道屏障,“韶绎,不要逼人太甚,狗急了还会跳墙呢,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在侮辱我。”
我在自己身上刺了一刀。
“不要——”韶绎吼道,出手攻击屏障。
“檀儿!!!”
屏障剧烈震动,我喷出一口血,又将它加固,他破了这屏障,我将命不久矣。
“韶绎公子,为什么不要?”我按压住砰砰乱跳的心脏,“是在可怜它么?是因为它喜欢你么?它是很喜欢你,它这么喜欢你,你还狠得下心把它捏碎,碎成渣渣,碾作沫沫,当风扬其灰。你把它伤透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也没有以后了。”
我拔出刀子:“什么滩主、帮主,无论什么主我都是不由自主。”
扶柳的担子太重,我背负不起了,我不背了行么?采花大盗、漓花滩的恩怨、你们归一教的情仇、武林的征讨和追杀,由一件小事牵扯出的东西越来越多。我感谢扶柳,没有他我怎么有机会接近你?
“你在辱没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你说,最丑时候的爱是真正的爱,我没到最丑的时候。”握住滴血的短刀,寒光闪进我的眼睛,“没有最丑,只有更丑,所以,你永远不会真正爱我。”
我咬住牙关,在自己脸上划了一刀又一刀:“我是不怎么在乎这张脸的,我怕你在乎,我在乎的是你的在乎,也只有在你面前才如此在乎。你说,你是扶封,我信了,这哪里是一个名字的问题?!你说公子韶绎不怎么皱眉,怕长皱纹,但是我总见你皱眉,一直骗我不累么?我都累了。”
“檀儿,是我要求韶绎交换姓名的——”
“不必解释……”我止住扶封,“对我不需要解释。我把话说的透彻,不是要求惋惜同情、理解宽恕。我会找出证据来为自己洗脱罪名的。”划下最后一刀,我声色俱厉,“公子韶绎,从此只有你、我,没有我们。我不会被你耍弄第二次,再不会被任何人耍弄感情!”
不再爱,心不动,就不会再受伤害。
我撤下屏障,扶封扶住我,我站直,离开他:“我不娇弱,这几刀子,我能受得住。”
在衣裳上蹭掉手心的血,我把曼陀罗金链取下来,放到他手心里,看他不蜷起手来,我皱皱鼻子,忍住痛,拿了替他戴上:“你已经拴住我了,有没有它都一样。你戴着它,特别特别好看。扶柳回来前我就是你的王妃,我想回去了,你也要努力把你柳弟招回来。他想回来很久了,你不要让他失望。”
韶绎气势汹汹地靠近我,他发怒了,似乎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的样子。我不焦急,反而快意,这就是解脱的开始么?
我握住扶封的手:“扶封,送我出去吧。”
韶绎没有再靠近一步,我背后长了眼睛,他发怒,也不过脸色比平时难看了一点而已。
怒极攻心。想说的都说了,感情掏空了跟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空虚疲软接踵而至。
醉意姗姗来迟。
担心自己撒酒疯,我执意要一个人。
我就是个过客吧,走过韶绎、擦过扶封,别人住脚了,我还在继续向前走。
身上发着热,我意识含糊地摸了一把身上穿着的衣裳,是扶封的外服,不脱了。雪厚,踩在脚下有松软的触感,晃晃悠悠站不稳,我是把哪个女子的衣裳套在身上了呢,下摆拖得这么长,在雪地里一路蹭出宽大的痕迹,隔几步堆出一垛雪屑,我勾起裙角,走起路来颇觉吃力。
想找个地方躺一下,绕来绕去,竟像是遇到了鬼打墙一般,绕不出眼前的地方。我是个大路痴、大白痴。
就地躺在雪地里会不会被冻死呢?冻死就坏了。不想走路了。
扶住一个两尺高的石台,粗略用袖口扫了扫落雪。笨拙地爬上去躺下,残雪带来的冰凉湿意降了体温,睡意上来,我拉开裙摆盖住脚,勉力解开腰身的衣带,侧着身子朝外睡。
满目的白让我记起了一件事,像是发生过,又像是没有。
我分不清那个女鬼是不是我。
雷雨夜,她练功走火入魔,跌撞着往外面跑,披头散发,赤脚,穿着雪白亵衣,血吐到了胸口和腰侧,氤开可怖血迹。
她抓住一个人,想问药铺在哪里,一个闪电劈开夜色砸下来,她的影子在地上晃了两晃,若隐若现。那人看见她死灰的脸和嘴角淅沥的血丝,连滚带爬惊叫着挣开、逃走。
她拦住几个人,受到的冷遇是一样的,她怒了,窜上杀人的欲望。有人竟然朝她走来,嘴巴秀气地翘着,模样可爱,他不怕她,一手把伞举高挡在她头顶,一手抱紧了她的腰拍她的背脊,竭力安慰讨好的样子。她竟觉得亲切,全然信赖……
秋分之后不会打雷,梦里才会。女鬼不是我吧,那个人,像小玉。
小白脸呢?好久都没见过他的样子。不对不对,昨天不是刚见过么,还留了纸条。
长身体的时候,我长得太快,很长一段时间要拖着腿一瘸一拐地走路,它叫生长痛。长大之后又有新一轮的疼痛要经历,人们叫它情恸。
春花秋月了结后,扶封房里的一幅画让我沉思良久。一位女子侧卧在三尺高的方石台上,素淡裙,裙摆很大,铺满半个高台垂落而下,一角裙边埋在雪里,裙衫和高台上的落雪之间有件灰黑外服,衣带半解。
她一只胳膊伸直,头枕在手臂上,另一只弯了手肘搁在腰际,黑发搭过锁骨衬在脸旁。高台后面是一扇楼空了的圆窗,窗子的另一侧两棵树交叉而生。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女子睡在圆月里,月桂树下。
然,作画人把那树画成了红枫,几片枫叶与雪片一起飞在女子身上,来一阵风就可以吹走的轻盈。
两侧题辞: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落丹枫、落丹枫,丹枫落尽不见卿。
她有两瓣鲜亮明丽的唇。作画人对它下的功力极深。一笔一笔的勾勒,像是指腹千万次的抚摸,夺去了画作七分光彩。看得久了,就像是柔软、有温度。
可她,没有眼睛。
遮住了眼睛,无法说出她是谁。
我问扶封,为什么给她不画上眼睛呢?
他答,画龙点睛,画好龙最后点眼睛。点上,龙就飞走了,再不回来,我舍不得。
我问,挂在卧房,睁眼闭眼都要看见她,不觉得厌么?
他笑,她曾说过,画一幅她的画像挂在书房内,想念了就看一眼。我没有一刻不想念,就把书房卧房合了,看不够,怎么会腻味?
我又问:“你对她用情这么深,一定非常非常喜欢她吧?”
他的大拇指摩挲着我的唇:“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我要等多久才能长大呢?”
“等你觉得到痛的时候。”
……
……
受恩淡
婚期定在来年二月初二百花节。
按漓花滩惯例,滩主在百花节这天采集百花香露,沐浴净手。
很快传来消息,皇帝下诏,准王妃染恶疾猝死,赐婚一事就此作罢,来年开春再议。
凭我对扶封的了解,这不是他的意思。
“檀儿,你怕疼。是我燃了催眠的熏香。”凤姐儿坐在我床头说。
该疼的在昏迷中都疼过去了,这次受伤我没受皮肉苦。
“做的不错嘛。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抱粉嫩娃的机会来了,白雪应该怀上了公子韶绎的孩子。敖~~~~”
一个枕头袭过来。
“嗯哼?你脑子被虫蛀了?一副找死的模样!要不要天仙我给你舒活舒活血脉?”
“我说的句句属实,绝无虚言。他们行完房事没收拾好,我扛着豆浆棒打鸳鸯,就这样撞见了。好——尴——尬——”我举双手投降:“他们鹬蚌交合,你渔翁得利,美事一桩。我和韶绎玩儿完了。”
“我呸!白雪不能生育。”
“……”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她早熟,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对韶绎下药,结果和她四叔滚到一块去了,她气急,情绪不稳,奎宁、藏红花乱用一气,恶果就是这个。我看你脑子就是被猪拱了,就算没当年那事,韶绎会让她生?”
我闷不过弯儿,这不耽误我乖巧地点点头。再问下去,天知道我的脑袋会不会被她拧下来。
“我和戎小绒跟随暗映、淅浮左右。韶绎不喜欢有人跟着他,他与白雪平均四五年见一次面。”
我仍点头,不想听的意思明显。
昏睡再醒来,武林盟会近在眼前。
没对外公开我漓花滩滩主的身份,我以丐帮帮主的名义参加盟会,姓白名檀,自称风中柳。
争争嚷嚷,利益往来,盟会变成了门派论师祖功德的夸耀大会,盟主一位诱惑力不小。涉及扶柳,众派义愤填膺,就我所知而言,所列罪状子虚乌有。谈到归一教,众心所向,灭邪教的呼声震天。
搜不到仙仙,问问七兔,说正德镖局镖主猝死,皇甫大侠回去守丧了。他们赶回洛邑,想办完丧事找出凶手。丧事一毕,一封信送到正德镖局,镖局镖主平生所做恶事一清二楚,他这种十恶不赦之人罪有应得。这是桩丑闻,正德镖局也不再说什么了,言语间也都避讳着。
过程漫长无趣的盟会。
盟主那把交椅上空着,少林一派在右侧,武当占左边。
七兔脖子上挂着一把小金锤,我借来一用,敲核桃甚是顺手。叫来一名小弟子,我让他掀起衣襟兜着核桃仁分发下去,给帮中人补补脑,盟会无趣,不要蔫头蔫脑输了气势。
核桃可以用敲的,菱角就不行了。我摩拳擦掌打算和它大战八百个回合,拿起一个来掰住尖尖两头,用力,菱角画弧飞了出去。
一个剥好的菱角豆立马飞了回来。
小沙弥拢起大佛珠,双手合十行佛家礼。
坐着的有说话分量的,站着的人是旁听增势的。少林寺几位落座的人里面居然有他。
丐帮人潇洒不拘小节,我抛了几个核桃仁过去,仰头张开嘴巴,往自己嘴里抛了一个。
他合入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