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柳不扶封 作者:荆之薇(晋江2012.9.3完结)-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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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这一鞭抽在了水泡上,我吸一口气,肺里凉透了,止不住咳嗽起来。
“老夫好心好意送你只狸猫解闷儿,你居然驯化它,倒打一耙监视老夫。”
“你若行得正,不鬼鬼祟祟,会怯别人的监视么?一只猫都能跟踪你,败露你的小秘密,叼回那封信和藏宝图给我看。小狸猫拖那柄沉剑,发出声响惊扰了你,你还以为只是一只猫,一大把年纪了你不觉得羞愧么?正德镖局果然是靠皇甫凉撑起来的啊。”
“老夫宰了你。”
一鞭比一鞭重,皮再厚也禁不住剧痛蔓延。
“别打了,打死她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是飞剑门的周秀安。
我半眯着眼睛说话:“镖主,我只是看看那三件宝是什么,当时小狸猫不是把东西给你完好无损送回去了么?还是,你怕我说出那封信的秘密?”信里装着被你残害之人的名单,密密麻麻好几页,所关之事,无非财色。仙仙知道了会掉眼泪的吧,我最看不惯她哭,鼻涕眼泪样样闹心。
“怎么?不是某个神秘人提点你,告诉你这些事是我做的么?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作对,漓花滩的事,丐帮和少林的事我都想和他算一算。”
“哈哈哈,年轻人想得远,你能活过今天就不错了。他不把三宝还回来,这儿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果真是神秘人在搞怪。狸猫的事他一清二楚,让黄鼠狼利用我,我被抓来这里也是他从中作梗。照此推来,神秘人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下手?
“老夫一宿没睡。周贤弟,你在这里看着她,老夫去墙角躺一躺。”
屋外飘起雪花,轻微白烟烤干了湿气,火堆里不时有火舌窜起,迸溅出烟花一样的火星儿。
“喂,周秀安,你不是喜欢我么?就这样对待心上人?”我看着身上勒紧的绳索问他。
“血口喷人!你看看你什么模样,丑八怪一个!我会喜欢你?”
我侧开脸,对他笑了笑,用牙齿拉开一截衣襟,略顿一顿,朝他轻眨眼睛,伸出舌头在□的肌肤上舔了一口,盯住他,扇动睫毛,舌尖一点点滑过上齿,唰着下唇收回远处,歪着头问他:“真的么?真的不是因为藏宝图而放弃我的么?”
周秀安张口不语。
“相识一场,容我写封遗书。不用松绑,我口述,你代笔,我就感激不尽了。”
“没有纸笔。”
“我随身带着文房四宝。”
周秀安跪坐在木桌旁研墨,墨香弥漫,我闭气养神。他摊开纸张,我说了第一句话。
落笔,毛笔断折,周秀安拿到火堆上烤炙。
周秀安慢慢地、悄无声息地躺倒在地上。
我滚到火堆旁,烧断绳子。
惴惴不安,鼻尖上吓出的冷汗未干。我晃晃悠悠跑出茅草屋,如惊弓之鸟,颤栗从指尖爬到后背,想凄厉惊叫一声。
若周秀安未中计,我便是惹火烧身。
我在墨出藏了使人昏迷的毒花雾,研磨药味则散开,落笔时药物渗进肌肤,笔管里的软骨散与迷药等量且都是大分量,小分量的熏香。炙烤使药效更快发挥。
和周秀安有过滑稽的一面之缘,我就开始筹划与他的交锋。我让他在朋友面前丢了脸面,他对我生了点男女之间的情愫,那么,第二次不见则罢,见了就不会像第一次相安无事。
略能猜到周秀安吃软不吃硬,可怎样把握软的度我不确定。他是名门后人,又是正派弟子,太软了伤他的自尊弄巧成拙。
经了内力由来之事,关乎性命的危险我只是忧虑,扯上□我则心神不宁、自乱阵脚。
举棋不定之下,我去找凤姐儿拿个主意。假写遗书逃生之计被她一口否决。凤姐儿道,姓周的长了副硬心肠,口是心非的事儿做多了。既骗他说有了夫君,遗书会勾起他的兽性,你弱他强,身家清白岌岌可危。只可把他迷惑不能让他心生疑惑,攻人先攻心,放下身段先发制人。
虽逃脱了,余惊几乎撑破心脏。
我返回屋子,拿出另一副笔墨纸砚换掉原来那副,草草做出我被人掳走的假象嫁祸给神秘人。
雪铺了一层,小茅屋前面是一片光洁的平地,我脱下周秀安的鞋子穿在脚上,抱着一点干柴棒,倒退着走,隔几步抖落几根干柴,钻进老林。雪屑顶在树冠四斜的枝头,留不下脚印,我换回鞋子。
风雪中,一人踏风雪背对着我朝茅草屋走去,白狐肷斗篷,帽兜扣住头。
来人,是白雪。
客栈里冷冷清清,掌柜的在擦碗碟。
“哟!还有人嘞!”掌柜的揩净手,“客官,您怎么这个时辰回来啦?外面下着雪,公子韶绎的生日宴会上可比这暖和多了哟!当今圣上为扶封世子赐婚,才貌双全得冠者就是扶府王妃,您不去瞧瞧?”
我露出脸来,他的瞳孔瞬间放大,却定神笑道:“客官,这小店不算大,倒有些米酒,烫来您吃几杯?赏赏雪景,暖和暖和,夜绛宫虽好,它不如我这里清静。”
我婉言谢绝。
韶绎生日,今天是腊月初一。
打开凤姐儿的梳妆匣,没翻到纸笺,拿出胭脂盒打开,在里面。
檀儿:
父皇突然给韶绎和扶封二人赐婚,我说服了父皇暂时取消了韶绎的婚事,能拖多久我不敢说,你想个法子。父皇和师父是亲兄弟,我疑心是师父的意思,师父为何如此仓促果决,我不知缘由,直觉赐婚是个幌子,师父向来只关心武学。
我捏着信,不知所措。
皇上赐婚,扶封不得不从;扶封是断袖,他要和女子成亲了;扶封断的只是扶柳一人,扶柳和我……
我……
我能为他做什么……能做到什么地步?
可是……韶绎……
不能再想韶绎了,他是公子韶绎,不是小韶绎。
我把凤姐儿的衣裳丢在床上,又一间间去其他姑娘房里抱了一堆,试穿,选好几件衣裳,去搜刮胭脂水粉。客房里空空,行动起来丝毫不费力气。
梳理好长发,看镜中的脸,白惨惨的,不必敷粉。
指甲刮了金粉塞满疤痕,涂匀,点上几粒晶亮钻石。在额头右侧疤痕最深之处抹出曼陀罗的纹路,拈住红碎钻点出一朵血亮曼陀罗来……
眉眼、嘴唇、耳廓、侧颈、锁骨……肌肤、肩膀、手肘、小臂、手腕、手背、手指直到指甲,我点染打理一遍。
我不像扶封那样,鼻翼上钻了小孔,曼陀罗金链从鼻翼连到耳垂。我把脚踝上的金链解开来,接上珍珠串,两端锁在耳垂上,变长的金链吊在长发后面。
整顿完自己,我又将琐碎的发饰,扣在脚踝上的曼陀罗铃铛打包,蜀地既有变脸之说,换妆容并非对着镜面才可以。
所有曼陀罗饰物都是我的,是我曾经我嫌弃繁多琐碎的东西。
买了一小壶后劲儿大的酒和一小包黄连带在身上。我需要喝酒后的姿态,但我不能醉,黄连含在口中有极好的提神效用。
扶封的一件灰色连襟披风在我这里,我把他披在最外面,戴上头纱,扯过一侧挂在耳朵上,挡住脸,直奔夜绛宫而去。
只要我在夜绛宫遇见扶封,吐露来意,缓兵之计、掩人耳目以至于假戏真做,我都会是扶封的王妃。哪怕胜出的人拥有咏絮之才、倾国之貌,哪怕我披头散发闯进去。
如此这般精心,不是给扶封看的,不是给天下人看,是给皇帝的皇兄,归一教教主,扶封的师父看。
他会在那里的。
真相隐遁了太久,该水落石出了。
神秘人百密一疏。
踩在雪地里的脚印是个男人的,不是白雪的。从洛邑的正德镖局就把我的一举一动收在眼底,利用我听话的狸猫关了我十一日,来到帝都仍干涉我的人,我只想到了一个。
章台柳
王妃见了分晓。
窥到乔装打扮后的戎小绒脱颖而出,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我苦笑不已,替扶封感到辛酸。
是的,扶封找过我了,不提逼婚,却把曼陀罗金链给了我。
戎小绒见到我大为吃惊,叫出我的名字时带了几分欣喜,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样。有了她的帮助,我没遇到任何阻碍就进了密室。
五个人,只有一个我没看见过,但是见过。
扶封、戎小绒、公子韶绎、凤姐儿和他们的师父。
宴会上歌舞升平,遴选出王妃,这是做给世人看的。
见不得光的、归一教的小聚会才是真正决定这位王妃是否被认可的机要所在。决定权在老者手中,其他人是看客。
这看客中,少了一个人——白雪。
我赤脚进门,手腕脚踝上的摇铃清脆。
我的出现看来很有震撼力,断案朝堂的肃静。
拢了拢头纱,走到老者跟前拜了一拜:“愿教主一统天下、两徒乖顺、三少扬名、四时安康,武霸江湖,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敬仰,九州归一!”
“好!好!看得出你对我归一教知之甚多啊。”
刺探我?我怎样,你不是最清楚么?
“若是孤陋寡闻,怎配做得扶府的王妃?白檀自不敢贸然来这里叨扰。”
韶绎震翻桌上的茶盏:“你来晚了,王妃已经定下。”
“见过公子韶绎,白檀祝公子有个难忘的生日。”我拿掉头纱,轻轻晃动曼陀罗金链,“都是熟人,我也不遮遮掩掩的了。没拜堂、没成亲,怎么能说定下了呢?才貌我不敢妄言,但武艺能和戎姑娘比划比划。”
把面容画得鲜亮带艳色,衬上不起眼的灰黑衣裳,其中有多大冲击力我感受过,就在第一次见扶封的客栈里。
我解下连襟帽披风叠好放在扶封跟前,里面是件孔雀氅,是以孔雀初生细羽捻入天蚕冰丝织成,赤金丝杂秀其间,立领:“失礼了。容奴家自报家门,奴乃白檀。”
这是件贵气的衣裳。
褪下孔雀氅,我迈着小碎步放在一旁,素净端庄、深受大家闺秀捧爱的罗裙展现出来:“承蒙淅浮少爷照顾了。”
这是戏台上少女游园怀春欲佳郎时的衣裳。
“其实,奴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拉开罗裙,任它滑落在地,缁衣上饰物琳琅,领口贴着后脑勺,其上,大片曼陀罗开到荼蘼,眼角上挑,艳红唇上翘,露出一个女魔头才有的阴邪笑容,“漓花滩新摊主。”
鸦雀无声。
我抬高广袖,缓缓扰动一圈,曼陀罗花飞舞,黑珍珠垂在我的额头上,晃一晃则次第敲打肌肤,冰一样沉重的凉痛感觉:“漓花功,各位都见过,不必我再卖弄了罢。”
我无意识地寻找一切与曼陀罗有关的人和物,有了一个中心,散开的东西自觉靠拢,重新形成一股力量。观念随着光阴一天天被浸染改变,由对武功心法的排斥,到认可,到亲自修习,到入迷、走火入魔、晕厥。
漓花滩的装束精致繁琐,偏暗黑,带邪气,我能不穿则不穿,众人皆如此,熟悉、习惯了,渐渐觉得没什么,气质起了微妙变化。
你是对的,全世界都跟你不一样,说你错了,长期活在这种观念里,久而久之,你也会以为自己是错的,潜移默化的改变。
譬如接手漓花滩。
我一个人的肆意的狂笑震荡在这密室里,久久不绝。
狂妄地撕裂缁衣,刺入的曼陀罗清晰无比,它是扶柳的曼陀罗,扶封的花,开在我肩上。
“我不仅是漓花滩滩主”三下五除二将碎衣片剥下,闪闪熠熠、轻佻华彩,青楼女子的风情绣裳贴在身上,我自腰间抽出打狗棒,看了公子韶绎一眼,道“也是丐帮新任帮主。”
在西洲曲,七兔、九鹰他们叫我头儿,韶绎问为什么,我说丐帮的人,你请客几天,他们也会叫你头儿。
当笑话说了,韶绎没再问起过。
凤姐儿拧起眉毛,想不到么?我也想不到。
其他几人一派严肃,观虎狼一样的眼神。我不敢看扶封,若他也用刀刮般的眼神看我,我该怎么收场?
脱下这层衣裳,穿着最朴素的淡色小衫、藏蓝裤裙,我走到扶封跟前,蹲下:“白檀有许多面,哪一面你都看到了,认清楚之后,你愿意让她这样的人做你的王妃么?”
扶封捧起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他的疼惜刻在眸子里,就像很久之前一样。
他的疼惜还在,刻在了里面,何时何地,我抬脸就能看得到。
他点点头,极轻,却坚定。
那时,灯火把鼎麟宫照得明如白昼,他说,外面路黑,他说,想要保护我。
我环住他,靠在他的肩上:“外面路黑,我已经陷进泥淖了,你拉我出来,保护我好不好?”
“好。”扶封轻声应下。
扶柳写道,如果他可以再活一次,愿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抛却身世,抛却伦理,永远做躲在扶封身后的弱柳,等着扶封的保护,等待死亡。
扶柳说,想把扶封刻在眼里,这样闭上眼睛时也能看见他笑的样子了,弱柳从风一样柔软温暖的笑容。
扶柳说的对极了,扶封的笑容就是柔软温暖的,弱柳从风一样。
扶柳希望柳欲静而风不止,他的愿望实现了。
我密音告诉扶封:“扶柳爱的是你,不是公子韶绎,你要坚持着等他回来。我刚才的话是替扶柳说的,他愿意抛却一切,受你保护,与你长相厮守。而我,可以做你的王妃,却不能和你在一起。”
因为,你不爱我,我不爱你。
因为,我有太多牵绊,已经心有所属,即使不能和他在一起,也无法勉强和你在一起。
因为,我此趟是来撕破脸的。与你的师父有恩怨要了断,要把一些秘密托出水面,此等风险之下,可能会死。我死后,扶柳有一线希望回来罢,若没回来,那你就可以死了这条心了。
不用看见一次难过一次,不必看见我和别人在一起时伤心难耐。慢慢地,就好了。
我放开扶封:“教主,白檀有几件事要请教教主。”
“请讲。”他鹤发童颜,肌肤鲜活有弹性,并没松弛。他直视着我,眼神慈祥,笑意盈盈,竟没有半点遮掩的光芒。就好像他什么都没有对我做过,而且还大度地包容了我的狂妄一样。
他的右手搭在左手手背上。触景忆景,我泡在汤药中,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