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柳不扶封 作者:荆之薇(晋江2012.9.3完结)-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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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上一句是什么来着?
是什么?是什么?
是、什、么?
我长呼一口气,灵光一闪——对了!垂死病中惊坐起。
“别小看这薄薄的几本书,你能从里面领悟到‘垂死病中惊坐起,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境界所在。”
担心小白脸不开窍。我告诫道:“他们呢不是在打架。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我奉上一笑,大功告成。
小白脸看都不看那些书一眼,板着脸起身:“菜凉了,我去热热。”
我把自己摔在床上,霜打的茄子就是我这样的。
黄鼠狼的烂馊主意!我也真是的,小白脸又不是笨到不知这是春宫图。他怎么肯看这些东西?
小白脸是放到大街上就挑不出来的人。像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像给县官出谋划策的清秀小师爷、像书馆里惹孩子喜欢的穷酸教书先生,担着不起眼的小职位,默默无闻。
第一次见小白脸,是在鼎麟宫,我“变身”那夜。我打开门,他吓了一跳,畏畏缩缩嗫嚅着,胆小怕事,拍马都拍的生涩。小白脸似乎易招人欺负。在茶楼被诬陷了,忍气吞声道歉求和;最严厉不过是在来仪楼,听到别人说我丑婆娘,他把银子掷在地上“恶狠狠”地,说嘴巴放干净点。
我每次在外面偶遇他,他都卷进麻烦中,任别人揉圆捏扁的欺侮。但小白脸从未说过一句谁的不好。
“趁热吃。”是小白脸回来了。
“你的衣裳怎么破了?”
“不小心挂的。”
我寻了针线:“脱下来,我缝几针。”
小白脸天然呆的毛病又犯了,我说:“不脱算啦!穿着也能缝,过来坐下,咬着木筷。”
“咬这个作甚?”
“老人说,身上连,万人嫌。嘴里咬点东西就可以避此一劫。”
我穿针引线,对着衣裳比划好,隐藏缝合的痕迹,一针一线密密引,慈母的感觉油然而生。
小白脸没去咬那木筷,只说:“隐约记得小时候,到了年初一,娘让我抱椿树,围着树干正反各转三圈,念着‘椿树王、椿树王,你长粗来我长长,你长粗了做房梁,我长长来穿衣裳。’”
“只图个吉利,不一定非要应验。若有求必应,那天下不就乱了么?”
小白脸的个子在男人里不算高,抱椿树没能使他“长长”,他不信身上连、万人嫌的说法也罢。
翻过裂开的衣襟,几道鲜明的纹理显露,黑曼陀罗开在白皙的肌理上,中央落一点刺目的猩红。
点血曼陀罗,副滩主特有的标记。
“你是漓花滩副滩主?”
“曾是。”
我听着他许久才说出的两个字,用目光描画他的眉眼。在西洲曲里,我看到安忆暖肩上也有一朵点血曼陀罗。
但是,副滩主只有一个。
“你破相的那日,白骨堡的人为何要诬陷你?和扶柳有什么关系?”
运气挥衣袖,袖落,几片曼陀罗花瓣悠悠而下。我露出肩膀上的曼陀罗给他看:“我确是白檀,发肤皆是,这朵曼陀罗却还在。漓花功,你该认得罢。”
漓花滩有百般武艺,漓花秘籍专供历任滩主修习,铁打的事实错不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漓花功是滩主的象征。
“滩主。”
小白脸行礼,我制止:“先说缘由。”
“帝都三少按排行是淅浮、瑰珀、暗映,扶封世子是淅浮,公子韶绎是瑰珀,瑰珀的侍女就是白骨堡白雪。因公子韶绎阉了扶柳,韶绎与扶封反目成仇,我直接听令于扶封,韶绎那边的白雪看我不顺眼在情在理。”
我缝完最后几针,咬断线头,嘴唇划破,一股腥甜触及味蕾,滋味不好。
我握住小白脸的左手,虎口处一片红胎记跳入眼帘。我摩挲他的指腹,光滑细嫩,如初生婴儿般。公子韶绎、扶封世子的手也有类似的触感。应该说,带了冰蚕丝手套的手摸起来都会是这种凉滑的感觉。
挽起小白脸的袖口,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的骨骼生的极漂亮。
心跳撞疼了胸腔。
“你告诉我顾凤歌的真实身份。”我捏紧他的手掌,“我已经听了太多太多的流言谎言,腻了。”
“顾凤歌是暗映的侍女宛小婉,亦是当朝公主。最响亮的名声要属弱水火狐,一代名妓。”
我的震惊可想而知。凤姐儿嘴角勾一勾,千娇百媚、风情万种,耍心机一等一。怎能把她和养在深闺的公主想到一起?尊贵的公主和最底层的风尘女子,她都做得来。
大起大落。
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哪个朝代,繁盛或衰败,一两个公主流落民间不足为奇。凤姐儿还是宛小婉。火红绒、水蓝源、墨黑婉三侍女以容貌武艺惊世,帝都三少未露面,武林名声已固不可撼。
凤姐儿住在蘼芜小筑里,最喜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羹,最大的愿望是做我孩子的干娘。
被凤姐儿迷住的男人前仆后继,一个倒下去,千万个站起来。凤姐儿对谁都是浓情蜜意,眼里只容眼下人。她却抱怨道:“没有男人,你让我一个人怎么生?我不指望你指望谁?”
凤姐儿千叮咛,万嘱咐我:“贞操不知比容貌重要多少倍,留得容貌在,不怕没钱烧。”说着说着,她缠了帕子抹着娇红的唇角失神,“倒是情这东西,容貌贞操在它面前不值一提。它最擅长偷心,你不动心,就不会受到伤害,如若动了心,就会体会到诸般痛苦,甚至笑容、自由都被它操纵束缚。不动情,谁都不能真正伤到你。”
凤姐儿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叹气。她那一刻的表情很甜蜜,后来就不说话了。凤姐儿心情低落的时候,不爱说话。
她要手段有手段,要手腕有手腕,是我见过的女子之中活的最自由潇洒的一个。她喝醉酒了会把所有人都赶走,我撬开门进去,她拉住我撒酒疯,絮絮叨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檀儿,我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你看我自由吗?不!我把自己束缚在了自由的牢笼中。得到自由的时候叫嚣着要自由。等到失去了,我就知道太晚了,都太晚了,都抛下我不要我了。我就要这样过我的一生,孤独终老,好寂寞呀好寂寞……”
我真当她是在撒酒疯,说胡话,听到耳朵里不以为意,用凤姐儿的话说,我是带着博爱相安慰几句,一片心猿意马。
越是薄情的人越专情,越是博爱的人越寡情。凤姐儿笃定我博爱,一脸博爱相。
宛小婉是个不折不扣的薄情女子。
三侍女对主子多少有爱慕,主子倒追侍女还得意洋洋宣告天下的只有暗映一人。
某日大小门派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收到了一封来自暗映的信。收到信的人多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惊吓不已。怎料信封里只有一句话:'不才暗映要追小婉了,各位多多支持'。单一两个人收到这样的信,不免疑心被戏弄,众人皆是,大家就传暗映要追宛小婉了,趣谈一则。
宛小婉刁蛮任性、玩心重。她说,暗映你烦不烦啊,嘴上一天到晚挂着我喜欢你,喜欢我就做点让我开心的,从天摩崖上跳下去,摔不死呢,我就勉为其难考虑一下下……他跳了下去,暗映伤势如何不知,他没死。宛小婉问,你命好大啊,怎么没死,是不是怎样都死不了?他答曰,你爱上我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暗映死后三天内,武林重要人物收到署名宛小婉的信。两张薄纸,一张写着三个字'他死了',另一张上则记载着这个小故事。
我说凤姐儿最潇洒了,她说记不起来潇洒二字怎么写,我便写给她看。她嫌笔画繁琐,写起来不是缺衡少点就是不匀称,甩了笔不再学,碎碎念潇洒太难,她忘了。再学也学不会了。
我忽然有落泪的冲动。
“我想知道暗映死去的真正原因。”我对小白脸说,“我不信暗杀。”
“你说对了,不是暗杀。韶绎和扶封因为扶柳的事打了起来,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暗映上前阻止,把冲击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你有正德镖局镖主的消息么?”
小白脸似要挣开我的手,我轻笑一下,放开了。认了副滩主,我这个滩主就要自重。漓花滩内上下有别,换了任一个门派应如是。
“滩主,属下不知。属下打听到,他身上有漓花秘籍、地宫藏宝图、和一封装有名单的信。”
“你何时入的漓花滩?投奔扶封之前一直在为漓花滩效劳么?”
“我从小跟着归一教教主长大,教主对我有养育之恩,后来,我按教主的吩咐在扶封手下做事,四年前做了漓花滩副滩主,漓花宫被毁,漓花滩子弟流散四地,我回了原处。”
“我不问你什么了。我是檀儿,你是谁?”
“叫小白脸的小玉。”小白脸靠过来轻拍我的背,“在很多事上我们都有默契,这次也不例外。我想的和你想的一样,我也想一直做小白脸。”
他能这么说,真好。小白脸呆呆的,小小的,不会尔虞我诈,不懂男女□,夸他一句就能让他笑上小半天。困了可以倒在他身上安稳眯一会儿,累了能挂在他身上让他拖回去,他受委屈了可以挺身而出替他解围。在多个方面有难言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领会对方的意思。小白脸呆,但不傻气,甚至比那些自作聪明的人要聪明得多。
副滩主与小白脸有天壤之别。副滩主这个位置不是人人都可以坐,更不是任谁都坐的住的。漓花滩不堪一击则覆亡的缘由和副滩主有关。副滩主包藏篡权之心,扶柳无故消失后副滩主的野心败露,关键时刻无法纠集力量进行反扑。漓花滩亡于内讧。
历任漓花滩滩主以神圣洁净为傲,杀人的差事由手下尤其是副滩主处理。若不得已,滩主亲自出手了,必不让双手沾血,如果意外溅上,则需闭关,用百花香露净污。漓花滩滩主没杀过几个人,副滩主却是满手血腥,因此自漓花滩成立以来,副滩主夺取滩主之位的行动全部以失败告终。
小白脸不热衷于权势,他连只鸡都不敢杀。
我相信小白脸骗了我,他隐瞒着不好的事情不想让我知道,他为我编造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副滩主是安忆暖,不是小白脸。
小白脸把一只手搭在我的手腕上:
“只要我还是小白脸,真有遭万人嫌的那一天,还有你能义无反顾站在我这边。”
卜算子
和凤姐儿的相认还算和平,我单方面的。
凤姐儿的笑容之下压着一团烈火,我破相的脸就是那干柴,还好我早有防备,背来了大把的银票。银票是暂时灭火的神水。
对凤姐儿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无视的抗打击能力,我开门见山挑明了暗映和宛小婉的事情,本着庄严的姿态又把容貌与贞操论搬出来和她较量了一番,双刃在手,终于把她的火气灭成死灰,不复燃的那种。
“我不管你的破事,两年之内抱一个粉嫩男娃娃给我就行。”
“辣凤爪,你重男轻女,女娃哪里惹你讨厌了?”
“我就是想要个男娃。还要你跟公子韶绎两人生的娃。”
“想要就自己找他去生啊。我不干。”
“檀儿,混大发了你。你以为公子韶绎是谁啊?谁想和他生孩子就去找。”
“那不就是子孙满天下了,多好哇!香火旺盛,儿孙齐聚一堂就可以组成一个小国了,不寡民的小国。”
鸡毛掸子斜擦着脑袋飞过。凤姐儿的暴力倾向可是一点儿没变。
凤姐儿陷入了自恋般的陶醉之中,“我这人呀,太善良太貌美了,天妒英才,就把我托生成个守活寡的痴情女子。所以你爱谁、跟谁做夫妻我管不着,抱着公子韶绎的儿子来见我。不是你儿子我勉强接受,必须是韶绎的亲生儿子。”
……所以……?她痴情跟抱韶绎的儿子有关系么?我哪儿来这么大本事,让是断袖的公子韶绎生儿子,还要把他儿子抱走给凤姐儿?
“搞、搞错了吧你?去领养一个不就结了嘛!想要多粉嫩的找不到?”
“你说的轻巧,你给我找出一个模样像暗映的孩子来啊。”
我噎了。
“你是说暗映和公子韶绎很像?”
“他们是亲兄弟。当年教主花了数年的心血寻找合适人选,山里大漠的孩子都要做笔录,一一比较、筛选。瘟疫流行那年,选哪个孩子基本已经定下来了。事情又有了变数。”
凤姐儿玩弄着她的红指甲讲道:“春寒还没过去,下着大雨,师父路过一条街,他一眼就看中了盘腿坐在大路正中间的孩子。师父在武学上造诣深远,他对习武有敏锐的判断力。不需要筛选,就是这个孩子。”
“那孩子身边放着一张草席,里面卷着一个男人的尸体,正前方放着个破碗,有几文钱沉在盛满雨水的碗底。孩子闭着眼睛坐如钟。另有七八个孩子躲在屋檐下避雨,有跪有坐,有缩着身子的,是一群乞讨的孩子。还有另一个孩子在屋檐下睁大眼睛看着师父,他也护着一张草席,草席里卷着一个男人的尸体,腐尸臭味让其他孩子躲得远远的。”
“师父跟屋檐下的这个孩子搭话。师父问那孩子‘为什么不像他那样在外面乞讨?’孩子说‘弟弟让我留在这里守着娘,娘淋了雨会腿疼。有男人在,就不能让女人淋雨。’师父疑惑,‘既然你是哥哥,怎么能让弟弟淋雨乞讨呢?’孩子答‘守着娘是大事,马虎不得,大事要由哥哥做。哥哥是家族的顶梁柱,身上系着家族的荣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向别人低头。弟弟才不会乞讨,他和爹都是男子汉大丈夫,只讨不乞。弟弟不会像别的孩子一样下跪乞讨的。’”
“师父笑了,对孩子甚是满意,越来越满意:‘你爹娘已经死了,你弟弟病的不轻,碗里不是还有几文钱吗?去买点吃的暖暖,保命要紧。’‘不是的!弟弟说了,要抓路人的心思,摆出一口空碗很少有人停下给钱,放上几文钱恰好。你懂什么!走开!我是看你心地好才告诉你这些的。弟弟跟我说,穿好衣裳的人问话不要理,要先问能给多少银子买我的话。’‘万一你弟弟病倒了怎么办?’‘不是生病!他是被坏人打的!我们有钱!我们有上千两银子,爹娘死后我们赚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