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柳不扶封 作者:荆之薇(晋江2012.9.3完结)-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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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绎陷入沉默,他蹲下身来解下我的脚垫,“相信自己的脚,你已经是高手了,一般人不会发现你。外面路黑,容易摔着。”
外面每隔几步就会有一盏长明灯,没设灯座的曲折小路上会有灯笼照亮花园,鼎麟宫里夜夜灯火通明。我曾为发现寒星洞这个唯一的幽暗处而欣喜若狂。韶绎却说,外面路黑。
即便鼎麟宫里没有如此多的灯火正常人也不会摔着——通往我住处的正道修缮得极其平坦。和韶绎一起走夜路的时候,他经常看着我的脚下时不时提醒——看路,容易摔着。今夜多加了一句:相信自己的脚。
不知为什么,一看见韶绎沉默,我就特别揪心,淡淡的伤感涌上来,鼻子也酸酸的。这莫名其妙的感觉来的如此之快,我都要怀疑是不是幻觉了。
“对不起……”他低语。
“对不起我什么?你没有对不起我白檀的地方啦。”
“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这没什么呀,是你亏了。被当做扶柳也没什么不好,我都习惯了,哈哈哈。”我刻意大笑,“我是‘人不知何所来,来之不复返。’刚来到这里就听人说只要这世上还有韶绎就不该绝望。不见韶绎,泣涕涟涟;既见韶绎,载笑载言。你对我这么好,荣幸荣幸三生有幸!”
韶绎蹲在我脚边,自下而上抬脸看我,金链摇摇晃晃,一朵一朵曼陀罗由鼻翼开到耳垂。烛火灿红,照在花瓣上,绯光顺着纹理流到耳垂,染血一般。
金链的底色,是韶绎脸上的苍白。
我以为韶绎会笑的,他没有,像个没有表情的人偶。我套他的话、戏弄他,他开心的不得了,我正经八百地奉承他了,他却不怎么受用。
“对不起。”
“我都说啦,用不着说对不起。”
“被当成别人的滋味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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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眠了,只是失眠还好,一回鲛绡居,哪里都有韶绎的影子。菱花镜前。木架旁、门后、床边……
我抓起被褥闻了闻,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蔫掉了。我早该去洗它个百儿八十遍的。
把被褥踢到墙角,闭上眼就不住地回想他温柔的口气,似是而非的话,捂住耳朵都没有用。
这让人火大,我穿好衣裳蹭蹭蹭冲到他书房,跑得过急了,我用力推开门,扶住膝盖喘气。
灯灭了,书房里暗黑一片。
借着透进来的长明灯光,一滩烛泪赫然在目。
蜡烛燃尽了,不是灭掉了。
韶绎坐在他经常坐的那把椅子上看着里间,一动不动。我知道他在看什么——那幅春日风柳图。
他是不是知道我会回来故意做样子给我看?神机妙算么?早知道是这种光景就不傻乎乎地跑过来了。这么想着,腿却不听使唤跑到他身侧。
里间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你快要走了?”韶绎半晌问了一句,声音低沉到让我以为是从心底发出来的,震穿了身体。
我确实打算照凤姐儿说的去做,离开这里去找扶封。这事我从没提过,韶绎怎么会知道?
“画,看不到了。”韶绎侧过脸来看我,他的半边脸是明亮的。
“你等着。”我冲出门挑了个灯笼回来,举高,“它一直都在,只是你看不到而已。现在看到了吧?我不知道你和扶柳之间有什么误会,总有一天扶柳会回来的。”
黄鼠狼嘲笑过我一根筋,做事犹豫不决又冲动的要命,往往一意孤行不计后果,一点儿大丈夫气概都没有。我反驳说什么叫‘犹豫不决又冲动得要命’,这前后矛盾,天下人都像你一样说话就坏了,做事也好不到哪里去。
黄鼠狼是对的,我犹豫不决还容易冲动,做事不顾后果。
失眠时,想到的尽是韶绎的好,他对我很好很好,好到让我无话可说,就像是对待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无微不至,小心翼翼,不多过问什么,宠到何种程度都不觉得过分。
就像是和自己喜欢的人朝夕相处隐瞒不住情谊一样,我相信韶绎是喜欢扶柳的。说不定中间发生了什么误会,以扶柳的名义也好,以白檀的身份也好,我都不想把这误会延续下去。
扶封和韶绎提起对方时从来都不叫名字,至少我听到的是这样,只用了一个字——他。这样冷漠的称呼让我在猜测两人关系的时候纠结了很久,最后的结果是:他们都是归一教的人。
同一个教派内的骨干,本该亲如兄弟。
“你呢?”
“回我该呆的地方。你放心,京都三少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既然你和扶柳扶封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也算是自己人啦。”
“我还能再见到你么?”
“这个啊,有点困难。见与不见都一样。”我放开他,挠挠头发,手不知哪里放,冲动过后就是局促,“你可以在书房里挂一幅我的画像,我的生辰在五行中属水,搁在书房里防火镇宅,没事还可以避避邪,一画多用。”
找出曼陀罗的秘密,完成扶柳的心愿后,说不定我会发现我只是在温暖的大床上做了一个古风梦。
“你干嘛要想我?”
总不能和韶绎本人谈韶绎,那就更没话可说了。我找不到话说,傻乎乎冒出这一句,还不如不说。凤姐儿埋怨,说我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觉得她说的不贴切,一语惊死梦中人更好点。
这回哼着小曲儿回去。
我回味着扶柳手札上关于扶封的小细节,一个人偷偷乐,睡前总要在脑海中温习一遍手札上的文字,写到扶封的地方就会被我反复回想,几遍都不觉得腻味,其他则匆匆掠过。每次想起扶封,都有抑制不住的激动呼之欲出,想知道有关他的一切事。
想一下又不会有人知道,假如扶柳在,他那么喜欢扶封,肯定会经常想念扶封的,我帮着扶柳想念一下下扶封无可厚非。
想念我们初次相遇时,他那被镶满红碎钻的黑丝网格面罩遮了半只眼睛的神秘;想念他月光照耀下得苍白手指,想念水光投在他脸上的冰蓝影子,想念他说的每一句话对我做的每一件事,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单是想想就满心欢喜。
说不定,那日代韶绎坐在帷帐中的人就是扶封,他盛装睥睨的姿态配极了韶绎这个华丽的名字,尽管他不是。
手札上的一句话如雷劈一般将我伤的体无完肤。被我不自觉忽视的一句话——
——他也爱我。
扶柳写道:“他也爱我。”
扶封爱扶柳。
扶封是断袖!他不爱女人!
我再次失眠。突如其来的难过盖过了一切,再怎么努力地想韶绎的好都无济于事。我像大病中的人一样拉过锦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世上有公子韶绎就不该绝望。
韶绎就在离我不远的孤鸾居里,为什么还有疑似绝望的苦涩一闪而过?
金浮图
夜绛宫纯粹是冰蓝色华丽的殿堂。
亭台楼阁设计的相当精巧,房屋四角缀满小铜铃,风起之日,微风缠绕回环吹过建筑的罅隙,风铃摇响发出声音的同时各各相撞,两种细微的音色交合在一起像是奏起了天籁之乐。
美妙而不聒噪。
殿内用一重重的冰蓝水晶珠帘隔开,珠帘之后是薄如蝉翼的冰蓝丝绸,光线打照在薄纱上的圈圈光影如氤氲开的水雾,如清澈稀薄的瀑布,如繁星开在湖泊中……
我啪一声合上手中的书,无视对面托腮的黄鼠狼,慢慢把剩下的阳春面扒到口中。
我完全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上次见面还互相锤肩寒暄的男人,再相见时突然就变成了一姑娘,还顶着一张他完全陌生的脸。话唠黄鼠狼变成了哑巴黄鼠狼,一句话不说,只盯着我看,要银子给银子,要吃面给买面,要什么给什么,达到了让他平白无故把小师妹领到我面前他也会乖乖照做的呆痴程度。
这娃的承受能力确实差了点,韶绎表现的就很平静啊,扶封更夸张,不但不觉得奇怪,还说很好玩。
书上写的夜绛宫和我看到的地方不太一样。夜里受了刺激,我失眠失到三更,溜到寒星洞后面寻找扶封所在的夜绛宫。说来也奇怪,以寒星洞为界,这边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寒星洞后面却是漆黑一片,除了各式各样的怪石其他什么都看不到。我这种超级大路痴在夜里根本摸不着北。
索性拿出从戎小绒那里弄来的地图摸出鼎麟宫透透气,这一出来不要紧,怎么也摸不回去了,鼎麟宫就像是一座若隐若现的鬼宅一样。撒了一只鸽子给凤姐儿,我才猛然记起戎小绒说过她给我的只是出去的地图,不是进鼎麟宫的,不能轻易乱走动,否则会迷路。
谁会想到,迷路的后果会这么严重。在此之前我倒霉催的跟韶绎说我要走了,他铁定想不到我不是离开,而是出来溜达之后进不去。
“你真的是娘娘腔?”
沉默过后,黄鼠狼这句话已经重复了不下一百次,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总不能说‘是,我就是娘娘腔’。于是我很正经地对他说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白名檀,大名白檀。
“小名是娘娘腔?”
“哼,本姑娘没有小名。”
“那我不认识。”
“不认识你就走呗。本姑娘还要专心看书。”我服了他了。
“可是你在看我的书,这碗面也是我掏的银子。”黄鼠狼换了一只手托腮。
“我又没强迫你。不是说了嘛!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到时一两不少全还给你,加上利息,你担心什么。”
“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和你见面?”
啊哈?这就是大侠风范?不用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借出去几两银子都要没完没了纠缠不休。他真是当年那个有勇有谋的正德少年小当家吗?有没有人擦亮眼睛看一看这位的庐山真面目,分明就是个街头小混混的行径。
我干脆沉默,当他是透明人。
一看见满面春风朝我们这里跑来的姑娘我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黄鼠狼一把抓住我:“上哪儿去?吃跑了就想跑?”
呃,我确实想跑,没吃饱我也想跑,你也不看看谁来了我能不跑吗?转念一想,我已经变身了,安全了,干吗要跑?我弹开黄鼠狼的手抖抖裙子重新坐下,对黄鼠狼耳语:“你的仙仙小师妹来了,你再不住口,我就坐到你旁边把她气走。”
仙仙笑嘻嘻地和我坐在一条板凳上,双手交叠搭上膝盖,特羞涩地朝我挪了挪,我全身一抖,黄鼠狼浑身发颤。
“公子,你以为你男扮女装人家就不认识你了?”这下黄鼠狼从头到脚变成了透明人,没有当做。
“姑娘,烦劳您睁开雪亮的眼睛,我和您一样,是女子。”我密切观察着黄鼠狼的一举一动,稍有风吹草动,立即采取相应行动。三动出动,必不会干戈大动——我跑还不行吗?
“那太好了!以后我们可以做好姐妹!!!”
我和黄鼠狼惊悚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之后,慢慢放松挺起的胸脯。
“我和师兄就住在街角的客栈里,不如你到我房里,我们——”
黄鼠狼一副噎着的表情,询问的眼神射向他小师妹。仙仙完全沉浸在了她的幻想之中,压根儿没发现师兄五彩斑斓的脸。
“我们喝喝茶、说说话,然后我跳舞给你看,你说好不好?”
“好啊!”听起来蛮不错的。我也该找个清净舒服的地儿补补觉。
黄鼠狼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鼻血像小溪一样蜿蜒而下,他捂住鼻子:“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啊?没、有、用。”仙仙冲他吐了吐舌头,拉着我蹦蹦跳跳地走,像只花蝴蝶一样围着我一圈圈地转。我难得看见黄鼠狼吃瘪的模样,心情大好。
茶点吃过了,话说的差不多了,仙仙把她碍事的师兄支走,锁上门。
“公子,人家打小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只会跳一支舞,人家愿意把这唯一的一支舞跳给公子看。爹爹说,做人要知恩图报,何况公子于人家有救命之恩。”
我眯着眼睛点点头,好困啊。
仙仙甩开袖子,转了一圈,衣服从肩膀滑到手腕,在指尖停留一瞬,落下。
难道是——脱!衣!舞?!
“君子报恩,十年不晚,下次!下次再报吧。”
“那怎么可以,人家不是君子,人家是小女子!”
“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仙仙,咱还是不要当小女子了吧。”
“不嘛不嘛!人家不要公子养,只要能为公子跳跳舞,人家就心满意足了。”
我拼命仰天晃门,鼓足力气刚想叫黄鼠狼救命,仙仙及时捂住了我的嘴巴把我拖了回去。
花瓶茶碗碎裂的声音次第响起,随后,客房里静如密封起来的大翁,许久都没有一丝声音。仙仙抽噎了几声,压抑着断断续续地喊——啊!不要!人、人家不要!呜呜……你不要再过来了,救命啊!
黄鼠狼气喘嘘嘘地踹开门,眼睛扫过只穿着粉红肚兜干打雷不下雨的仙仙、满地不堪入目的狼藉最后定格在衣衫不整的我身上,红得像是要喷出火焰来。我慢悠悠系上裙带,擦擦手,把一颗花生米抛到嘴巴里。仙仙一头扎到黄鼠狼怀里放声大哭。
“师、师兄,白檀欺负我。”
那颗花生要死不死卡在了我喉咙里。
地母为证,我只是解开衣服让仙仙看看我真的是女人而已,哪儿欺负她了?我摸着嗓子,脸憋得通红,一个字儿都吐不出来。是我嗓子眼儿太小了还是别的什么,最近吃东西老卡?
要不——跑?
前脚还没迈出去,手腕就被黄鼠狼抓住,他那副模样恨不得把我拆吞入腹。
“别!师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这样做改变不了什么,让白檀对我负责吧。”
我倒。纵使世间多奇葩,仙仙真乃奇中冠。
于是我从一个市井无业游民荣升为正德镖局的一员,镖局内男多女少,为了避嫌,我就换下裙衫一直穿着男装。有了仙仙“撑腰”,镖局里的人见了我都要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公子”。
正德镖局的生意红火,黄鼠狼天南海北地跑,我借口留下来陪仙仙,谢绝了黄鼠狼的盛情邀请,撒手不管押镖的事儿。平时协助管管进账出账,修修花草,和局里新来的弟子一块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