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里来桂花香-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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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同一所院子的好处桂花可算是头一回体会到。阮听枫常常的路过她的院子顺便进来或打秋风或勾引菜菜或寻求掩护,种种迹象一度让桂花以为自己在东厢的存在就是为了行他人之方便。而如今,事实颠覆了她这个妄自菲薄的猜想,原来,她也是可以有机会被他人行方便的。
桂花方便的行到阮听枫所住菩提院,惊奇的发现他卧房中还亮着灯。虽然这样于她更加方便了些,省的她浪费一番力气敲门叫起。但是,灯影幢幢中却十分出人意料的映出了两个人影。
桂花屏住呼吸,安静且隐忍的攥着香囊立在窗下静候那位深夜访客主动离去好给她空出位置进去办事儿。小狐狸菜菜则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把脑袋搁在墙壁上睡得甚是委屈。
灯光很暗,窗纸很厚,桂花十分有心且努力的想要捅破那层窗户纸反倒被那层纸抠得指尖泛白,遂不情不愿的放弃了。
她是这样想的。香囊这件事情从起源算起要怨阮听枫,让她找不着机会低调的送出香囊的是秦巧巧,而她,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而让一个无辜的人大半夜不睡觉还得站在墙角挨冻受累,再加上还不让人瞧点热闹或发掘点八卦实在是很不谐和的。所以,即使没有窗纸上的破洞给她瞧热闹,她还是锲而不舍的竖起耳朵聆听八卦。
零零星星的话语断断续续。
“…要不要?”
正是战青玄惯用的调戏所有人的语调。
桂花惊,这大半夜的,他在这儿干啥玩意儿?
“要。”
阮听枫的声音倒还冷清从容。
桂花恐,要什么,要什么?这大半夜的,他们俩在一屋里干啥玩意儿?
两条人影倏地重叠在一处,随后,乒乒乓乓桌上的瓷器一阵乱响,又有人体碰撞的声响骨头嗑在木头桌子上的闷声及茶盏砰然落地的脆响,在黑沉沉的夜里交错得尤其清晰且销魂。
桂花仰头望天不忍卒读窗纸上印出的暧昧。小狐狸菜菜则被那声巨响惊得跳起来,蹭蹭爬上了旁边的大槐树,末了,还不忘把肥硕的身躯朝枝桠深处缩了缩。
屋里的杯盏凌乱暂时告一段落。
阮听枫气息不稳喘息声隐隐传来:“破了。”
桂花惊恐的睁大眼睛,纯洁善良天真的阮家小白兔就这样被拆分下肚啦?如来观音弥勒唐僧八戒悟空啊,把战青玄这个欺师灭祖不谙佛训不受清规不堪色戒的俗人恶人大坏人给收走吧。阿弥陀佛!呜呼哀哉。桂花的心情甚凄凉,抱不平狠狠的更加揪紧了手上的香囊,想象自己揪着的是战饿狼的三千烦恼丝。
“…下次当心。”战青玄低沉沙哑的声音更加刺激了桂花丰富的想象及恶毒的怨恨。
听不下去了!桂花幽幽的瞥了一眼窗户纸上两人的叠影,哀怨的飘到树下揪起自以为爬的很高很安全的菜菜,迈着虚无飘渺的步伐悄无声息的回了东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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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青玄来到菩提院的时候,阮听枫正在灯下把玩一块玉佩。碧莹莹的翡翠细弱蛛丝的繁复笔触雕着的正是一个“枫”字。
战青玄带来了好茶,见他神思不属便不打扰,熟门熟路自去泡了壶老君眉。
“回去这一趟,得了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毫无悬念的。
“要。”
战青玄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阮听雨,死了。”
阮听枫动容,手上的茶盏落地。他呆了一呆,慢慢的坐回去,却不小心碰到了桌脚,带翻了红木椅,碰掉了桌上的壶。
战青玄无奈的长叹:“该高兴才是,没了他,老爷子总也该想着你了。”话音一转,摇头惋惜,“可惜了我从家中辛苦带出来的上好银针,就这么无辜的被你洒了。这要是被我大哥知道了~~谁管他呢。”轻佻的语气又回来了,仿佛刚刚呓语哀叹的人不是他。
阮听枫望着地上一片狼藉,惭愧道:“破了。对不住。”
战青玄一展手中的玉骨折扇,笑得轻巧:“下次当心就是了。反正我顺走家里的东西也不是一回两回。大哥嘴上硬,父亲面前还是多少会帮我遮掩的。你放心好了。”
第十三回 不堪回首往事如新
前一日睡得晚,桂花早起顶着两只乌眼珠子上厨房。三娘瞧见免不得要问一声,桂花觉着前一晚上的事情属于闺房秘闻之流不大能对人言,遂支吾过去。
有人分享的烦恼轻如鸿毛,无人问津的心病重若泰山。昨日桂花耳闻目见加想象得出霸王硬上弓的结论,今日里望着战青玄的目光便若有所思——她猝然理解了他一贵胄公子却偏偏要待在这地方的苦心孤诣。
秦巧巧发了一夜汗,今晨大病初愈,继续锲而不舍的跟在阮听枫后头。原本桂花见着这场景至多感慨一下,而如今这感慨转瞬成了惋惜。想她秦巧巧生平头一回喜欢上一个人,却注定以失败收场,怎能不叹造化弄人。
下午时分,秦巧巧踏入桂花的东院。桂花飞针走线头也未抬:“阮公子不在这儿。菜菜也已经歇下了。”你可能会找的两种生物都不在,请回吧。
却不料巧巧期期艾艾:“我是来找你的。”
单恋中的女人是盲目的。盲目到为了讨爱人的欢心可以委屈自己去学最痛恨的东西。对秦巧巧来说,这样东西是刺绣。
桂花不忍的看了看秦巧巧手中弯曲了的绣花针,忍痛从竹篮子里又挑出一根,犹豫的递给埋头苦干的巧巧,示意她换一换。巧巧抬起眼,笑盈盈的接过去,笨手笨脚的穿针引线。小巧的鼻梁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一脸虔诚的表情更是为这段注定无疾而终的单恋增添了悲情*色彩。
心上角落莫名软了一分。巧巧,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这样的执拗天真。
在桂花哀悼牺牲掉的第四根绣花针时,战青玄并阮听枫陪着一位老太太造访了桂花的东厢。
战青玄是头一个进来的,他挤眼努嘴冲两人做了好一会儿鬼脸,无奈桂花偕同巧巧并不能理会他肢体面部语言的深意。及至再次见到秦老太君那张布满皱纹却端庄肃穆的脸,桂花才后知后觉的想,他大概是想通风报信。
桂花想到了,巧巧自然也瞧见了。她撂下针线起身,甜甜的叫了声:“奶奶。”
巧巧从小嘴就甜,即使犯了错,也能舌灿莲花装巧卖乖搏人同情,不像自己,笨嘴拙舌生硬呆板不讨人喜。桂花站起身,木然的想。
秦老太君亲自上山接巧巧回去。大宅门里的贵妇,出门的排场大,像今日这样只带了随身两名大丫鬟便乘了小轿匆忙赶来委实十分难得。秦巧巧从小便得这位太君的宠,到如今也还是没有变。
秦老太君初见巧巧,便向她保证,初始是她儿子女儿合着伙瞒她,如今她知道了,定不准她嫁到孙家去。
战青玄在旁边摇着扇子好不悠闲,那双桃花眼中笑意横生,仿佛在看蟾宫折桂十里长亭的好戏。阮听枫白衣乌发,事不关己的淡漠。至于桂花,她早就料到如斯场景,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而且还在她眼前真人上演。
老太君拭了眼角的泪,握着巧巧的手,一叠声的叫她家去。巧巧许久未见亲人也是悲喜交加,此时却有些犹豫。她期期艾艾望了眼阮听枫,见他立在门口眼神清冷对自己即将离去并未做出反应,有些失望。秦老夫人又催,她顺势应了。
秦老太君镇定下来转身向战青玄道谢。一抬头,蓦地望见桂花神游天外的神色。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灰黑色的眸子沉沉的将桂花望着,问得自然。
桂花展唇一笑:“老夫人客气。民女姓金。”
旁边的巧巧接话:“桂花绣的一手好刺绣,孙女儿正跟她学呢。”拿起一下午的成果,“老祖宗您瞧,好不好看?”
老太君抓着巧巧的手,笑容慈和:“好好。你呀,别在这儿捣乱了,先跟舒荷去轿子里等着,我和这位金姑娘说会儿话。麻烦了这么多日子,我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与九年前如出一辙的面容,让桂花错以为时光倒流。
战青玄折扇掩去了半边脸眸色沉沉看不出思绪,倒是阮听枫推门出去的时候略带担忧的望了眼桂花。
秦老太君的夫婿官拜三品督察,虽已然辞世,但未亡人三品诰命的威仪尚端了个十足。桂花数着秦老太君鬓边多出来的银丝,这么些年过去,严方端正的面容上也只有这一处显出了岁月的痕迹。
严正端方的秦老太君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矜持的开口,果然没了战青玄秦巧巧这样的晚辈在场,她便也没有必要和自己一介民女客气。
“钱惜桂。我知道是你。”
悠悠的绝望隔着长长的岁月逼仄到眼前。原来,再长的时光也没法剐去心灵屈辱的记忆。
桂花立在中庭,努力做到面无表情:“老夫人错了。我叫金桂花。”告诉她,也告诉自己。我是金桂花,不是钱惜桂。钱惜桂早就已经被她们害死了,死在了那间幽暗阴冷的佛堂里。
秦老太君扶着龙头拐杖,肃穆道:“我不管你是金桂花还是石榴花,今日我只想与你做场交易。”
双方均有筹码才能言交易二字,她金桂花无钱无势,甚至连做绊脚石的资格都没有,还谈什么交易。想利用她罢了,偏偏面子上做的十足。
“你大娘先巧巧之前,想到的是你。可惜让你跑了。”秦老太君根本无需桂花的答案自顾往下说,“惜梅和巧巧是万万不能嫁的。也只有你了。好歹你也姓钱。嫁到孙家做大少奶奶那也是你的福气。何况,以庶代嫡,我们也是冒了风险的。”
桂花真想冷笑,惜梅和巧巧金尊玉贵不能入火坑,她金桂花生来命贱便活该受苦。以庶代嫡有风险?难道还要她感激涕零千恩万谢?
“看来秦老夫人果真是年岁大了,刚刚我说的话您没听清?那好,我再说一遍。我叫金桂花,不是钱惜桂。一介草民,攀不起那么高贵的姓氏,至于嫁去孙家,那更是无从说起。老夫人还是另择名媛吧。”桂花语气淡淡,甚至面上还有浅浅笑意。
秦老太君转着手上的佛珠:“还是这么伶牙俐齿。我说了这是交易,你嫁过去,钱家的嫁妆外,我再从私房里给你单独均一份。保证让你后半辈子生活无忧。如何?”
久居上位发号施令惯了,连“如何”二字都有逼迫的强硬。
以己之心度人,她必定以为这天下贱民没有不爱财的。没错,有钱能使鬼推磨,可惜,她忘了一样东西,叫尊严。
而尊严,是不分贵贱的。
桂花冷冷道:“这交易,我不做!”她不知孙家到底是刀山还是火海,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她如愿。
秦老太君眯起眼来,凌厉的眼风刮过,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客套:“钱惜桂,你别得寸进尺!这交易,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你真以为你有的选?!”
桂花昂起头,定定的望住她:“我没得选。不管我答应还是不答应都逃不过嫁去孙家的命。可我有拒绝的权利。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不愿意!这不是交易,是你们逼我的。到了孙家,我还是这句话。你们逼我的!”
桂花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讲出这番话,大抵,是她积攒了九年的勇气。九年,人生能有几个九年。她本已不想计较,可老天爷偏不肯放过她。
秦老太君彻底动了怒,颤巍巍的举起了手中的拐杖:“好,好,好。钱惜桂,我早就说过你牙尖嘴利更甚金姨娘当年。我不和你讲。你就等着钱府的人请你回去办喜事吧!”
桂花知道她大概是想用拐杖招呼自己,之所以没有,完全是因为门外的战阮二人。她一向懂得留面子,装贤德。
桂花不想和她再说,开了门请她出去。
九年前的那一幕和眼前场景何其相似。
同样一幅揣着端庄的脸孔,同样这样居高临下的态度,同样的刻薄跋扈傲慢无理,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她尚可以打开房门做出送客的姿势,而九年前的她却只能默默哭泣忍气吞声。
她本以为经过这么些无边岁月漫漫光阴,早已将前尘旧事尽数忘却,却不曾想,只需这样一个简单的契机,她便可以把当年的一幕幕重新拾起,回首如新。那段不堪的回忆,那些残忍的话语,鲜活的仿佛就在昨日。而她这九年的光阴,恍如一梦,如今黄粱梦醒,面对的还是昔日不堪。
——“这丫头小小年岁就生的这么副狐媚样子,倒是得了那贱婢的真传。难得的是嘴皮子利索,又不知比她那娘强了多少。才这么点大就晓得教唆着巧巧在外头喊打喊杀,连忠靖侯府的小侯爷都得罪了,也不知道仗得谁的势?你要是再不抓紧教训,大了没规没矩坏了钱府的脸面,知道的说是随了她那没脸没皮的亲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主母教导无方,岂不还顺带着伤了我秦府的威仪?!”
秦老夫人涂着上好脂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见上下两半嘴皮子翕动个不住。明着教训的是她自己的女儿,钱府正房夫人秦氏,暗里,指着鼻子骂钱老爷纳了个卑贱的奴婢做姨娘,顺便捎带骂上她这个贱人生出的女儿。
憋在心里的话只不过就着她这个由头说出来。可钱老爷钱如海不这么想,他认定二女儿钱惜桂毒嘴多舌,撺掇秦巧巧得罪了小侯爷险些连累全府,实在是丢脸,发了狠嘱咐秦氏好好教训。大娘自然是巴不得。而老爷放了话,任谁都不敢求情。
屈辱,惶然,委屈,无助,怨恨,不甘…那段日子她几乎尝遍了所有的酸甜苦辣人生百味。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吧,天真单纯的钱惜桂死去了。死在了大娘的狠毒,母亲的淡漠,父亲的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