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绝艳 作者:月黑风高(晋江2013.6.22完结)-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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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王大人还是起来吧!我人微福薄,受了你这一拜生怕折寿!”
风邪道:“漠大人该知道,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现下我这一跪,可比千万句誓言都有效,因为这辈子,能让蛊族之王心甘情愿下跪的,这是第一次。”
大漠目不转睛看着人,黑眸闻言掠过一丝凌色。风邪下跪是虚,不过是为了向她证明,为了这个弟弟,他所能做到的地步。诚如他所暗示的,就算现下他答应了结盟,也只是个毫无制约的承诺,只有切实的利益才能将双方绑捆,而共同利益的第一步……历朝历代,和亲都是百试不爽。
很长时间的静默,风邪很有耐心地等着,他清楚自己手头的筹码,除了眼前这人对天朝未来的顾忌,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今日肯耗费时间守在这儿等他治疗云曼,就能看出大漠内心感情的倾向。不管她多反感,云曼也是长河选择的人。
大漠终于开口,却是很莫名地问了一句:“他的脸还能恢复吗?”若是知道她将长河配了个丑八怪,师父铁定从坟墓里爬出来!
从小院落出来,上了马车,大漠靠于车厢后板,闭上眼睛。
连日来奔波劳累,到现下才算放下心。
歇了好一时睁开眼,对面的属下贴心倒好水递过来。
大漠接过杯子:“长河出京师地界了吧?”
“三个时辰,应当进入嵩明城界了。”从行刑场,拿另外的死囚替代了长河大人,救下人之后就马不停蹄地送人离了京。
大漠想出这个点子,还得在当今圣上的配合之下,再利用了一点易容术。
今日的大雨也是助力,从头到尾无人围观,雨势大得监斩官根本瞧不清。能选择这样的天气行刑,自然也靠圣上授意。
大漠将长河送出京,目的是塞外草原,远离京师地界,有认识的人可以照应,最重要的是,孤烟现下也在那处。
“希望这丫头能记着还有个神志不清的师姐需要她照顾,别动什么傻念头。”
墨轩有些担心道:“以长河大人个性,只怕云曼公子寻过去,她也不会见。”
大漠缓缓摇头,以长河的个性,倘若今日害她的人不是云曼,她怎会背着行刺皇帝的罪名自首?必然全力替自己讨个清白。可这清白追讨过来,云曼就是死路一条。
“情到深处,许是人的性子都会变。”心志坚定的孤烟能够疯癫成狂,有仇必报的长河甘愿含冤莫白。
“长河从小就跟着师父,虽然年纪小,却是我们当中入门最早的。她平日爱玩爱胡闹,师父交代的事情却从不会差池半分。当年心心念念的人,为了责任,也能够狠心放弃。这样的她,有一日成为天朝的囚犯,纵使活过来,却永远是见不得光的死人,所学一切付诸东流,你道她心高气傲,能承受得住吗?”她这个师姐又何尝不痛,不恨,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若这世上尚有什么事能牵扯长河,她希望一是孤烟,第二,“风邪说长河是云曼的支柱,到了今时今日这地步,于我们而言,云曼又何尝不是长河的寄托。”
答应风邪,于私,这是她这个师姐的私心,于公,——“战事甫定,新皇刚刚登基,天朝百废待兴,民心不定,只有与西域一众势力结盟,让辽人有所顾忌,尚能争取一段休养生息的时间。”辽人不动,还有个原因,风邪包括耶律释,都以为凤起富可敌国的宝藏现下在天朝手中,实际上,她派去襄州取宝藏的暗影军,搜遍全山都是一无所获,最后在山中找到的,是因长年累月浸了雨水,再无法引爆的巨量火药。倘若早些年找到此处,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当年辅佐天朝太祖开国的四位将军,骆莫周林,藏宝图的来源一份是骆家,一份是莫家,一份是宗王府,一份是圣女宫。骆莫不用说,宗家与林家是姻亲,现如今当家的宗老王妃就姓林。而周家在衰败之后,一干家人都返了乡,大漠事后调查过,周家的老乡位于随州,是天朝边界,与西域的安玥国相连。藏宝图如何会流落到圣女宫尚不可知,可倘若如她猜测,圣女宫的藏宝图出处是周家,而宗家的藏宝图来自林家,那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桩巨大的阴谋。四个手握重权的臣子,人手一份藏宝图,你对皇帝忠诚吗?有了异心会怎么做?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皇帝从头到尾都在试探你,倘若你真的足够隐蔽,在收集齐全藏宝图,找到宝藏的那一天,等待你的将是满山的火药。
皇帝的陷阱,几百年下来,坊间的传言变为凤起的宝藏,当年先皇率兵攻打凤起,也传说是为了宝藏,到底是因为连几代后的皇帝,都不知道这个先人的陷阱,还是所有的说辞,皆不过是揣测,是借口?帝王之术,虚实难辨,千百年唯一不变的是,握着重权的将军逐年更换,开国的四位将军,当年都封了王,如今除了低调内敛的骆家,其余三家早早落魄了。
莫唯生交出藏宝图之时,她曾答应过,彻查莫家当年的案子,只是自了解宝藏的真相,调查出来的事却让她日渐心惊。这世上原来并非所有的事都能道出个是非曲折,捕快的目标是寻求真相,但为官之道,却是知当不知、难得糊涂。这一课,亦是天佑皇朝的新丞相学到的第一课。
三世盟约
“前头就是平西镇了。”过了平西镇再翻过一座山,就到边界,皇朝的阎罗将军卫冷率兵驻扎之处,亦是大漠吩咐将人送至的地方,此行的终点。
赶路的年轻人说过这话,忽听车厢里传来一声女人的痛哼,他下意识唤道:“长河大人?”车内没人答话,女子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
车夫忙将马车在路边停下,跳下来,掀开帘子查看——白色的粉末迎面洒来,高大的人影缓缓倒地。
车厢内还有一名男子,亦是昏迷不醒,容貌俏丽的女子爬出来,费了很大力气将倒地的人扛上马车。她什么也没拿,孑然一身的人影,沿着人烟罕至的荒野小道,游魂一般缓步前行。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地平线隐约可见房屋,长河停下来,摸出随身的匕首,这匕首是双刃的,其中有脊,两边逐锐,头尖而薄,一看就极锐利。
白光从她掌心划过,破空袭出,以强劲的力道插于后方树干。
一道青衣的人影,缓缓从树干后方走出。
少年平素冰冷的眸子,此刻盈满担忧,长河冷冷看人半晌,道:“不准跟着我。”
走了几步,身后有熟悉的气息,一双温暖的手握上来,将从树上拔下的匕首还回她掌心。
“我记得你很宝贝这匕首,这是捕神大人送你的。”有次在河边玩耍的时候弄丢,三更半夜,她愣是发动全族的青壮年下河搜索。
巫族之王柔声说完这话,一直注视着那俏姑娘的面色,她似乎有片刻的晃神,往昔清澈的目光透着迷惘,定定看着二人交握的手。
是师父送她的,给她防身用,在任何时刻都可有最后一搏的机会。
可她还有机会吗……皇命已下,翻案无望,她这辈子都注定是个废人了!
黑眸掠过一丝伤痛,只她心头的疼痛,尚不可言传万一。长河恨恨甩了人的手:“这垃圾,你要的话就送你了!”
颜桑快走一步,挡于她身前,急切道:“所有的事,我都听你师姐说了。”关于天朝,关于她的一切,纵使远在千里之外,他都时刻关注着。知道她获罪入狱的事,他第一时间赶至六扇门,大漠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告知。她有多伤多痛,他明白,可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只要能换回眼前这人笑颜,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愿意付出。
“若是你不想听你师姐安排,那跟我回巫族好不好?”低沉的声轻道,近乎恳求,“你不想回巫族也成,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咱们到处走走看看,散散心,这天下之大,除了捕快,总还有其他许多事可做。”
她听着好笑,不由自主笑出声,飘忽的声隐含绝望:“没有了。”
颜桑急切道:“什么没有?”
没有别的事可做了,从七岁那年跟随师父,这十几年的人生,她每一天所做的事情,就是学习如何当个好捕快,每一天想着的事,都是不能辜负师父期待,定要做这皇朝最出色的捕快。
从今往后,天下再没有光芒四射的长河大人,只有一个见不光的叶明澈,她全部心思、所学一切,尽皆付诸东流,若这以后漫长的人生只能如此,于她而言,当真比死还难受。
“不会的!”他着急要向她保证,虽然连自己都不知道要保证什么,只知道,眼前这人生气全无、万念俱灰的样子让他害怕。
“让开。”长河平板道,一根根将牢牢抓着她胳膊的手指掰开
“你要去哪儿?”
去哪里都一样了,天下之大,早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的感情、梦想、生存的意义,都已粉碎得干干净净。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好不好?从今往后,我都一直陪着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一定帮你做到!”只求她不要这样,好似已经生无可恋,什么都无所谓了
什么都帮她做到?她突兀地笑了两声,嘲讽的眸子睥着人:“你能让时光倒流吗?”回到过去的哪一刻,在圣女宫她不会同人说话,在凤起皇宫的密道,她不会下水救人,在风邪的别院,她不会将计就计,借刀杀人那次,绝不会收手。回到铸成大错之前,这次她不心软,有毒的花再美,一早就该拔除,倘若迟疑,等到生了根发了芽,便连她自己都没有法子了。
时光倒流……少年的手僵了下,在察觉到那人欲挣脱的动作时,又倏然收紧,他眸色凝重,专注看着人:“好,我答应你。”
以为他疯言疯语,少年却轻声道:“就回到十五岁那年的夏夜。”她离开巫族的前一夜,在迷雾森林迷了路,自己背着昏睡的少女,从迷雾森林出来。不算很长的路,却是最弥足长久的记忆。有人花了五年的时间,一步一步走进他的心,在那个夏夜靠得好近,然后却转身,毫无征兆地渐行渐远,只留下不知所措的他在原地。
那夜,昏睡的人曾在梦中问:“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这个有着溪水一样清澈眼睛,太阳一样明亮笑容的少女,他真的好喜欢。
回忆在指尖,似是月色下的流沙,甜蜜酸涩却无法握住,冰雪少年缓缓绽开的笑容,是雪山顶端最纯净的雪莲花,望一眼要将人的心都融化。
若是时光能够倒退,“这次你不要睡。”一定,一定听到他的回答。
长河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猝不及防被点住穴位,她也没有任何情绪反应。她已经不在乎了,杀也好,救也好,连对面之人是谁,她都不在乎。
“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三世盟约吗?”
巫神赐予巫族人的巫术,可以让一个人遗忘掉另一个人,除非是缘定三生的恋人。
这只是个传说,但当年她随口的一句问话,让他特地查阅过,巫族的相关古籍记载,确实有可让人遗忘的巫术,只是需要极其强大的灵力,强大到,就算如今灵力至高、拥有巫王神仗的他,也毫无把握。
不过没关系,黑色的木匣在手心,掀开匣盖,银色的光亮缓缓升起,飞升至少年眉心位置。
以巫神之名赐予,以主人之血祭养,巫族族人自出生之日就随身携带的灵针。
第十三根。
平日里作法,只有十二支。因为第十三根灵针,乃主人精魂所在,拥有极其强大灵力的同时,将巫术与施法者的性命系于一处,巫术破,则人亡。
那时在圣女宫,为了助她脱逃,他用过一次,之后大病一场,多亏师父耗费灵力相救,才保住性命。
那时他答应师父,除非巫族面临生死存亡,绝不罔动灵针。
巫王大典之前,他将灵针束之高阁,直到此番听闻她入狱的消息……
银色的光亮在眉心闪动,这道光越来越强,渐渐将人笼罩……长河始觉不对,对面少年的脸在雾气中几乎看不见,她只能感觉有冰凉的触感在她面上游弋,困意铺天盖地袭来,昏睡之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是那人很轻很轻的声音:“你会好的……”甫听到三世盟约,她说逃避是懦夫的所为,不是这样的,“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姑娘,现下只是太累了。”睡一觉便好了,忘记令她绝望的人,也忘记这三年间发生的所有事,等到睡醒,记忆会回到她最想停留的时候,还给他那个坚强、执着、无所畏惧的少女……
失却记忆
客栈内,老大夫放下把脉的手,掀开床上那人眼皮看了看,缓缓摇头:“老夫也瞧不出是什么病症。”
杵在一旁的青年男子面无表情,似一尊没有温度的冰塑,良久道:“送大夫出去。”
手下的士兵送人出去,青年又盯着床上人看了半晌,转身亦打算出门,他带兵多年警觉性超乎寻常,察觉到身后细微动静,迅如闪电出手,将偷袭之人双手并握横胸,压于床被之上。
冷眸对上一双毫不掩饰敌意的眼,卫冷平板道:“你早就醒了?”
是,早在大夫进来之前她就醒了,可蓦然置身于这陌生客栈,她完全不清楚状况,所以继续装睡,静观其变。
“你是什么人?”
饶是征战多年,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阎罗将军,闻听此话也不由泄露一丝情绪:“你不知道我是谁?”
听他这话意,似乎自己应该知道他是谁,长河心下不解,不知道这人在玩什么花样,卫冷继续道:“那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废话!“我是谁,阁下想必清楚得很,否则怎会大费周章掳人至此?”难道他是三皇子的人?自己此番前往西域,找寻三皇子和玉玺的事情,三皇子已经获知了?
卫冷后退一步,松了长河双手,心头疑惑地看她。若说原先他还怀疑她是装的,现下看她这戒备的表情,试探的举止……“你当真认不出我?”
他几次三番这么问,长河心头莫名烦躁:“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大人应该认识?!”
她还知道自称大人,看来还记得她的身份,依大漠所言,长河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因为承受不住打击突发癔症之事,以前并非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