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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天下绝艳 作者:月黑风高(晋江2013.6.22完结)-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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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疯了!他们是你的亲生爹娘!你小时候,娘有多疼你!天朝人屠村的时候,是谁不要命地将你死死护在身下!” 
  良久,“是,我是疯了。”那人偏着头,一直维持着被打的姿势,“可我不想再疯下去。从今往后,我只为自己而活,谁也无法阻止我,包括大哥你。” 
  云曼走开一步,被风邪一把抓住胳膊。
  他未挣扎,垂着眼,平静问道:“大哥还希望我做什么?十二岁第一次上朝廷官员的床,那位左御史大人,年逾花甲双鬓斑白,当我祖辈都绰绰有余,十三岁陪了休达将军三个月,将军不仅战场上威猛过人,床上也是皮鞭不离手,喜好凌&辱虐打取乐;不出三个月玩腻,将我送至护国公主府,公主也真稀奇,放着美貌男子不享受,偏偏喜欢看男人互相……”“住口!”风邪厉声吼断,被他握着胳膊那人抬眼,细长的凤眸中满是讥诮,“大哥不爱听这些,我从来不提。可是大哥告诉我,还希望我留下来做什么?是不是我为族人,为大哥,为爹娘做的还不够?” 
  风邪握着他胳膊的手渐渐松开,垂下。
  云曼掸了掸袖子,似要掸去过往的所有污秽。
  朝出口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呼喊:“曼儿!”
  “对不起。”是他这个哥哥不好,明明答应过爹娘要好好照顾他,却只知道要求他铭记身份,为族民牺牲付出。
  云曼看着那人眼中的深深愧疚,初时的忿恨与不甘早已消逝,只余更深的悲凉之感。从爹娘死后,兄弟二人相依为命,他是过得不好,大哥又何尝有一天舒心过,何尝为自己活过一天。
  他是蛊族的王,族人的天神,身上所背负的太沉重。
  “对不起。”该道歉的是他,以后不能再陪伴身侧,替他分担。
  凤起的实权已握在他手中,等替他拿到宝藏,以后的路应该会好走很多。这也是自己能为族民与大哥做的最后一件事。
  就算担负着有可能被长河知晓,有可能彻底失去她的风险,他也在所不惜。
  风邪道:“你身上的千冢蛊,我替你取出来。”尚未长成的幼虫不危险,等到成年后很难控制,极易反噬。
  一轮明月挂在当空,月凉河畔欢声笑语阵阵,少男少女身着亮丽衣衫,围着篝火翩翩起舞。
  凌思广嘴里塞满了烤肉,鼓掌鼓得手都肿了。
  长河坐在他身旁,随手打着拍子,视线却没落在载载歌舞的男女身上,反是盯着篝火出神。
  “咯。”凌思广努力把嘴里满满的肉咽下去一半,打了个饱嗝,终于有机会说话了。
  “阿依跳得好!好极了好呆了好毙了好——”“闭嘴!”吵死了,害她思绪都被打断。
  说是思绪,长河其实还没什么头绪,潜意识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自从回到巫族就分外强烈。过往的地方有哪处出了错,可能是一个人,一句话,一个场景,到底是什么?
  他这个大人,老是在烦,咋就不懂及时行乐的道理呢。
  “大人,走,跳舞去!” 
  “快滚。”让她清净会儿。
  “是!”某人快快乐乐地滚了,滚到一堆巫族少女当中,左拉右牵,好不快活。
  长河抱膝而坐,右手食指屈起敲着膝盖,一下又一下。
  “在想什么?”耳畔陡然清清冷冷的声,长河诧异回眸,望见来人不由笑道:“你怎么来了?”这种族人玩乐嬉闹的活动,他不是从来不参加。

森林逃犯
  神色清冷的少年在长河身边坐下。他的到来已引来不少巫族人侧目,显然对于从不参加此类活动的族长会出现的原因,十分好奇。
  长河也以为颜桑出现,一定是有重要事情要说,可是他坐下来后,只是安静看着场中舞蹈。
  她有些惊讶,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明丽耀目的巫族姑娘正在领舞,——他在看阿伊?
  场中央的舞蹈这时变了,原本手拉手成一圈的少男少女分散开来,阿伊站在中央,其他人排成两排,身子起起伏伏,落下时手背朝下掌心向上,抬起时双手合一成祈祷的造型,远看像是祭祀的仪式。
  颜桑道:“阿伊演的是巫神。” 
  有一名巫族少年背着一名少女,很焦急地在阿伊身边绕圈,旁边还伴随着另外两个人,周围祈祷的人开始齐声唱起语调很悲伤的歌,长河听得懂部分巫族语,歌词反复有“请救救我的女儿”一句。
  这是唱的戏剧?虽然没穿大褂子画花脸,很像是有剧情的戏剧。
  背着人的少年在地上躺下,阿依开始唱歌,清润柔美的歌声听来令人安心。
  “这故事讲的什么?” 
  “是巫族古老的传说。一个小伙子与一个姑娘深深相爱,他们在巫神面前立下誓约,要生生世世结为夫妻。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小伙子在上山打猎的时候跌下悬崖死了,姑娘知道后痛不欲生,每日里不吃不喝地痛哭。她的家人很伤心,请求巫神救救她。”
  长河听出点兴味来:“后来呢?”
  “她的家人在巫神庙祈求了三天三夜,终于感动了巫神,赐给了巫族人一种巫术:可以让一个人遗忘掉另一个人。”他顿了下,“你猜结果如何?” 
  “巫术失效了,姑娘还是死了。” 
  他略惊讶地看着人,长河挑眉道,“不这样怎显得出爱情的忠贞不渝?”这种所谓感人至深的传说,走的路线都大同小异,让她一口气编上七八个也没问题。
  颜桑不由笑了,清冷的眸子染上淡淡光彩:“是失效了。因为对于缘定三生的恋人来说,任何力量都不能使他们遗忘彼此,所以,这个关于遗忘的巫术却有个坚信执着的名字——三世盟约。”
  “三世盟约。”长河缓缓念了一遍,对于这种前世今生的鬼话,她是完全不相信,比较感兴趣的是,“真有能让人失忆的巫术?” 
  颜桑点头:“我听师父提过,古籍也有记载,不过从未见人用过,似乎需要非常强大的灵力,成功的几率也不大。” 
  长河冷哼了一声:“因为痛苦就选择遗忘,跟懦夫有何区别。”
  她忽然皱了下眉头,因为从这个角度,刚好瞥见死光光从后方猛的抱住一个巫族少女!
  那少女尖叫一声,反手一巴掌甩在人脸上。
  死光光一脸错愕,点头哈腰地在说什么。
  真是……脸都给他丢尽! 
  长河冷眼看着死光光沮丧地走回来。
  “你品味也变太快了。”阿依好歹是巫族第一美女,他刚才抱的那位,脸比马还长。
  凌思广郁闷无比:“我认错人了!” 
  “认错人就能动手动脚?” 
  “她,她穿的衣裳与兹木一模一样,我远远一看以为是兹木!”
  “你瞎了?男的女的分不出来?”就算个头差不多,男女身形完全不同。
  “不是……”死光光急得比手画脚,“本来是能分得出的,可是她刚好穿了兹木一样的衣服,我先入为主就认为是兹木,看身高也没差……”呃,他陡然后退一步,一脸惊恐,“大人你干吗?”怎么脸色陡然从不屑变为疑惑,然后……狂喜?!最后还像竹竿直直弹了起来。
  长河简直欣喜若狂,狂捶他胸膛两下:“好样的死光光!记你大功一支!”
  “……”他干啥了? 
  她终于想通不对的地方! 
  是颜桑那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预言!
  当时她猜测藏宝图有可能在明心手上,去找明心核实,结果得到证实。包括后来的预言也说藏宝图是在圣女宫,所以她先入为主认为,一开始的猜测是正确的,指的就是圣女宫的明心。
  可是抛开这些顺理成章,最后那张藏宝图是从圣女宫的神洞找到的,藏宝图一直冰封在尸体里,并未被明心带在身边。那就算当时明心人在巫族,自己要找的东西明明远在圣女宫,又怎算得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是她被开始的思路迷惑了,先入为主地认定了。
  藏宝图不只一张,颜桑占卜出来的结果很可能也不只一个。
  她要找的东西,一定还在巫族。
  巫族,连颜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是被遗漏的……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迷雾森林!”
  迷雾森林地形复杂,常年雾气缭绕,连当地人都很容易迷路,所以鲜少有人出入。
  如果藏东西的话,绝对是最妥当的地方。
  凌思广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见他家大人身形一跃闪出,跟着黑色的人影也闪出,巫族的王追了过去。
  什么情况……
  层层叠叠的雾气,伸手不见五指,头顶指路的星辰看不见,长河的指南浮针也失效,进了这处森林要辨别方向,全凭感觉。
  长河脚下踏着落叶的声响,除此之外万籁俱静。
  入口不远的地方有座小树屋,颜桑自小喜静,就在这人迹罕至的迷雾森林入口盖了座树屋,专心读书修习不受人打扰。后来被她跟踪发现,幽闭场所就成了二人秘密基地。
  长河手扶着树干,树枝还有新攀爬的足迹:“你现在还来?”如今这么忙,还像年幼时喜欢蛰伏。
  他没有回答,有些回忆很难控制,正如有些情感很难倾诉。
  “再往里走就危险了,当心些。” 
  长河跟着颜桑,亦步亦趋。
  她研究经过的每棵树,树干,树枝,树根处的土。蹲到某棵树边时,长河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手摸着靠近树干根部的泥土。
  很浅的前脚脚印,刚下过雨的地面很泥泞,所以树下不小心印了这一处,其他地方都看不到。
  脚印只有前面的五个脚趾,看形状是人的,不是动物。轻功到了一定程度,走路只有前掌着地,程度越高,脚尖与地面接触的部分越少。
  可什么人会藏在迷雾森林,还没穿鞋,野人吗?野人不可能会轻功的。
  长河越想越困惑,颜桑察觉到不对:“怎么了?”
  她匍匐在地,翻着地上的落叶,叶子未遮盖齐全的地方,果然还有其他不完整的脚印。
  “真的有人。”长河喃喃道,起身问颜桑,“巫族从来没有过传闻,迷雾森林里有外人吗?”
  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那人一言不发地转过脸。
  这种明显回避的态度,长河心下一凛,他知道!
  是巫族的人吗?为何要藏身在迷雾森林?老巫王跟颜桑隐瞒了什么。
  巫族的事情她不想管,但是有一事必须确定:“这人跟藏宝图有关系吗?”
  颜桑倒从未这样联想过,闻言迟疑了片刻:“应该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你搜过他身吗!”如果巫族其他地方没有,怎么正好有个神秘人藏在迷雾森林。
  “他已经在这里很多年了。” 
  “很多年又如何?藏宝图也不是近几年的事。颜桑,”她握住他手,“你知道他的藏身之处是不是?你带我去找人!” 
  颜桑抽回手,转开视线:“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他这么多年藏在迷雾森林,吃什么穿什么!”
  她倏地拔高声,怒气爆棚。若非他与老巫王一直帮忙遮掩,活生生的人怎能藏得住!
  长河忽然回身,袖中流星展闪电一般打出,漫天银针扎向对面的树干,同一时间,一道银光从树干后射出。
  银光是一个人手中的剑,长河的暗器快,这个人的剑更快,暗器擦过他身体扎于树干上,他的剑笔直刺向长河咽喉,长河心下大惊,仓皇后退一步,用力过猛脚下一痛,半个身子跪下来,银光从她颈部擦过。
  那人背朝她落地,剑尖指地,头发凌乱披着,裤腿摞起到膝盖,脚上没穿鞋。
  长河完全怔忡,连颜桑焦急地摸她颈部都没反应,她颈上只有一道浅浅的血口,渗出几丝血迹。
  颜桑悬在半空的心这才放心,他与这出手之人显然认识,开口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是手下留情,长河心里也清楚,若非这人手下留情,刚才自己已经一命归西。但她怔忡的原因远非如此,先前二人面对面的时候,生死关头,她清楚看见这人额头,刻着个醒目的“罪”字。
  黥面之刑,刻的还是天朝文字,颜桑道谢也说的是天朝话。
  这武功高强的人,是天朝的罪犯,估计还是个罪行严重的逃犯,不然为何要多年藏身于迷雾森林。
  那人收了剑,身形几个起落消失于雾气中。
  他武功很高,出手不为取她的命,只为了警告她。
  长河还跪在原地,颜桑伸手扶她,被她一把甩开。
  “他是什么人? 
  他神色为难,并非不愿说,但,“我答应过师父,不能告诉任何人。”
  “好啊,”她咬牙冷笑,“巫族胆子真够大的,敢窝藏我天朝的逃犯!你最好现下让他一剑杀了我,不然我非——”也不知道该接何威胁,她纯粹是心中愤怒要找人发泄,僵了半晌一咬牙,扶着树硬走了几步。
  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长河停下来。
  她迁怒的毛病又犯了。
  可怎么会迁怒颜桑呢。
  她在师门最小,每次发脾气,大家都哄着劝着,没人会计较。
  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看她发脾气理也不理,多瞧一眼都不愿意。
  可是,她多害怕他不理她。
  所以看见这人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后来好像也不会动怒了,一见人心里就甜滋滋的,哪儿还会有火。
  长河认命回头。不道歉的话,他肯定不会主动搭理她。路难找的森林,武功高强的逃犯,就算这些都不管,她扭到脚,总不能真的一蹦一跳回去吧! 
  “对——”她刚张口,却被他抢先一步,“对不起。”
  啊?长河瞪圆眼。
  那清冷少年缓步走过来,面上波澜不惊,眼中却是掩不住的担忧。
  “是我不该瞒着你,回去再说好吗?” 
  伏在他背上,她忽然想起来相似的场景:“记不记得那天,在树屋,下好大的雨,也是你背我回去的?”
  靠着的背似乎僵了下,那人什么也没说。
  不记得了啊……也是,都过去了。
  长河收起闲聊的心,心思转回森林中那人,黥面的逃犯,不如让大漠查下,也许有线索。

京师要事
  颜桑背着长河从迷雾森林出来,死光光就等在入口的地方,来回转着圈。
  “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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