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乱,妃天下-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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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蝉儿身上,已经盖上了他的白狐鹤氅,洁白水滑的风毛轻轻地抚弄着她紧闭的脸颊,益发显得她清丽的脸庞娇俏无端,似笼罩着一个如烟似雾的清梦。
本来想去的春筱宫,早已随着许蝉儿的下狱,而变成了一座颓凉的空殿,如果许蝉儿从昏迷中醒来,看见那样衰败的情形,心里该是作何感想?
而他,对她的伤害已经够多,太多了。
没有预料到,对许蝉儿虎视眈眈的,远不止宝妃一个,原本以为只要看住宝妃,许蝉儿即使在天牢里,也宛如在自己身边一样,安全无虞。
可是,他错了。
他早该想到,觊觎许蝉儿的,何止一个张宝仪而已?而那人,竟然越过他的天子之威,直接对天牢中的势力进行干预……
普天之下,能将事情做到如此地步的,也只有他的亲身母亲,当今太后一个了。
他口口声声说为她好,谁想到,竟然是害了她。
原本聚集在春筱宫的太医们,也随了一直跟到锦祥殿,右侧的寝宫里。这些见惯了大场面的老太医们,见圣上如此震怒,脸上流露出来的,无非是紧张,担忧,忐忑不安的情绪。
穆笙一路沉着脸,快步进了寝宫,然后轻轻地将许蝉儿放下,不忍打乱她的一丝呼吸。
她该有多冷。即使是盖着天地下最为柔软的天蚕软丝被,她的身子,也只是停不住地发抖。
“皇上,天气阴寒,请饮一杯热茶……”
澹台明荣早已得知皇上亲自进天牢解救许蝉儿之事,执掌六宫凤印的她,也早已随太医一道,一路追随过来。此时,她见穆笙身上似笼罩着一层寒气,便不无关切地递上一杯暖暖的热茶。
穆笙却如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全没有回应,只冷冰冰道:“宣李太医进殿。”
一旁的宫人应声领命而去,澹台明荣送出暖茶的双手,一时僵住,脸上掠过一丝绯红,轻轻地咬住满口银牙,不动声色地将茶又递回宫女手中。
须臾,李太医进殿,望了望龙床上依旧昏迷的许蝉儿,不免心下慌乱。
穆笙一字一句道:“让你手下的那些太医,一个个地进来给许贵人把脉,明天天明之前,如若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全部下大狱。”
李太医不敢争辩,只道了声是,便诺诺地出去了。
一旁的澹台明荣脸色大变,仅为一个区区的贵人,便不惜将整个御药房的太医送进大狱,穆笙此举,已经接近于鲁莽,更少了几分作为天子所应有的睿智和气度。
虽则惊奇,却并不意外。当年的穆笙,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舞女,所做的事情,比眼下为许蝉儿而迁怒太医还要过火一百倍……
从来都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只是这红颜,从来也不是自己。
既然很清楚,不可能得到这个男人的爱,不如转换了心思,在巩固自身地位上做考虑。
她一直以来,都是装傻卖痴地依赖于太后,为的是韬光养晦,藏锋匿芒。一切很巧,她唤作姨妈的当今太后,恰恰喜欢施恩于人,掌控欲极强的女人。
作为天下身份最为尊贵的女人,太后一向自我感觉良好,从不把她这个晚辈放在眼里,而她,也乐得藏身在这棵大树的荫凉之下,静静地看着其他人斗得头破血流。
而现在,太后似乎有点老来昏聩,做事越来越离谱了。对这后宫的事情,她再也不能如从前给穆笙夺皇位那般,做得滴水不漏了。
比如说,她竟然安排皇后之尊的自己,当着文武百官,后宫所有嫔妃的面,以戏子的面目出现在穆笙的寿宴上,当自己在戏台上亲口说出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她明显地感受到了,那些人眼中遮掩不住的惊讶,不屑嘲讽,甚至是,讥嘲,那些眼神,如同刀子一般,清晰地刻在自己的心上……
比如说,她竟然丢了一个皇族至尊应有的廉耻,以她那日渐稀薄的美色,来引诱一个身份低微的戏子,在遭到意外的拒绝之后,她竟然一度想要利用自己的手,来除掉那个男人,置自己的声名与清白于不顾,几乎无耻了……
更比如说,她急于除掉许蝉儿,全然不顾刘明义的意见,任用不可信任的宫女,指命于不可托付的狱卒,甚至,任用了一个口风不严的老太医。她明明知道,许蝉儿是自己的皇儿最在意的人,却再次顶着穆笙的性子,制定了一个漏洞百出的暗杀计划……
对自己,她全然不放在眼里,动辄指责,甚至讥笑。一直以来,她都在做她的傀儡,只因她还能给她带来些许荫凉……
而现在,够了,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正因为觉察到太后的暗杀计划一无是处,所以,这一次,她很明智地选择了遥遥旁观,而绝不插嘴,亦不动手。
为的,只是让自己置身事外,不沾染分毫麻烦上身。
她第一次萌生出这个念头,是在看见那个叫碧云的女子的时候。那个女子,眼中闪着炽热的光芒,像一株急于向上攀爬的藤萝一般,绝对有利用的价值。这样一株渴望生长的藤萝,虽然危险,却正符合她现在的需要。
况且,太后毒杀许蝉儿的计划,她是除了自己以外,最为知根知底的人。
所以,她要好好地握住这只有力的杠杆,亲手,将那座一直压在自己头顶上的泰山,挑开。
有她在一日,自己就一日不能翻身。因为有了这个阴影的存在,她甚至觉得,如张宝仪,许蝉儿之流,都不足以构成对她的威胁,眼下,她只想摆脱掉身边的这个梦魇。
她静静地看着躺在明黄一色的宽大龙床上,益发显得瘦比秋荷的许蝉儿。
她还记得,这个女子,曾经有着宫中最为纯净的眼神,最为清明的容颜。
这次昏迷之后,还会有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所有人都置身漩涡而无法自拔的时候,唯一无伤的,只有她澹台明荣。
她一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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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五十五章 易主]
两个时辰之前,澹台明荣站立在重重宫阙掩映的永巷,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静静地等着一个人。
虽然事先并没有和这个人约定,但她知道,这人一定会出现,而且,一定会在此刻出现。
急急如丧家之犬。
在三月,这永巷该是碧柳如丝,绿云似雾的,现在却只剩下了颓然的枯枝,无力地在寒风中轻摆,光秃秃的枝条上一无所剩。
是以,虽然隔了很远,她还是能很清楚地看见远方走来的那个人。
脚步匆忙而狼狈,神情慌张不堪,边走边回头,一望而知怀有巨大的不安。
澹台明荣眼中的笑意更盛,这正是她等待多时的那个人。
“碧云,”还没等她走进,澹台明荣便微笑着开口唤出她的名字。
来人正是碧云,她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脸上变得煞白。寻着声音的来路望去,却见皇后在两个宫女的陪同下,站在离自己不远不近的距离,带着一脸和煦的亲暖笑容,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
碧云只觉得,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她早已为皇上所不容,现在又公然地背叛了宝妃,除了太后的详宁宫,她几乎想不到自己有第二个可以躲避危难的地方。
好在,她既然敢于背叛宝妃,也绝不会想不到事先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她紧紧地将那件关系到自己性命和前途的东西攥在手中,一丝也不敢松开。
虽然不知道皇后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里,碧云还是尽量掩饰着内心的惶恐和焦躁,跪下身子,一连声地给澹台明荣请安。
出乎意料地,澹台明荣亲切地扶起了她,开口道:“碧云,你是太后身边的人,不用跟本宫这么拘束礼仪,起来吧。”
碧云低垂着眼帘站起身来,她并不很了解眼前的这个皇后,只从宫人私下的聊天中知道,这是一个既无出众美貌,也无过人心机的平庸皇后。在很久以前,碧云仍然对后妃的富贵生活抱有美好憧憬的时候,她曾经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过,如果有朝一日能问鼎凤位,她绝对不会如这位澹台皇后一样,碌碌无为。
只是在这一刻,她面对她这样毫无芥蒂的笑容,忽然一阵没来由的紧张。
澹台明荣看出她的拘束,只作没有看见,轻声一笑,望着碧云身后结了厚冰的池塘,似是无心道:“这宫中的日子,任春去冬来,总归是无聊,本宫近来总觉得闲闷,心里压抑得慌,思来想去,却不知道这段烦郁因何而来。”
碧云一门心思地想要尽快见到太后,哪里有闲情逸致去管这个金玉之人的强愁之绪,便勉强笑着,随口回道:“奴婢不敢妄自揣度皇后娘娘的心事,或者娘娘只是觉得一个人烦闷,也许找个人说说话也就好了呢。”
澹台明荣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那笑意也便参杂了一丝暧昧,道:“本宫倒是想找人说说话,解解闷,只可惜这宫中虽然处处是人,想找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伴儿,却是难于上青天啊。”
澹台明荣这话显然是有所指,碧云暗中一个激灵,难道她是对自己有意不成?
可是,天上不会掉馅饼,澹台明荣忽然对自己伸出橄榄枝,必是有什么缘由。
当下强压住不安,小心翼翼问道:“若是娘娘不嫌弃碧云驽钝,碧云愿意陪着娘娘说话,给娘娘解解闷。”
“可是本宫方才见你行色匆匆,莫非是有什么急事?”澹台明荣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缓缓道:“若是有事去禀太后,本宫就不好强留着你了,是不是?”
碧云抬起眼向澹台明荣的眼中望去,忽然感觉很不对,这不是那个她所知道的皇后。
那双眸,竟似两潭不见底的深水一般,令她不寒而栗,她很清楚地在里面找到了自信,狡黠,还有,阴冷。
而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澹台明荣。
当下思绪竟似不受控制一般,不由自主道:“回皇后娘娘,奴婢的那点子事算不得什么,见不着太后,和娘娘说也是一样。”
“本宫早就知道,你是个善解人意的丫头,”澹台明荣含笑点点头,满意道,“既然如此,咱们找个僻静地方,好好叙上一叙。”
锦祥殿侧厅穆笙的寝宫里,卫明礼一脸无奈,正在安慰一帮急得如热锅蚂蚁的太医:“皇上这回是真的动了气了,今夜若许贵人还不见苏醒,各位大人恐怕都避不了牢狱之灾。您们在贵人塌前也盘桓了一天了,好歹拟个方子出来,缓解一下圣上这口怒气,也是为您们自己好啊。”
为首的李太医满脸的沮丧之色,愁声道:“若是能拟得出方子,咱们也不至于为难到这部田地了。难就难在许贵人中的这毒身上,别说治了,连见也没见过,听也没听过,那方子从何拟起?若胡乱拟了,贵人服了身上有什么不测,立刻就是掉脑袋的大祸。唉,真应了贤亲王当日说的那番话了,除非华佗在世,咱们这些个庸人之材,谁也没能耐救了许贵人这条命。”
话一说完,身边的诸位太医也是随声附和,一时间唏嘘悲叹,愁云四起。
卫明礼见他们为难成这样,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白白地安慰了他们几句,便进到寝宫来会见穆笙。
宽大的龙床上,许蝉儿仍是双目紧闭,面色如雪。
穆笙坐在一边,握住许蝉儿的双手,只怔怔地望着她,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卫明礼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在穆笙身边行走多年,当今天子是什么个脾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从古至今,怕是谁也没见过这等多情的皇帝。先是痴迷一个微不足道的舞姬,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现在又爱上了一个出身卑微的许蝉儿,抛下前辈帝王在后宫广撒玉露,令三千佳丽恩宠均沾,从而使得皇脉子息繁盛的使命和规则于不顾,将所有的容爱和温情都掷洒在同一个女人身上——也不顾这个女人能不能承受起这样如山沉重的恩情。
而躺在龙床上的许蝉儿,若不是一个奇女子,也断然配不上穆笙这般的宠爱。出身寒微的她,能走到今天的地位,已经成为宫中百年难得的传奇,更不要说,这样受宠的一个人,竟然在后宫中完全没有党朋,也没有培植得力的亲信——她落难之后无一出手搭救,便是最好的证明。
她早已被皇上的宠爱,推入了阴暗的暴风眼中,而毫不自知。所以,她今天的结果,几乎是卫明礼很早以前就预料到了的。
偏偏,她又是那样倔强的女子,绝不肯贸然对人出售,也不愿意轻易受任何人的恩情。
这样的人,在后宫之中,能存活到今,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了。
卫明礼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个年轻人,他远远地看着他们,竟有一些心疼。心疼他们的冷清,心疼他们的倔强,心疼他们的纯真。
如果他自己有这份能耐,真愿意庇护他们,无忧无虑,如他们所愿的,简简单单的,过完一生……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听得门廊外传来一声报:“太后驾到!”
卫明礼霍然心惊,在这种时候,穆笙想要看见的,绝对不是他的这个亲生母亲——可以是任何人,却绝对——
绝对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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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五十六章 旧事]
果然,在听到“太后”那两个字的一瞬间,复笙的眉头立时便紧锁起来。
作为皇子,他应该是天下第一个孝子,虽说不必唯太后马首是瞻,但是那些关乎“孝”字的细微礼节总还是应该做到,方可成为天下人之表率,尤其在这样的时刻,身为太后她亲自前来探望病危的妃子,对这妃子而言,本是至大的关怀,他该代许蝉儿向她感激才是。
可是,穆笙所做的唯一动作,也只有皱眉而已,他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态,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一点起身迎接的意思,甚至,连双眼里的意思也懒了,透露出一阵深深的倦怠,以及,憎恶。
而在澹台明荣及一干宫人的陪同下,风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