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天下-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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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岩刚骂了句“我灭你赵家祖宗姥姥的坟”就看见赵长歌挑开帘门进来了,连忙告状,却不小心忘记自己方才还在铲人家的祖坟。长歌笑了,夸奖道:“北地男儿果然铁骨铮铮,若换是我受了这么重的箭伤,只怕早就躺倒不行了,难得萧王爷你还有如此精神!了不起!”
捧得萧岩脸上讪讪,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赵长歌又说:“明日我意欲派人诈降,骗那陈铉开城门,不知萧王爷能否派人督阵,为我奥援?”
“行!”萧岩被他先前几句话阿谀得心中很是愉快,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了。等话出了口方才有些懊悔,尴尬地笑一笑,说:“只是我受伤不能亲临阵前,此事还需与将领们商量一下。呵呵!”赵长歌假装没发现他言辞闪烁,关怀了几句场面话,便点头走了。萧岩听下属回报说赵长歌已出辕门,立刻叫人抬他进了军中一个又小又旧的帐篷里,待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方离开,却没有发现去而复返的赵长歌此刻正趴在帐篷旁的草丛里笑得如同偷了腥的猫。
赵月麾下数名高手跟踪那自称山人的天命教教徒,却是空手而归。那人离开军营后便骑驴来到郊外一座破庙,似与人有约在先的样子。天通楼的人悄悄包围小庙,打算探个究竟。等了许久,不见里头有动静,也没有发现其他人靠近此处,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于是闯入。搜遍破庙,一个人也没有,那人不知何时已从密道里逃脱。泥胎佛像前,积满灰尘的香案上倒摆着给写给赵长歌的书信一封。众人不敢擅自启封,只好带回来呈给长歌。
赵长歌打开后只看了一眼就脸色骤变,也不说话,把书信往自己怀里一揣。招来段子堇对他言道:“咱们起兵三月有余而未尝一败,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济宁城进不去吗!明日我亲自出战,你为我坐镇中军。”段子堇吓了一跳,赵长歌素来不喜无谓杀戮,从没有像今天这般杀气腾腾过。
翌日,大军整装出发。三通战鼓之后,城上城下,炮声震耳,硝烟满天。攻城的先锋部队是铁甲军,每人身上都披两层铁甲,仗着马快,直冲城门。城头立时出现千千万万火把,矢石如雨般投下城去。赵军随后便以坚车攻城,车顶用生牛皮蒙住,矢石不能伤。陈铉则命人架起火炮轮流轰击,每一炮打出去,杀伤甚众。只可惜他的火炮数量太少,顾得这头便顾不了那头。赵兵奋勇迫近,推了铁裹车猛撞城墙,力道十分惊人。轮番撞击之下,城墙顿时被撞破多处。这危急之时,守军中有人想到了妙计,抬了人家屋子前的长条大阶沿石从城上扔下去。阶石十分巨大沉重,铁裹车被压坏压扁了,也压死了不少赵军。赵长歌见状抽出巨龙刀,亲自率领两百名武功高强的部下,施展轻功强行登上城头,砍杀守军,令其不能再投石。
陈铉在城楼上看得分明,顿时怒不可遏,取过弓箭悄悄瞄准对方就是一箭。赵长歌猝不及防,正中肩膀,哎呦一声向城下摔去。魏军顿时欢声雷动,赵军则肝胆俱裂,纷纷败退下城头,在乱军中寻找受伤主帅。陈铉心想,今日若能捉住这个逆贼首犯,剩下的叛军便不足为虑,于是果断下令开城门追击。
紧闭多日的城门终于嘎吱吱地被推开了一线,门外横刀站着一人,正是全身铠甲的赵长歌。门卒见到天神一般的他,吓得胆裂,想重新关闭城门时,长歌手起刀落,已硬生生劈断铁门栓。身后,大批赵军欢呼鼓噪,一涌而入。陈铉这才明白自己上当了,便意欲跳下城楼自尽,却被部下死死抱住,背了他夺路而逃。赵兵如潮水一般冲入城内,各处的官军见大势已去,纷纷弃职逃跑,缒城而去。被誉为东南屏障的济宁城就此失守。
第六十一章
陈铉由人背着逃出济宁城后还是被俘了。不过赵长歌并未为难他,反有意重用。尚书大人坚守臣节,宁死也不降。长歌不喜强求,更不欲滥杀,便客客气气地放他走人。临行时嘱咐他不要回京,否则性命难保。陈铉不信,一路召集残部,还想着要趁赵军立足未稳反攻济宁。没走两天,手持圣旨的钦差就截住了他们。上曰:擐甲执兵,固即死也!为成全他身后名节,赐毒酒一杯。陈铉伏地恸哭,悔不听赵长歌的劝告,饮下鸩酒后,圆睁双眼而死。
那日天命教来人说得好好的,三日后,愿号令信徒为赵军内应,可向来喜欢步步为营的赵长歌不知怎么,宁可强攻,外带冒险诈伤也没有接受对方的援手。段子堇和赵月便觉得有些奇怪了,都在暗中琢磨,那封神秘书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才叫他忽然改变心意。
赵长歌抛出书信给两人看。纸上写得十分明白,说天命教素来以奉天道救苍生为己任,愿鼎力襄助赵氏的义军,其心日月可表,万望勿疑云云。段子堇和赵月研究了半天也没发现可疑之处,都大惑不解地望向长歌。赵长歌叹气道:“有问题的不是这信的内容,而是纸上沾染的奇香。”
赵月赶紧拿起来放在鼻端使劲嗅,果然有极淡的香味流转,想是写信之人当时屋里正焚香,以致沾上了少许。这香味似宫中常用的龙涎香,却又淡雅飘渺了许多,没那么浓郁。他心中疑惑,抬头看向赵长歌。长歌叹道:“此香名‘凤栖’,乃当年李后用龙涎与百花精髓调配秘制,珍贵非常,除中宫母子外,无人可得。”
“大皇子元琛!”赵月大惊失色,“他不是死了吗?”
赵长歌摇头道:“死人自然不能复生,可你忘了还有一人也是在李后身边长大的。”
“燕王元晖?”
“正是!”赵长歌面沉似水,慢慢说道,“燕王离京后立刻消失无踪,我一直派人百般追寻,却始终没有下落。如事先未曾计划周密,又无人沿途接应,他孤身一人怎可能逃脱我的耳目。再说,天命教原本声名不显,燕王失踪后不久突然势力大张。哼,这个神秘教宗,只怕就是四皇子本人了!”
“他想要干什么?”段子堇问道。这个问题同样也在赵长歌心中盘旋不定。相比其他皇子,元晖并不爱权势皇位,但如果有人意图弑君造反,只怕他就不得不为家族而战了。燕王才智不在赵长歌之下,令人不敢小觑。想当年他执意将储君之位让与元瑾,就是一步保住元氏江山社稷的绝妙好棋。只可惜,绍帝未能体察他的良苦用心,没有与元瑾同舟共济,力挽狂澜,最后反倒落得个父子相残的局面,以致南魏国力进一步受损,实在有负元晖初衷。如果那个神秘教宗真的就是元晖,那天命教提出的援助联手便绝不可能是真心善意,是以,赵长歌宁愿冒险强攻济宁城,也不肯等上三天。长歌眉毛微蹙,似有隐痛。赵月与段子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信王元璎。元晖倒还罢了,如最后元璎也跳出来与长歌为敌,叫他情何以堪。
这时,屋外传来海东青的叫声。赵长歌伸臂一招,白色大鹰立刻落在他手臂上,亲热地歪头蹭蹭。长歌起兵前将海东青留给了重峰,它不远万里而来,自然是来充当信使的。蜡封的银筒子里有便条一张。重峰刚刚继位,在西越根基尚不稳固。长歌不欲令他过度卷入战乱纷争,所以没有要他挥师东进,只求他派军士不断骚扰边境,令南魏西线大军不敢轻离驰援即可。他这一走近半年,重峰终于忍耐不住,将政务交托三公,自己跑来南魏寻他。纸条上说,他带着一十六名心腹侍卫,星夜兼程,不日即将到达济宁。赵长歌看完后,先是摇头,心中有些怪他不分轻重,转念又想到这孩子待自己的一片痴心,终于还是微微露出了笑意。小峰,要来了!
赵月正兴高采烈地说着要安排人手去接重峰,忽然一个脑袋在门外一闪而过。段子堇眼尖,认出是萧岩,不由惊疑地问道:“他来做什么?”
赵月的脸色有些不大自然,含含糊糊地说了句“换药”就急忙跑出去了。瞧南庭王方才施展轻功迅疾如飞的架势,伤口想必早已痊愈,哪里还需要换药?何况这两人原本势如水火,赵月又何曾待人家如此客气热情过?长歌脸上笑意更浓了,拉住正要追出去细问的小段说:“走,陪我去看看城墙修好了没有。”
城高壁厚的济宁城这么快就失守,立时打乱了南魏百僚苦心安排下的伐赵大计。就在朝廷以为激战刚过,军队必须休整之时,赵清翔率领十五万之众,半月内连取晋州、汴州。此举如同卡住了南北咽喉,中都与东南各道的联络受阻,政令无法相通。于是,绍帝下了严令,限期夺回济宁。四十万大军分三路进驻青州、衮州、冀州,对济宁形成合围之势。
敌众我寡。赵长歌却在这个紧要关头,命段子堇率精骑十万,急行至江南一带。又要萧岩将麾下五万铁甲军拨出一半,避大路走山道,绕过沧州,骚扰中都外围各县。赵军一分再分,济宁守军已不足四万人,他自己则亲自坐镇城中,指挥调度。
南魏四十万大军由姚胜为主帅。这姚胜本是海奇山的副手,朝中无人可用,便破格提拔他为讨逆大将军。当年海奇山在雁门关受伤退养后,他曾留下协助周杨二将守城,见识过赵长歌的神勇与谋略,因此心中十分仰慕同时也十分畏惧。四十万大军磨磨蹭蹭,始终不敢过于逼近济宁城,直到绍帝严旨斥责了,才勉强列队出战。
赵长歌找到萧岩,开口便向他借擎日弓。萧岩那日待他走后便偷偷进入萧拓藏身的帐篷,才把赵长歌来找他商议攻城的事情一说,北戎皇帝就一声长叹道:“你中计了!他怀疑我身在此处,却苦无依据,方才诡称明日要诈降,其实就是为了试探你的反应。一出辕门,必定复返,以他的功夫若想潜入窥探,巡逻士兵是绝不可能发现的。你急急赶来我这里,已是不打自招!”萧岩对他四哥的话原还有些不大相信,如今对方挑明了要借取萧拓随身利器,这才知道自己果然上当,无可推脱之下,只好垂头丧气回营去取。
济宁城下,千军万马如波浪般向两侧分开,八面青绿色大旗迎风招展,由骑士们执着驰出来,最后是一面绣着“姚”字的黄色帅旗。接着,一队队刀斧手、长矛手、弓箭手、盾牌手疾奔而前,分列两旁,十多名身披全副铁甲的亲卫簇拥着南魏主帅姚胜出阵。姚胜打仗不行,虚张声势却很在行。全军分为八十一营,杀气腾腾地布满近百里的扇形战线上。旗幡招展,喊声震天,钲鼓相应,人吼马嘶,几乎遮去了半边天。官军的人数众多,气势不弱,济宁城头顿时微微有些骚动。赵长歌看着笑了,回头对赵月说:“开城门。”
朔风未号,卷云不扬。一人一骑,银甲长枪!赵长歌凛然立在城门前,独自面对数十万南魏大军。军中谁人不知赵氏三代威名!见到他天神一般挡在面前,竟是人人胆怯,一个也不敢上前。立马于主黄旗之下的姚胜暗中叹息,这个仗可怎么打呀!其实他心中也是万分不愿与赵军对垒,只是皇命在身,不得不从。他那里还在犹豫如何应对,赵长歌已挂枪张弓,那上古神兵擎日弓已被拉成满圆。三支穿云箭尽毁在他手中,无法重铸,只好用寻常镔铁重箭来替代。一声大喝,长箭破空穿尘,百丈之外,正中主旗旗杆。就听到嘎嘎一声,主黄旗倒下,顺带着压倒两名护旗手。这样的威势,诸神难挡,何况凡人。旗倒不祥,此乃败军之象!战马哀鸣,士卒鼓噪,恐惧如瘟疫般在军队中传播,居然连阵型都松动了。都尉们不断在队伍前后奔驰,喝令重整,这才勉强压住阵脚。
日出前刚下过一场小雨,远山近城,一片蒙蒙的白,灰暗阴霾的天空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极目所尽,一片苍凉肃杀。赵长歌再次提枪,枪尖斜指天际,灰白天地间,枪尖上的那一点血染红缨分外扎眼。虽说驰骋沙场,马革囊尸,方显出军人之勇壮本色,被人当做炮灰,强推上帅位的姚胜却无如此豪情。他自知今日士气大挫,出战也无胜算,何况对方虽只是一人,却难保没有埋伏下奇兵打算偷袭他的后方,便起了暂且退兵的念头。于是主营响起号角,四十万大军未动一兵一卒就后退了,直至三十里外才重新扎营。
赵长歌一箭吓退姚胜大军,暂保济宁无虑。再说带着十万精骑南下的段子堇。临行时,长歌送了两件攻城拔寨的利器给他,加之南魏为对付赵长歌屯重兵于山东一带,江南守备空虚,他一路顺畅,几乎兵不血刃地就拿下两座重镇。这法宝头一件是香香热热的大馍馍。素为鱼米之乡的江南此次受灾最重,富庶大户反趁机勾结官府大肆提高粮价,牟取暴利。短短一月内,粮价涨了二十多倍,中等人家都难以为继,小门小户的几乎家家都有人饿死,有些地方甚至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段子堇攻城不派云梯撞车,只拿刚出笼的馒头当武器,用投石机往里抛,或用强弓直接射到城内。第一天,投进城里的馒头足有二百个大笼屉,次日减半,以此类推,最多不超过五天,必有人来献城。第二件法宝是赵清华当年留下的铠甲一副。江南守军中有不少人是赵家旧部,瞧见这巧匠所制的银甲上斑驳痕迹,俱都想起赵元帅当年率领大家为国冲锋陷阵时留下的赫赫战功,再想到绍帝素来的刻薄寡恩,倒戈投降的也不在少数。
这一日,段子堇故技重施,又顺顺当当地进入了江州,满城男女老少夹道欢迎,如英雄荣归。他为人善良,每到一处必定竭力约束下属,不许士兵骚扰,故向来深得百姓拥护。见到临州城内人人面有饥色后,又赶紧叫军士打开粮仓,先逐户分发一些救命粮给大家。受惠黎民感激不尽,合送了“万家生佛”的匾额给他。忙过了大半日,段子堇这才把中军大帐安置好,忽然听见有人在门外吹箫。箫声低回宛转,却十分清晰地穿透过层层院门楼阁,直送到他耳鼓中,于是赶紧出门查看。
一人背对着他站在树下,阳光透过青绿的梧桐叶三三两两的照在他如雪的白衣上。疏影,玉箫,暗香,仿佛十丈软红,世道兴衰都不能使他沾染上纤尘。不必转身,段子堇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