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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长歌天下-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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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神智有些混沌,视力也渐渐模糊,这大殿上,除了一位高高在上,冷酷得不动声色的皇帝外,什么都看不清了。也顾不得君前失仪了,两只脚机械般的动着,不知不觉已将他人带到殿外。愤懑,痛苦和羞耻,完全占据了他的心。身后有人叫他,“元玮!”

    那声音好像来自天穹之外似的遥远,秦王艰难地转身,只见三皇子元璎一身白衣,站在他身后。信王冷冷地开口,“你素来心高气傲,一心要君临天下,俯视众生。只可惜依你的性子,是做不成凌霄花的,最多就是颗无心菜罢了。凌霄要依托大树,才能在云端灿烂,没有了支撑,也不过就是匍匐在地的一堆死藤。”

    元璎性子清雅,从不口出恶言,这一番话已是他一生中说得最狠最毒的了。元玮早就心口痛得难当,被他激得一口血终于喷在衣襟上。他拿手指着对方,恨声说道:“三哥这是来落井下石的吗?”

    “你怎么对别人,旁人就怎么还报你,本来就是应当应分的。”元璎毫不退缩地回击。

    元玮哈哈大笑,嘴角不断有鲜血流出,他却仿佛没有知觉。“原来我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三哥,也会为人动了凡心!”他笑得太张狂,牵动血气,又喷出一口血来,把自己半个身子都染红了。于是用手狠命一擦,又说道:“只是三哥别忘记了,你也是姓元的。就算他不把你当作杀父仇人的儿子看待,一旦他复仇成功,难道你还能心安理得躺在一个弑君父、灭国统的凶手怀里吗?三哥!这场追欢逐爱的游戏,你和我一样没有胜算的。”

    他并非对赵长歌完全无情,只是为形势所禁,个性又极功利,明知情路艰难,相守无望,索性抢先放手了。这一番话他在心里已憋了许多年,自明白赵长歌待他的心意后就一直深藏心底,从未宣之于口。往日长歌对他再好再温柔,也没能把他心里话逼出来,今天元璎轻巧巧的三言两语,倒让他吐露了真心话。因为恨啊!恨他三哥那张清白绝尘的脸,皇位,爱人,我是没指望了,也不叫你顺心如意。想到这里,又恶毒的接着说道:“告诉你个实话,也好让你放心,他没死,跳过去了,三哥还不快去寻找,与他叙个旧情。”

    元璎看看他,淡淡地说:“这个我知道,他要是这么容易被小人陷害,哪里还能活到今天。至于我,不过但求无愧己心,以后的事情本来就是谁也预料不到的。七弟若真能比常人多长一只向后看的眼,也就不会有今日之败了。”他这话里不带一个脏字,却比什么恶言都要来得凶狠。元玮身子顿挫,一交跌在地上,半天没能起身,这一刀真真戳在他心上,“哇”的一声又是几大口血。跟着他的侍从被吓坏了,连忙去扶,把已半死不活的秦王抱上马车,急急的去了。
第三十五章
    元玮再次睁开眼睛时,人是躺在王府床上的,无知无觉中,透窗的阳光已经收尽余晖,房里都开始点灯了。戚舻在一旁守着,听得召唤连忙伸手相扶,助他勉力起身。秦王叫人把赵长歌留给他的三样东西拿了过来,第一件事物的用处他已经很清楚了,还剩下九叶灵芝叶和一张比着他脸做的人皮面具,虽然明知赵长歌其中必有深意,却依然猜想不透意图为何。难道是叫他拿这可解百毒的灵药去向绍帝换取利益吗?似乎太过匪夷所思,也不像他的行事风格,送这面具的原由就更加没法说清了。

    秦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似乎透着青色,甚是憔悴。他这般反复计算,极耗心力,忍不住又是一阵血气翻涌。戚舻慌忙将掌心贴在他背上,度些真气过去,助他打通经脉郁结的所在,又端了药汤喂他。这时,有家人急奔进来禀告他道:“曹大人和洪总管来拜,已到了正厅。”

    元玮大惊之下失手打翻药碗,药汁和碎瓷片撒了满地。他急急忙忙地追问:“他们两人可带了士兵随从?”

    “好象是有许多人,夜里看不太清楚~~~”那人期期艾艾,有些为难的样子。元玮顿时脸色惨白,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从心底升起,就像是人被梦魇住了似的,手脚动不得,话也说不出,一股股冷汗沿着背脊直往下淌。明白了,最后两件东西的用处他终于是弄明白了。戚舻被他这副模样吓坏了,一个劲搓揉他双手,连声呼唤。

    元玮闭了闭眼,用力把手中的人皮面具塞进对方掌心里说,“去找个人来,要快,要快!”戚舻先是不解,等读懂了他眼中的恐惧后才恍然大悟,人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元玮把那九叶灵芝叶含在口中,挣扎着自己起身,穿上长袍勉力往外间走。

    曹景安和洪德一身官服站在上首,不等他发问,洪德就抢先开口说:“有圣旨!秦王元玮不知餍足、纵贪横行,纳无赖为爪牙,受奸民之投献~~~”

    脚下大地似顷刻间塌陷。元玮逼令自己笔直站着,听洪德例数那十大罪状,条条不容姑息,按律唯死而已。这些废话都不重要,也懒得去细究,只有最后那一句“皇恩浩荡,特命宗正寺取鸩酒赐死。”他听得分明清晰。当年,给他母妃的圣旨也是这样一句话,十年来一点没变,毫无新异。绍帝为了那一心钟爱的老四,拿他当枪使过了便又一脚踢开,最后竟然还要他去死。真想放声大笑一场!怎么这世间因果报应这般滑稽,这般利落,这般严厉?他一心想登基为帝,不再受人恩惠怜悯,为此不惜与赵长歌反目,到了最后却还是不得不接受人家的援手,靠人家的恩赐活命。那人是要自己活着,生生忍受这奇耻大辱吧。羞愧无地,五内俱焚啊!

    旁边御林军以及宫中侍卫一拥而上,按住他双臂,有近侍手捧贵绮玉雕、金丝缠绕的酒杯便欲灌下毒酒。元玮并不挣扎,只转脸对准曹景安地叫了一声:“老师。”

    曹景安当世大儒,绍帝极为信任的股肱之臣,元玮自打绿仪山庄见过他之后虽未正式拜师却一直以师礼侍奉,甚是恭敬。见他这样,曹景安心中不忍外带着有些愧意,于是轻叹道:“殿下也不需怨恨~~旁人,若有什么未做的事,我必尽心为你达成夙愿。”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这鸩酒入腹,疼得难当,一时半会又不得死,实在太过难看。当年我母妃惨状,元玮是亲眼瞧见的。故想求老师留些颜面与我,待饮下后请容我入内室待死,不要叫他们看着,免得大家都不自在罢了。”

    曹景安是个极重视斯文儒礼的人,听他说得可怜又在理,便点头答应了。秦王不待旁人上前,自己伸手接过御杯,脸上流出惨淡笑容,轻声道:“真是皇恩浩荡呐,十年前,一杯凤尾鸩酒,十年后,又是一杯~~~”说完,举起毒酒一饮而尽。这毒酒能叫人痛断肝肠,他强忍腹痛,招手要戚舻扶他进内室。片刻后,室内传出戚舻痛哭的声音。曹景安和洪德对视一眼,俩人亲自进去查看,只见元玮僵卧床上,七窍流血,毫无鼻息,已是毒发身亡了。

    赵峰急匆匆进了院子。一阵风来,吹得一池荷叶乱摇,此时还只初春,没有满池芙蕖和清脆蛙声凑趣,显得有些冷清了。赵长歌正躺在垫着杏黄软缎的躺椅上闭目养神,朦胧中,感到跟前站了一个人,一睁眼,又是赵峰。这些天来,他每一睁眼,首先看到的人必是赵峰无疑,于是展颜一笑。赵峰被他笑掉了魂魄,本来打算告诉他秦王出事,也一时间怔怔说不出口了,但凭着多年来的默契,他能感觉到自家主子是清楚这件事的。

    赵长歌人低头盘算,这个时候元玮应该已乔装出城了,想必走得十分狼狈落魄吧。他是皇帝亲旨定案的罪人,诈死逃生后南魏已无容身之处,惟有远赴化外谋求东山再起。两人一个命不长久,一个去向不明,今日一别,已无再见之时。他心里很不好受,想去再看他一眼,但终于还是硬起心肠来不理。赵氏复仇大计已全面铺开,目前在这节骨眼上,如果稍有不慎处置不当,局面就会弄得不可收拾。脑子里刹那间掠过种种关节,渐渐理出一个头绪。朝中多事,吴王在江南积蓄日久,已开始蠢蠢欲动。自己把在镇江伏下准备起事用的粮草送给他之后,元瑾必定按耐不住。中原板荡,萧拓是当世霸主,当然不会错过这样好的征伐机会,况他已吩咐周杨二人打开雁门关,放他南下。这条线一点不用担心,凭北戎的实力,要踏平南魏并非难事。西越这边,越重光心计深沉,不好控制,不过要是真的天下大乱,以他的性子必定会趁乱出兵分上一杯羹的。天罗地网早已布好,事情自然而然就会朝着它应有的方向前进,虽说无法亲眼瞧见,但赵家的深仇大恨却必定得报。他这个操盘手此时反倒变得可有可无了,想到这里,自嘲的笑一笑,对赵峰说:“你去吧,把阿月叫过来。”

    赵月红了双眼,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等他发话。赵长歌笑问:“你以前不是在鼓捣忘情水吗,可成了?要有,记得给小峰喝一点,爷不想要他殉葬,真没意思。”

    “哇~~”赵月哭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东西啊~~~”

    “唉,那就只好把他远远支开了,待会叫他去樊城一趟,就说那里有个姓贾的神医最能回春,他会去的。人有生老,月有圆缺,我死而无憾,你要劝他看开。”赵长歌感到胸口如有一块大石压着,呼吸渐渐艰难,知道自己熬不过今夜,又不忍见赵峰伤心而死,于是先找来赵月吩咐后事。他喘息几下后,又说:“日后叫他回西越去,爷床底下匣子里有留给他的东西,就说这是我最后的心愿,小峰也许会听吧。”

    赵月已哭得一塌糊涂,为了哄骗赵峰又必须强颜欢笑。赵峰听见说找到神医,顿时大喜过望,想也不想就立刻出发赶往樊城。赵月等他骑马跑远了,一屁股坐下又哭。哭着哭着,听到有人说话,抬头看去,却见北戎皇帝萧拓一身便服,由芙蓉娘子亲自领着从暗门进来。

    萧拓心里一直忘不掉这个连着三次叫他一败涂地,输得颜面全无的人,时隔半年再次见到他时,却已是神智不清,昏睡在床。赵长歌眉头紧紧蹙着,额头上全是细汗,为了忍痛被咬得血色全无的双唇因为未干的血痕而分外艳红,神情在骄傲与倔强中透着一丝脆弱。心底痛惜之余,赶紧将一股纯阳真气拧成一线,慢慢输入他气海穴中。

    赵长歌得外力相助,渐渐从昏沉之中醒来,见到是他,气息微弱地问:“陛下,怎么来了?”当世之中,惟有这位北戎皇帝内力高深,可以救活他。

    “我能不来吗?”萧拓有点不乐意地说道,“你叫人送信,故意用瘦金体书写,说自己快死了,要我出兵南魏,还随信附上你父亲留下的那块玉佩。”赵清华当年便能写一手极为隽秀的瘦金体。萧拓是个念旧情的人,得了这两样东西,哪里还能置之不理,于是人不离鞍的整整赶了五天五夜路,这才来到京城。他和赵长歌交手三次,虽每每败北,对他的心计为人倒是有了很深的了解。

    长歌笑了,直言不讳道:“我原是有这个想法的,不过,算算日子,无论如何赶不及,只是算计人算计习惯了,忍不住还是要试一试。陛下,难道是从北戎飞过来的不成?”

    萧拓眼神明亮,声音却渐渐走低,“这半年,我都住在雁荡山上。”他思念那人已欲成狂,终于不顾皇帝体统,臣下劝阻,独自来到两人初次相见的地方,一住就是半载。萧拓勉强压下满心酸楚,淡淡地继续说:“算你命大。”

    他脱了鞋盘膝坐到床上,扶起赵长歌要他盘膝坐好。解开衣服后,眼前雪白肌肤上,透背穿心的那一道狰狞伤痕看上去分外凄艳。北戎在此地伏有许多探子,他多少知道些那日鹰愁涧上所发生的事情,想不到这狡慧多智的少年竟如他父亲一般也是一个大大的情种。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萧拓勉强压住心头的震惊,宁定心绪,将手掌放在了赵长歌后心上。赵长歌的伤势极为凶险,靠药物吊住苦撑至今已是油尽灯枯,好在北戎皇帝内力之强,当世无人可及。这纯阳真气涌向气府,顺着经脉四下游走,将受创的经络一一疏通,导气归元后缓缓汇入丹田。

    这样为人运气疗伤,极耗内力,行完功,萧拓已是满身大汗,像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他对着赵长歌憔悴的脸看了很久,那张玉琢精颜上因得他运功相助而蒙上了一层比胭脂更媚的嫣红,紧闭的双目使他少了平日的犀利睿智,却多了难教常人窥见的艳色。于是慢慢伸出手,指尖沿他胸口那条狰狞的伤痕掠过,仿佛是为抚平那心中的伤口。那指头微微冀动,似忍不住要给对方一个更温情、更实质的安慰,终于还是停了下来,长叹一口气,起身出门。赵月和芙蓉娘子都候在门口等消息,见到他自然是一脸焦急。萧拓说道:“已无性命之忧,武功也保住了,待我再为他行功疗伤七日,便可痊愈。”

    他们正在说话,忽然就见一条人影泣血着奔进来,原来是赵峰。他身形太快,不等人家向他解释情况,人已经冲进屋内,抱住还在昏睡中的赵长歌便放声大哭。

    “主子别抛下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别离开我啊!我怎么能叫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木头里,你等我一等!”说完,竟举掌朝着自己天灵盖击去。赵月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死死抱住,嘴里大叫道:“主子没事,你也不用死了。”

    赵峰方才跑了一段,越想越觉得不对,终于明白定是赵长歌不妥,赵月这才奉命用谎言将自己骗走,于是急急往回赶。此时听到赵月的话,哪里肯信。赵长歌被俩人吵得不行,眼皮子动了动,气哼哼地说:“这么闹,死人也被你们闹醒了。”

    赵峰大喜,又有些不敢相信,结结巴巴地垂泪问:“主子这该不是回光返照吧?”大家都忙着照看长歌,没及时回答。他立刻又大声说:“没有主子,我是不能活的。阿月,你要是真为我好,就成全我吧!”众人一阵摇头苦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这死心眼的人明白。

    “傻孩子。”赵长歌伸手揽过他,紧紧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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