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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长歌天下-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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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赵长歌出事后的第二天,武威王赵广胜就上了一道请求告老还乡的奏折:“臣犬马齿长,不堪复任驱策,愿得归故乡,为容棺之墟,以待骸骨。”绍帝大悦,心道,这老家伙总算还识相,留尔一条残命也罢。于是立马拨款在赵氏老家起大屋修牌坊,让他衣锦还乡。如今朝廷里强权的功臣外戚都已被他收拾干净,皇帝自以为从此可放心高卧,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赵广胜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命人匆匆打点好行装,除留下二个老家人看守王府外,其余佣仆厮养或随他归乡或发银遣散,昔日显赫一时的武威王府就此人去楼空。大乱在即,他留在京城里迟早会有麻烦,隐居避祸才是上上之策。段子堇所中的“牵情”虽被芙蓉娘子化解,但此物伤人神智,他时昏时醒,还需要再修养一段时间。赵长歌索性把人送到赵广胜那里,命他随行离京。武威王临行前叫府中老管家带了个口信给赵长歌说:“为一己私仇,挑动天下战乱纷争,陷万千国人于水火,此事有违我赵氏一贯为人做事之根本,你要三思啊!”

    赵长歌低头想了半天,心里到底不愿放过那高高在上的仇人,于是回答道:“我知道了。”老管家得他一语便躬身告退,多一个字的废话也没有。赵广胜知道自己这个孙子从小就心意坚定,主意极大,所以并不多劝,只命人将他原话带到即可。老管家走后,长歌负手走到窗前仰望天空,心想,要是换作父亲的话,多半会就此罢手了吧,只可惜自己没长那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这决绝的性子原来还是像母亲多一些啊!他略有些伤感,不自觉中已皱起了眉头,旁边有人走过来,悄悄给他披上件袍子。赵长歌并不回头,只叹息着问他,“小峰,你说爷是不是太过了?战乱一起,就得死好多无辜的人。”

    “当今天子并非圣主明君,主子自然也不肖做那无谓的愚忠之人,至于其他人,各看天命罢了!”赵峰答得干脆异常。此话大大出乎赵长歌的意料,他忍不住笑了,“爷还以为你会说那也是不得以呢,说得好!”

    说话间,赵月推门进来了。赵长歌脸皮一红,表情顿时有些不大自然。那夜,因他有伤在身,精神极易疲倦,后来只是搂住赵峰,好好安慰了他几句,两个人便相拥着沉沉睡去。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当芙蓉娘子带着赵月进来时,见到他俩这般模样,满地凌乱衣物,床上又有些血迹,都大感惊讶。半饷后,同时露出钦佩万分的表情,那意思很明显:重伤之下还能不失大丈夫本色,果然乃色中恶狼。赵长歌被他们盯得浑身不自在,又不好解释说他其实没干什么。偏偏那本来多少该有些扭捏的赵峰却坦然大方的很,自己披了一件袍子后,又慢条斯理的起身替他穿好衣裳。这下可坏了,赵月和芙蓉娘子对视一眼,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年纪小的,看准他主子伤重无力反抗,乘机把那上位的吃干摸净了。等他们再次看向赵长歌时,眼睛里已满是玩味戏谑,并且从此以后一直都用这种暧昧的表情对着他。赵长歌没处解释说理去,只得忍耐,他年纪轻,脸皮到底还不够厚实,于是在俩人别有用心的逼视下常常露出窘迫难堪的神情。

    赵月肚子里暗暗好笑,那天夜里的事情,几天前他就问过赵峰了,只因为喜欢看到他那一贯强悍的主子,在自己注视下面红耳赤,才故意装作不知情。可怜的赵长歌,若是知道自己被属下和小姨联手戏耍欺负了好些天,非又罚他去蹲三天三夜千花桩不可。

    赵月把药端给他,长歌叹息了一声后勉强饮下。这“玄天九圣丹”珍贵异常,须费十几年工夫才能制成一丸,芙蓉娘子手上的这三颗还是从祖上传下来的。这样的人间至宝用在他身上虽能延命却不治本,实在是有些可惜了。赵峰看着他把药喝完,稍稍松了口气。赵月在一旁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欢喜的是如自己亲兄弟一般的小峰终于得偿所愿,主子也开始试着接受他的感情了,难过却是因为这样的好日子不会长久,赵长歌的伤势已愈发压制不住了,怕是时日无多。那天他曾偷偷问过赵峰今后有何打算,赵峰一脸平静的回答道:“我求爷在棺材里给我留一点地方,他不肯答应,阿月,这事还得靠你成全我了。”赵月一想起来就揪心的痛,这痴情的孩子!这无情的命运!于是连忙告退,只剩这么几天了,让俩人多处一会儿也是好的。

    自那夜起,赵峰便时时陪在长歌身边不肯离开,赵长歌也不反对,就这么由着他。虽说男儿到死心如铁,可眼睁睁坐等大限来临,这滋味到底不好受,有人肯全心全意的陪伴自己,总是个安慰。想到这里忽然露齿一笑,笑容艳丽夺目,却带着三分狠劲。赵峰跟在他身边多年,立刻便知道必将有大事发生,于是问他:“主子,什么事?”

    赵长歌若无其事的说:“没什么,忽然想起来了,明天就是例朝的日子。”他说话时面容清淡有如微云淡月,只是这眼神晖晖灼灼、光华流转,仿佛能射出寒针一般。

    翌日,五更鼓敲过后,原本萧瑟冷清,一片寡静的京城忽然喧哗起来,通往皇城的各条街道上,大大小小,各色官轿一乘接一乘,嘈嘈杂杂的匆匆而过,今天是皇帝例朝的日子。秦王站在午门外,望着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被司阍缓缓推开,此时熹光初露,悠扬而又威严的钟鼓声在一重重红墙碧瓦间跌宕回响,参加朝见的文武百官已渐渐到齐,一个个序班站好。对他而言,这是个极为重要的日子。两天前绍帝单独召见了他,对近来他的所作所为甚为嘉许,又暗示说要在例朝时颁旨立他为太子,将来继承大统。多年隐忍经营,抛弃了一切良知情感,如今终于成功在望,元玮却有些拔剑四顾心意茫然了。他一路走来,重重荆棘险滩,惟有尽力拼杀,奋勇向前才有生路,故从未有过片刻彷徨迷茫,也不敢有。到了此时,回首后望,但见尸横遍野,满地狼籍,天地间却再也见不到那人的身影了。忽然醒悟,原来至高无上的顶峰,除了寂寞,还是寂寞。仇家满门俱灭,皇帝命不久矣,那人决绝而去,以后自己该做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当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留名青史造福天下吗?似乎也很无趣啊!

    他一个人慢慢走上台阶,已有不少朝臣瞧见了,连忙亲亲热热的过来与这位眼下最得势的皇子寒暄。元玮一一回礼,礼貌周到。虽然打心眼里对这些阿谀迎奉之徒蔑视厌恶,但忠厚良善的面具一带多年,血肉相溶,早已习惯了假戏真做。这时,有礼部官员出来清点例朝官员人数后,手持黄册名簿报了进去。不一会儿,传旨太监来到台阶上,尖着嗓子喊道:“有旨~~召各位皇子、内阁、五府、六部众皆至~~~”一听这旨意,在场官员知道绍帝要在京的所有官员一个不拉全部到场。这种情形,只有上面要宣布重大事情时才会发生。众官员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又都忍不住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议论不休。元玮淡淡微笑,可等到这一天了。

    金台御幄上,皇帝威严端坐。行过君臣大礼后,礼部尚书胡不疑出班启奏,因他三天前联名几位内阁重臣上了一道公折,说是储君空悬,动摇国本,希望皇上尽早确立太子人选。他已投靠了元玮,此举自然是为了替秦王摇旗呐喊,只等皇帝准了内阁大臣的公折,便可举行册立仪式,昭告天下。

    绍帝拿眼睛扫过自己剩下的几个儿子。元璎淡漠的站在那里,人在魂却不知去向,他素不喜权谋,有这样的反应一点不叫人意外。元珲人在阴暗处,满脸无聊,他既不得宠又无权势,这等好事自然轮不到他。老五元瑾当初因斗不过太子党而远避江南,眼下不在。元玮面目恭顺,不露一丝喜色,光这份镇定就值得嘉奖了。最小的元珩,还是小孩子,因今天起了个大早,正躲在兄长们身后偷偷打盹。于是慢慢开口说道:“朕也早有此意了,宣旨。”

    有大太监走上几步,掏出黄绫卷轴,扯开嗓子喊道:“圣~旨~下~~”

    这三个字在金銮殿里悠扬婉转的转了个大圈,满朝文武官员哗啦啦一齐跪下。阳光恰好也在此时升起来了,红墙高楼上覆盖的琉璃瓦,反射出一片耀眼光芒,照得那些官员们头也不敢抬。接着听到丹墀上那人一板一眼朗声读道:“奉天呈运,燕王元珲,人品贵重,秉性仁慈,居心孝友,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立元珲为储君,日后继朕即皇帝位。诸爱卿臣工当尽力匡扶,钦此!”

    读完圣旨,宣旨的太监便走下来把那黄绫卷轴递到燕王手中。在场所有官员里除曹景安等寥寥数人外,其余不知内情的都还陷在这巨大震惊中不能醒转。原来皇帝心目中太子人选并非这近来恩逾常格的秦王,而是一向不大受到重视的燕王,这变化来得太突然,以至连老与世故的朝廷重臣都惊慌失措不知所从,大殿上死一般的寂静。

    元玮听到“燕王元珲”四个字后,脑袋里就轰的一下懵了,后面那些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四肢像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勉勉强强转动脖子把脸对准燕王看去。元珲一脸惊骇,想是此事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身材并不算高,近来又瘦了许多,五官愈见分明了。元珲待人接物向来尖刻,眉毛总喜欢高高的挑着,少有和善的时候,此刻这尚未回神的脸庞瞧着倒还顺眼些,比平时温婉了许多。脑袋里这“温婉”两字一冒头,元玮疑惑迷乱的思绪顿时清明起来,心弦一颤,咯噔一下掉进了十八层地狱。原来如此~~~

    赵长歌在琴里藏了三件东西。头一件就是幅画在丝娟上的宫婢小像,那女子细眉顺目,甚是温婉可人。元玮这几天里反复查看过多次,没发现里头藏着什么蹊跷,只是觉得画中人十分眼熟,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在那里见过她的。如今对着燕王元珲,所有一切,瞬间都想通了。四皇子的容貌虽像绍帝多一些,但细看之下,这有棱有角的眉目里分明还藏着江南水乡的脉脉温柔,与那画中女子十分相似。至于这既不敢题字也未曾留名,功力平平却满幅倾心的作画人,不必问,定是年轻时的绍帝本人无疑。

    元玮身子一晃,几欲昏倒,嗓子里涌上一腔血腥味,咬牙死命忍住,才没有当场喷出来。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以至于叫皇帝临时改变了的心意。这时方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人家拿来利用的一个棋子。上位者的心思从来没有改变过,一心一意要把帝位传给自己真心所爱之人生下的儿子。

    宫里头人人都知道,当年李后为了压制风头正健的杨淑妃,特意从江南买了一批资质不错的女孩子来,命人教授她们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及百般淫巧,送进中宫充当自己的侍女,绍帝就曾宠幸过她们中的几个。后来,其中一名刘姓女子有了身孕,十月怀胎诞下的男婴,便是燕王元珲。那女子并非绝代佳人,也不见如何得宠,生前连个名分都没捞到。后来因病辞世,绍帝只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才命人依嫔礼厚葬,并将元珲交给中宫抚养。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假象。皇帝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才故意冷淡她们母子,将稚子交由李后抚养,想必是觉得惟有这样才能保住他那条小命。

    元玮只觉眼前发黑,身体摇摇欲坠,思路倒是越发清晰起来,那些曾被他忽略的细节一点点浮出水面。难怪这些年来后宫受宠的女人们,不管是陈贵妃、君惠妃还是他母亲戚妃,都出身江南,个个娇弱温婉,原来皇帝是在这些妃嫔身上寻那钟爱之人的影子。难怪绍帝对太子党发难前会先将元珲调去广西,事后与太子交往密切的四皇子也没有受到追究,抄了几篇佛经就算了事。难怪皇帝会叫他不要容情,将朝中权臣尽数铲除,是想若是真有意传位与他,又怎会让自己身后的继承者担下这暴戾狠毒的骂名。一切种种早有预示,只是自己被即将到手的权势弄得迷迷糊糊,看不清真相罢了。赵长歌却是明白透彻的,还特特从宫中弄出这幅陈年旧日的画像来暗示他,或者说嘲弄他。

    这时,至尊高位上那人亲自打破满殿死寂,开口说话了,“元珲,从今日起,你就要以太子的身份来办事,要学习为君之道。曹景安是朕的老师,朕又把他请回来了教导你,以后就是你的太傅,你要向他学习政务,代朕担当一些劳累。朕看了你许多年,知道你一定能干好的。”

    皇帝一语出,满朝文武百官都惊醒过来,一个个向元珲跪拜行礼,心里明白了,这场夺嗣之战,胜负已分,秦王顷刻之间从权力巅峰上遽然跌落,燕王则已取而代之。元玮呆呆的站在那儿,绍帝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就像是天上闷雷,一声声地猛击到他的身上,使他那本就不堪的心,再也支持不住了。他张目四顾,似乎想寻找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方才还在巴结讨好他的官员们,此刻惟恐与他扯上联系,都躲得老远。他在极度痛苦压抑中,忍受着众人或怜悯或鄙夷或嘲弄的眼光。这样令人屈辱难堪的场面,元玮并不陌生,自母妃亡故后,就时时需要面对,现在又再一次全都体味到了。难怪赵长歌会说:你叫我不必容情,这最后一回,我就顺了你的意吧!原来,他自然早就料到有今日,也很了解自己的心气,知道对自己而言,这当头一棒,彻底失败的滋味比死亡更痛苦。好!好!好!这一番报复真可谓新鲜有效,出奇巧妙。不动一根手指头,就叫负义的仇人站在这里忍受凌迟之苦,被人当众活剐,却连一声“苦啊”也喊不出来。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就死在鹰愁涧他十指之下好过些。不亏是赵长歌,这样的心思,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决绝!

    他神智有些混沌,视力也渐渐模糊,这大殿上,除了一位高高在上,冷酷得不动声色的皇帝外,什么都看不清了。也顾不得君前失仪了,两只脚机械般的动着,不知不觉已将他人带到殿外。愤懑,痛苦和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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