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福春.江湖婚嫁告急 作者:三洋土方(晋江2013.11.01完结)-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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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都是刀剑翁鸣,我竟觉得有些失聪,像有人在迷雾中唤我,又像只剩下我自己呼喊的声音。一场雾气淡去,四周竟没有一个人,树枝上溅满了新鲜的人血,我摸了摸怀里还有三个火折子,便沿途点燃插在树下,希望穆怀春可以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五
我穿过迷返林后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走,竟走出了树林,终于看见鬼水湖,这片树林将眼前的湖和伏羲教大殿团团紧围,若不是活死人出没的地方,确有与世隔绝的清高味道。鬼水湖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大,湖面小小一圈,周遭寸草不生,若游船也不过是分分钟便可到达彼岸,与其说是湖倒不如说是一口巨井。而伏羲教的主殿和一座白塔紧挨着湖边,像一口破败的就要栽进湖中的巨大棺椁。
大概是因为树林中起了大火,伏羲教的活死人都进去查探,已经杀到眼红,湖面周遭已经空无一人。
我正想去白塔,身后却传来了踩碎树枝的声音,一把刀重重压在我肩上,“骆姑娘想去哪里?”
小椴王爷终于还是赶了过来,其实我与他之间不算是撕破了脸皮,所以我也不打算在这种势不均力不敌的情况下把关系挑明,可是他以这样的形式打招呼,大概是想撕破我的脸。
“骆姑娘跑的可真快,连我的狗都跟不上。”
我轻轻推开肩上的刀,笑,“林子里有那么多人,雾气又大,走散了是很正常的。”
“接下来你可以紧紧跟着我,寸步不离,免得又走丢了我不好对卫小川交代。”
我点头说是,回头看着他的模样却再笑不出来了,他身后站了七八个追雁堂的人,几人身上四处都是刀口,其中一人的刀上缠着卫小川的那把掌心大的金算盘,算盘已经被血浸透,可就算是烧成一把灰我也认得出。
他见我看着,就将金算盘扯下丢在脚边,“你喜欢的话留给你,算是个念想。”
我恨,多想拿起匕首杀了他,把他的皮肉一寸寸的剐下来,又想把金算盘抱在怀里——那是卫小川最喜欢的东西,可是我不能,人在伤痛的时候弱点太多,只有仇恨才让人强大,我近乎平静的笑着。
“王爷自己留着吧,毕竟是你的亲弟,回去对你爹也有个交道。”
“交代?我为何要交代他的事?其实我对小川一直很尊重,是死是活毕竟是他的选择,只不过这件事上他站错了边。我早该知道他改变主意把舍利子丢进湖中是有原因的,原因是什么我还在猜,但是八成和你有关。”他笑了笑,转身望着身后的路,“或者和他有关。”
穆怀春不知何时已站在最后一层雾外,他那样安静的站着,血从膝盖肩头细细流下,片刻在脚边就积成一滩,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眸里有赤色的光,像一只真正的夜叉,浑身都是骚动的杀气。
“和舍利子有关系的人是我,你放她走。”
“我谁也不打算放走。”
“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
“也好,那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小椴王爷下意识用刀挡着剑锋,却未想到穆怀春这剑却对着他右肩,他急忙偏转刀锋,却没料到每一次迎住的都极快极狠,刀面在五招之内就已经龟裂,他显然低估了穆怀春的武功,连退了几步,脚跟插在泥中。
两人正僵持,穆怀春身后不远处冒出一群江湖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了过来,我乘几人都失神用匕首对着小椴王爷的后颈:“叫你的人去截住那些人,否则要你死。”
他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场景,大概算计着穆怀春死后自己未必扛得住,便连忙下令让自己的人挡了上去,急着求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先联手,等过了这一劫再打。”
这话显然说的早了些,等我们回神时已经有大批人马涌出树林,迷返林的上空已是滚滚浓烟,遮了半数天光,火势随着大风一直朝东,把人群带到了湖边,有江湖人也有伏羲教的活死人。刹时间一阵大风起,吹得人眼迷离,好似在梦中,穆怀春在烟中将小椴王爷逼到湖边,一脚将他踢下去,便拉着我往白塔上跑。
这路原本短短一段,却好像经历过硝烟战火,我一时以为这是非人世的画面。
我们砸开了白塔门上的绿铜锁,一路往高处跑,隔着那一扇门我听见有人喊:“穆怀春在里面,他是舜息,杀了他。”
我愣愣望着他,以为我听错了,我一直以为的秘密原来他们已经知道了。一直到我们到达塔顶,喘上一口气,我才有机会问他,他却只专心用披风擦着惊香,将剑依在墙边,“这些事迟早会被知道,这就代表不管以后我会不会正常,在他们眼里我都不是一个正常人。”
从高处望着塔下那些正在砸门的江湖人,笔直的塔面上有几个活死人正在攀行,我甚至看见了沁莲,她面色狰狞,眼底又绿光,有一股成魔前的戾气。
我问他,“你猜从这里跳下去有几分存活的可能?”
他望着脚下,风从脸颊过,吹起几缕青丝又触到眉间。
“没有存活的可能,我亲眼见过舜息将活人从这里抛下,没有一个活着爬上来。”
“你亲眼”
“恩,有一些时候我会从舜息的意识里苏醒,”他轻声说,“我以为只要奋力挣扎就能赢他,但是事实并非我的想当然,你知道被人夺去意识是怎样的感觉吗?那感觉,好像漂浮在一片黑色的海里,没有意识,没有痛觉,不知道自己的躯壳到底做着什么。
起初的几年我时常会从身体中苏醒一瞬间,有时眼前是不认识的字迹,有时身边是并不相识人,那感觉好像从一扇空旷的窗看外面寂寥的风景。
我十七岁的时候试图逃走,却被伏羲教的盲从者抓住,他们隔开自己的颈脖,逼我喝人血,我杀了他们所有人,整整三十个人,那时我望着自己沾满血的身体才知道我渴望沉睡,回到那片海,不管自己的手到底杀了多少人,我已愿意让出躯壳,生死都与我无关。”
但是我感激你,因为有你,我才愿意醒着,每天看见日出,夜里听着蝉鸣,我愿多撑一年一天一刻,我愿意看看世间的事和人,他们被你说着,被你看着,总是多了一些趣味,我更愿意看着你在眼前的画面里,安静的也好,哭泣的也罢,我都想看。”
他突然安静,然后回头温柔笑着,“我这样说,你喜欢吗?”
那仿佛永恒的一刻,我竟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听着,望着,看着,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他好像纸鸢,只要我松松手指就要飞走。
那塔下的门很快被破开,我听见刀剑磨在墙壁上的声音,还有高亢的怒吼声,我们竟是被活人逼到绝路。
他接过我指上的后土戴在自己手上,然后抬起手放在我头顶像抚摸,声音像呢喃,以他曾经佛门弟子的身份为我加持。
他说:“愿你接纳一切,一世长安。”
他就那样看着我,只往后退了一步,身体便像一把散沙被风带离了白塔。
我眼前的世界突然变成苍白一片,自己像一片羽毛,飞向和他完全不同的世界。
***
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卫小川的屋中,屋内有一股甜腻的味道,是红枣粥,他背对我,正小心盛着粥,听见我叫他正准备回头,却一不小心将粥洒在手上,回头时已是嘶牙裂齿的一张怪脸。
“睡了十六天都没醒,没饿死你真是个奇迹。”
我拥抱他,把脸埋在他腰间,温热的窒息的,我们都活着,真好。
他嘱咐我靠着,然后递上热粥,问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我说我梦到他死了,梦到我们去了鬼水湖,梦到穆怀春也死了。
他露出无奈的表情,叹道:“穆怀春是谁?不要把活在梦里的人带到这里好吗?你快喝粥,喝完了带你去买新衣裳。”
我点点头,静静喝着没有说话,而他还在喋喋不休,数落我这副懒惰的身子。
“骆福如,你头回欠我的三千两银子怎么还啊?”
“还不了就给我做奴做婢吧。”
“你上个月砸了一块上好的古玉。”
“打算怎么还?”
“还有你拿去当铺的我的唐三彩。”
“还不起就肉偿好了。”
外面已是入夏的夜,蝉鸣彻夜,风从窗隙穿过,烛火在颤抖,我轻轻笑着,内心却越发平静。
“我没有欠你银子,没有砸你的玉,你也没有唐三彩,穆怀春也真的死了。”
他拿汤匙的手微微颤抖,他说:“我真希望你都忘了。”
“我也是。”
那天卫小川混在人群中赶到白塔,他看见我坠下白塔,便纵身一跃抱着我跳了下去,幸而落在湖心,一路奔走后我们离开了南疆,我没问他在湖里有没有看见穆怀春,我不敢问,我恨这样的自己。
江湖上的消息传的很快,在我醒来之前已经传说舜息被众英雄推进鬼水湖,他撞破自己设下的禁锢鬼魄的结界,被三千怨怒的厉鬼撕裂了魂魄,灰飞烟灭,一夜之后伏羲教衰亡,鬼水湖的水竟也空了消失,只在南疆的大地上留着一个巨大的深洞,里面空无一物,红莲舍利也不见踪影。那些毁灭邪教的英雄成了武林的标榜,倍受嘉奖。
同样坠入湖中的还有苍崖山庄最后一个人骆福如以及有另一个朝堂身份的卫小川,英雄们纷纷跳进湖中却没找到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到此处多少让人叹息。
卫小川将从茶馆听来的这些话告诉我,他心里愤愤不平一整天:“那些畜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救人,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传言。”
传言,多数都是不要脸的人为自己捏造的梦。而英雄,多数是贪生而留下的幸存者,我还以为他早已习惯这样的江湖。
但其实,习不习惯已不重要,我们已离那越来越远。
开春的时候婴宁来这卫小川这栋隐秘的住处找到我,她说已尽力将小豆子送入私塾,可他不爱四书五经,却爱上画美人像,带着我给他的银两在城中开了一个小画摊,但凡美的姑娘就分文不取,我听着心头温暖。
我让婴宁把卫小川带回的惊香送给了小豆子,并给他下我所有的银两。
中秋时候我给婴宁拖去书信,想劳烦她把小豆子带到这来,但婴宁告诉我,他一天走后便再没回去,也没有留在街口处卖画,有人说看见一个胖乎乎的小少年独自出了长安城,带着一把苍老的剑向着北边去了。
我和卫小川去找过他,沿途听一个老伯说一个小胖墩帮他劈了一天柴又送了一副画给他,以此换了三天的干粮,他用来砍柴的刀更像一把剑。
我站在遥遥的路边望着满天的霞云终于觉得解脱,小豆子始终是把挥刀的机会留给了凡尘的琐事,他背对血雨腥风,面朝天外清风,这一生定会走的安然惬意。而我们终究不能成为他的牵绊。
我可以想象他坐在阳光下,与满街凡尘旧事擦肩而过,头顶是光华,手下是世上最美的姑娘。
白驹过隙,转眼又是一年春,春光总是太盛,像给了生命一场华丽的告别,让人不忍直视。
那天卫小川诞辰,他喝醉了,他说了太多,他说他多想让一个姑娘快乐,多想给她完满人生,可惜人家不爱他,所以他没有这样的能力。我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一茬,想他又花心萝卜似的栽进了新坑也懒得理会,就自顾自酌酒。
他苍茫落泪的景象却不像是仅为一个新欢,我突然想起了很多的事,仿佛那些旧日已经快要淡去的回忆全部聚拢,眼前又重现多年前的光景。
那一夜我终究没有告诉他,他与婴宁的书信我早已偷偷看过。
其实穆怀春在相识我之前就知道我的一切,他知道是骆生拿走了一片舍利埋在了我的肉心中,偏偏上天作弄,我却嫁给了他,所以他休了我。那个在迷返林留宿的夜晚,他找到卫小川,将我托付给了他。
我真傻,穆怀春怎会猜不透我那些心思,他早已准备自己入湖。他只知这是对天下最好的答复,但他不知这对我不是。
多希望,希望我们最好不相知,最好不相伴,也不要相误。即使他当年手起刀落杀我于无情,我也不恨,毕竟是我用他的痛苦换了自己多年时光。
但我毕竟没有他们那样痛苦,只因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
两年后卫小川的母后病死宫中,他了无牵挂也不再托付宫内人送出消息,那避暑山庄早已不再葺,他带着我去了距离长安不远的深山中,买了一处山宅,家中十三个仆人均衷心相随,我问他怎么舍得离开尘世,不再寻觅新欢?他笑,说已经心灰意冷了。
那处门前有山涧,真是依山傍水。
那一日,我正在院中种柳叶桃,突然听见院门被人叩响,开门时,门外已空无一影,只有漫山艾草随风摆,艾草中有一块巨石,我的后土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我紧紧将它握在掌心却不打算追上山路。
回到院内,卫小川随几个仆人又上来拉住我,把我的小锄头丢进池塘,他把我往屋里抱,依旧喋喋不休:“我好不容易在山里找到这风水宝地,你就不要再种柳叶桃了,好毒好造孽啊。我救了你就是给了你第二次生命,你的生命就是我的,所以我说一请你不要说二,我告诉你往东走你就撒丫子跑,听话。” 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的,换做是平常我可能会揍他。
但是今天我不想。
我再不追究前因与后果,也不再追究聚散离合,我遇见,我感知,我接纳,我也会等候。此生守一处几亩花田,看一片云舒云卷,只要安然,只要相信,定会等到千里之外的那人踩着七彩祥云赶来见我。他说的不错,今日别日,一世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结局仿佛不痛不痒的,大概是我拖延太久,最初设想的结局都有点无感了,见谅,期望下篇文更好。
☆、不堪折枝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番外,第一视角卫小川,其实我对他最有感觉。
天原五十三年,卫椴淳王终于发起叛变,身为追雁堂堂主的他竟力挽狂澜,得到江湖众多帮派的支持,跟着一起造反,那一年民不聊生的不止江湖。自我从南疆归来的第二年母后就病逝,宫墙之内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