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 作者:淡樱(晋江vip2012.11.16完结,破镜重圆)-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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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门思过的最后一日,我让梨心在院子里摆了张躺椅和矮足小案,我悠哉游哉地抱着手炉半卧在躺椅上赏着沈珩前几日送过来的秋菊。
这几盆秋菊颜色亮丽,株高朵大,金黄的花蕊怒放,衬着百花凋零的秋色,似有无尽溢彩流光。
我正在心里感慨着沈珩眼光好时,有小厮前来通报,说是沈珩来了。
我从躺椅上坐起,抬眼望去,沈珩依旧是往日里的装束,宽袍大袖,腰间带子系着一块翠盈盈的玉佩。唯一不一样的是,沈珩身后跟了位姑娘,小脸圆润润的,眼珠子乌黑漆亮,一袭浅碧色的衣裙宛若夏日里勃勃生机的绿叶。
打从沈珩进府开始,我就不曾见过沈珩身边出现过姑娘。唔,几乎都可以用不近女色四字来形容了。此番还真的头一回见到。
我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只见那位姑娘虽是第一回踏入王府但却无丝毫惧色,眉眼间亦是从容不迫的淡然之色。我琢磨了下,此姑娘身上颇具“师娘”气质。
再见师父面容含笑,温温润润的,极像话本里所描述的伉俪情深。
我跳下躺椅,规规矩矩地行了师徒礼后,方是笑眯眯地喊了沈珩一声“师父”,微微一顿,又喊了沈珩身边的姑娘一声“师娘”。
话音未落,浅碧衫姑娘脸色一变,似被我吓了一跳。
“我……”
沈珩亦是脸色大变,未等浅碧衫姑娘讲完,就急急地解释道:“不是!碧榕不是你的师娘。”沈珩额有薄汗,他紧紧地盯着我。
我并未见过沈珩惊慌失措的模样,如今一见,心中倒觉有几分新奇,我笑嘻嘻地道:“师父这么紧张,还说不是。师父可是害羞了?或是担心阿爹会棒打鸳鸯?”
说到此处,我望望四周,压低声音道:“师父莫怕,若是阿爹怪责下来,我定会替你护着师娘的。”
“莫要胡说!”沈珩脸色倏然变冷。
我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沈珩脸色又缓了下来,他声音放轻,“阿宛,为师不是故意凶你的。只是以后莫要说这些胡话,碧榕不是你的师娘。若我当真寻到你师娘了,我会亲自带你去见她。”
说着,沈珩忽然停下来,探身拿过我刚刚放在躺椅上的手炉重新塞回我手里,“这几日天气转凉,你身子偏寒,不宜吹太久的风。以后出来时,记得要带着手炉。”
我点点头。
沈珩又道:“碧榕,记住了,郡主体质偏寒,受不住冷的。入秋后,手炉和热茶是要时时刻刻备着。”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是的,公子。”
沈珩对我笑道:“前些日子王妃本想再替你寻个合心合意的丫环,恰好遇着我,便将这差事托给我了。你身边只有梨心伺候着,有时候也难免忙不过来。碧榕家世清白,性情也与你颇是投合。”
沈珩侧了侧身子,又道:“你看看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的话,我再去寻另外一个。”
我身边的丫环的确少了些,如今沈珩送上一个来,倒也是符合我心意。我打量着眼前的浅碧衫姑娘,问:“你叫碧榕?姓碧名榕?”
“回郡主,是的。”
“这名字谁给你取的?”
“回郡主,是碧榕的母亲。”
我略微沉吟,“碧姓倒是鲜有……”
沈珩道:“天下无奇不有。”
我失笑道:“那也是。”连这么光怪陆离的前世今生都能发生在我身上来了,不过区区一个碧姓又何怪之有?更何况,若我没记错的话,缠了我十六载的梦里也有个姑娘唤作碧桐的。
我又细细地瞅了瞅眼前的碧榕,我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看我,目光里似有好奇之色。我心想师父的眼光总是错不了的,遂道:“就她吧,我信师父的眼光。”
碧榕面容一喜,她双膝一屈,跪下,恭恭敬敬地道:“请郡主赐名。”
我微微一愣。
梨心凑到我耳边,道:“郡主,每个卖身进府的丫环都要舍掉以前的名字,由新主子赐名。我这名字当年还是李总管给起的。”
梨心不说,这些规矩我也不曾注意过。
我觉得想个新名字麻烦,便道:“不用改了,就用你自个儿的名字吧。反正我这儿以前有桃枝,如今有梨心碧榕的,皆是草木,倒也一致。”
碧榕大力地给我磕了三个头,洁白光滑的额头都磕出血迹来了。
“郡主,碧榕会一心一意地伺候您的。”
我眨了眨眼,怎么觉得我这唤作碧榕的新丫环看起来似乎很高兴?我悄悄地问沈珩,“师父,这丫环你哪儿找来的?”
沈珩反问我:“怎么了?”
我道:“她所穿的衣裳料子并不差,举止气度也不像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怎会落到卖身为婢的地步?且方才我观她神色,似乎高兴得有些不寻常。”
沈珩轻咳一声,“碧榕原是出身于官宦人家,后家道中落,恰逢她亲人曾对我有恩,而她对阿宛又极是崇拜,我便带了她过来。”
我一怔,“崇拜我?为何崇拜我?”我也不曾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竟有丫环崇拜我,真真是奇矣。
沈珩却道:“这个需要阿宛你去问碧榕了。”
后来我去问了碧榕,碧榕一改从容淡定之色,颇为羞赧地道:“前些日子的夏日宴,郡主一曲动都城,两位炙手可热的皇子纷纷拜倒在郡主的琴音之下。碧榕听闻后,便开始对郡主心生崇拜之意,一直心心念念着想要接近郡主,难得沈公子愿意给碧榕机会,碧榕自是乐不可支。即便再三敛去内心欣喜,可最终还是被郡主瞧见了。”
我听罢,嘴角一抖。
这传言一传十十传百的,到最后竟是传成这样了。
。
我解禁之后,第一件做的事情便是去向阿爹表示我的悔改之意。我懒得想措词,便让碧榕给我写了满满的一张,我出院子时,瞧了几眼,如今对着阿爹便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阿爹看起来心情不错,我才说了不到一半,阿爹就摆摆手示意我不用说了,甚至还笑眯眯地对我道:“知错便好,爹知你喜欢听曲,也知你喜欢听易风的琴曲,特意让人去请了易风回来,你想听多久就能听多久。”
我不解,惊诧地道:“可是易风不是太子的人么?”
阿爹却道:“是太子的人归是太子的人,易风又并未赎身,始终是南风馆的。难不成你爹请个清倌回来为女儿弹琴也不成?”
我心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若是这事当真这么简单,当初阿爹又何必因兄长请了易风回来就恼了他这么久?
我嘴里道:“阿爹,我现在不喜欢听易风的琴曲了。”
阿爹瞪我,碧榕在身后小声地道:“郡主,王爷一片心意,您就别辜负了。”
我可不想阿爹又罚我闭门思过,便道:“多谢阿爹,阿爹对女儿真好。”
阿爹的神色总算是缓了过来,目光往我身后的两个丫环一扫,见到碧榕时,微微停了下,眉头一蹙,“新来的?”
我道:“是师父给我找来的,师父说我身边人手不够,便去寻了个新的丫环。”
阿爹一听沈珩的名字,神色就松下来。
“你师父的眼光总是好的。”
我就知道,在阿爹心目中,沈珩什么都是好的。
出去后,我对碧榕和梨心嘀咕道:“说不定师父是阿爹失散多年的儿子。”
梨心立马道:“不可能。”
碧榕忍俊不禁,也道:“的确不太可能。”
我心想,那也是,爹娘相貌虽好,但未必能生出沈珩此般容貌。只不过若是沈珩当真是我兄长,那倒也不赖。我向碧榕和梨心表达了我的想法。
梨心亦是感慨道:“若沈公子当真我们王府的世子,说媒的人恐怕会踏破王府的门槛了。”
碧榕却是急急地反驳我:“这万万不可。”
我诧异,“此话怎讲?”
碧榕支支吾吾一番,才道:“王爷是南朝人,王妃也是南朝人,怎么可能生得出是北朝人的沈公子?”
而此时,有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伦理纲常,师徒是乱,兄妹也是乱,但自然是后者重些。”
我一怔,扭头一瞧。
是好久不见的易风。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奈奈童鞋的地雷以及傲娇洛童鞋的长评~~
☆、第二十五章
易风神色依旧冷清;施施然向前同我行了礼,起身时,望我的目光多了分复杂之色。
自从上回在南风馆一别,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易风。我虽是不知易风那时为何突然要与我决绝;但事到如今我自己身上诸多烦事缠身;我也无暇顾及;亦是无心去计较。
只不过……
方才易风的那句话却是有些不妥了;我蹙着眉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易风淡道:“以后郡主便知道了。”他抱着怀里的五弦琴;指了指不远处的小亭子;“去那里如何?明远特意为郡主准备了一首新曲。”
说罢;竟也是不等我回应;径直绕过我就往亭子走去。
我注意到碧榕脸色有些不妥;我多看了几眼,问:“怎么了?”
碧榕嘀咕了一声,“郡主,易风公子好生无礼。”
梨心道:“易风公子的性情素来如此,郡主以前可是喜欢得很。不过后来沈公子来了之后,郡主就甚少去秦楼楚馆了。”
我瞥了身后的两丫环一眼,两人噤声。
易风虽是有些无礼,但我也不介怀。即便易风有些莫名其妙,可我心里始终觉得易风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以前还只是有一丁点,许是多日未见的缘故,如今这种熟悉感愈发浓厚。
我跟了上去,同易风一道坐在小亭子里。
易风摆下五弦琴时,我吩咐了梨心去厨房里拿些糕点酒食过来。
梨心离开后,铮铮琴音已是响起。
乍听之下,我有些诧异。易风说是新曲,可这明明就是当初我在夏日宴时弹的江南小调!蓦地,心尖上似有虫子钻过一样,疼得我冷汗直流,脑袋瓜子也逐渐开始酸疼起来。
我浑身痛得颤抖!
碧榕一脸慌张地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子,急道:“郡主!”
耳朵一阵轰鸣,眼前的景象似乎在摇晃,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映入我眼帘的是碧榕皓腕上红得如血般艳丽的镯子。
。
我又做了个梦。
与前几回的梦不一样,周围阴森森的,细听之下,还能听见鬼哭狼嚎之音,凄切得让人不禁毛骨悚然。我打量着四周,所有东西看起来都相当陌生,且透露着一股诡异感。
更为古怪的是,偶尔有人经过,青面獠牙的,缺胳膊少腿的,有些甚至连头都没有。
他们似乎都看得见我,但目光扫过来后又匆匆收回,恐惧之色不言而喻。
我心想,也许这回梦到了阎罗地府。
知晓是梦,我并不害怕。反倒是颇有兴致地左看看右瞧瞧的。看到一双头的鬼怪时,我本想靠近些去瞧个清楚的,未料那双头鬼怪见着我,却跟见了什么似的,溜得比谁都快。
蓦地,我见到一黑一白的身影向我飘来。
话本看得多了,自然是晓得地府里一黑一白的是什么。我细细地瞅了瞅,这地府里的黑白无常皮相倒是不错,并无我想象中的那般吓人。
他们的目光与我对上,我眨了眨眼睛。
黑无常面无表情地道:“这生魂是什么回事?”
白无常翻了翻手里的册子,“不必管,与我们没干系。”
黑无常又瞅瞅我,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噢,我知晓了,是两个混账东西的冤孽吧。”
白无常却是勾住黑无常的肩,“冤孽什么的,凡人的事自有他们解决的一套。趁王爷去天庭赴宴了,我们去偷懒一把。”
“哦。”
他们离开时,白无常忽然对我道:“你要找的鬼在那里。”
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做我要找的鬼?莫非在说秦沐远?
我迈开步伐,往白无常所指的方向走去。走了一小会后,我见到一个小小的洞穴。我沉吟片刻,还是走了进去,洞穴里幽深寂静,我走得有些心惊胆战。
不知过了多久,我方是见到一抹人影,不对,应该是说鬼影。
是个女鬼。
她一脸的神色恍惚,独自坐在岩石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我轻咳一声,她抬起头来,望见我时,她多了几分诧异,同时的,又有几分了然。
她站了起来,“你是新来的?”
我眨眨眼,她看起来似乎不怕我。
她又道:“今后我们有伴了。你叫什么?怎么死的?”
我也不好告诉她这是梦,于是便道:“我叫萧宛,做梦死的。”
她愣了下,唇角一勾笑了笑,“那你可死得真冤。不过我的名字跟你差不多,我生前姓谢,单名也是个宛字。”
谢宛?我听得心中大惊,莫非这回的梦不是秦沐远了,轮到谢宛了?也就是说这是上一辈子的我?
她又道:“我在这里待了一百多年,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我问:“你怎么会待了一百多年?不是死了后就能够马上投胎么?”
她叹道:“原本是这样的,但我的情况特殊一些。”她又连着叹了好几声,“我生前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爱得太久却没得到回应。其实我一点也不恨师父,也不怨。情爱之事,讲究个你情我愿,要怪就怪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