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番外 作者:西风白马(晋江2014-06-29完结)-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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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罪恶滔天的女人,视人命如草芥的女人,令无数气势汹汹的男人最终痛不欲生的女人,必然是个令人恨之入骨的女人。
少年不能自主滑落的指尖,似是就在这一刻稍作停顿,女人但觉胸前膻中穴突得微微一痒,内息已然混乱,香艳的娇手却是再也无力执起少年的手臂。
“流鸢……”女人不得已松开了臂膀,“你……”
少年却只是淡定自若地退后两步:“对不起,罂鸺,或许老天爷也认为,你我之间最好的谈话方式,便是保持距离。”
女人揉揉胸口,已是不痛不痒,她明知眼前的少年步步留有余地,可她仍旧觉得羞耻,天下间,只有为数不多的男子能够抵挡自己的诱惑,当然,这些为数不多的人们大多也都因此死相可怖。望着眼前人,女人暗暗咬牙,她只能想象自己瞧见了那清癯的身躯蜷缩在地上匍匐,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快感,得不到的东西,不如迟早毁灭。
“即使不是现在……” 女人切齿呢喃。她整了整衣衫,已不愿妄做最后的努力。若非使命难为,她一定即刻要了这盲眼少年的性命。
“流鸢,你听着,切莫忘了尊者这次予你的任务,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前定要得手,你该好好考虑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女人恶狠狠地甩下最后的字眼,几个起落,身形已消失得无迹可寻。
清风过隙,隐去了单薄少年苍白的笑容,那不是件易事,却是必须成功的事。他本不愿被卷入任何的江湖纷争,然而江湖纷争,却仍旧日日都在上演,甚至,某些时候,纷争,已不仅仅局限于狭隘意义上的江湖。或许人这一生,总有许多事身不由己,所以有那么一刻,他几乎只想到一个人远远遁去,再不理会这些惹人神伤的是非恩怨。
于江陵看来,杀人,永远都不可能是件令人开怀的乐事。
作者有话要说: 修整……砍掉了很多雷兄的戏码【他不能再抢戏了
☆、03 观衅而动 (已修)
03 观衅而动 (已修)
绿水,青山,草木皆盛。红花,赤霞,斜阳向晚。
清逸俊朗的少年衣袂随风,手中一支细长的紫玉竹杖有节奏地敲打着地面,宽大且长的袍袖不住摇曳,使得他的身躯看似有些许飘逸单薄,又似有些许孤寂落寞。天色已暮,少年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想不到古道旧途,原来却不只我一人。”江陵自言自语道,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江陵说的不错,因为身后古道之上“得得”的马蹄声已渐渐逼近。不多时,蹄卷飞尘,一列马队扬鞭而过,此时日影西沉,天色更加暗淡下来。
老年骑士身型枯槁脸色蜡黄,不甚起眼,只一双招子如狼似虎,扬马兜了几转,飞尘尽起,十数人马自行背道驰离。精壮大汉面容凶悍,一道长疤斜划右眉,微一点头,另有众人紧随其后翻身下马。
老年骑士是漠北十三鹰的领袖“蚀骨鹰”龙鼎成,而疤面大汉是卧虎寨的总瓢把子“鬼煞”马平川,这二人都是在关外以杀人越货闻名的流寇匪首。这些悍匪散布大漠各地,向来不相往来,今日却如此有组织地纠集一处,实属异事。
有那么一刹,江陵好似顿住了脚步,可是仔细看时,他也不过微一侧首不曾抬头,仍旧似未闻其声般兀自前行,似是未曾注意过身前不远处的巨大响动。直至老年骑士的马队浩荡横阵眼前,去路被阻,江陵方才停缓了脚步。
“鼎爷……”龙鼎成身旁一个窄目稀眉、阔腮宽颌的年轻骑士,已然摩拳擦掌,“兄弟们已许久没做过买卖了!”
龙鼎成双目炯炯,却是不置可否,只凛然对少年道:“此路不通,阁下择道而行吧!”
江陵闻此旋即驻足,不禁面露难色,眼神甚是茫然:“大路朝天,岂有禁行之理。”
“朋友,你是哪条道上的?”身材雄壮的年轻骑士虎视眈眈。
“博日格德!”龙鼎成威严喝令。年轻骑士一声闷哼退至一旁,却目露凶光。
近百十年来战乱频发流民四溢,北方大漠早已民族混居,漠北十三鹰中倒有五人并非正统汉人。“博日格德”在蒙语中即意为“雕”,年轻的骑士人如其名,身若飞鹰走犬,正是漠北十三鹰中的长翼鹰。
“年轻人,地狱无门。”龙鼎成目光灼灼,言义威恐,“老夫曾与燕王约法,漠北十三鹰踏足中原,是谓辅佐大明建功立业,再不行不义之举。”
“漠北十三鹰,原来是他们,连这些人也到了……”江陵心下自嘲道,“霉运当头,我竟总能遇上如此凶神恶煞。看来今晚无论如何也是尝不到黄鹤楼的菜苔炒腊肉和清蒸武昌鱼了。”
“既是如此,人还是活得长久些好。”江陵脸色尽显窘迫,无奈转身返行。
古道苍凉,星月光浅。时间已是所剩无几,手执紫玉竹杖的少年匆匆行进。晚风中,远远传来马儿的环佩清响。不知何时,空气中开始隐隐弥漫着血腥,以及故人久违的声音,与熟悉的味道,似有一道无形的线将此间的种种彼此牵引。江陵心中一阵悸动,不禁加快脚步,一个回身,行进密林深处。
江陵摸索着前行,杂乱的枝叶很快便刮得身上衣衫破裂,脸上手上也都有了淡淡的血痕。江陵暗悔自己的鲁莽,明眼人也不会选择在幽暗无光的林间独行,何况,眼前一片漆黑的自己。但是,很快江陵已经不再介意撩人的林木,因为他听到了密林尽处远方的丝丝人声,那是短兵相接的声音,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么?
……
马队又一次停了下来,花待撷翻身下马,文雅地掸了掸锦衣上的尘土。长空帮的花先生极少有独自行动的时候,每一次出行,他都是前呼后拥,有各种近卫随侍左右。但是这一次,到此刻为止,他却必须单枪匹马铤而走险,因为他要去见玄衣尊者。玄衣尊者的背后,是一个背景更为神秘,势力更为庞大的组织。
花待撷向来未雨绸缪,凡事都欲占尽先机,他绝不容许哪怕一丝一毫的错误纰漏。然而世事难料,花待撷总还是有些事情百密一疏。他竟始料未及,此时此刻的雷鸣,匿身暗处,枕戈待旦,正伺成熟之机。
刀光惊现的瞬间,雷鸣已率领手足突袭而至。花待撷猝不及防,与雷鸣的人马陷入了一场恶战。石火风灯,一条条坚韧的生命燃尽热血,就此取义而终。
雷鸣直至此时方才发现,“愁杀看花人”的本领似乎当真不在长空帮帮主任天长之下。手足接连阵亡,有如切肤之痛,雷鸣视死如归,亦陷入了孤军奋战。
刀仍在手中,执刀的手仍在扬动,扬手的人却已相继倒下。花待撷未诛,长空帮未复,士为知己者死,雷鸣单刀直入,此时似早已浑然将生死置之度外。
隐身在暗处的少年也在倾听着一切,雷鸣手中的刀虽仍奋力挥舞,却已是力不从心。而花待撷尽在场中游走,早已占得上风。出于不为人知的目的,江陵决定帮一帮雷鸣。所以花待撷在猝不及防之际只闻一声爆响,场中已是烟雾四起蔽人耳目,再无可视之物。惊异万分的花待撷以袖掩面退却数步,在烟雾散去定睛细看之时却早已不见了雷鸣身影!
无名小卒却不容小觑。
“雷鸣……”满心惊惧的花待撷镇定了心神,咬牙切齿依约来到了玄衣尊者面前。
“花待撷,你迟到了。”青铜面具的背后,是骇人听闻的鬼语。
“在下不愿尊者受扰,定要有备万全,才敢相见。还望尊者见谅。”花待撷言语恭敬,却并无致歉之意,言外倒似乎是有七分骄傲于自己的部署周全。
“花待撷,十五月圆,神龙再现,燕王要中原武林统归一人。”鬼语悚寒,雌雄莫辨,轻描淡写之下竟是一场浩劫的倏然而至。
“啊……”花待撷惊愕有余,“圣上要再颁御龙令?!”
“花待撷,燕王如此器重于你,莫要让燕王失望。”鬼语即立威言。
“空明剑靳远之亦有先皇所受的御龙令……”花待撷顿时顾虑丛生。
“花待撷,责有攸归,你且行你分内之事即可。”鬼语洞幽烛微,一言蔽之。
……
烟幕突起之时,雷鸣体力已耗至极限,又见情况骤变,疲惫的身躯早已不能自控,来不及思索甚多,便欲昏死过去。
“走这边!”雷鸣突闻一个略显熟识的声音。未待前行两步,一个清癯的身形便已负起自己的另一半臂膀。雷鸣恍悟,方才就是此人暗中相助!
树影重重,雷鸣亦无暇顾及看清救命恩人的面容相貌。只隐约察觉这是个轻功卓绝的少年。雷鸣身负重伤,体力终是不支,再欲启程,脚下却已无路可循!
雷鸣强忍住痛楚挪动自己浴血的身躯,他不懂,他就这样又逃过一劫,但他不能不向救命恩人致谢!“多谢……多谢少侠相助……敢问少侠……”雷鸣奋力起身,却又颓然倒地。
江陵摸索到雷鸣宽阔厚实的肩膀,本欲扶雷鸣站稳,却摸得一手血肉模糊。
“我是江陵。曾与雷大哥有缘。雷大哥不曾记得我了?”江陵也在兀自喘息。
“啊!江兄弟!竟然是你!”雷鸣的喜悦与惊异不足言表。
“雷大哥,我们不能停。”江陵勉强笑笑,微一点头稍作停顿,“穿过此间密林,即为官道,向东二十里,便是汉阳府。”江陵面向东方,彼时与雷鸣在京师离别,他亦不曾设想,会于今时今日以此种方式在此地重逢。
接连数十日的辛苦谋划,独一人生还的浴血奋战,雷鸣终究还是满盘皆输。若非江陵救他于水火,雷鸣就要前功尽弃命丧黄泉,有何资格再谈斩杀花待撷匡复长空帮!雷鸣痛心疾首,自己的谋而不周,枉自白白断送了十数兄弟性命。
“没想到我竟与江兄弟不期而遇,却不知兄弟为何会现身于此?”雷鸣劫后余生,心中亦有种种疑问,椎心泣血间思绪难免起伏,此时方才直视眼前手持紫玉竹杖的少年,发丝衣衫虽已凌乱,脸颊亦有道道血痕,但依旧难掩异于凡夫俗子的清逸俊朗。
“只是偶然行至此间,却没想到竟能与雷大哥相遇……”江陵坦然却略带苦涩,“此处依旧危机四伏,待寻得安全之所,再与大哥一一相告。”
“好……”雷鸣无力再战,雷鸣不能自已。现如今的雷鸣,损兵折将,孤掌难鸣。然而雷鸣必须活着!只有活着,他才能重振旗鼓!眼前的少年,带给雷鸣生的希冀!
“雷大哥,还烦请大哥指引方向。”江陵无奈一笑,“大哥莫不是忘了,我看不见,我是个瞎子。”
柳已成荫,繁花似锦,荆楚之地的夏似是也有着别样的魅力。拖着重伤的身躯,雷鸣翘首盼处,汉阳府的城池已是远目可及。晴川历历,芳草萋萋,汉江水畔,黄鹤矶上,琼楼玉宇在骄阳的映射下,闪耀着熠熠的光辉。
……
七月初七,宜解除,祭祀,理发,入殓,安葬,破土。忌嫁娶,置产,斋醮,入宅,移徙,安门。酷暑难耐,老李轻扇着手中破败的黄历。
“咳咳……”老李轻咳两声,将手中的黄历置入怀中,却横刀拦住了来人去路。他毕竟还是公门中人,即使不愿担君之忧,但是既然食君之禄,也还是要忠君之事。
年逾不惑,李寒山也算阅历颇丰,江湖中人的恩怨杀戮,他早已不足为奇。就好似眼前两个欲混于人潮入城的年轻人,便甚是狼狈不堪。清癯朴素的少年额有伏汗气息凌乱,浓眉大眼的青年衣衫褴褛血泪斑斑,定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激战。
手持紫玉竹杖的少年脸色苍白,双目茫然失焦,人高马大的青年眉目赤红,却已于暗地里握住了浴血的残刃。老李正欲问话,却闻到一阵阵令人恶心的腐臭窜入鼻内。
“官爷,求求您行个方便吧。”烈日当头,正午无风,伴随着逆着入城的人流,汉阳府城门出城方向,却迎来了一支寒酸的送葬队伍。少女一双无辜的杏眼噙着热泪,“我爹爹的尸身都已经腐了。”粗布乱头,不掩国色。一身孝服的少女,我见犹怜的少女,娇俏的尤胜天人。
老李瞧瞧正待入城的两人,心下微一掂量,终于捂着鼻子走向出城的送葬队伍,兜兜转转绕了几遭,几个粗鄙的乡下人,一口陈旧的破木棺材,在这本该优哉游哉的静默夏日里,实在是大煞风景。
李寒山向来不是个恪尽职守的人,得过且过始终是他的人生信条,但是这一次,他却一脸严肃地摇摇头:“大姑娘,我不过也是例行公事。最近盗匪猖獗,又有钦犯流窜,来来往往的客足商旅均要仔细盘查。所以,实在是得罪了。”
李寒山轻手一挥,身后候着的两个公差已七手八脚地卸了棺材盖子。恶臭立即迎面扑来,老人干瘪的脸上双目圆睁,蠕动的蛆虫遍布着枯槁流脓的身体。
“爹!”少女颓然扑倒,“女儿不孝!”少女已是涕泪纵横。
“大姑娘,死者已矣,节哀顺变。”李寒山忍不住暗自作呕,现在他巴不得这群人即刻从自己眼前消失。
少女不顾清泪沾襟,依旧哭得梨花带雨:“爹爹,女儿一定让您入土为安。您瞑目吧。”
盖棺定论,李寒山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他甚至有些替那刚刚死了父亲的少女伤心,谁没有老婆孩子,父母亲人呢。
汉阳城门下,翩若惊鸿的回眸,白衣素裹的少女,一双妙目冷凝,在刺眼的阳光下灼灼生辉。少女转过婀娜的身躯,漫不经心地抿了下秀气光润的朱唇,身影逆着入城的人群悄然掠过。不待片刻,送葬的队伍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