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相思赋(派派)-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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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大骇,怔怔看了他一眼,缓缓将手中雨伞放下。
萧纲走近我,轻轻拉着我的手,对身后小内侍道:“速备马车,送我们出宫,回晋安王府。”
我们的马车驰出皇宫时,将近三更时分。
萧纲将我送回晋安王府中,对我说道:“父皇命我今晚留宿宫中,我稍后就回宫去。明日一早会有太医前来替你请脉,你若是觉得身体好些了,我再送你去镇江。”
我独自一人躺在王府偏殿的房间内,翻来覆去无法成眠,反反复复思虑萧统被陷害一事,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此事系何人主使,那主使之人为何会对萧统如此仇恨,处心积虑设下圈套离间皇帝与萧统的父子之情?他们料想皇帝大怒后必定赐死魏雅,此人一死便无对证,萧统的罪名亦无可辩白洗刷,却不知他又是如何收买东宫小内侍魏雅,令魏雅心甘情愿冒着巨大风险替他作伪证诬陷太子?
借着微弱的烛光明灭,手腕上渡弓赠予我的那枚小金环发出明亮的金色光芒。
我心中微微一动,想道:“爹爹对我说有此金环可畅游三界,那么我亦可前往地界了,若是能够寻到魏雅的魂魄,问清其中情由,必定可以找出那幕后主使之人,揭穿萧郎被人设计陷害一事真相。”
我虽然如此想,却不知前往地界之法,渡弓赠我金环之时我一心只顾前来人间,竟然不曾向他询问如何前去地界,不禁暗自懊悔不迭,迷迷糊糊中渐渐朦胧睡去。
似乎是在梦中,我手腕上金环又倏地闪亮了一下。
我睁开眼睛看四周,顿时大为惊讶,我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地下都城内,城中道路四通八达,亦有路人来往行走,与建康城几乎毫无二致,景物亦与人间并无区别。
只是,人间仰首可见明亮天空,此处却是漆黑一片,光线全部来源于烛火,略显模糊昏暗,那些路人见我出现,径自三三两两从我身边经过,谈笑风生,仿佛视若无睹。
我惊奇抬首张望,暗自猜疑此处究竟系何地,却见一人身着宫中内侍服饰,怀抱着一个水罐,自集市南端而北,我见他的形容面貌正是魏雅,心中不由大喜,迅速奔跑过去,大声喊道:“魏雅!给我站住!”
他闻声回头,手中的水罐“当啷”一声摔落在地,碎裂成数块瓦片,似乎准备夺路而逃。
我闪身截断他的去咯,伸手挡住他道:“别走!我有事要问你!”
魏雅面带惶恐之色,伏地叩首道:“娘娘……奴才虽然有罪,可是奴才在地界已受过十八种刑罚了,刚刚才出炼狱……奴才知道您是上届仙人,您放过奴才吧,那种苦……奴才实在是受不住了……”
我盯视着他道:“你要我放过你不难,但是你须得将那件事对我说个清楚明白!究竟是何人主使?你为何要害太子?”
魏雅叩首不迭,说道:“奴才一定实话实说,决不敢有半点欺瞒娘娘……三年前,太子殿下命奴才寻钦天监勘察丁贵嫔娘娘的墓葬之地,靖惠王萧宏对奴才说他亦相中了那块墓地,让奴才设法换一处,他便给奴才三千两白银……奴才当时料想好地甚多,依他之言更换了一处,谁知后来听说新墓地侧有厌祷之物……靖惠王又来寻奴才说,此事奴才横竖脱不了干系,难免一死,若是招认系太子殿下授意,皇上钟爱太子,奴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另外再给你奴才族人良田千顷……”
我眉尖微蹙,问道:“靖惠王萧宏?是他么?”
魏雅忙道:“不知娘娘是否还记得,太子殿下依照律例处斩临川王一事……”
我回想起那日与魏雅、小璃儿一起前往昭文殿偷窥萧统之时,确有朝臣为处决临川王贪赃枉法一事而争论不休,众臣中有人担忧,道是临川王系皇帝六弟靖惠王萧宏之独子,且与皇帝曾有父子之谊,不宜处斩。萧统为明律法,决意下旨处决临川王,不料竟因此招致靖惠王萧宏的对他的仇恨与报复。
魏雅又补充说道:“靖惠王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奴才曾见过他家中使用器具,较皇宫还要奢华百倍……”
我盯视着他道:“那些身外之物,对你真的如此重要么?萧郎对待身边之人向来温和宽厚,你竟然为了区区数千两白银,泯灭天良谋害他,你于心何忍?你收受萧宏的白银与良田,却因此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亦未曾享用过几日,却又是何苦来!”
魏雅无言以对,涕泪交流,面带无限愧悔之色,说道:“奴才如今受过地界刑罚,明白道理了……娘娘若是见到太子殿下,请替奴才带一句话,奴才魏雅对不起殿下,来世必定为牛为马,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以赎己罪……”
我见他模样可怜,摇摇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殿下向来仁善,想必不会怪你,你不必如此伤心了。只是那萧宏尚在人间,此事我必定要他还我萧郎一个公道!”
魏雅哭泣不止,不停叩首。
我正欲说话,耳畔传来侍女的轻唤之声,道:“娘娘醒来了么?”
8。弱影掣风斜
昨夜一场大雨过后,天空已然放晴,空气中带着一种清新的气息。
数道清晨曙光穿透浅粉色的薄纱照射进房间内,我睁开眼睛见日照纱窗,急忙翻身坐起,问那侍女道:“三王爷回王府了么?他有没有吩咐你们借我车马?”
那侍女举止温柔沉静、说话稳重得体,似乎并不畏惧我的狐族身份,一边替我拿来更换的衣服,一边轻声答道:“三王爷尚未回府,昨日王爷吩咐太医前来替娘娘诊脉,太医已到了,正在外面等候娘娘传诏。”
我向她点一点头,说道:“请他进来吧。”
我将手移动到依然纤细的腰间,细心感受着一个小小生命的微弱颤动,喜悦之中却带着淡淡的忧虑,我在天界渡过了相当于人间四载的光阴,腹中胎儿也随之长大了四年,如今孕期即将过半,它所需要的能量一定越来越多,我担心我的修炼功力太过单薄,无法保全这个孩子。
我挽袖伸出手让他号脉时,无意中低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的形貌与昔日我在金华宫中所见尚药典御徐士茂有七分相似,年纪却略小一些,顿觉十分惊讶,说道:“你是……”
他屏息诊视完毕,才撤回手道:“臣之兄长系原尚药典御徐士茂,如今已辞官回乡,临行前将臣举荐入宫侍奉诸位娘娘。”
那侍女在一旁言道:“徐大人尤其精于药剂、妇产二科,宫中娘娘们凡有小恙,皆是徐大人妙手回春。”
我点头道:“原来如此,果然是家学渊源!请问徐大人,我的孩子此时情形如何?”
徐之范并无讳饰之辞,直言相告说:“娘娘左右脉象皆悬浮,腹中胎儿碾转难安,娘娘须得多加小心,注重饮食调摄,更须劳逸适度、调理心神,慎重养胎为上。”
我早已有此预感,却不知他是否看出我身为异类,试探着问他道:“以你之见,我腹中胎儿何时能够出生?”
徐之范略有犹豫,才回答说:“臣虽可断定娘娘确有喜脉,但是无法确定此胎何时成形……不过,臣闻尧舜之母皆是妊娠数载方生二帝,娘娘洪福齐天,必定能为三王爷诞育小王子。”
他似乎并不知道我就是昔日东宫内的狐族女子“谢妃”,见萧纲请他前往王府替内眷诊视,以为我是萧纲反而妃嫔,他为了宽慰我竟以尧舜生母作比,隐隐有巴结逢迎萧纲之意。
我身旁侍女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徐之范不可再言,他立刻会意住了口。
我假装不曾看见她的眼色,问徐之范道:“你可有药饮调摄之法么?”
徐之范忙道:“臣有一剂家传安胎药房,十分灵验,亦并不伤身,可常年饮用。臣即刻就替娘娘将此药配制齐全,请娘娘安心。”
正午时分,我登上晋安王府前备好的车辕,却见前方一匹马飞驰而至,萧纲的鬓发被风吹得有些微乱,匆匆下马。
他见我尚未启程,轻舒了一口气,问道:“今日太医前来看视过你么?他如何说?”
那侍女忙近前禀道:“徐太医来看过了,娘娘适才饮用过了安胎药,奴婢遵王爷吩咐备好了车马,正要送娘娘前往镇江去。”
萧纲一手掀起马车帷幔,黑眸注视了我片刻,才缓缓说:“萱儿,一路小心。父皇今日一早下旨有要事交与我处理,我此次不能亲自护送你出京了,现有王府中精锐侍卫八名,应该可以保你平安见到大哥。”
我向他微微一笑,将帷幔合起,轻声说道:“多谢三王爷。”
马车一路飞驰,建康距离镇江不过数百里之遥,我料想不久即可见到萧统,心中稍觉宽慰,倚靠着马车背垫,随着车身颠簸摇摇晃晃打盹。
忽然,我听见马车长嘶不止,随即传来数人相斗之声,急忙掀起马车帷幔一角向外张望,我们此时正行走建康郊外的一条僻静小路上,那些护送我的王府侍卫们纷纷拔剑出鞘,与数名黑衣蒙面之人激烈相斗。
一名王府侍卫身中数刀,含怒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冒犯晋安王府的车驾!”
那些黑衣人并不回答,似乎并非寻常劫匪,他们身形皆高大魁梧,与中原人迥异,手中所持宝刀皆系精钢所铸,他们出手十分迅速、狠毒无比,招招将人置于死地,那八名王府高手渐渐不敌,或死或伤。
一名黑衣人向马车飞掠过来,一手掀开帷幔,一边冷笑着道:“我今日倒要看看,马车中究竟藏有何物,能劳梁国三王爷如此慎重,派遣数名高手护送出城?”
帷幔掀起,他看见了我的面容,竟然略怔了一怔。
随后,他的双眸立刻迸发出诡异难测的光彩,一手将我衣袖抓住,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随我走一趟吧!”
我微微侧身闪避,将衣袖收回,含怒道:“你是何人?我身边并无贵重珠宝玉石,你们若要打劫,未免寻错人了!”
那黑衣人眸露得意之色,低声道:“虽非珠宝玉石,却远远胜之多矣!实在想不到我今日竟机缘巧合寻觅道皇上日夜思慕之人,恕我对你不住,要将你带回去见皇上了!”
我见他欲动手挟持我,情急之下顾不得此时身体状况不宜动用法术,挥袖将他的手掌打落,随后从马车内飞跃而出。
偏僻道路两旁,分布着连绵不断的数座小山丘,山丘虽然不高,却生满绿树,我迅速奔逃至密密层层的树林中,纵身跃上一株高大的香樟树,轻轻缓过一口气,向树下张望。
那些黑衣人果然纷纷追赶而至,那发现我之人眸光锐利深邃,正在林中四处梭巡窥探我的踪迹。
他身旁一黑衣人道:“金狮护法,你适才所见果真是皇上御笔所绘之人么?”
那人冷眼观看林中,说道:“我决不会看错。今日不曾劫到我们所想之物,却有意外收获!她此时必定尚未走远,你们小心寻找,皇上早有旨意,十二护法中才谁能将此女寻觅入宫,即刻荣升大国师之位,随从人等另加爵三级,你们都用心些寻找。”
那些黑衣人闻言忙领命继续在林中细细寻觅。
我躲藏在浓密的树荫内,腹中传来一阵阵若有若无的绞痛感觉,心头顿时无限焦急慌乱,不敢再轻举妄助。
他们寻觅了许久,终于发现了我的落在树下随风轻扬的一片绿色衣裙,纷纷向我所藏之树飞掠而来。
我一动不动,心中无限凄苦,几乎要落下泪来。
虽然我很想利用法术逃走,可是我很清楚,此刻只要我再动用半分真气,我腹中胎儿一定难以保全,为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我已经不能再反抗他们,只能柔弱无奈地停留在原地。
他们顺利虏获了我,将我的双手束缚住,带到郊外一座民宅之中。那民宅并不显眼,外面看似并无特殊之处,进入院落内,却见无数腰悬宝刀的侍卫排列整齐站立在正房门外。
那名为“金狮护法”的黑衣人一手拉着我,一面急速前行,在房间外叩首回禀道:“臣启奏圣上,有大喜之事!” 房间内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道:“有何喜事?梁国边防布阵图拿到了么?”
这个声音柔脆而爽朗,我曾经在梦中听见过。
我思忖之间,早有一人将房间门推开,移步向金狮护法与我走过来。
他年约二十开外,两道剑眉飞入鬓,身上所穿虽是中原服饰,与他的气质却并不相符,他年轻的脸庞散发着英姿勃发的光彩,身上透出一种豪迈的王者之气。
是当今的北魏皇帝――元翊。
北魏与南梁自大通元年在徐州一战败北后,不敢再犯中原,两国相安无事甚久,北魏人此时为何前来中原?元翊竟然亲自悄悄潜入建康,并且言及“梁国边防布阵图”,莫非他心中再起大动干戈之意?
元翊看见我的瞬间,双眸霎时一亮。
他匆匆飞身步下台阶,在我面前两尺开外处停下脚步,带着惊喜与质疑仔细凝注着我,仿佛不敢相信一般,喃喃自语道:“朕看错了么?真的是你么?”
金狮护法躬身向他行胡礼,说道:“启奏圣上,臣在建康城外设伏多时,今日见晋安王府内数名侍卫郑重其事护送一辆马车出城,料想那萧纲诡计多端,此事必有蹊跷,遂在前方不远处劫住了他们。意外见到此女,臣犹记皇上昔日所描画之图像,因此才将她带回皇上面前。”
元翊终于回过神来,脸庞上浮现开心的微笑,对金狮护法称赞道:“此事做得很好!朕回京后一定重重赐赏你!”
金狮护法忙叩首谢恩,说道:“臣叩谢圣恩,萧纲手下尚有负伤逃脱之人,他失去此女踪迹,必定会四处搜寻,皇上不如及早返回……”他向前一步,对元翊细声耳语数句。
元翊闻言向我看过来,热情的眸光不停打量着我,向我说道:“你别怕,朕带你回朕的皇宫去,只是眼下要暂且委屈你一些时候了。”
我尚未来得及惊叫出声,元翊身旁的两名护法同时向我出手,我眼前一黑,顿时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眸,审视着所在之处。
这是一座黄金嵌饰的圆拱形宫殿,呈八角之形,每一个拐角处都悬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