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如故 作者:欢无几(起点女生网榜推vip2013-11-11正文完结)-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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堇南伏在浴桶边沿,心烦意乱地回了一句。
“管他呢。”
就在阮娘起身去准备热水时,她低低的说了一句,像是在和谁赌气似的,声音里有些倔意。
“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嫁给那呆子的。若父亲硬逼我,我便剃发当尼姑去!”
***
淳于崇义说是“往后再议”,淳于府能等,不代表梁府能等。
梁道恒因为秘密被人窥探了,已经大半年没有睡个囫囵觉了。他时常都会梦到,某日皇上驾崩、太子继位,新仇旧恨一起算,将他车裂于东市菜市口的景象。
每当被噩梦惊醒时,他浑身都已被冷汗浸透。
想到太子在一个几百年都不会有人去的行宫里住着,他倒不觉得太子会威胁到自己。相比太子,淳于府才是令他头疼的存在。
一日宫宴,他遇到淳于崇义。寒暄过后,淳于崇义便将两家联姻的事略微提了一点儿。他听罢,自然是一百个同意。
一来,淳于府的势力虽然再也无法同从前相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淳于崇义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保不齐淳于府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二来,堇南嫁入梁府,他便不再担忧秘密会被泄露出去了。
无论从哪一点来说,让堇南和自己儿子成婚,对于他来说都是有利无害的。
如此想着,听说堇南上山求佛的途中遇到山匪,他便趁热打铁,遣了梁楚到淳于府送些补品,美其名曰是给堇南“压惊”来的。
堇南怎会不知梁道恒心里的算盘。
因此一听到梁楚到府上拜访,她压根就没打算要给他好脸色看。
西花厅内,因为父亲在场,她不好表现得太过排斥梁楚,只是当梁楚问起什么时,她都懒懒散散地回答,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梁楚便坐不住了。
他生性木讷,本就不懂如何与人相处。此时他问十句话 ,对方才答一句。一时间,他只是用手掌摩挲着两膝盖,眉眼之中尴尬万分。
淳于崇义看出了他的窘迫,便笑着让他回府将谢意转告给梁太医,也算是替他解了围。
梁楚此番来,除了送礼给堇南,还有另一件事。
堇南将他送出西花厅时,他挠挠头。从袖里取出一把诗扇递给堇南。
堇南接过诗扇,以为是送给自己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正想着该如何婉拒。却听梁楚道:“堇南小姐,这诗扇劳烦你替我转交给林公子。公府考场上,我曾见过他。说实话,我梁楚活到十七岁,也算是见过不少满腹经纶之人。可林公子的才学。非一般人能比。我很想认识他这个朋友,还请堇南小姐——”
“行了。”堇南有些不耐烦道:“举手之劳,我帮你转交就是了,你无须客气。”梁楚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他不再低着头,他抬头望向堇南。瞳仁黑如点漆,笑道:“这诗扇——若堇南小姐还看得上眼的话,改日到贵府拜访时。我另送一把给你。”
呵呵……谁稀罕你的破扇子……心里虽在冷笑,不好驳了梁楚的好意,堇南干笑了一声,“这都快入冬了,要扇子来做什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多谢了。”
堇南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温柔。梁楚一听,两腮便红了起来。
“那……我便告辞了。”他转过身。步伐匆匆,逃也似的走了。
堇南则往相反的方向——凤竹院走去。
一路上,她想好了要和林肆风说的话。可一走进院里,看到林肆风斜躺在竹榻上,身边一只铜炉正往外冒着白袅袅的烟。
她汗颜。她从没见过这样矛盾的人,既然怕冷,为何要睡在竹榻上。她过去,将诗扇扔到林肆风的袍子上。
林肆风缓缓松开合着的眼,看到堇南,他并不觉得诧异。
“什么时候,你还会作诗了?”他展开扇面,抑着笑道。
堇南看着林肆风的神情,心中很是不解。她不明白。那日在静心斋,他奉命出府挖了王世江的双眼。几日前在山上,他对温姝萦百般温柔,对自己则冷若冰山。难道他都把这些事忘了么?此时此刻,他怎么能像个无事人似的同自己说笑呢?
“梁楚让我转交给你的。”她皱着眉,冷冷道。
“梁楚?”林肆风眉头微拧,回想到公府考场上确实还有这么一个人后,他长长地“噢”了一声,便揭开铜炉的盖,将诗扇扔了进去。
诗扇没入火堆之中,火苗忽地窜高,印在林肆风那双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眼里,就如泪光一样微微闪烁。
堇南本想责问他为何要这么做,可当她看到他眼里的光点时,她稍稍错神了一下。
她不晓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那滴藏在林肆风眼底的泪水是不是真的。
“过来。”林肆风朝她招了招手。
她讷讷地靠近他,只觉身子一歪,她便投入了他的怀抱之中。
突然,她想起了住在朝云寺时做的一个梦。梦中,她也向现在这般,被一个人 紧紧地圈在怀里,那人的胸膛温暖似火,天地间一片冰雪,她觉得不觉得寒冷。
也是因为那个梦,她才能及时醒过来,在火灾中逃出来。
梦中的人,应该就是林肆风吧。
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甘愿就这样被他的气息包裹住。
良久,林肆风松开了手。
他那苍白如玉的脸上,缓缓地浮出一个笑容。笑意纯粹而又简单。
“听说你就要嫁入梁府了。恭喜你。”
堇南仓皇地仰起头,就如晴天霹雳一般,傻愣在原地。
正文 091、初雪
091、初雪
“你都知道了?”良久,她声音干瘪地问道。
看着那一副绝情的面孔,她抬起头直直望着他,颤声道:“你就不想对我说什么吗?”
哪怕是一个虚假的挽留,也比这样若无其事的“恭喜”好啊。
“除了恭喜,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林肆风轻笑出声,他从容地将铜炉盖上,不紧不慢道:“你知道我的,我不是擅长巧言令色之人。或许我说的话你不爱听,但那都是……”
“够了!”堇南捂着两耳往后退了几步。
她泪光莹莹地看着林肆风,神情里的诧异和愤恨越加浓厚起来,她切齿道:“你是什么人我清楚得很!淳于府的势力削弱后,你便将目光转向了温府!说到底,无论是我、还是姝萦,都是你的棋子!根本……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在你心里留下半点痕迹!”
林肆风眼含笑意看着眼前几乎奔溃的人,缓缓而道:“你说的甚是有趣。依你的意思,我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了,是么?”
堇南闻言,忽地冷静了下来。
沉默片刻,感觉到两颊上已是一片冰凉,她抬手将挂在脸上的泪珠抹去,红着双眼再次看向林肆风,声音凄凉的开了口:“林肆风,你就不能让我看一看你的真心么?”
说罢,未等林肆风回答,她的脸上又是泪痕纵横,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晕了开来。
正如她所预想的一样,林肆风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扑上前,将颤抖的手覆在林肆风的胸口上,问:“若我嫁给梁楚。你这里……真的不会感到疼痛么……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没有么……”
林肆风神色一怔。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却还是欲言又止。
堇南蓦然收回手,就如指尖被什么灼痛了似的。绝望从她的眼底蔓延开来,她僵硬地裂开嘴角,低声喃喃道:“若你能为我感到心痛……哪怕只是一次,也好啊。”
不想再纠缠,她木木地转过身,步伐沉滞的走出了凤竹院。
***
许是因为天气骤寒。她又吹了寒风的关系,夜里她突然感到身子难受得紧,涕泗横流、全身发热。她知道这是受了风寒的症状。
她唤了一声阮娘,便觉脑袋昏沉,全身乏力得厉害。
待阮娘进来后,她已经烧得满脸通红,神志也有些不清楚了。
阮娘见状。便知堇南这次病得不轻。心想普通的姜汤不济事,只能去请李忠福派个小厮去东市请大夫了。如是想着,她便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迷迷糊糊之中,堇南看到阮娘要走,急得用尽全力发出了声。
“阮娘……”
阮娘顿住脚步,折回榻边点了一盏灯。看着在烛光下枯瘦不已的堇南。她坐到榻边,抬手轻轻地抚过堇南瘦削的脸颊。
她心疼不已,心想到底是因为经历了什么。堇南会变成现在这般摸样。
她还记得初到金麟时,那个小脸粉嘟嘟、身子圆乎乎的小黄鹂。可是现在……她越想越是心伤,不由地轻声问道:“小姐,可是因为林公子……”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堇南的眼角便淌出了泪来。
“可别再哭了,阮娘我不提便是了。”阮娘用手绢将堇南的泪水拭去。忽地又背过身偷偷地抹着眼睛。
***
堇南生病后,便有六七日为出过芷香院。这日她像往常一样,坐在炉火旁,心不在焉的翻了几页手里的书,便侧头看向窗外。
窗外一片萧寒之气。她托着腮正在愣神,一朵朵雪花突然从天上纷纷扬扬的飘洒下来。
她将手伸出窗外,一朵雪花落在手心里,瞬间就融化了。
“唉哟我的小祖宗,身子才稍稍有好转,你又开始胡闹了!”阮娘端着药碗走进来,被堇南的举动着实吓了一跳。
“快将手伸回来。”她疾步走过去,将药碗放在案上,便将堇南的手拉回来。
“知道了。”堇南看着阮娘这大惊小怪的模样,不由地笑了,她乖顺地抬起药碗,眯着眼笑道:“我喝药,成不?”
“你肯乖乖喝药,我便放心了。”阮娘端来一碟蜜饯,推到堇南面前,道:“喝完药便吃一点,压苦的。”
堇南闻言,神情微微一滞。说起压苦来,她记得林肆风 刚进府中时,有一次父亲犯了胃疾,她、林肆风还有阮娘三人便去乾药坊抓药。在乾药坊里,林肆风也说是要用糖来压苦呢。当时,她看到林肆风站在街边同一个男子说话,便问林肆风那男子是谁,林肆风随口一答只说是卖糖的。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那日他们去到东市时,天色已经昏黄了,好些商铺都打烊了,街头小贩自然也都归家了。可为什么会多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卖糖的呢……
说起糖,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一个已经在世上不复存在的人。她的师父道罹,那个嗜酒如命的江湖大盗。一次阮娘做了霜糖,她一个人吃不完,便拿了一些去凤竹院给林肆风吃。当时道罹也在,见林肆风不吃,他便将一碟霜糖全都消灭了。她尤其记得师父吃霜糖时,将一粒粒霜糖咀嚼得咯吱作响。用力之狠,就如跟霜糖有仇似的。
不知怎地,忽然之间,她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为何想起那个不知真假的卖糖人,自己就会联想到师父呢……莫不是师父就是……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她被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吓了一跳。
见她愣了好半天,阮娘催促道:“天冷,药凉得快,快将药喝了。”
堇南抬起药碗喝了一口,那黑漆漆的药汁又苦又涩,令她不禁皱起眉头。
突然听到院外一片喧哗,她好奇道:“外面发生什么了?”
府中好久都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这……”阮娘的目光突然躲闪起来,她吞吐道:“今儿不是放榜的日子么……丫鬟婆子们闲得慌,便都涌去街上看榜了。这会子应该是看榜回来了,一个个没规没距的,竟在府中吵嚷……”
堇南端着药碗,眉头越皱越深。
“阮娘你别唬弄我。外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若不老实告诉我,我这就出去亲自看看。”
阮娘降不住她,叹了一口气,道:“世事难测呵,今儿我也跟去看榜了……出人预料的是,林公子的名居然没有在榜上,反倒是梁家公子的名被列在了榜首……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太过蹊跷了?”
堇南手一抖,差点儿将药汁泼洒出去。她极力稳住神,淡淡道:“这么说来,他是落榜了。”表面虽然平静如许,但她心中却委实很是惊讶。倒不是觉得梁楚第一有些不可思议,她惊讶的是,林肆风居然落榜了。
“阮娘,然后呢?外头为何会如此吵嚷?”
阮娘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愁兮兮地道:“这不是林公子落榜,让一些张三王二给挤在前头,丢了淳于府的面子,老爷扬言要将林公子逐出府去么。”
摇摇头,她继续道:“哪是扬言呢,老爷是铁了心了。已经给林公子下了狠话,限他明日之前离开府上。唉……这会子,应该是平日负责照顾林公子的婆子在央求老爷收回命令吧。想想也是,林公子在府中住了两年,怎会没有感情呢?”
将目光投向堇南,阮娘有些担忧道:“你也莫怪我瞒着你。我这不是害怕你听了心里着急,身子受不住,让病情加重么。”
堇南不动声色,端起药碗来挡住脸,咕噜咕噜地将苦如黄连的药汁一口气全部灌了下去。
走就走吧,林肆风,总有一天,他都会离开淳于府,离开自己。
她看得开阔,但真到了林肆风要离开的时候,她又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时,她听到外面有动静,便趿着鞋打开门望去。
见到阮娘偷偷摸摸地进到院里,她便问:“阮娘,方才你去哪儿了?”
阮娘没留神她已经走出了房间,忽然听到有人的声音,吓得打了个激灵。
“我这是给林公子送点干粮去呢。他在金麟城中无亲无故,万一找不到落脚的地儿,有点干粮撑着也好啊。”阮娘一面说,一面朝堇南走去,伸手吆喝道:“快,快进屋去。外面都落雪了。”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堇南就同她擦身而过,跑出了芷香院。
“这孩子……”她连忙进屋拿了一件斗篷,跟着追了出去。
雪,不知是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