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栖梧枝-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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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儿知道这是她做的大让步。
杜太太说完,似乎也觉得自己今日说话说多了,用手遮住口打了个哈欠:“好了,你回去吧,我也乏了。”雀儿行礼预备退下,站起身时突然开口说:“娘,你刚才笑的很好看,和平时的笑不一样。”
说完雀儿的脸不由一红,急急退了出去,好像多留那么一会,杜太太就会把她抓过来骂。笑的和平时不一样?很好看,难道说自己不是每日都笑?杜太太顺手拿过一面镜子,对着镜子笑了笑,连自己都觉得,笑的很敷衍,没有半点那种美目倩兮的感觉。
究竟是为什么,自己笑的越来越僵硬了?杜太太放下镜子,抚上自己的脸,好像已经很久,从做当家奶奶那日开始,笑就越来越少,怕的就是别人来瞧自己的笑话,这样的自己,怎么会笑的开心呢?初见雀儿时候她脸上明媚的笑容浮现在杜太太眼前,这样的女子,日后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笑起来十分僵硬呢?这样,到底是好是坏?
秋红夏青见雀儿走了出去,这才带着小丫鬟进来伺候,见杜太太只是用手抚着脸,这种情形是从没见过的,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杜太太为何会如此,还是秋红咳嗽一声:“太太是不是要梳洗歇下?”
杜太太嗯了一声,坐直身子,由她们帮自己卸妆,秋红手上拿着篦子在给她篦头发,每晚临睡前,用牛角篦子篦足两百次,可以让头发乌黑光亮。
这个差事,秋红已经做了四五年了,从来不会出差错的,可是当秋红想起今日雀儿出门时候脸上的笑容,手上不由重了一些,看现在的情形,太太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儿媳。
杜太太的手在梳妆台上微微敲了一下,秋红这才发现自己扯下了几根杜太太的头发,忙低声赔罪,手上动作也开始放轻,杜太太看着镜中秋红的神色变化,人大心大,有些事自己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来往几回,杜家和宁家的婚事已经算议定了,只是一来已到年边,二来杜老爷出了趟门,要回来也是小年时候,忙忙碌碌行礼下聘也是件麻烦的事,宁太太和杜太太两人说定,等着杜老爷回来,过了年二月时候就行礼下聘,这事虽说只差一步,也绝少有人家这时反悔的,宁太太的一颗心总算落下。
杜三老爷纳的两个妾室,也传出喜讯,而且是双双有喜,这对杜三太太来说,是件大喜事,没有嫡子,庶子也是子,杜太太也为这个妯娌欢喜,送去一些养身的补品,杜三太太也带着那两个妾过来道谢。
看着杜三太太满面的喜悦,和平时说起子嗣时候的一些惆怅全不一样,两个妾因为有了身孕也无需像平时一样站着伺候,雀儿觉得心里有些堵的发慌,子嗣就如此重要吗?
若是自己没有生孩子,到时是不是也要这样为杜桐纳妾?雀儿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开始发慌,还有凤儿,成婚五年都没有身孕,她想认回自己,不定也是再找一个支持,雀儿有些明白凤儿的心,可是爹娘曾经吃过的苦?
雀儿又有些迷惑,不知道对凤儿,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是该认下她给她一些慰藉,还是照旧不闻不问?
雀儿的神情变化杜太太看在眼里,却不说破,依旧和杜三太太谈笑,年下家家事情都多,杜三太太坐了会也就告辞。
杜太太送她出去,回来还没坐下,吴妈就走上前:“太太,今日已经二十一了,给各家的礼都预备下了,还请太太过目。”说着把账本递上,杜太太看了几行,把账本递到雀儿手里:“你也该学着理家。”
雀儿忙躬身接过,杜家的亲戚故好甚多,今年又新添了几家,连送礼的账本都是厚厚一本,雀儿翻看几眼,就觉头昏眼花,什么宁家陈家张家王家方家吴家,个个都是这市面上有名有姓的人物,送的东西也大不一样,有厚有薄。
杜太太在旁喝着茶,眼不时瞟向雀儿,秋红见雀儿翻账本时候明显被震住,头不由扬了扬,这乡间女子,哪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
雀儿翻了一遍,翻不出什么道道来,递给杜太太,杜太太没有说话,接过账本,一家家交代清楚,里面也有增减的,秋红和夏青两人照吩咐把东西取出来,吴妈搭配好了再交与外面等候着的管家娘子,足足忙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把这些礼送出去。
雀儿已经看的目瞪口呆,杜太太这才喝着茶,把另一个账本递给雀儿:“你瞧瞧,这上面和方才的有什么不一样?”
雀儿接过,见也是这种送礼的账本,打开一看,上面记着的人家和方才那本帐有些不同,而且还新添了几户人家。
明白些许,看向杜太太:“娘,是不是每年都不一样?”杜太太点头,雀儿又道:“这是照了什么来呢?亲疏远近?”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前几天找房子太累了,于是今天睡了整整一天,掩面中。
雀儿在慢慢的接受训练,其实杜太太真的是个好人,或者不能说是好人,而是她是按自家人的标准来对待雀儿的。
年礼
杜太太这次既没点头,也没摇头,雀儿见婆婆不说话,低头思索了一会,抬头笑道:“我明白了,除了亲疏远近,还有各家的地位在里头,如这里楚家,他家四爷秋闱刚中举人,今年的礼就要比去年的厚重一些,还有这里王家……”
雀儿正说的滔滔不绝之时,突然住了口,杜太太看她一眼,雀儿双手绞在一起,小声的道:“娘,是不是我话太多了?”杜太太见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脸上的笑有些大:“你本就是个活泼爱说话的人,再说这些话都说的对,难道我还拘着你不成?”
雀儿脸上又露出笑,她笑的灵动活泼,杜太太想起那日雀儿说的,自己笑的很好看的话,呆了一下,毕竟是年纪不饶人,只是桦儿怎么也这样呢?想起那个沉静的女儿,杜太太眼里一黯,平日只觉得自己女儿沉静大方,有大家之风,今日见雀儿笑起来时,连眉眼都在笑;绝不像女儿样的,笑的时候只是唇微微一弯,难道真是自己管她管的过于严紧,一点也不像小孩子?
雀儿见杜太太皱眉不说话,忙收了笑容,等着婆婆训示,杜太太见她又是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心里倒生出一丝怜惜,摆手道:“今日忙了一日,你下去歇息吧。”
雀儿行礼退下,杜太太示意秋红她们也退下去,风从窗口吹进来,杜太太过了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似乎除了在娘家时候和姐妹们在一起,曾有过那样甜美活泼的笑容。嫁人之后上侍公婆,下待叔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就没有什么轻松的日子,不知不觉间,方家六姑娘成了杜家当家太太,人越来越沉静,笑也越来越少。
“娘”杜桦的声音响起,杜太太抬头,穿了一身粉色衣衫的女儿站在门口,杜太太露出慈爱的笑容,示意女儿走过来,杜桦见她和往常一样,这才走到她身边:“娘,女儿听丫鬟们说,你一个人闷在屋里,还当是嫂子冲撞了你。”
是吗?杜太太的眉头微微一皱,把预备行礼的女儿的手拉了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你大嫂她怎么会冲撞我呢?”
杜桦愣了一下,她对雀儿这个大嫂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守礼而不亲热,在她心里,一个出身为婢女的女子,就算再能干,也不过野人之流,一听到杜太太遣走雀儿之后就一个人坐在屋里,下意识之中,就认为是不是雀儿说了什么话冲撞了母亲?
谁知母亲竟这样反问,杜太太的眉挑起,看着面前的女儿,杜桦的脸上渐渐泛上红色,低下头什么话都没说。
杜太太拍了拍女儿的手:“好了,我知道丫鬟里面,难免有几个碎嘴的,纵治家再严,也不能把人人的嘴都堵上,只是你要明白偏听则暗,先入为主往往误事的道理。”
杜桦的脸越发红了,慢慢站起来,垂手应是。杜太太看着女儿稚气的脸庞,即便再做大人模样,她也不过就是十岁的孩子,示意她重新坐下后放柔声音道:“你要知道,女子一生就系于两家,夫家娘家,你大嫂既嫁进了杜家,就是杜家的人,看不起她,背后议论她,这样的人家怎能和睦?”
杜桦声音如蚊蝇般应了一声,杜太太拍拍她:“快年下了,先生也不拘着你们,没事的话,就去寻二姑娘三姑娘去,我这里事还多。”
杜桦嗯了一声,有些撒娇的道:“女儿刚才过来时,就是想和娘说一声,要去见二妹妹,听得她这些日子在和人置气。”
杜家这辈男丁虽多,女儿却少,杜杉比杜桦天真活泼许多,又是杜三老爷的长女,长辈们格外疼爱,当时没去世的杜老太太看得杜杉更是如眼珠子一般,现时妾已经有了身孕,生下个儿子来,虽不能撼动杜三太太的地位,有了儿子女儿总是要退一步,杜杉不悦的想必是这点。
杜太太微微一笑:“你做姐姐的,要多劝劝她,虽非同母,也是一父所出,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她都是做姐姐的,哪有做姐姐的不让着弟妹们的?”杜桦点头,起身行礼道:“娘,那我这就去寻二妹妹。”
说着匆匆走出去,杜太太的手轻轻敲了敲桌子,眼凛了凛,唤进来吴妈,继续问起过年时预备的东西来。
腊月二十三,说好了杜老爷今日到家,下人们已经把屋子打扫干净,对联也取了下来,重新刷上油,灶前的祭品已经摆好,就等着杜老爷回来带人祭灶。
等到他一回来,夫妻俩只说的几句,杜老爷就忙着换了衣衫,带着杜桐他们几个去灶前祭灶,点了香,把灶神的神像丢到灶里烧掉,要到大年初一,才要重新贴上灶神。
事情完了,回到上房还没坐下,就有管家来回这些日子杜老爷不在家,积压的一些事情,有些是杜二老爷就办了的,但有些要等杜老爷回来定夺。
等这些事情都忙完,已经是掌灯时分,杜老爷这才回房吃晚饭,杜太太已经预备好一桌酒席摆在房里给杜老爷洗尘接风。
夫妻俩这才能坐下来好好说说话,遣退伺候的人,杜太太亲自执壶,夫妻俩互道辛苦,说笑一会杜太太才笑道:“有人来给老二说亲。”说亲?杜老爷伸向菜的筷子停了下来:“老二还小,怎么这么小就有人说亲?”
杜太太用勺舀了勺花生给他:“老二都十五了,换在别的人家,这个年纪都成亲了,只有你,总说好好挑挑,才一直没给他们说了亲事。”十五了?杜老爷不由瞧杜太太一眼:“当日你嫁进来的时候不过才十六,没想到今日连老二都十五了。”
又说这话,虽房里只有他们夫妻两人,杜太太的脸还是红了一下,没接丈夫的话茬:“说的是宁家的二姑娘,我素日也见过,温柔可人,配老二那个活泼性子倒是好的。”
宁家?杜老爷迟疑一下,杜太太并没放过他脸上的那抹迟疑之色:“怎么,有什么不妥,论起来也是门当户对。”杜老爷思量再三,那些外面传的话,谁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况且也不是女眷该听的,再说宁家的儿子是那样,说不定姑娘又会好呢?
他眉头松开:“没什么,这挑媳妇的事,我做了一回主,这回就论到你做也没什么。”他说的轻描淡写,杜太太听在耳里却不是这样一回事,她面上依旧谈笑,心里已经定下,等过了年再遣人打听下宁家的事,等下了聘,再想反悔就难了。
过年人人是喜欢的,雀儿也不例外,更高兴的是,杜太太知道她思念陈氏,命杜桐去送年礼,顺便带着雀儿回去归宁。
这次的东西就比上次多多了,一担米,一只火腿,一篓南果,几盒点心,连柴都预备了一百斤,足足装满一车。
一大一小两辆马车到了陈氏门口,孩童们都赶来瞧热闹,陈氏听见声音,开门出去瞧是怎么回事,见到女儿女婿从一辆马车上下来,成亲后,陈氏还是头一遭见到女婿,见他伸手扶女儿下车,心已经放下大半。
杜桐扶着雀儿下车抬头看见陈氏,急忙行礼下去:“小婿见过岳母。”陈氏走前一步搀住他:“杜大爷怎这么客气?”
杜桐抬头笑时,一双眼里全是笑容:“岳母怎这样生疏,在家时母亲都唤小婿一声桐儿,岳母这样唤就可。”
说话时候已经进了屋,跟来的那两个婆子是知道的,早去灶下烧水煮茶,三人坐在屋里叙话,陈氏再三要让杜桐坐到上座,长辈在前,杜桐怎肯,还是陈氏坐了上面,雀儿两人下面相陪。
陈氏和杜桐一问一递的说着话,雀儿看着屋里,依旧洁净,只是听不到鸡猪的声音,几上放着陈氏做的一副针线,雀儿顺手拿起,看着母亲细密的针脚,笑着对陈氏道:“娘这是给谁家做的生活?怎么没有养鸡猪了?”
正在和杜桐说话的陈氏停住,想了想才道:“我茹素已久,那些鸡猪本是给你养的,你现时既已嫁了,自然无需再养。”淡淡几句,听的雀儿手抖了一下:“娘,你还想着?”
话没说完,已被陈氏打断:“雀儿,我房里有几件孩子衣衫,是我新做的,你拿了去。”见雀儿还不起身,陈氏瞪她一眼,看来娘是有话要和杜桐说,雀儿这才站起身走进陈氏房里。
房里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只梳妆台,一只衣箱都是当年陈氏的嫁妆,木头是好木头,打扫的也很干净,上面的漆色都已脱落,衣箱当日是一共陪来四只,当日也盛过满满的衣衫,现在仅有的这只衣箱里面只有两件洗的发白的衣衫放在箱底。
两根长凳铺了几根木板搭成的铺就是当日雀儿在家睡的,上面整整齐齐放了一叠孩子的小衣小裤,用的都是最软的棉布料子,上面绣着鱼戏莲叶,喜上眉梢等鲜亮图案,颜色有红有绿,不管男娃女娃都能穿。
雀儿拿起一件在脸上感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