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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部分

燕倾天下 (完结)作者:天下归元-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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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早回,可要我陪你?”

  我摇摇头,本以为腊月二十三是与他或我有关的日子,然而见他神情看来不是,便将疑问压下心底,匆匆去换了衣服出门去。

  午后回来,姑娘们一路唧唧喳喳,我沉默抱着一大篮物事,跟在她们后面。

  翠翠回身看我,笑道:“素素,看你长得纤细美丽样儿,却也是好力气,这许多东西,拿着一点也不费劲儿,我的东西还没你沉,倒拎得手酸。”

  另一个叫凤仙的接口道:“素素,你可是累了不说?不然分些我帮你拿着,今日集上,我还没谢你呢,若不是你拦着,我就要被那刁嘴货郎骗了,若真是花了那许多银子买个假镯子,我爹还不打死我?”

  我笑着欲谢绝她的好意,还未开口,嘴快的翠翠已经道:“说到这事我也好奇呢,素素,那镯子看起来真是好得很,平常没见过的样式,你如何知道是假的?若不是回来路上遇上隔村的红姑知道她也被骗了,我们只怕还一直以为你是在乱拦呢。”

  我是如何知道的?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那镯子,货郎神秘兮兮说是王府里流出来的郡主才配用的物事,纹饰质料都是民间禁用,百闻难得一见的,吹嘘着可做压箱底的宝贝,然而我一见便知他撒谎。

  我抱紧了手中东西,淡淡的想,曾经钟鸣鼎食却已败落多代的门户,有没有可能识得王公贵族才配用的饰物?

  

  回到家,将买了的东西堆了一炕一地,阿悠凑过来看,骇笑:“你是不是把整个集市的货物都买空了?”

  我轻轻踢踢他膝,徉怒道:“还不快帮我收拾。”便自顾着提了东西进了厨房。

  我在厨房里好一阵动静,阿悠在外屋高声问:“素素,你做什么?砸锅卖铁么?”

  我冷哼一声,抹抹额上的汗,继续和案板上的白面拼命。

  这家伙,虽说近日懒了些,可是一直对我好得很,我记得我初初醒来时便已在这山村,那时病得不轻,一应衣食起居,都是他亲自照料,他那双一看就是公子哥儿的手,也曾煎药熬汤,执炊洒扫,忙里忙外的颇为辛苦,那时我迷迷糊糊中,心里倒也明白,总觉得他不该是做这些事的,隐隐然有些歉疚,如今我已大好,这情分自当报还。

  其实我自己明白我的歉疚还不止于此,我和他,是未婚夫妻,又落难远离家乡,本该相互扶持了过日子,阿悠也隐约和我提过成亲的想头,我却总有些犹豫,阿悠也未多勉强,平日里亲昵些的动作虽有,却一直是好风度,我微微流露不愿,他便一笑撒手,我知自己没有道理,然而他一靠近,我的欢喜里便生出微微的惊怖和焦躁,竟令得我一次又一次的不自觉的推却,个中因由,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得很。

  阿悠虽然不说,我却知道他定是极其骄傲的人,总要我心甘情愿,然我终究是感激了他的贴心。

  手臂微微用力,面团立即被我挤压成薄薄一片,我缓缓抬起手来,注视着自己的手掌,忽觉心跳如鼓。

  正出神间,忽听有人在我身后问:“。。。。。。素,你买了这个做什么?”

  我被吓了一跳,放下手缓缓回身,眨了眨眼,问阿悠:“你刚才叫我什么?我没听清?”

  阿悠一脸茫然:“素啊,怎么,两个字换成一个字你就不认得自己了?”

  我嗔道:“吓了我一跳,你才不认得自己呢,”眼光一转看见他手中物事,立时一把夺了过来:“你翻这个做什么?”

  阿悠无辜的笑:“不是你叫我收拾东西的么?”

  我啊了一声道:“那好,你收拾完了,去玩吧,啊。”

  阿悠不走,狡黠的笑:“叫我走可以,先告诉我这个是什么。”

  我将手里的东西向后藏,阿悠一把扯过来,往自己身上比:“我瞧着,青莲色,绢布,一丈二尺,嗯,我看够用了。”

  我见他已经猜了出来,倒也不必再遮掩,收了布,微有憾色的道:“可惜咱平常人家,只能用些普通料子,不然你若穿起绫罗绸缎来,满街的少爷们,都要被你比了下去。”

  阿悠手指轻轻抚过布面,带着一丝恍惚的微笑,轻轻道:“绫罗绸缎又如何?若是能时时穿着你亲手做的布衣,我宁愿终生不着丝罗。”

  我伸指一点他额头:“美得你,哪来的丝罗给你穿。”转身去收拾豆腐。

  阿悠笑了笑,眉间的怅然之意仍未尽散,追着那话又问了句:“听你这口气,你是愿终生给我做布衣了?”

  我诧异的回身道:“我和你将来是夫妻,我不做谁做?难道。。。。。。”我眼珠一转,“你会另娶?抑或要纳妾?”

  阿悠看着我,笑得羞涩而温柔,“素素,此生若能娶到你,秦悠再无它念,另娶或纳妾,绝无可能。”

  我微有些喜悦,然而那喜悦里突不合时宜生出些微的辛酸,勉强笑道:“你倒是越来越肉麻。”

  阿悠负了手,神思有些恍惚的样子,突道:“素素,你是忘了,当年,我对你不是很好。”

  “哦?”

  “我虽和你自幼定亲,不过家母庭训甚严,总望我读书有成,考取功名,搏个一官半职,好重新光耀我秦家门楣,我那时为了不负家母期望,尽日埋头读书,心思全在日后蟾宫折桂,簪花夸街之上,对你颇有冷落,原本我们可以早日成婚的,也因此耽搁了,想来你定然很怨恨我。”

  我想了想,道:“不记得了。”

  他道:“你总不愿和我多亲近,你可想过原因?”

  我见他提起这个,微有些尴尬,红了脸道:“敢情是因为如此?我说呢。。。。。。”

  他上前,诚恳的执了我手,道:“如今我知悔了,富贵荣华虽好,终不抵知心人儿日夜长伴,素素,且待我和你,重新开始。”

  
[正文:第一百二十六章 两心凄凉多少恨(一)]


  晚餐时,阿悠看着盘内粉嫩晶莹的菜肴,挑起一边眉毛,“素素,这不是你从临洮府酒楼里偷出来的吧?”

  我煞有介事看了看,点头,“是啊,你赶紧吃了毁尸灭迹,不然等会捕快来了正好拿个人赃并获。”

  阿悠笑,“偷菜未必,偷师却是肯定的,说,跟谁学的?”

  我咬着筷子斜睇他:“还能有谁,谁往我家跑得勤?谁又常送了吃食来?说起来此地民风当真爽朗,明知我们是未婚夫妻,居然也如此光明正大的觊觎别人相公。”

  阿悠放下筷子,似笑非笑托腮看我,“素素,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在吃醋?”

  我不答,筷子不轻不重的敲上他手背:“少废话,快吃饭,没见菜都凉了?”

  他却顺势手掌一翻,握住了我的手,声音低沉。

  “素素,听你那一声相公,我真欢喜。”

  我望着他,这个表象温柔,神情里却总隐约一抹疏离神秘笑意的男子,此刻神色沉肃而庄重,言语诚恳。

  “此刻我只愿,这声相公能听你叫一辈子。”

  我垂下眼睫,眼光掠过他修长而骨节均匀的手,半晌抬起眼来,笑道:“你这话说得奇怪,我们本就有婚约,这相公本就应叫上一辈子,只怕届时你听腻了也未可知。”

  “怎么会,”阿悠收回了手,敛了方才的沉肃神情,又恢复了先前的懒散,笑道:“你还没回答我,这圆子这般好看,怎么做的?”

  我舀了一个圆子给他,道:“其实也是普通饭食,只是我手拙,学了好久才会,不过是用新鲜才点的水嫩的豆腐,加上剁碎的上好的精肉,生姜,鸡蛋,盐,搅拌均匀,再在碗内倒上白面,将豆腐肉团在碗内滚成团状,下在沸水里,等浮上来再捞出,稍凉后下在肉骨汤内,加紫菜虾仁烧开,小火炖上一刻钟后,装盘撒葱花便得,你尝尝,可吃得?”

  阿悠却一时不急着吃,看着碗中圆子良久,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眼中神情,奇怪的问:“嗯?你没胃口?那我去给你做些别的?”

  他仍不抬头,只淡淡答道:“不是,很好,我瞧着好,不忍下口罢了。”

  说着慢慢尝了,不待我问,再抬头时已是满面微笑,神光离合,道:“真真是一生难忘的好滋味。”

  我微微一笑,道:“你总是吃的少,这天寒地冻的,少吃可不成,便想着给你换换口味。”

  阿悠细细缀饮碗中的汤,似是漫不经心的问我:“你可愿这般待我一辈子?”

  我给他夹菜,回答:“素素自然是愿一辈子好生待你的。”

  他端碗的手极其轻微的顿了顿,随即如喝酒般将汤一饮而尽。

  窗外寒风呼啸,枝叶瑟瑟声清晰可闻,屋内生着火炕,温暖如春,油灯的光芒被透窗而入的细微的风吹得飘摇,映得炕上人儿一对桃花面,半靥迷蒙颜。

  吃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从集市上听得的消息,便道:“阿悠,那事果给我说中了。”

  阿悠正在走神,闻言一愣,道:“什么事?”

  我嗔道:“你发什么呆?我是说前段日子你说那个燕军和南军在东昌有大战,当时我说燕军必败,今儿我在集上便听说了,果是败了。”

  我偏头,看着他的眼睛,他微有惊讶之色,坐直了身体,道:“果真是败了么?我这几日都闷在家中,却是不知,素素真是好见识,若是那燕王得你为幕僚,只怕也可避免此次惨败了。”

  我转开眼,笑道:“说什么话呢,我这点小见识,也配做一军幕僚?没的笑掉人大牙。”

  说着便收拾桌子,阿悠也过来帮手,我将盘子端起,忽道:“先前看到鸽棚里那只灰背,不知怎的突然又不理青眼了,背对着背,看起来倒是好笑。”

  阿悠扬扬眉,“许是吵架了。”

  我噗嗤一笑,自转身去厨房,走了一半回首,见阿悠负手而立,看着黑沉沉的窗外,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几日是腊月二十三,送灶,小年,我为此又去了集市几回,阿悠几次说过不要我辛苦奔波,我都笑着拒绝了,出去散散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我哪有他那么懒,一冬天足不出户。

  晚上做了几个小菜,又温了壶酒,阿悠问我怎么突然想起来喝酒,我道:“是个好日子,助助兴也罢。”

  他默然,半晌道:“是,是个好日子。”

  那一晚他喝得半醉,趴桌上就睡着了,我扶他回房,一路埋怨:“看起来瘦,其实重得要死。”

  好容易将他安置在床上,正要转身,却被他拉住衣袖。

  我一惊,转身看他,他房中没点灯,今夜亦无月,隐约见得他目光灼灼,毫无醉态。

  我的手心立时沁出冷汗。

  他用力一拉,我身不由己踉跄跌入他怀中,清馥的酒气淡淡的逼过来,夹杂着他素有的杜若气息,在这夜色里,散发迷离魅惑馨香。

  他双臂如铁,将我扣在他胸膛,我们鼻尖相抵,鼻息互闻。

  双唇触及,柔软而温凉的滋味,却如被电击,麻至心底。

  我的心中翻转过无数个念头,然而还未想个明白,天地颠倒,他一个翻身,已将我翻转至床里。

  我背后靠墙,他双臂成环,环我在怀中,似,逃无可逃。

  他俯身,咬啮上我的唇,灼热而温柔的力度,辗转出淡薄的血色,我闭上眼,脑海里有什么飞速一闪。

  碧色的酒液染湿手指。。。。。。微笑盈盈的眼。。。。。。一路吻去酒液的淡色的唇。。。。。。轻轻的咬啮。。。。。。

  有个声音清晰的道:“莫如云易散,须似月频圆。”

  谁?谁?

  谁在唤我?

  我睁开眼,一掠而现的泪光,在我眸中瞬间消逝。

  万千怅然,不能不为。

  抬头,望着他色若春晓的容颜,我微微笑着,手缓缓抚上他的发。

  顺着如缎的发丝,自下而上,如同抚摸世间名琴的琴弦,小心翼翼的,直欲抚上他的发结。

  指尖将触的一刻。

  他突然放开了我。

  他双臂放开,向后一仰,坐倒在床上,我们相对而坐,笼罩在彼此的目光中。

  半晌,他忽然转开脸,稍顷后再回首面对我时,已是微笑如前。

  但再难如同平日春风般的微笑。

  那笑容里,落寞,悲伤,自嘲,轻讽,什么样的复杂情绪都有,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醉意和笑意。

  我不避让这样的目光和笑容,因为我想我的神情和他一定是相似的。

  忍着如绞的心痛,我静静下床,擦过他的肩,他一动不动。

  我推开他的房门,走到外间,再一脚踹开正屋的门,门板被撞至两侧直开到底,击打在墙上,再反弹回来。

  我走到院中。

  满院积雪盈尺,阿悠曾说要铲起,被我阻拦了,我喜欢那份平整洁净,从未有人履足践踏的雪白。

  看起来是一床好被,又厚又软。

  我缓缓躺倒,倒在被中。

  

  除夕之夜,我裹着厚被,在炕上渡过。红着因伤风而堵塞的鼻子,接过阿悠端来的汤。

  那夜以雪为被的后果,便是我着凉伤风,虽然我根本没睡上一会儿便被冲出来的阿悠抱回了房,可许是内外交困,心神动荡,我竟轻易的病倒了。

  阿悠侍候汤药,对那晚的事绝口不提,我自也乐得装傻。

  虽说我尚在病中,多少坏了新年的兴致,但阿悠还是忙忙碌碌准备了许多,摆了满满一炕桌,我吃一口,便赞一声:“你的厨艺看来也没搁下,我还以为这个月都是我掌厨,你又忘记怎生执炊了呢。”

  他道:“有许多事,不是那么容易忘的,别说搁一个月,就是搁一辈子,再到下辈子都说不定还能记得。”

  我埋头吃菜,道:“记性太好也未必是好事。”

  他笑道:“有的人不是记性太好,是心志太强,哪怕忘记了,他也有本事叫自己不抹去过去的印象。”

  我不住伸筷夹菜,“这样的人其实也没意思的很。”

  “是啊,”他心有戚戚焉的点头,“够傻的,不过,我相信这世上一定有比她更傻的人。”

  我停了吃菜,抬头向他温婉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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