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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部分

燕倾天下 (完结)作者:天下归元-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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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刚松一口气,忽觉鼻间微有腥臭味道,大惊之下立觉不好,急忙伸手在地上摸索刚才掉落的火折,忽觉手指一痛,已知被什么东西咬中。

  想起白日见到那死蛇身上涌出的寄生的怪蚁,我头皮一炸,然而此时也顾不得自己,如果不能立即驱除这怪蚁,沐昕黑暗中一时不妨,定会受害。

  被咬中的中指已经微麻,我只是拼命摸索,咬着牙只祈祷自己千万不要摸到那些恶心的死蛇,恍惚间似是又被咬了几口,却也管不着那许多,突然指尖碰到一物,长而硬,顿时一喜。

  用力将火折一晃,火光亮起的那一刹,我立即将火折就地一扔,又撕下自己内衣衣襟燃着,火折一地滚过去,蓬的燃起一堆火焰,顿时将那些正要逐渐涌出的怪蚁烧死大半,其余的立即散开,再也顾不得伤人。

  火光下,我的中指和拇指俱都肿起,泛起不祥的青蓝色,我咬了咬牙,又撕下衣襟,裹紧指根,回身去看沐昕,他站在隧道正中,身前一堆死蛇,那些蛇都没能靠近他身前,不由暗恨自己够蠢,明明沐昕是将我推到他身后,怎么我胡乱一滚,竟滚到了他身前去,以至于被那些毒蚁所趁。

  然而立即我便发现了奥妙,这隧道看似平坦,然而却并不是平直的,而是微微倾斜向下,所以我一滚,立时顺势滚向下方。

  沐昕奔向我,我垂下衣袖,掩住手指,对他微笑:“没受伤吧?”

  他将翠玉笛收入怀中,目中有忧急之色:“我没事,你呢?”

  我若无其事:“当然没事,放心,这些蚁没能来得及跑出来。”

  沐昕上上下下看了我一圈,微微放了心,伸手来牵我,我急忙转了身去拣火折子,顺势掉转了方向,使他牵了我未受伤的手。

  我轻轻道:“隧道向下而行,这些蛇逆飞而来,想必有人驱使,这鬼城,绝非就你我二人,咱们得小心了。”

  沐昕颔首,我注目向地下一看,才发觉先前滚倒在地的硌着我的细碎之物竟象是风干已脆的人骨,黄光下磷光异然,不由微微作呕,勉强忍下,暗祷死者灵魂安息,莫要怪我亵渎。

  两人继续前行,我只觉受伤指尖火辣辣的痛,火热中却有一线冰凉缓缓上行,心中凛然之际也微有疑惑,看这蛇蚁二物,似有共生之态,那定然毒力互辅,强悍绝伦,怎生我到现在都还未有危殆?虽说我自幼得外公的灵丹当糖豆吃,任何毒物也难在我身上收效十足,但也不致轻松如此吧?

  将疑问按在心中,我依旧和沐昕一道前行,三百骑被困,不入鬼城只怕也解不得那迷魂之术,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

  然而纵使我们一路凛惕,接下来却平静如恒,只觉得一路向下,忽然前方一暗,脚下一滑,立时仰天栽倒,只听风声疾速,天地颠倒,四壁壁画翻转,碰撞之声闷声响起,头晕目眩里,已是一路翻滚跌下。

  前方沐昕也已倒下,却挣扎着返身一扑,将我抱住,揽着我一个翻身,硬生生将我抱到怀里,用力用手按下我的头,我埋首在他胸膛,闻得他身上清淡气息如山间杜衡,听着肉体摩擦碰撞石壁的凌厉声响,感觉到他受伤的掌心紧紧的不知疼痛的按在我的发上,那一处的发丝渐为粘腻的液体濡湿,凝固成块,我的眼泪,亦缓缓濡湿了眼下那片温热的衣襟,凉凉的,浸湿了他飞速跳动的心口肌肤。

  这一瞬,滔滔时光长河里最为短暂的一瞬,却如江海刹那奔流而去,穿涛拍岸,激起浪潮千顷,久久不歇,似可撼动我一生。

  直至闷响传来,落地的声响。

  眼前一暗忽一亮,风声广阔星光洒落,似是到了极空旷之处,我却看也没看一眼,赶紧挣扎着自沐昕怀中爬起,他躺在地上,脸色发白,微微蹙了眉,见我俯身关心的看他,立时给我一个安心的淡然笑容,目光却转向前方。

  我心一惊,转头看去,顿时呆住。

  眼前竟已是一处极其阔大的山谷,我们滚出的洞口是山谷两侧人力开凿出的隧道,直达山谷底部,其实若说是山谷也牵强,这里倒更象是一处塌陷的巨大沙谷,四壁石窟,但入口只得两个,我观测了下距离,顿时恍然,原来那左右两个门殊途同归,其实到得的都是一个地方。

  不过最令人惊异的并不仅此。

  山谷顶端,相对的两座石窟顶,对峙着两条人影,两人身后各有人群影影绰绰,然而任何人只要一眼看过去,定然只能看到那两人。

  左侧,紫袍金带,长发散披,怀抱雪白狮奴,大漠烂漫星光下容色绝艳,目光魅惑,风华倾城,似可窒人呼吸。

  右侧,银衣玉冠,冠上硕大紫晶光芒流转,容颜温雅,笑容和煦,凤眸长眉,一颦一笑,俱如春风。

  恶毒叔侄,贺兰秀川,贺兰悠!

  我一时不知道该给出什么表情才好,在这大漠深处,诡谲鬼城,遇见这两个人,真不知是幸或不幸。

  想来是不幸的,因为贺兰秀川已经媚媚然的看过来,笑道:“侄儿,咱俩在这斗了半天心眼,哪知道来的却是熟人,不过,”他笑吟吟看着我:“这熟人,跟咱们俩,都很难说是敌是友呢。”

  贺兰悠眼风也瞟了过来,那一掠之间的目光令我心头一凛有如鹿撞,忽觉红霞上脸内心怦动,连手足俱也酸软,朦朦中只听得他柔声道:“叔叔放心,纵不是我的朋友,想来也绝不会是你的。”

  他声音入耳,我猛然一惊,立时觉得不对,贺兰悠数月不见,如何眼色如此奇异,竟有勾魂魅惑之力,难道他最近又练了什么魔功?

  沐昕皱眉打量着贺兰秀川,突然冷冷低声道:“难怪我觉得那声音熟悉。”

  我恍然道:“果然!那魔音想必是贺兰秀川发出的,当初在紫冥宫,你和他生死赌局,自然对他的声音比我熟悉。”

  贺兰秀川却是好耳力,遥遥笑道:“乖孩子,我知道,是人都有好奇心,好勇斗狠的江湖人更是自以为艺高胆大不畏虎穴,我那样一问,本来不打算进来的人,多半也会冒一冒险,瞧,你们这两个冰雪聪明的,不也乖乖来了?”

  贺兰悠却不待我回答便已接口:“叔叔,你拼了死伤无数,散去了鬼城入口处玄镜,碧目,隐门三大险关,不过是为了搅乱我的计划,只是你纵然用尽心思寻了人来扰乱我寒衣静心阵,但就凭他两人,一个有伤一个失去武功,难道还能怎样?”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在鬼城殿口处见到的那三处诡异之象,都未曾对我们造成实际伤害,原来是贺兰秀川搞的鬼。

  他一定要我们进来,是为什么?

  贺兰秀川眯眼笑:“不急不急,谁说就他两人,三百多号人呢,你这不远千里把我诱来,又特意在这夜半大漠深处摆下的静心阵,真是不容易,只是,如若多了三百人的鬼哭狼嚎,只怕要改名叫群魔乱舞阵啦。”

  他此言一出,身后一群人立时狂笑,我认出紧跟他身后的是当日沐昕和他对赌时,侍立在他身后的鹰目老者,想来是他亲信。

  那鹰目老者上前一步,冷笑道:“少教主,你花了偌大心思,引得我教主被困于此,却不料这极僻之地,竟也忽然来了三百余人之多,可见天不佑你,本护法劝你,不如早些顺应天意,弃械就缚,教主宽宏,定然饶你活命,你若执迷不悔,轩辕就是你的下场!”

  顺着他的目光,我才发现躺在沙谷两侧阴影中十数具尸首,地面血迹斑斑,断肢零落,分散在两人脚下,一片狼藉,看来在我们来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惨烈的战斗,其中贺兰秀川处死的人似乎多一些,然而我的目光落在靠近贺兰悠脚下的男子身上,那人满身是血一动不动,遍身狰狞伤口,死活不知,看身形,正是轩辕无。

  他面朝下趴着,身下还护着一个男子,身形较为年轻,我仔细辨认了下,却是那我一直感觉身世神秘的所谓“侍童”毕方。

  贺兰悠的目光也随着鹰目老者的眼光垂落,淡淡扫过地上两个生死不知的亲信,语气漠然的道:“是人都要死的,但要看什么死法,你提供的死法,我没兴趣。

  温和的语音,冷漠的情感,听在耳中,寒意凛然。

  然而我只是呆呆回想着他先前那一刹,掠过轩辕和毕方的眼光,平静无波表象下的深深悲恸,切切关心,和种种翻转不休的情绪。。。。。。怜悯,愤怒,仇恨,决然。。。。。。寂寥深种,莫大悲伤。

  
[正文:第一百一十章 千载潜寐黄泉下(三)]


  可是我想,他的眼神,真正只有我看得见,因为谁都只会为他的微笑背后轻藐漠然的眼神所惊怒,无人有暇再去深解他心底不欲为人所知的悲哀。

  哦不,还有一个人。

  贺兰秀川一直在注视着贺兰悠,噙着艳丽的笑意,一丝冰冷一丝狡狯:“好侄儿,你的运气实在不太好,虽说你心思缜密也算了得,纵是在这素无人迹的大漠深处,你也在鬼城外围布下了天魔眩音阵,想困住万一有可能撞进来的人,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偏有这两人误打误撞进了来,哈哈哈哈。。。”

  我和沐昕对望一眼,原来鬼城外那绕圈子怪阵是贺兰悠所布,谁知却被我们冲了进来,反而坏了他的事。

  正有些懊悔,却见贺兰秀川衣袖一扬,摸了摸怀中雪狮,昵声道:“雪奴,亮亮你的好嗓子。”

  那雪狮眨了眨眼,偏头向我们看了一眼,目光中居然和主人一般微有狡狯之色,随即将脑袋一昂,清亮高亢的啸声冲口而出。

  我只觉心神一震,微微一退,沐昕脸色也略有变化。

  啸声远远传了开去,连绵不绝,反衬得偌大沙谷一片寂静,贺兰悠并无惊乱之色,伫立微笑依旧,风卷起他衣袖,飘荡间尽是春晓之花绽在星月之下的风姿,我仰视着他,不算远的距离,却只觉得内心冰凉。

  无意中掠过他身后的人影,高高矮矮三十六条,风千紫似也在其中,左半身有些倾斜,似是受了伤,三十六这个数目令我心中一动,想起贺兰悠自父亲书房窃取的紫冥三十六神影护法图,难道,这三十六人和那图有关?

  一时思绪连绵,又想起紫冥宫那位前代教主,据说是个武痴的贺兰笑川,此人行事不可谓不奇,失踪之前,携走紫冥宫重宝,封锁紫冥秘道,拈花指决赠给外公,神影图留在燕王府,万般线索只交付独儿,贺兰秀川竟似一直被蒙在鼓里,这种种举措,若说他不是早有防范,我死都不相信。

  可既然早有防范,如何又会着道,难道。。。。。

  到底谁城府若深渊?谁智计搅风云?谁谋略最深远?谁布局最翻复?谁是局中人,谁是彀中套?是他?他?还是世人皆以为早已输了的那个他?

  越想越是心生寒意,一时只觉得人心之险,险过世间最陡峻之山川。

  忽听身后洞口嗵嗵连响,似是人体不断落下的声音,我和沐昕连忙左右一让,果见刘成方一敬,以及三百骑都连番栽落,糖葫芦串似的自洞口滚了下来,沐昕守在洞口,借我银丝之力,见头朝下滚落的便安然接下,饶是如此,也累得面色苍白,左手伤口又裂。

  我喟然一叹,拉过他的手,低声嘱咐:“赶紧包扎了,你这手今日绝不可再用,等会不管什么事,能不理会便不理会。”

  沐昕对我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正说着,忽觉一道刀锋般的目光直射过来,一时竟有如芒在背之感,我霍然回首,却见贺兰悠仍是负手直立,仰面向天,刚才那道目光,竟似我的错觉。

  此时三百骑都已落地,沐昕看了看他们面色,叹了口气,只对刘成方一敬的天灵轻施一掌,拍醒二人,我亦无奈的看着三百骑茫然爬起,心知前途未卜,只得以保存实力为上罢了。

  三百人爬起身,雪狮口中啸声突然一变,尖利凌厉,如碎石刮耳,此声一出,除沐昕身形不动外,我心头巨震,蹬蹬蹬连退三步,刘成方一敬倚壁喘息努力运功对抗,三百骑则齐齐面色大变,滚倒在地捂耳尖啸,一时空旷沙谷,满是疯狂嘶吼之声,在四壁撞击回荡,声声若震,更是骇人。

  我捂着心口,怔怔望着我的千里来驰忠心救主的部下濒临疯狂,见到我花费心思精心调教,征战北地沙场战无不胜的麾下铁骑因为我陷入如此惨状,心痛如绞之后便是怒不可遏,贺兰秀川欺人太甚!脑中一晕,劈手便伸向沐昕怀中。

  沐昕却象是早有防备,身形一转已在三尺之外,皱眉道:“怀素,你现在拿了翠玉笛也不能和贺兰秀川对抗,我来!”

  他话音未落,人已扑入三百骑中,手起手落,翻飞如蝶,瞬间已点了数人穴道,然而魔音入脑非闭穴可阻,那些人被点穴后依旧挣扎翻滚不休,神色痛苦,口中呜呜不绝,冷汗如浆,人却是渐渐虚弱了。

  却听贺兰秀川悠悠笑道:“好侄儿,你找齐三十六神影护法,以紫冥魔音结阵,原是可以困得住我们的,可惜,如今却多了这些神智疯迷之人乱吼乱嘶,这些人未学过我紫冥心法,不会为你魔音所制,濒临疯狂之人又最是血脉躁动,甚至极有可能反噬于你,我的好侄儿,只怕今日你若硬使这静心阵,最后被永远安静下来的,只怕是你吧?”

  “是吗?”贺兰悠意态轻闲:“我杀了他们便是。”

  话音未落,乌光连闪,半空中巨网光若碎鳞,直罩撞成一堆呼号的三百骑。

  我大惊,眼见网落,立即扑到沐昕身侧,夺过翠玉笛,就唇狠命一吹。

  一缕幽音乍起,徘徊若鬼哭,众人闻声,齐齐惊动。

  撒网的风千紫也手势一顿。

  鹰目老者大惊,探头望我:“你如何会天魔音!”

  我勉力将笛离唇,拭去因心神激荡以及强使残余真力而溢出的鲜血,也不理那老者,只冷声对贺兰悠道:“贺兰悠,你若今日伤了我手下一分一毫,我必不与你干休!”

  贺兰悠久久凝视我,目中光芒变幻,稍顷,轻轻挥了挥手。

  我正一喜,却见巨网呼啸而落。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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