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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燕倾天下 (完结)作者:天下归元-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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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起事端后却又不能杀伐决断坚持到底,如今连街上的叫花子都知道他要对燕王动手,他却还想欲盖弥彰,麻痹?笑话,我只看见他坐失良机。

  而在与雄心勃勃的叔王的这一场江山博弈之中,坐失良机,只意味着两个字:失败!

  失败,换在逐鹿天下不死不休的皇家,便是永恒的灭亡!

  如此反复优柔,怎生坐得这帝位?允炆啊允炆,当初我闻你辣手削藩,惊诧之余倒也觉得合理,寡人寡人,孤寡之人,不凌厉不冷酷,如何坐得那清冷高位,以坚毅心志,俯视并治理那锦绣河山?

  可如今,你却令我迷茫了。

  如果,终有一日,你,我,他,都将面对血色的结局,一切将会如何?

  我不愿父亲的头颅滚落你玉陛丹阶,亦不愿你的头颅踩在父亲脚下。

  我始终记得。

  当年那个俯身荷池的清秀少年,向我一笑回首:“妹妹,你来了。”

  他眯起细长的眼睛,字字温柔:“妹妹,我等你。”

  ……

  我应如何?我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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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家兄弟回来后,父亲问我,该如何回报允炆难得的善良与安抚。

  我冷笑:“越是如此安抚,越表明削藩迫在眉睫。”

  道衍叹气:“然也。”

  他欲言又止,看了看我,又想玩愿者上钩的把戏。

  我掉转头,去看这初夏浓烈的繁花。

  而花下,窗边,沐昕坐在红木雕花椅上,一身白衣清淡如诗,目光里是满满的明透清澈之色。

  我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微笑,我们一向心有灵犀。

  父亲看看我们神情,有些无奈,道:“罢了,这书房有笔墨纸砚,有什么计策,各自写了来。”

  须臾,四个纸团平放在父亲身前。

  一一打开,字迹或雄浑或峭拔或秀丽或清逸,字,却是一样的。

  “装疯。”

  父亲定定看了纸团半晌,唇角渐渐泛起一丝苦笑:“我这个王爷,也真是个苦命的,居然被允炆小儿,逼得要去装疯。”

  我笑:“昔尉迟恭因殴打皇族李道宗, 被贬闲居。 边境发生战争,帝命宣尉迟挂印出征, 尉迟装疯不出。孙膑被庞涓以通齐罪名膑足黥脸,亦曾卧猪圈食猪粪装疯,然一为盛唐长胜名将,一为万世兵法先贤,由此可见,但凡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疯其心志苦其体肤,方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也。”

  父亲瞪了我一眼,道:“就你巧嘴滑舌!”

  我并未在意父亲语气中的宠溺,依旧沉浸于装疯的得意设想中:“若要装,可不要装在高墙深院的燕王府里,那装也是白装,谁看得见?要装就得装个轰轰烈烈。”

  父亲脸色越发难看:“轰轰烈烈……”

  我兴致勃勃:“你须得肆意喊叫,多闯民居……嗯,食粪过于恶心……那就暑月披棉,露宿街头吧,总之,越怪诞妄为越好,总要装得这天下众人,都以为你燕王当真疯了,纵使皇上怀疑,也要疯到他将信将疑举棋不定方好。”

  说得高兴,未发觉父亲一直一脸异色盯着我看,等我察觉时,父亲已慢慢转开目光,叹道:“怀素,这许多年,虽你并无冷漠之色,然亦未见你如此舒展笑过,能博你如此开怀一笑,我装疯也是甘愿的。”

  我怔一怔,刚才的飞扬跳脱顿时掩了,淡淡睇了父亲一眼:“您用心良苦,可惜,终究是对错了人。”

  父亲不语,他看向我的目光难得有了几分忧伤,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然而看了道衍一眼,却最终没有说。

  室内陡然沉寂,越发抑闷得难受,半晌,沐昕轻轻咳了声,道:“装疯倒是个办法,不过拖延时日而已,只是既然要装,自然要装象些,燕王一直好好的,也未曾有什么病症或事端,突然疯了,其缘由又如何解释?”

  道衍一击掌,叹道:“沐公子思虑缜密,”沉吟一刻,他道:“先些时候,王爷一直告病来着,如今便叫王府医官放出风去,就说久病缠绵,误用虎狼之药,逆痰上涌迷了心神,如此如此。”

  我微笑颔首:“这得王妃出面了,这般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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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一个清晨。

  一线熹光初初照亮燕王府门前雄威的石狮,吱呀一声,大门突然闪开一条缝,伴随着几声喝斥,一个男子被人恶狠狠推出,踉跄着跌倒在王府台阶下。

  接着,一个旧包袱被人从门缝里扔出,狠狠砸在那男子身上。

  路过的人渐渐围了上来,有人去搀扶那在地上呻吟的男子,看清了中年人的脸,不由大惊:“这不是王府医官高先生嘛,这这……这是怎么了?”

  那人满面羞愧,艰难的爬起身,不住的叹气摇头不语。

  门里的喝骂声依旧不断:“兀你奶奶的,哪来的蒙古大夫,用那些什么破药,生生治疯了我们王爷,亏得王妃性善,只叫打出你去,依得我,捻死你这个祸害就当捻死个蚂蚁。。。。”

  众人听了,俱都恍然大悟状,看向这男子的神色多了几分鄙夷。

  医家治病救人,哪有病没治好把人治疯了的?

  先前扶着那高医官的人也立即撒开了手,讪讪笑道:“这个这个……高先生,”他小心翼翼的瞅着那男子脸色,放低了声音:“你当真把王爷给治疯了?”

  围观众人立时竖起了耳朵。

  那高先生满面沉重的摇摇头,一言不发的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袱,也不去拍打身上的泥土灰尘,垂头蹒跚的穿过人群,躅躅独行的去了。

  他越是一语也无,众人越发信了先前那话,看向他的背影,便多了几分唏嘘,便有人道:“时运不济啊这人,想当初这位高先生,行医北地,颇有才能,才被王府请了去,当时请他的时候,我就在街边遇着,好气派的轿子,八人抬着进了王府,可如今,啧啧,世事难料啊。。。”

  “你替他感叹什么,王府算是宽宏大量了,治疯了王爷,也不过是打了出去……”

  “那是王妃慈善,王妃好善积德是出了名的……”

  “那是,说起王妃啊……”

  人群里,一直挤在里面的几个普通打扮的人,默默挤出,向城外走去。

  我和沐昕,一直远远站在王府对面酒楼楼上看着府门前这一幕,看到那几个不甚引人注意的人影,交换了一个目光。

  沐昕一摆手:“跟上去。”

  立时有侍卫领命下楼追踪。

  我凝神看着那高先生的凄凉背影渐渐消失于远处微起的晨光里,想起昨夜的密谈。

  燕王府书房内间,烛火飘摇里黑影重重,映着两张或淡然或茫然的脸,我负手而立,以背相对,微笑问着那面容平凡然而目光深远的男子:“先生,我父王今有一事相托,须你以声名身家相送,你可愿意。”

  顿了顿,我又道:“当然,我知道,对你这样名满杏林的大夫,声名有损是不啻于死的惨重损失,所以,父王也不会令你白白牺牲,我可以代父王许诺于你,事若有成,你所失去的声名,身家,前景,必以十倍返赠。”

  那男子沉吟片刻,答得极为爽快:“诺。”

  我听得他的干脆,不由诧然回身,却听他淡淡道:“丈夫行走浊世,行己所应为,生死虚名何足道哉。”

  我沉默,话至此,自无须再说。

  当他明了自己的任务,潇洒一笑,告辞离开时,我唤:“先生请留步。”

  他回身看我。

  我迟疑一笑:“先生为何肯如此牺牲?”

  他静默半晌,答:“燕王更宜为天下主。”

  我怔一怔,失笑:“高先生莫非也是信了那游走街渠的江湖术士之言?”

  他摇头:“高正其非道听途说之途,高某虽乡野之徒,红尘布衣,然不死牵挂家国之心,时有关注局势世情,历时日久,也算心底清明,高某不敢妄议当朝,但可明白对郡主说一句,高某认为,以燕王心性,若为天下主,虽难免杀戮过重,但年深日久,必益民瘼,必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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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在酒楼上,我沉思着高正其的话,觉得他竟说出了一番我从未想过的道理,助父亲一臂之力,对我来说,不过是因为他是我父亲,对于那苍生大业,我没兴趣多想,然而这高正其,一介行医之人,竟也心怀天下,以众生为念,实在难得。

  正思量着,燕王府大门突然被冲开,一人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嬉笑着冲进人群。

  有护卫追了出来,惊叫:“王爷!”

  人群涌动更烈。

  我轻轻撇了撇嘴,懒得看父亲演戏,对身侧一直若有所思的沐昕道:“你还要去军营,最近操练得真是辛苦,等下回来,我叫照棠留点好点心给你。”

  沐昕笑应了,我便转回府内。

  回到流碧轩,刚刚跨进内室,我目光突然一凝。

  不对。

  有人进来过!

  
[正文:第三十六章 一片幽情冷处浓(一)]


  桌上搁着的桂花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走的时候还剩两块,我爱那糕点细腻酥软,特特吩咐了侍候我的婢子映柳,照棠,将那点心以银丝罩罩了,待我回来再取食。

  如今那银丝罩歪在了一边,点心却已不见。

  我可不认为那两丫头敢偷吃我的东西。

  神色不动,继续缓缓前行,掩在袖中的手掌已经扣上了两枚银叶镖。

  吱呀--------

  推门的刹那,我飞快一缩,缩到了门后,手指一扬,两枚飞镖如飞电银光流逝,瞬间闪投而入。

  啪啪,击中什么物件的声响。

  ……

  没有闷哼,没有呻吟,没有意料之中的呼叫。

  安静得令我奇怪。

  我摄足走近,将耳朵俯在墙上,想仔细听听内室动静,冷不防两根冰冷的手指伸过来,捏住了我的耳朵。

  啊!

  我大惊回头,眼角突然瞥到银亮的光芒,怔一怔,不由心花怒放。

  “师傅!”

  那冰冷的手指放开了我的耳朵,声音比手指更冷的哼了一声,我笑嘻嘻的看过去,果然是黑衣白发,千年冰玉的近邪冷冷靠在墙上,手里拈着两枚……镖。

  其实已经不算是镖了,好像被他的手指给捏成了个银球。

  我摇摇头,大为惋惜:“干嘛不捏成个元宝?我也好拿来使。”

  近邪哼一声,手指一转,一个元宝果然到了我手中。

  我心情极好的看着他:“师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话音未落我突然顿住,瞪大了眼睛,看见近邪一晃,轻轻一咳,一块沾着血的桂花糕,夹杂着一股紫黑的血箭,喷了出来。我双手拢在袖中,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近邪,面色平静,无人看得清我掩盖在袖下紧紧绞扭的手指。

  王府医官面色凝重,仔仔细细为近邪切了半个时辰的脉,方才摇头叹道:“好像是中了毒伤,这毒却来得古怪,竟不象是中原一脉常见的毒,恕我无能……”

  说完唉声叹气向父亲请罪。

  父亲皱着眉,挥手令他下去,看看我冰冷的面色,命身边的大太监:“请吴先生立即过府一趟。”

  转头宽慰我:“吴先生大号寒山,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名医,见识广博,擅长内症解毒,你放心,他一定有办法的。”

  我点点头,转头看见急急赶来的沐昕,勉强一笑,沐昕是知道近邪和我的关系的,知道这个寡言少语的师父在我心中的地位,当下也不多言,只是站到我身侧,拍了拍我的肩,他稳定的掌心触到我肩头的那一刻,似有暖流注入,竟有微微的感动,感动里突然有些恍惚,想起一些细碎往事,想起那少言的家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话,却对指点我武功从不厌烦……想起近邪的武功,这七年来没人比我更清楚,纵不是天下无敌,也少有对手,能伤他如此,会是怎样的敌人?近邪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看着近邪的脸,竟是半边冷白,半边微红,望去甚是诡异,心里只觉得冷一阵热一阵,乱成麻,扯不出线头,无由的恐慌,却又不知因何而慌,纷乱的思绪里,那太监已经带了一老者匆匆进来,那人五十许年纪,眉目刚厉,全无医家慈和之貌,神态却是平和的,不卑不亢的给我们见礼,还未打下躬去,已被我一把推到床前:“不必多礼了,诊病救人要紧。”

  吴寒山也不多言,立即坐下,指尖一搭,眉头顿时一皱,我心里一紧,医官来之前我就已经给近邪搭了脉,只觉得脉象古怪,寸关两脉缓,滑,浮,紧,竟摸不出底细来,此时见他神情,更是忧心。

  吴寒山思量半晌,道:“是中毒,不是一般的毒物,应该是西昆仑一带才有的奇毒玲珑草,无空花,草无毒,花也无毒,只不过一极寒,一极热,俱都无色无味,中者毒力立即从伤口蔓延至心,直至半身僵冷半身灼热而死,不能以内力去除,越是发动内力散开越快,但这位的毒,却又不象是服食中毒,倒象是……”

  他略一沉吟,道:“且翻过身来看看。”

  几个太监将近邪翻过身,掀起后背衣服,我轻轻啊了一声。

  一个半红半白掌印赫然在目。

  “果然。”吴寒山向近邪的肩头看了看,了解的喟叹,目光不知怎的有些惊佩,却又带了几分闪烁:“这位壮士好武功,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硬生生将毒力锁在了胁下,才支撑了这许多天,只是,却再耽搁不得了。”

  我皱眉道:“昆仑?毒掌?师父怎会去那里?那里有什么样的人物,配伤到我师父?”

  此言一出,人人面上都露出惊讶之色,连沐昕也不例外,吴寒山失声道:“小姐难道不知道紫冥教大紫冥宫?”

  我更茫然:“那是什么东西?我一定得知道么”

  沐昕修长的眉深深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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