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如来不负卿-蓝莲花(出书版) 作者:小春-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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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金说得没错,此次回萨迦,怕是难以对付羽翼丰满的嘎桑布。只有依靠真金的力量,方能确保无虞。我暗自叹气。虽然在真金面前我大言不惭地说有能力保护自己,可临到这种棘手事件,我还是需要依赖他保护八思巴和儿子。
公元1274年3月,八思巴不顾身体病弱,在真金陪同下最后一次踏上归乡之路。真金遣使速回大都向忽必烈递奏书,可八思巴急着上路,等不及使者带回忽必烈旨意,真金便先行陪八思巴上路,让使者得到忽必烈旨意后沿路追赶。
我坐在马车里回望视线中越来越小的临洮城,心中依依不舍。虽然只住了三年,可这三年里与他相依为命,那种命运紧紧相连的感觉,怕是再难有哪座城市能带给我这般牵念了。八思巴离开时,他已知道自己今生再无可能返回中原,便将临洮庄园里的所有财物赠送给了三年里照顾他的弟子和仆役。
一只手扶上我的肩,回转身,他也在向外看。怔怔的眼神,似乎在沉思。我轻声问他:“疼吗?”
他愣了一下,旋即明了,微微摇了摇头,搂住我的肩膀的手再多了一分力气:“不怎么疼了。”
我投入他怀中,犹豫一下,小心圈上他精瘦的腰身,埋头在他肩上不让他看见我的泪。他轻轻抱着我,仿佛我是个纸人,随手一捏便会碎去。我们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拥抱着,泪水无声滴落,在他褐红僧衣上染成一朵朵美丽的小花。
八思巴经受不起每天超过四个时辰的颠簸,所以我们只能尽量放慢马车,行进的速度只是寻常时候的三分之一。八思巴心急,几次提出要快些走,都被我坚决否决了。即便是这样慢慢行走,他已好几次出现晕厥,靠我在他昏迷中输送灵力才得以支撑下去。
行走四个多月后,一日夜晚,众人皆已安睡。我突然闻到狐狸一族特有的气味记号,悄悄爬起,绕过身侧的八思巴披衣外出。
银色月光下,一个婀娜姿的身影站在水边凝神望月,我惊喜地叫道:“察必?你怎么来了?”
她优雅地转身,看着我幽幽说道:“来看看到底是什么缘由,让真金放弃了大都优裕的生活,辛苦跋涉地远去天边的苦寒之地。”我有些脸红,嗫嚅道:“你,你已经知道了?”
“真金派人回大都,请求陛下同意他护送八思巴回萨迦,陛下已经同意了,使者应该不日便能追上你们,可我总觉得真金的做法实在蹊跷。他怎样都不该在刚被封为太子后长期远离大都,留下未来的一堆隐患。若不是他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事情发生,他绝不会不懂权衡其中的利弊。”她蹙起细长的秀眉,夸张地乜斜着我,“所以我推测定是他又见到了你,失魂落魄抛开一切跟着你们走了,是吗?”
我叹气,只得将其中原委说与她听。她一边听一边摇头,又是拍手又是跺脚,“难怪,难怪,他竟对你如此上心,十三年了还念念不忘。我该为我生了这么个痴情的儿子高兴,还是该生他死钻牛角尖的劲头恼火?”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跟她说实情:“察必,真金如此做法,我很感动。我知道他在等,可我不会爱他。我的心很小,恰那和八思巴已经将它占得满满,容纳不下其他了。”“我当然知道,世间任何女子经历过像你一番遭遇,有两位至情至真的男子舍命相爱,哪还有其他人的插足之地?唉,可我劝也不会有用,儿大不由娘。他都已是而立之年,两个孩子的父亲了,随便他吧。不让他争取,他定不会苦恼。”她顿住,表情肃穆地看向我,“只是,小蓝,你若真的对他没有心思,便不要给他任何幻想的机会。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我认真点头。
几日后,队伍收到了忽必烈的旨意,允许套子真金护送帝师八思巴回萨迦。
“真金护送八思巴回萨迦,只在蒙古文和藏文史料里有记载,汉文史料中却没有任何记载,所以不少人对此持有怀疑。而且,在所有汉文的元史资料里,从公元1274年到1279年,找不到任何真金活动的记载。”
年轻人笑道:“如果是我,我也会怀疑。真金可是刚刚被封为太子啊。即使再得忽必烈信任,他身边也不是没在其他兄弟觊觎这个位子。一去数年只为护送八思巴,万一这段时间里忽必烈突然死了,他怎么赶得及回来继承王位?”
我点头,“你说得没错,真金护送八思巴回萨迦,确实担了极大的风险。所以用蒙、藏资料与汉文资料作时间比对,持怀疑态度的史学家也不得不承认真金当时的确是去了萨迦,但是又一个问题出现了:真金去干什么?”
年轻人看着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我正色说道:“史学家各种推测都有。有的说,他是为了针对藏地准备设置乌思藏宣慰司作准备,还有人说,忽必烈准备经过西藏从陆路打通到印度的通道,完成一统欧亚大陆的梦想。”
他扑哧笑出声来:“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这些说辞,都没有明确依据。”
想起真金后来的命运,着实揪心。我怅然地说:“不管怎么样,真金的确到了萨迦。如果不是造化弄人,他先于忽必烈而死,他本可以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到过西藏的中原皇帝。”
第五部最后遗命
第五十八章 回到故乡
即便是秉性极为善良的人,总遭欺凌也会生报复心;檀香木虽然属性极其清凉,若反复钻磨也会燃烧发光。
——《萨迦格言》
公元1277年——阴火牛年(丁丑)——元至元十四年八思巴43岁真金34岁一路上,真金对八思巴恭敬有加,照顾周到。对我,他也是说到做到,恪守礼规,从无逾举。他自出生至今一直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从未经历过如此高海拔又艰辛的旅途,可他没有喊过一声苦,即便高原反应引发头疼,也咬着牙勉力支撑。如此坚忍的毅力与耐性,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一从临洮返回萨迦,因为八思巴身体羸弱,我们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公元1275 年6月,行程才刚刚过半。此时萨迦的信使送来了信任萨迦本钦尚尊的一封信,八思巴阅信后不禁大怒。
贡嘎桑布掌管大权七八年之久,极懂收买人心。他夺取别派的土地后,对那些有功之人慷慨封赏。许多人渐渐淡忘他的出身,尊奉他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萨迦年轻一代与贡嘎桑布亲手建立起来的僧兵团。八思巴废除他职位的信抵达萨迦后,贡嘎桑布低头顺从,将本钦大印交给尚尊,回了封地甲若仓。
可他并不是遵照八思巴信中所说,只带走妻女。跟着他离开的有三四千人之多,以那些火烧止贡寺的僧兵为主,占了萨迦青壮年的一大半。僧兵们抢掠止贡时都得了不少好处,怕八思巴回来后责罚,都跟着贡嘎桑布走了。最令八思巴与我震惊的是:边达码也被他带走了,而且是达玛自己哭着喊着非要跟着去的!
达玛自小由卓玛和贡嘎桑布带大,早已将他们视若亲生父母。他与表姐觉莫达本非常要好,两个孩子天天腻在一起,自然舍不得分开。再加上达玛在萨迦时跟随已故大师伍由巴的两位侄子喇嘛衮曼和贡则学习佛法,边这两人也跟着贡嘎桑布去了甲基仓。达玛的朋友、老师、亲人全都去了甲若仓,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怎还有心思留在萨迦?八思巴解除了贡嘎桑布的职位,但他仍是达玛的姑父,尚尊拦不住,只能让贡嘎桑布带走了达码。
“贡嘎桑布肯定已经觉察到了什么了。他火烧止贡寺时没有搜到京俄和那张卖身契,以他谨慎的性格,怕是早起了疑心。所以他趁我们到达萨迦之前,先将达码骗去扣在手中,用来威胁我们!”我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称多驿站的房间里不停打转。
八思巴后悔不迭,一手捂着胸口咳嗽:“这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他坐上本钦职位,令他有了聚财招人的实力。将他解职时又一时心软,低估了他对萨迦的破坏力。我姑息纵容他,以致到了今日这样难解的局面!”
他面色越来越苍白,额头冒出颗颗汗珠,一阵剧烈咳嗽,猛地呕出一口血后晕厥过去。我又心疼又着急,吻向他的唇为他度灵力。耗损我许多灵力后,他的面色才缓和过来。
在他醒转之关,我强撑着疲倦的身子去将真金请来,对真金说了此事。真金担忧地看向床上仍昏迷不醒的八思巴,宽慰我道:“小蓝,你不必为达码的安然担心,贡嘎桑布绝对会护着达码。他怎会不知道,达码在他手上毫发无损,他的安全才有保障。若是达码出了什么事,父皇和我一定会要他一家子抵命。”
我坐在八思巴身边,为他抹去额头的汗珠:“可难道任由达码一直在他手中吗?”
八思巴幽幽醒来,睁开无神的眼看见真金,虚弱地说道:“如今萨迦大部分僧兵被他带走了,萨迦实力大损。若无外援,我们对他无可奈何!”
真金上前一步提议:“上师,不如我写信给父皇,千知萨迦内乱,让你皇派军前来。若是贡嘎桑布将达码交出乖乖伏法,那便不必起兵戈之争。若是他仍想负隅顽抗,我蒙古大军定将他碎尸万段!”
八思巴喘息片刻,抬头看向真金,声音极微弱:“如今陛下正是用兵之际,太子调遣蒙古大军前来处理我萨迦家事,我怎受得起?”
真金对我看了一眼,继续诚挚地说道:“上师的家事也是我大元国事,调遣大军不仅为剿灭贡嘎桑布,也是保证达码能顺利继承萨迦法统。”
八思巴沉默一会儿,费力地呼吸着,脸上显出焦虑之色:“可等大军到达萨迦,起码要两年时间,不知我还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我心一紧,紧握住他的手:“你别担心,一定能的。”
真金担忧地看向我,我朝他不动声色地点头。真金放心了,走到八思巴面前说道:“上师,我会让大军尽快行进,争取一年半后就到达萨迦。在此期间,上师索性走得更慢些,不断放出风声说上师的健康状况堪忧,怕是走不到萨迦了。贡嘎桑布如今手中有达码,他必定希望上师早日圆寂,这样达码便在他掌控之中。如此,必能麻痹到他!”
我看着沉着稳重的真金,他浓眉开阔,气度非凡,果然是忽必烈着力培养的接班人,能如此迅速定谋且深思熟虑。他的计谋,的确是眼下最好的策略。
我们用了整整一年半的时间将接下来的路走完。其实无须作态,八思巴的身体如风烛残年,靠着我的灵力方能勉强支撑下去。公元1276年12月25日,经历了两年八个月的艰苦跋涉,八思巴再度回到了天寒地冻的辽远萨迦。
崭新的萨迦南寺坐落在仲曲河南面的平滩上,与本波日山上的萨迦北寺隔河相望。
城堡式的宏林建筑群将整片河滩都占据了。四周围墙以灰土板筑而成,墙面涂着萨迦最独特的标志:红、蓝、白三色条纹。围墙外有一圈方形的羊马城,高大的墙体四周建有防御用的角楼和箭垛,中间有一座突起的碉楼。这羊马城类似汉地的城墙,羊马城外还有一道石砌壕沟,相当于汉地的护城河。
整座建筑只有东面一处开有大门,门上建有高大的碉楼。丁字形门洞极深,内有闸门,城商孔道的项部开有几处附洞,若有敌人进攻,便可从此处投下石头等物。这萨迦格局已能大致看出。尤其是专门为法王准备的寝殿——拉康拉章已全部装饰完毕,色彩绚烂,恢宏气派。
可工地上却有一半都停了。新任萨迦本钦尚尊无奈地回禀,因为大部分人去了甲若仓,人手不够,故而无法全部开工。
真金看着眼前崭新的佛殿,冷静地说:“萨迦南寺建得如此坚固,我刚刚细看了看,边细微之处都考虑周详,贡嘎桑布果然是人才。”
尚尊继续禀报,回到甲若仓的一年半里,贡嘎桑布利用带走的钱财重建了甲若仓庄园,将围墙建得高大坚固,到处招募兵丁。加上跟他走的萨迦僧兵,尚尊估计如今甲若仓有兵丁近万名。
我担心达码的安危,拽紧八思巴宽大的袖子问:“我们能想个加法把达码接回来吗?你是他伯父,你回了萨迦,贡嘎桑布总该让他回来见你吧?”
尚尊回答:“大姑爷已经派人来通知了。说虽然法王回来了,但藏历新年很快便到,不如让世子过了新年再来拜见法王。”
我急了。他是要将达码扣在手中做人质,暗暗警告八思巴不可轻举妄动。八思巴捏了捏我的手,让我少安毋躁。他对尚尊说:“我事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尚尊恭敬行礼:“还有一事要禀报法王,三爷的儿子达尼如今正在萨迦。”
我们皆是一愣,八思巴问:“他是如何回来的?意希迥乃不是死在云南王府的叛乱中了吗?”
“是三爷的夫人带着孩子,今年年初到达萨迦。”尚尊偷眼看了看八思巴的神情,小心说道:“三夫人说,这孩子好歹是萨迦后人,将他带来萨迦,算是完成了三爷临终前的嘱托。如今孩子带到,萨迦一切与她已无任何关系。说完这些话,她将小少爷留在这里,自己走了。”
八思巴沉默一会儿问道:“他如今已有十六岁了吧?”
尚尊回答:“正是,个子高大,手长脚长,像极了三爷,这孩子很聪明,悟性也高,只是有时脾气暴躁了些。”
八思巴疲倦地挥了挥手:“知道了,让他留下吧,你们先下去。”
尚尊与周围环侍之人离开,只剩下真金和我。八思巴向我伸手,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蓝迦,我们去看恰那。”
我浑身一颤,嘴里泛出苦味,低头半晌艰难地点了点头。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里却是昏昏暗暗,只在高处开了几处窗口,洒入几缕孤清的阳光。殿堂正中,一座孤零零的黄金塔耸立,在四周星星点点的酥油灯光线下,泛着冷冷的金色。自走入殿堂,我的眼光再也难以移开,定睛在那座美轮美奂的塔身上,心一抽一抽地痛着。
“恰那,我来看你了。”我将一朵摘自本波日山巅的雪莲花放入水晶碗中,雪莲漂浮在水上,洁白美丽。我搀扶住身子不停轻颤的八思巴,与他十指紧扣,对着黄金塔轻声说,“恰那,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