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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江枫俟 作者:贝褥(晋江2012-08-24完结)-第35部分

小说: 江枫俟 作者:贝褥(晋江2012-08-24完结)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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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干脆木然地回到床上,坐在床边。
  她在等,她知道每天都会有人送饭过来的,她只要等一下就好了。
  果然,没多久,真的有人在敲门。
  段枫没有理会,因为她知道那人敲了敲门之后,就会走的,然后把饭菜放在门口,可是今天,那个敲门声很固执。
  她想开口说一声“进来”,可是嗓子干渴地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呆滞了几秒,然后起身,去给他开门。
  “姑娘醒了?”竟然是冬览,段枫怔了怔。
  冬览见到她的一瞬就大哭了起来:“姑娘,几天不见,你怎么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这幅模样?什么模样?她没有照镜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
  “我来给姑娘送药和饭菜来。”冬览赶忙走进去,将药和饭菜刚到桌上,哽咽着说:“姑娘快来吃吧,看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段枫走了过去,她的确是饿了。
  看到这饭菜,脑子里不禁又想起一句话来,心一阵绞痛。
  ——“以后都陪我一起吃饭,好不好?”
  喉咙再次发涩,一阵剧烈的咳嗽。
  “姑娘!”冬览一惊,端起药碗递到段枫嘴边,“赶紧,还是先吃药吧。”
  段枫平缓了一阵,就着冬览的手将药一饮而尽。
  冬览看的心疼:“姑娘,你就算和王爷吵翻了,也不该跟自己怄气啊。”
  “姑娘!”冬览惊呼,“该先漱口呀,不然菜也是苦的了!”
  “苦?”段枫喃喃,又夹了一块菜放进嘴里,尝了尝,道,“一点也不苦。”
  “姑娘,你这又是何苦?你这样折磨自己,王爷也折磨自己。听流珠姐姐说,王爷浑身都在流血,昏迷不醒,可是还是喊着姑娘的名字……”
  “冬览!我不想听。”
  冬览一噎。
  “我吃完了,你走吧。”
  “姑娘,你才吃了一点点啊……”
  “我没胃口。”
  冬览难过地看着段枫,最后有些不甘,还是端着饭菜走了,临走时犹豫了许久还是说了一句:“姑娘,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段枫把自己裹得厚厚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她好想回清风镇啊……
  她恍恍惚惚想起了不少小时候的事情。
  第一次见到宋青骆,是跟着老头子到了清风镇的“侠义酒楼”,老头子点了一壶酒,一只鸡,在那里很没有形象地啃着一只鸡腿,八岁的段枫已经很有“钱”的概念,担心地打开那只破烂的荷包数了数里面的铜板,问段誉天:“老头,你确定我们吃得起这顿饭?”
  段誉天笑眯眯地说:“别怕,丫头,师父我都打听好了,你知道这酒楼为什么叫‘侠义酒楼’吗?”
  小段枫摇摇头。
  “因为啊,这酒楼根本就是专门给路过的江湖人开的嘛,最落魄的就是走江湖的了,难免会有个手头紧缺的时候,别的客栈酒楼只会把没钱的往外赶,而这‘侠义酒楼’可是可以干活抵债的!”
  小段枫心头冒起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想要让我在这里干活给你抵债吧?”
  段誉天继笑眯眯地说:“怎么会?为师怎么舍得你在这里干粗活呢?为师可是打听好了,一年前啊,这‘侠义酒楼’的主人死了,现在的当家的是他的儿子,今年只有十五岁,如果你今年是八岁,比你大了七岁,把你给他当童养媳,正好。”
  小段枫大怒,正要骂开来,却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位前辈的这主意倒是十分不错。”
  小段枫和段誉天同时看去,之间一个青衣少年站在他们面前,彬彬有礼,举止不凡,笑容浅浅。好一个少年郎!
  这就是段枫第一次见到宋青骆的场景。段誉天说要把她卖了,却让她多了一个大哥。
  现在段枫回想起来,当时的日子多好啊,什么恩怨都没有,无忧无虑,满江湖地跑终于找到了一个地方可以定居,过了五年安定的日子……
  而现在,却被困在洛阳这小小的院子里。
  孤苦,伶仃。
  就像一只鸟儿,被困在了一个牢笼里,再也飞不起来。

  完整乐章

  秦狂书再次走进这个院子的时候,段枫依旧保持这个姿势站着。
  “你怎么又站在雪地里,不要命了吗?”秦狂书气急败坏,拉起她的衣袖往屋内拖,“遇见你这样折腾自己的病人,别说神医,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秦大人,谢谢你。”段枫对他笑笑。
  “哎,你别谢我,我也是受王爷所托。”
  段枫收起笑容。
  秦狂书看她这样也不好受,叹了一口气:“我这回不仅仅是给你看病,也是给你捎东西来了。”
  “什么?”
  秦狂书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金灿灿的一下子刺痛了已经习惯白色的段枫的眼,她的胸口一阵起伏,别开眼去。
  “他说……你若是想取他的性命,他随时恭候。”秦狂书郁闷了,这王爷也真是的,明明心里就是不是这样想的,非要用这样绝决的话说出来,非要这样生啊死啊的么?有什么问题不能和平解决吗?
  段枫缓缓地接过这把黄金刀鞘的匕首。然后抽出来,冷光一闪。
  秦狂书惊叹:“好锋利的匕首!”
  她的手指拂过刀刃,她记得那天,他的指尖在那里划出了血……
  江湖规矩,兵器互换,就是生死相托。可是他们两个却是,互相残害。他害死了她的父母,让她变成孤儿,而她,要他的命。
  “秦大人,你走吧,我不会折磨自己了,我会好好活下来。”段枫淡淡地说。她不能死,因为,她要看着宇文俟一个人孤独终老。
  秦狂书讶异,却没说什么,搭上她的脉搏,诊断了一会儿,又见她气色的确好了许多,也不再勉强,又看了他几眼,叹了一口气,走了。
  段枫睡了一觉,看到屋里的那把琴,想了很久,很久。睡了一觉,这一觉是她这么多天里睡得最好的一觉,一夜无梦。因为,她真的累了。
  ——————————
  第二天,段枫早早地就起了床,然后很乖巧地吃完了冬览送来的早饭,让冬览都有些惊讶她的变化,不过更多的是喜悦。
  冬览走了以后,段枫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把屋里的琴抱到了雪地里。耳边响起了她和江玉画,哦,不对应该叫小姨了,她们的对话。
  ——“其实,你不会弹琴根本没有关系,琴的最高境界不是指法的高超和琴技的娴熟,而是情感的流露。《血祭英眠》……根本就是姐姐在中秋宴上随性而作的曲子,它的可贵和动人不是在琴技上,而是在情感上啊……”
  ——“可是,我没有她的经历,根本无法体会她当时的心情。”
  ——“不,她的情绪是她的经历,你为何要拥有她的经历?你有的,是你自己的经历,你,自己的想法。”
  ——“我自己的想法?”
  ——“对,也许,这需要你慢慢体会。也许,这也需要时间吧……”
  她今天要孤注一掷。
  以前在赌坊赚银子都是投机取巧,现在是一场真正的赌局,就赌自己能不能离开。而赌局,就是那首当年名震天下的《血祭英眠》。
  她曾经在王府里把这首曲子弹得支离破碎,可是,现在她却要重新弹奏,而且她要弹完这首曲子。这对于根本不太会弹琴的她来说,根本就是一场必输的赌局,可是,她要出府,只能孤注一掷。
  江玉画说,最重要的是感情。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弹奏起来。
  第一个音,就颤抖了。她顿了顿,平复一下心情,再次重新弹奏起来。
  ——“她的情绪是她的经历,你为何要拥有她的经历?你有的,是你自己的经历,你,自己的想法。”
  她自己的想法?
  铮铮琴声,侍卫林立。肃杀之气,立于天地。
  她一袭夜行衣,被团团围住,他的手高高举起,重重落下,一场恶战揭开序幕。一支箭对准了她的心口,她跌落,他接住,重重的一摔,狠狠的一巴掌。
  他放她离开,她却不得不重回洛阳。
  城楼之上,他笑得邪魅。
  答应做三年侍女,受他欺凌,是忍辱负重。
  “铮——”
  黑熊勇猛,他狼狈不堪,危在旦夕。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一支飞矢凌空而来,刺中了黑熊!
  扭转乾坤,只是那一瞬间!
  “铮——”
  她为他引开黑熊,黑熊却向她攻去,她耗尽真气,他将她抱在怀里。
  书房里,她帮他包扎,他的低喃,他的轻吻。
  玉画离去,她在他怀里,轻声许下不弃的诺言。
  他受伤,互换匕首,带血的誓言。
  “铮——”
  琴声一转,变成怨气。
  雪莲是假,他骗了她,她原谅。
  身份揭晓,他曾经最爱是她的母亲,她可以不在乎。
  可是,他竟然是害死他父母,害她成孤儿的凶手,她怎么能不在乎?!
  恨,怨,痴,缠!
  被困一隅是心寒!
  “铮——”
  琴声再转,而这一转,旋律却开始变调。
  铮铮的琴音变得柔和起来,宛若春风拂面。
  细水长流,落英缤纷,微风吹拂,杨柳依依。
  竹篱笆外,鸡鸣犬吠,儿童嬉闹,笑声嘻嘻。
  荷池采莲,竹林浣纱,轻舟一叶,任我飘摇。
  战乱纷飞,马蹄哒哒,万里江山尽在脚下,谁能还我一世安宁?
  江山如画非吾所有,只求一片屋檐容吾栖息,谁能任我一世安宁!
  一曲气势磅礴的《血祭英眠》终于被段枫用自己的情感演绎出来。她不是江玉馨,她是段枫。她不会创曲,只求心之所及。
  那最后一段江玉馨没有弹完的《血祭英眠》,段枫只是把那首《春来》加了上去,在《春来》每三个音符的后面把第三个音符的重复,把三个音节的《春来》换成了四个音节的,没想到竟然效果也相当不错。
  她想,她娘当年选择和她爹私奔,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想法?宫廷侯爵,终究硝烟弥漫,哪里记得上寻常百姓自在安乐?
  段枫的眼泪“啪——”地滴在了琴弦上,又是一声清脆。
  雪地里弹琴,琴音更加寥廓,长久,也更有意境。
  “这……就是你想要的?”头顶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段枫看见了那暗红色的袍子。就在她的眼前。
  “是。”她强忍住喉咙间的不适,轻轻地坚决地吐出一个字,不去看他,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
  接下来,是长久的静默。
  白茫茫的雪地里,只有这两个人,一把琴。
  终究是段枫道行浅一些,她忍不住先开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宇文俟,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宇文俟踉跄地后退一步,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神色之中满是痛楚,尽管如此,他的背依旧挺得笔直,双手握紧,青筋毕露。然而段枫看不到他的表情看不到他的衣袖地下的手,她看到的只是一双雪地靴子,后退了一步。
  “不行!”宇文俟突然提高了音量,又向前跨了一大步,猛地拉起了坐着的白衣女子,另一只手拽过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你可知当初你让我放手,我便放手,换来的却是什么?”宇文俟咆哮起来,受伤的劲道加大,“换来的是你的死,换来的是十八年的痛!放你走真是我宇文俟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如今……到如今……你还是想让我放手吗?”
  邪魅的俊脸扭曲起来,满脸都是痛楚,宣泄的还是痛楚!
  那痛楚之下,掩盖不住的却是……深情……
  段枫受不住心脏的强烈收缩,也跟着大喊起来:“宇文俟,我不是我娘!我是段枫,了断的断,疯子的疯!我不是你心念念得不到宁可毁掉的江玉馨!”
  “我知道你不是她!”宇文俟抓住她的肩膀,狠狠地摇晃着她,“为什么,她恨我,她离开我,就连你也要恨我,你也要离开我?你答应过的,是你亲口答应,你不离开,你答应过的!”
  “是,我答应过你,我不会离开你,除非……我死。”
  宇文俟疯狂的动作蓦地僵住,不敢置信地望着段枫。
  段枫轻轻地笑了,衣袖里拿出那把匕首,黄金打造的精致的匕首,然后,当着宇文俟的面,拔出匕首,泛着冰冷的光芒。
  宇文俟忽然意识到什么,想要去抓住她的手,可是段枫却已经趁着他的失神瞬间灵巧地脱离了他的掌控,他的手硬生生地握住了空虚。
  “宇文俟,你把这把匕首给我的时候,说,如果有一天,我要杀你,就用这把匕首,我说,如你所愿。”段枫笑靥如花,“可是,尽管你欺我骗我,尽管你爱的是我娘亲,尽管你是我的杀父杀母仇人,我还是无法亲手杀死你,可是,并不代表,我只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她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心口处,笑着流着泪,轻轻地说:“宇文俟,我杀不了你,我杀我自己。”
  宇文俟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我要离开,你不许,我没办法,只能选择用这种方式。”段枫依旧笑得灿烂,“或许,你更喜欢这样的方式,我死在这里,就永远地陪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了……”
  静默。
  死一般的静默。
  他以为,他们能相遇,就是幸运,老天待他也不算薄,他等了十八年,终于有人,再次走进了他心里。
  却原来,还是要面对这样的结局。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果然是他宇文俟的罪孽,那屠城时三万亡灵的诅咒。
  换了一个人,照样应验。
  “好……我放你走。”宇文俟几乎以为那不是自己的声音,甚至,觉得有些诧异。
  段枫的腿一下子软了,“咣当!”一声,匕首掉落在雪地里,她失声痛哭,终于做到了,这场不能赢的赌局,还是让她赢了。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这么痛?痛得无法呼吸……
  “多谢……王爷成全。”段枫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站了起来,匆忙地跑了出去。
  再也不见。后会无期。今生今世,再也不踏入洛阳半步!

  回清风镇

  段枫狼狈地冲出了西成王府,就像撞见了厉鬼一般,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在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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