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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山有木兮木有枝-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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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毫无来由的初十。

他一笑,执过她的小脸,指腹间,果然是湿湿的汗腻。

她满身的冷汗,虚浮地倒伏在他怀内,冰冷的唇瓣,却轻轻覆上他的,肌肤始接,她即一颤。

他并不动作,只任由她挑开他的齿间,细细吻入他的唇内。丁香小舌,竟比她的唇瓣还要冰冷,整副身子都在他怀内轻轻战栗着,小小的贝齿,甚至磕到了他的。

才吻了片刻,终是不敌,再也佯装不下去,伏在他怀内,嘤嘤而泣。

他冷了面色,才要发作,却听怀内的小小人儿,竟埋首于他的胸前,跟他低低呜咽道:“敷儿,错了。”

敷儿,错了。如此凭空突兀的一句说辞。

可是,她已经无力再应对——面前这个叫天下人都无力应对的天纵之人。除了此一句,她不知道自个可以再说出哪一句,既可以不违了心意,也不会引发出滔天的变故。

这已是她第二次和他说此一句。

她确实错过,却无力转圜,无以为继。

那一双原本钳制在她腰间的铁臂,力道,渐渐松了稍许。她陡然生出一丝希望,抬起小脸,却望入一双冷静的眼眸中,浮光隐现,若有所思。

她哽声道:“敷儿现在……不想说。”

他不答,眼眸微微眯起,其内的精光,直让她在他手中硬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第六章 别有人间行路难

建文二年,十月十六。燕王率大军出北平,东进。

刚师过夏店,燕王即密令都指挥陈旭、徐理等,驾船先往直沽,造浮桥以渡大军。燕军大部,则移师回通州,沿河往南进发。

诸将俱对大军不往东进,反而南下,疑惑不解。

燕王淡然一笑,驭马驻足,以手中马鞭,遥指天际道:“昨夜,有白气二道,自东北直指西南,本王特命道衍查了占书,书云‘执本者胜’。既然天象显示只利于南伐,不利于东征,岂可违也?斯道,尔说可是?”一边的道衍和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便摇头,唯有点头称是。

阵前诸将闻言,一个个,似信非信,却不敢再言。

驻守沧州的官军守将徐凯,早就据线报得知燕王朱棣亲率大军东征去了。为加强日后的防备,派军士四出伐木,昼夜督工修筑城垣,忙得不亦乐乎。根本未料到燕军会半道折返,南下直奔他的沧州而来。

通州,至沧州,需途经青县、长芦等地。或另行择道,经砖垜儿、灶儿坡,再可至沧州。

行至分道处,朱能等大将前来请命。

朱棣道:“贼军所备者,必为青县、长芦二地。今砖垜儿、灶儿坡数程无水,贼军必然以为我军不会选择此路,沿途必不为备,趋此可径至城下。”

三十万燕军,二更起程,一昼夜行三百里,就这样轻易越过直沽,避开官军一路设防的青县、长芦等地,走砖垛儿、灶儿坡,直指沧州城下,官军竟然毫无察觉。

翌日天明,燕军抵达盐仓,始与官军的数百哨骑相遇,遂,将其尽行斩杀。如蝗蚁般的燕军大部,密密匝匝,仿似突降的天兵天将,奄(意:忽)至沧州城下。

守将徐凯尚不知晓,仍督军士筑城如故,及至发觉燕军已兵临城下,这才部署军士仓皇应战。许多士兵,甚至来不及披甲执刃。

朱棣命燕将张玉率精骑,从东北方向攀云梯登城,并派军士截断官军退路。

此一役,只战了二个时辰,即告结。

生擒官军主帅都督徐凯、程暹,都指挥俞珙、赵浒、胡荣,李英、张杰并指挥、千百户百余人。斩首万余级,获马匹九千,余众悉降,燕王尽遣之,

尚余三千余人,日已向暮,遂,下令留待翌日天明再遣散。

第二日,天刚放亮。

沧州城外二里,燕军大帐内。

络绎的将士,鱼贯而出入,燕王,缓步步下大帐,亲自扶起面前的沧州守将徐凯。才要发话,忽闻帐外有将士高声通传。

朱棣沉声应道:“宣。”

来人大步而入,单膝跪地,抱拳禀道:“回燕王,昨夜所余三千俘虏,已——”一言未尽,看一眼帐内的俘将徐凯,不敢再言。

朱棣接道:“怎样?”

来人再抱拳,低头禀道:“回燕王,那三千人,昨夜俱叫谭将军……杀了。”

话音甫落,登时,帐内所有人,皆倒吸了口凉气。

燕王,一向有严命,严禁滥杀俘虏。谭渊,竟敢公然抗命,且是当着俘将徐凯的面,如此一来,真不知要如何收场。

燕王即刻冷了眉目,淡淡命道:“带谭渊来见我。”

“是。”那人飞也似地奔去复命去了。

不过片刻,大将谭渊一身盔甲,疾步趋入帐内。看见燕王,即翻身跪倒,口中高呼道:“末将,见过燕王!”

朱棣,扫一眼面前所跪之人,一双眼眸,凌厉之极。冷声斥道:“谭渊,尔虽善战,功则有之,然擅杀降者,过亦岂掩?一人之身,岂足以偿三千人性命?我每临阵,痛戒尔辈勿杀,他将皆遵令,惟尔好杀不止,尔必不免!”

谭渊并不深畏,抬头辩道:“回燕王,此皆各处精选壮士,今放回,明日又当复来杀我。尽力以获之,复纵归以资敌,为害不已,故臣计不如坑之。”

燕王遽地一挥袍袖,厉色道:“若,如尔所言,凡与我为敌者,必尽杀乃已?尔之不仁,如是?!”

谭渊被他语中的冷戾惊到,低头,不敢再语。直至此时,始有冷汗,自手心渗出。

朱棣徐徐回眸,看一眼近旁复又跪下的徐凯等人,负手命道:“来人,给本王带下去。”话音既落,两旁的诸将,皆大惊失色,赶紧几步上前,为谭渊求情。

见屡求仍不许,众人俱一齐跪倒,恳请燕王暂且饶了谭渊之过,许他上阵戴罪立功,以替其罪。

燕王这才勉为之,冷然看一眼低头服罪的谭渊,斥道:“尔,给本王退下!”

谭渊惊悚不已,强自支起身子,踽踽,退出帐外。

朱棣,方才换了笑意,走至犹自伏地不敢再起的徐凯身前,俯身,将之扶起。一面和颜命左右道:“去,取上好的美酒来,本王,要亲自为徐将军饯行!”

徐凯,刚眼见燕王待俘虏如此优渥怜恤,此刻,再见他非但不杀自己,还要备下美酒为自己饯行。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即刻泪流满面,频频稽首道:“燕王,臣等,身负高祖皇帝生育深恩,享有爵禄,今为奸臣所促逼,干犯非义,罪莫大焉。赖殿下天地之仁,不加之斧钺,曲全其生,所谓生死而骨肉之也。”

一言未毕,大掌用力抹一下男儿脸上的热泪,泣道:“今殿下诛奸臣以安宗社,臣等虽驽,愿效死以报,尚何所归哉?!”

朱棣闻听,正中下怀,知晓自己方才的欲擒故纵之计已然收效。遂,放声大笑,扬声笑道:“好!诚如是,本王,就从了尔等所愿也!”

十一月初十,燕军,大破沧州。所得辎重器械及降将徐凯等,移往直沽以船渡至长芦,载回北平。徐凯,仍复其官职,遣回北平任用。

燕王,顾忌到德州官军集聚,或会来邀截。乃亲率大军自长芦渡河,循而南,至景州,掠德州而过。并遣人于德州城下招盛庸来战,守将盛庸坚壁不敢出。

彼时,大军皆过,燕王独以数十骑殿后。

官军远远窥知之,果,遣骑百余来袭。燕王回兵击之,杀死者百余人,生擒千户苏瓛,其余悉降。

十一月十二日,燕军进驻临清。

朱棣一早窥悉了盛庸的意图,两日后,即移军馆陶,遣轻骑哨至大名,尽得官军粮船,取粮焚舟。彻底切断了其南北饷道,并诱其出战。

燕军,继从馆陶渡河,先后抵达冠县、莘县、东阿、东平、汶上,并派游骑到了济宁。

燕王,见盛庸果然引军出德州,遂,遣游骑往觇(意:窥)之。是日,燕军从抓到的盛庸军中两个运粮百户口中得知,盛庸大军已离开德州进驻东昌,其先锋孙霖,更带兵五千在滑口扎营。

滑口,在山东平阴县西南三十里,系南北通途之上的一个军事要地,从来为兵家所必争之地。朱棣命都指挥朱荣、刘江、内官狗儿率精骑三千余,袭破其营。斩杀数千人,获马三千匹,生擒官军都指挥唐礼等四人,其先锋孙霖仅以身免。

建文二年,腊月二十五日。燕军继续挺进东昌,终与盛庸军主力在此地相遇。

盛庸与铁铉,听闻燕军将至,杀羊宰牛,宴犒将士,誓师励众。并简阅精锐,背城而镇,布列火器,毒驽以待敌军。

数月之前,官军有济南、德州之胜,眼前,虽有滑口小败而士气犹盛。而燕军此次南下,夺沧州、袭滑口,士气也正值高涨。

一场恶战,已在所难免。

这是一场“靖难”之役,也是一个天纵男儿,仅以一人之智,敌天下众人之集智的夺位之役。

彼时,正值北地酷寒之际,两军阵前,朔风,吹得各自将旗飒飒作响。头顶,是刺眼的骄阳。日中当午,日头,映在军士的兵刃之上,折出耀目的银光。

燕王朱棣,一身青色战袍,驭马而立,青黑色的甲胄,泛着精光,更衬得男儿面似寒冰。眼前,绵延不尽的,即是严阵以待,重甲备战的盛庸主力。

此次盛庸由济南南下,只因粮道被他以计切断,而其眼前所驻的东昌又素无积蓄,如此一来,庸军必将与他在此决一死战。

但,欲破庸军,只能以计取。

故,昨日临战前,他召集了诸将,悉心布置。严令诸人,须依计行事。若,盛庸欲速战,燕军则不战;若庸欲不战,燕军则扰之。

朔风,一阵紧似一阵,钻进人的四肢百骸,他的周身,传出熟悉的风疾之痛。他勒紧马缰,才要下令,眼角余光,却瞥见自己阵前左翼处一阵波动。

他沉声道:“何事?”

话音才落,只见一骑烟尘滚滚而至,眨眼间,就来至他跟前。马上之人,飞身跃下,正是他先前留下给她的马三保。

满脸的尘埃,满身的风霜,应是一路飞骑,自北平飞驰而来。

他心内猛地一沉,眸光似刃,狠狠扫向身下之人,厉声道:“尔,怎么来了?”

马三保看向他身后诸将,再看一眼自己身后一里之外,黑压压的敌阵。双手抱拳,狭长的眼目中,俱是不再掩饰的沉重之色。郑重道:“禀燕王——”才出了一声,随即又打住,自知失言。

朱棣扬声喝道:“来人!”

“是!”

他眸光如电,冷道:“给他换一匹战马!”

马三保喜出望外,应声高道:“属下,谢过燕王!”遂,接过将士手中的缰绳,纵身跃上马腹。为了飞驰前来报信,他衣不解带,不眠不休,连换了三匹坐骑,疾行了二昼夜,始追上燕军大部。不想,却赶上激战之始。

朱棣,以手中马鞭指着马三保等诸人道:“我领精骑绕出贼后,观其厚薄虚实,因其可击,我就击之。尔等,望其军动,即鼓噪而进,贼腹背受敌,内必自乱,可以收功。若不可击,我掠贼营而回,以骇贼心,尔等,慎毋恃累胜之威,有玩愒之心,必当弥谨。” 双膝一紧,扬鞭道:“尔等,随本王来!”话音未落,已一马当先,率小部精骑,直奔敌阵而去。

马三保早已会意,紧紧跟随其后,一面疾驰,一面驭马贴近他身侧。于行进中,高声禀道:“燕王,属下是应王太医之意前来,秦主子……小产了。”

朱棣猛地一勒座下铁骑,座下铁骑受不住力,前踢扬起,昂首嘶鸣。他怒声断喝道:“尔,说什么?!”

马三保于马上伏首道:“属下,临行之前,秦主子自个的身子尚危在旦夕,否则,王鹤一必不会让属下千里而来!”

他咬牙侧过脸去,心内,一阵一阵的抽痛,双目忍得通红,却出不得声。不过须臾,已挥鞭纵马,杀入敌阵当中。此刻,他纵使心再乱,也必须要依计而行。

官军,眼见燕军主帅杀入阵内,遂呈合围之势,将他及其身后随行的千余精骑,围得密不透风。

座下铁骑,在原地,转了数圈。他于马上,自密密麻麻的敌阵中,放眼望去。此刻,只有西南一角敌军稍薄,遂挥剑,率部奋力杀去。

目眦欲裂,一剑一剑,男儿振臂挥出,砍下的,又岂止是区区杀伐之意?嘶吼着,屠戮着,鲜血,四溅得人满身满面,血染了战袍,染红了铠甲,一连斩断了数支长剑。敌军,且战且退,却且退且进。

从日中,一直杀至未时,再从日暮,杀至夜深。

男儿的疆场之上,尘烟四起,几可蔽日。

女儿的方寸之井,深不可触,永难逾越。

摇曳的夜烛,映着一室的凄冷。枕上之人,在软榻上,蜷缩成一团。

眉目,紧紧揪着,一张唇瓣,已然被她咬破。死死握着云萝宫人的手掌不放,咬着银牙,强抑着自个身内的痛楚,不肯呼一声痛。

鲜血,淋漓而下,掩都来不及掩。濡湿了身下的锦褥,也污了人的罗裙,一如……先前那一次。

同样是四溅的鲜血,同样是惨淡的暗夜,可是这一次,是他和她的血脉,是她的心之所系,心之所盼。随着那血渍迤逦而出的,不仅是她的血肉,还有她仅存的一线希望。

最后一丝气力,即将失尽,她的神志,也欲涣散。在意识弥留的最后一瞬,她终是忍不住,竭力抬起眼睫,渴盼地望一眼门扉合处,长声,低唤着:“朱棣——”

只唤了一声,再没了声息。

几个医女在榻前手忙脚乱地忙碌着,门外,是踱步不止,宛如热锅上蚂蚁一般的王鹤一王太医。

云萝宫人支起身子,抱紧眼前之人小小的身子,在她耳畔,一遍一遍嘶声唤道:“姑娘,燕王就要回来了,燕王,就要回府了……”热泪,汩汩而下。

自从她进了宫,自从入了这燕王府,她云萝,尚不曾如此失态过。

剑起,剑落,身前,是应声倒下的官军将士,才倒下,又有更多的官军蜂拥而上,将他重重合围住。

鬓发,自男儿的盔甲中散出,身上的战袍,也被刀刃割裂。那一副盖世的男儿铁躯之上,在这冬日的疆野,沾满了道道血痕和座下铁蹄扬起的尘灰。一双眼眸,几欲喷出火来,俱是焚心之人心头的烈焰。

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才杀出重围,却见身后,一员燕将因马伤不能出。遂,再自随从手中接过一把完好的长剑,策马,复杀入敌阵。俯下身,长臂一把擒过那人,掷于自己的马背之上,再纵马欲出。

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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