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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半生石 by 三千界-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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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炉里文火幽着,我下了楼,去穆炎那里看了看。而后,每天固定时间的固定项目……排遗。
回了楼上,洗手,糊了些面,贴了大大薄薄的烙饼。
“穆炎,吃饭了。”
过了会,听听没有梯子响动。
奇怪了,我就不信他没有闻到香味,没有听到声音。
“穆炎——”正要起身下去找,却看到他从露台进来。
原来,这竹楼,梯子是我专用的啊。
木碗。
穆炎挖的。
然后用兽皮裹了细砂,里里外外打磨了下。触感,和粗瓷差不多。
竹勺,竹筷。
穆炎削的,削完直接用。
早餐不算坏,有粥有肉有汤有饼子,可,忽然很想吃碧绿新鲜的蔬菜。
在外头,有菜干。后来,一直忙竹楼的事,不自觉便忽略了。
但是这个季节……
我扭头看出去,目光越过窗子,落到了外头的竹林上。
穆炎不明所以,只是也跟着看了看。
“后天三十了。”
“是的。”
“大年夜想吃什么?”
“……”
“饺子好么,还是,多做几个菜?”
“饺子。”

哇哈哈哈!
热水澡。
先淋了洗干净了,而后泡到盆子里小睡。
盆子够大,不过好像有一点点渗水。没关系,这里头放澡盆的这片,泥地上嵌了木板,一条条紧紧挨着,都是单斜的,稍低的一头挨了条小沟,通到外面的。所以,洗完本来就可以直接倒。渗得这么慢,不会害我没水泡的。
小狐狸蹲在门边的凳子上看看我,看看门,想出去,但是走了一步就动弹不得。
它尾巴被我栓住了。
骚狐狸,刚刚洗干净,又想再去沾一身泥不成?没门!
今天三十,什么都要洗一洗。
火塘烘得里面暖暖的,塘里煨了几块鹅卵石,上面还吊着壶水烧着。
棚子里白汽袅绕,我整个泡在水里,只露出眼睛鼻子。
足跟,膝肘,和脸颊两边都有些皲裂,热水刺刺微微地痛进去。手上更不用说,目前两个冻疮都有扩大的迹象。
回头该处理下。
也不知道穆炎怎么样。

四十八
“来,洗头发时候合着热的用,最后用清水漂漂就好。”捧着满满一个罐子,一脚推开半合的门。
淘米水。
——特地攒了两顿的。
冬天,不会臭的。
总是风雨里来去,火血之间挣得的命,穆炎的头发被毁得厉害,额际新长的发和束起来的那些一比,就知道了。这么糙这么硬,偏偏是长的,打理时候想必十分扎手,还容易折伤了。
洗的时候用这个,日积月累,就会好些。
穆炎兑完澡盆里的水,回身,出来,半路接了手,对着着那混浊的黄白色浆水看了半天,没有抗议,放到一边。
小狐狸凑过去,嗅了嗅,舔了一口,兴味索然地转开了头。
火塘里填了两块柴,我拎着小狐狸的后颈出了澡棚,带上门。
院子里头,阳光正好。虽是冬天,却也暖暖。

前天挖了不少冬笋,水边大树深处还找到一些食用菌,就是森林里天然的小春天,这季节,那些蘑菇还是老得很。
昨天去弄了些鱼。穆炎说是不冷,可想想就知道,冷的程度差别而已。他就算和那寺御学箭一样,会走路就开始修内力,至今也不满二十年。而且,这内力,哪里是好修的。
冬天鱼都呆水底,他说水下有地热。
我蹲在潭边试了,水温的确是在零上两三度……
不过还是一条鱼就够了。
手头还有兔子山鸡山猫野猪肉,和几只山雀子。
山菌煨野猪,盖浇米饭。
——没办法,山菌那么老,和肥美些的野猪肉一起煨烂了,吸了油水鲜味去才好。
鸡肉冬笋饺子。
——兔肉冬笋?好像还是鸡肉和冬笋比较接近。
清蒸鱼,整条的。
——拿嫩笋壳山芦根一起蒸,去点腥气。姜蒜葱都没有,记得明年要找来种。
椒盐山雀。
——红烧?调料就盐,一些辣椒,几两菜油,怎么烧?
笋丝汤。
——再也没有别的蔬菜了。
应该能把穆炎喂饱了吧?

壁炉里头,炭火还有余光。
前头,一张矮桌,两张椅子。
都是竹的。
桌上一个大浅碗,一个小浅碗,两份山菌里脊盖浇饭。
一盏油灯。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一个个浮在饺子汤上,挤满了碗面。
长方形鱼盘,平摊的嫩笋壳下垫了芦根,上头一条鱼,鲫鱼。山里野鱼背脊发黑,一看就知道不是吃饲料的。连头带尾近一尺长,尾鳍翘在盘子外头。
一碗笋丝汤,就是清水、盐、笋丝。靠着冬笋的鲜味,倒也清口,刚好和鱼肉之类换换味。明年记得腌咸菜,咸菜笋丝汤……
一盘山雀串子,白的青的竹签,窜了焦黄的雀子在中间。一根竹签一个,好啃得很。
“穆炎,这个给你。”小心点上一盏灯笼,递过去,“岁岁平安。”
细竹蔑,薄红稠的圆柱形灯笼,里头点了小竹节的油灯,柱面上绷的一圈绸上,写了岁岁平安四个字,安字后头画了个小人儿,大脑袋小身子的那种,在一枝树荫下,摊成大字型,枕着一把锄头打呼噜,鼻子里吹出一个泡泡。
“?”穆炎诧异,微愣,指了指自己。
“是啊。”没看到泡泡里头那三行蝇头小字吗?
楷体,我仿着他笔迹写的:
我是南山农猎一把手
诨号野鸡兔子见了愁
——穆炎。
“给……?”穆炎侧过些身,正对着灯笼端详,一边又指了一下自己。
“……”这里还有别人么,轻轻捻了下吊线,灯笼转起来,小人儿和四个字轮番出现,下面的灯穗旋了开来,“嗯。”
穆炎局促起来,接了那个灯笼,而后讷讷,微微动动唇,“……没……”
“今年你知道了。”我了然,本来就没想他送我东西,倒是没想到他会想到有来有往。我以为他会傻上一会,而后收了就好了,“明年记得就好了。”
看看他还是不安,竖起两根手指伸到他面前晃晃,“双份的。”
“好。”穆炎把灯笼转着看了一会,去壁橱旁边竹筒里拔了根筷子,走到自己房间门口,踩了根凳子,在阁楼梁上徒手钉了一寸筷子进去,而后挂了灯笼。
“开年夜饭了。”我看着他下了凳子,侧仰头看着那小人儿发呆,好笑又心疼。
想必是记事起的第一份礼物了。
等等见他还不回神,只得招呼他。
再不吃,饺子就要糊了。

四十九

大年三十在壁炉前头守岁,一边盘算开春要种的东西。
小狐狸啃了一盘骨头,窝回笼子里睡着了。
它特别喜欢我给的雀子骨头。
——大概我有些地方没啃干净的缘故。
而后做了大年初一的早饭给穆炎,我回屋子睡觉。
初一扯着穆炎没让他出门,挂了窗帘,而后按着旧衣服量了布。
剪子对我而言不够快。手工打造的铁,又不是精确的流水线上下来的不锈钢。
穆炎去磨了磨,而后他给照着炭线裁了。
和缝被面的寸长针脚不同,密密实实整整齐齐的线活,我火候不够。但是画的时候就打算好了,用双针双线,缝小菱形。多费些线而已,这样缝的,袖管裤管什么的,还更结实几分呢。
正月里好像有个关于针线的忌讳,不过,以前爸爸妈妈就搞不清楚,我更是不知道了。
管它呢。
——没看穆炎也在忙这个吗?
先是夹袄,而后手套,都填了棉。最后才是一般衣衫。
每天手脚泡热水,另外从打的野物里,熬了些低温不凝的油脂,泡够了刮了死皮涂上,皲裂冻疮都有些好转。
穆炎明明比我做的事多,更有在溪水里打理野物,皮肤伤却几乎没有。
内力这东西……
向往。

过年,平常人家用来串门的。我和穆炎没有亲戚,只是把该做的事一件件做下去。
院子里竖了个靶子,每天早上起身后,熬上了汤粥之类的,或是米下了锅子,肉笋干都洗完备好了,下去射上两刻左右时间。
不指望哪天真能百步穿杨,我只想打个兔子什么的。
——当然,打到了,剥皮清洗还是归穆炎。
而后回厅里,起出汤粥,烙个饼子,或是煮了菜,盛饭,就可以用了。
穆炎还是比我起得早,只是用饭之前我不许他出院子。冬天做活伤手厉害,他起得那么早,天都没亮,风那么冷,还是莫要出去的好。
他于是就削个板凳,修理些木材,搭个架子什么的。

初三。
竹楼下坡,南偏东,十来米。
“挖了两成了。”我蹲在坑边,提上一簸箕泥土,看看坑底面积,道,“前面插了一圈枝条那里记得留了,而后就剩起矮堤,圈篱笆了。”
穆炎往空簸箕里面装土,头也不抬地问,“养花?”
我摇摇头,“养吃的。”
旁边芋头,中间莲藕,还有鹅鸭。
留出来的地方,搭个鸭舍。
要是有不张眼的野猫之类……
去请教了猎户,而后篱笆外头,挖几个陷阱。

初七。
竹楼下坡,南偏西,百米外。
“挖了一半了。”我蹲在坑边,把控簸箕荡悠着,扔到穆炎身边,看看左边一个坑,道,“一半还多了。”
穆炎紧了紧铲子柄,敲了个小锲子进去,头也不抬地问,“养吃的?”
我摇摇头,“熟粪池。”
所以紧挨着新开的田,而且离竹楼要远。
而且,水粪养过月,干粪堆到发热,分批分类,所以要好几个。

初十。
竹楼上坡,北,七八十米。
“挖完了。”我蹲在坑边,双后往后一撑,坐到身后草地上,看看东边一道,再看看北面这一道,叹,“好快。”
穆炎收工,直起腰,坐到半膝深的坑边。学乖了,“做什么?”
“防火沟。”
野火这东西,只怕万一。
植被隔离带。
积了雨水,过断日子,还可以摸摸田螺,逮逮泥鳅什么的。

正月十一。
“这是?”
“水沟。”果园、菜园、浅池塘,连带日常用水的沟渠图,包括各处的起落式木制闸门,和大量长时间降雨时的出水处。
呃,最后一部分,我承认,的确有些想太多了。
“走吧。”背了自己的铲子去后院。
穆炎拎着那张布研究,“竹楼在哪里?”
我充耳不闻。
中间那个方形就是,没看我在上头标了个^_^么。

正月十六。
“做什么用?”穆炎揭下一片片摊晒在篾席上的东西,问。
我拿了一片试了试,强度可以了,至于比较光滑的正面也十分粗糙,碎茎叶横杂分明……
草纸么。
总比树叶好。
——这是我难以忍受的。
“茅厕里备用。”
以后弄个石磨,铡刀,草先切碎,而后粗磨一次,细磨一次,纤维就短了,分离也完全了。
没准还能弄出几张细草纸,就是用来垫宣纸的那种练笔纸。

麦类已经错过时节,但是还有瓜类豆类,芋头水稻,菜蔬等等。
我不清楚当地耕种情况,所以正月十五之后,让穆炎每十来天去一次集上,叫他路过村子时候看看当地田把子在做什么,再从集上问问。而后去医馆付些铜板认几样药材,回来再教给我。
那老郎中没收钱,只约了以后有多余草药卖给他医馆用。
穆炎一人来去方便,平日一般吃过早饭出发,午后近暮时分就能回来。去时带了皮子,回来带些东西,都不会妨碍他出了村,进了山之后用轻功。
而且,有我在,难得他会开口和人说话。
我自己么,一则走路本来就比他慢,二则,穆炎现在看上去比我更不显眼。
——不知那个布店的姑娘认识他了没。

“育苗了。”看看新开出来的三亩稻田,旁边还有两亩烧耕轮种的旱地。
后院的菜园已经绿了,用来做砧木的两三年生野桃树也相好了,过几日就差不多可以移植。
沟啊渠啊里挖上来的泥土,我都摔干净草根石块,提来了这里。
这里的碎石头什么的,搬去沟渠,垒在水流冲击比较多的地方。其中有一面平整些扁形石头,在院子里头拼砌了条路,从篱笆门接到木梯前。
田埂地垄都已经起好,小小一块秧田也已经细细耙好,底肥施足了,底水控好了。中间竖了稻草人,小竹竿挑了小鹅卵石铃当,插了不少在周围。森林里鸟雀多,不防它们,没发芽就被吃光了。
雨水已经吃够,地也翻过了。
似乎听到布谷鸟在叫了。
“育苗?”
“而后插秧。”
张家坡住的时候就知道,他们的耕种方式,还没有如此细化。而且,还没有双季稻。
好在穆炎本就不明白农事,否则真不知如何解释。
“插秧?”
还有绿肥养田,深翻冻虫。
“而后给你做馒头。”我看看他的腰腹。中午了,差不多该叫了。
“……”穆炎没了声响。
真好。
忍不住微笑,不知如何说起时,不对他解释也无妨。
换作在外头,麻烦肯定不少。

五十
移植的桃树连根带泥一大包过来的,在抽叶开花前修剪了,同一片山里没有土质适应不良的问题,都活得不错。
两棵一年生的,两棵两年生的,都是野毛桃。一棵三年生的,是野李。
穆炎讨来的嫁穗,好像还付了些银子。十来天前接的,今天可以看看成活了没。
桃树四个芽,都活了。
李树附近村子没有种的,没接。修剪修剪,今年等野果熟了,找各色果子有长处的,比如特别大的,核小的,接到一起,看看能不能找到好的。
大不了,酸李子腌成蜜饯么。
野蜂窝,我已经瞄好了,三个。到了夏末,捅了来,蜂蜜蜂蜡都是好东西。
绕开地上的小鸡崽,拐到后院,弯腰去看嫁的穗。
前头两株都活了,芽枝上留的叶柄,一碰就干脆利落地掉了。
第三个……该死的蚊子!
好像有些危险,可也没有黑芽。
第四个……
“时临!”穆炎在前院老远处唤。
我摆摆手,仔细看了一眼,也活了。
“怎么了?”起身回头看去,“桃……”
穆炎却已经在我面前半米处,手里扣着七寸,捏着条一尺左右长的绿色小蛇一条。
我看了眼穆炎手里三角形的绿色蛇头,顺着软趴趴垂落的蛇身瞧了瞧它白色的腹部,瞄了瞄它尾巴上的一线焦红……
竹叶青。
忽然觉得头晕。
穆炎已经伸手在我右边肋骨下面那带一口气点了四下。
动动右手右脚,没有成木头人啊。
看看他想问,却被他一手扣了,而后上衣被揭起,他弯身,在我腰上咬了一口。
而后又是一口。
……
好吧,是吮了几口。
不过为什么会痛?
没等我想明白,一阵头晕目眩,不用看也知道,落在了厅里。
原来,带我上房顶那次,他已经减了速度。
穆炎拿了碗盛了些水去了下露台,而后原样端着碗进来。
“喝了。”
“很愿意……”
——如果这少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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