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似海 by:君侬-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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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些不该说。他也看出月儿有心事,想来找自己是要和他说些什么的。就等着他开
口。
终于,月儿平静地说道:“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子萱没有答话,看着他,听他说下去。
“我和英姐的事……是为了安老人们的心。……我不知道她当时怎么想的——
这个我没法问——即使是对她,也没法问。可我,就在当时,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
什么程度。”
子萱的心紧缩了起来,他不知道后面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是月儿还要彻底的惩
罚他,还是……他不敢去想,怕有些事一想到就变得不可能。
“那天晚上,我试图……是啊,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我应该去做……起码这
样才对得起奶奶,爸妈……对得起她……我吐了,就为这我现在还觉得对不起她…
…可我真的做不到。”
月儿低下了头。轻轻颤抖着,似乎那一切还在噬咬着他的身心。
子萱猛然立起,快步走到月儿背后,搂住他,紧紧的用自己的胸膛贴在他的脊
背上。试图去平服他的无助。
片刻之后,月儿转身,从子萱怀里脱出,也站起来,走了两步,离开子萱一段
距离。平静地接着说:“可我们这事儿,光做个样子,是不行的。……我的责任,
我活着的唯一理由……奶奶的身子已经不行了,虽然上次大病挺了过来,实际上也
时好时坏。我不敢想,她要是带着终身遗憾……”
好长好长时间的沉默。
“我可以答应你。”子萱突然开口道。
月儿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看着他。
“不过有一个条件。”子萱也看着月儿,声音很平,却有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
势。
月儿低下了头,目光也黯淡了下来,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声音有些颤抖的说:
“你说吧。”
“那以后,我可不可以……和你……”
突然月儿的眼泪夺眶而出。子萱一把把月儿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第二十五章 犹是春闺梦里人
月儿和子萱在书房谈着金石字画,天已到半夜。月儿让人过子萱那边送信,让
他们那边都睡了。不用等秦少爷,说秦少爷晚了就在书房歇了。
等送信的回来回话时,月儿就叫他伺候子萱睡下了,自己也就回了房。这时小
娥还没睡,就伺候他洗漱睡下。小娥自己也就睡了。
半个小时以后,月儿又打开了书房的门。
子萱从床上坐起来,下了地,两步跑到月儿面前,抱住他,似乎要把他嵌入自
己的身体。
月儿用力要推开他。
“求你了!”子萱挣扎着。
“不!现在不要!你答应过我——等那以后。”
两人又拉扯了几下,终于子萱看出月儿的坚决,浑身一泄劲,放开了他。
月儿帮子萱穿好衣服,嘱咐道:“回来的时候也把衣服穿好再出门,别凉着。”
子萱看了看他,点点头,又笑了一笑,转身就往外走。到门口停了一下,站了
一会儿,但最终没有回头就走了出去。
月儿看着子萱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突然整个人象散了架一般,颓然的坐在了床
上。
屋里没有点灯,黑洞洞的。
子萱坐了起来。他已经克制着自己多躺了一会儿。可他实在觉得分分秒秒都那
么难熬。终于坐起了身,开始穿衣。
晓英要起来,帮子萱穿戴,子萱拦住了她。“你睡了吧。太晚了。别管其他的
事,……他……要不,我让他明儿早上早点儿起了再过来,免得一会儿再吵了你。”
晓英笑了。却什么也没说。子萱便没再说什么,也不去看她,低头穿好了衣服。
这才抬头看了看她,又对她点点头。站起来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
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晓英笑了,摇摇头说:“你是在帮我。不是吗?怎么要你说对不起?如果要说
对不起,那应该……不——谁也不应该说对不起……我们谁都没错,没人做错了什
么。”
听这话,子萱不由得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对晓英苦笑了一下,
又说了句:“睡吧。”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夏晓英静静地躺在黑暗里,平静,象一汪湖水,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悲伤。
她不去想此刻在院子那一头都在发生些什么。因为不用去想。她不明白的是,
自己对生命要求了些什么?得到了些什么?
今天的局面是否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是不是转了一大圈,事情还是回到了原来
的起点,按照命中注定的轨迹运行着。
如果当年自己不送他们走。是不是许久以前,就会发生今天的这一切。
不去想了。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
她努力想睡去,可是做不到。脑子里乱烘烘的。她突然想起他,想起来刚才—
—他做到了,确实。
但是她很清楚的感觉到,他并不喜欢,或者说渴望。
他那么机械的做了一切该做的事,自己也机械的配合着。
如果不是为了他——是否他也会不能呢?
在肉体的四季里,此刻是就腊尽春回。
每一个寂寞的夜里,从心底深处烧出的烈火灼伤着全身的肌肤。意识调动一切
力量扑灭着那烈焰。最终把心灵到肌肤全都冰冻了起来。
冰河在一阵阵温暖的触碰里崩裂着。春潮在奔腾。涓涓的细流从每一个神经末
梢向同一个目标汇合,融汇成不可遏制的狂涛席卷整个的肢体。
那肢体不由自主的随波逐流着,起伏荡漾,去迎接,去接纳,去占有——那象
春风一样激荡起它的另一个肉体。
还是那双手,抚摸、捏弄、握揉,还是那片唇,亲吻、啜吸、舔噬。
一切的感觉都是熟悉而又陌生。那么让人失魂落魄,又那么让人痛断肝肠。
在过去那么长的日子里,自己失去的就是这些吗?那么为什么得到了,还是觉
得空虚和无望。
他在寻找着,寻找多年前遗落下的痕迹。那些记忆的证据。
他告诉过自己:只是因为失去了,才觉得特别美好。一遍又一遍。但没有一遍
让自己相信了。
事实是一切就是那么美好。此时此刻再次作出了证明。
温暖变成火热。猛地刺穿了身体的最深处。
记忆、回味、甜蜜、痛苦,一切都不再重要。一切都被漫天的大火烧个精光。
再一次的合而为一,再一次的灵肉相融。
他不再是他。他也不再是他。他们,不分彼此,没有界限。
世界消失了。
他的世界就是他——没有什么需要去匡扶,没有什么需要去拯救。他来到这世
间就是为了此刻的炸裂。
他的世界就是他——在那不可避免的厄运里,他勇敢的幸存下来,就是等待这
一次的消融,弥散。
何必
那年指痕 依稀
那年唇印 迷离
寻不到旧欢痕迹
却不信一刻离开过你
明明知春宵去时留不住
再紧紧拥又有何用处
明明是晨钟无意催梦断
又何必枉把晓光怨
此颗两心 茫然
此刻两身 缠绵
既吻不到天荒地老
就拼在今日海枯石烂
明明知断了音讯还会想念
再行远远就能把伤心断?
明明是此情依旧似当年
又何必强说天地不续我旧时缘
第二十六章 旧欢新梦觉来时
孩子是八月出生的。小名叫桂儿。
家里上上下下象被喜气罩得密不透风——好多年没有这么高兴的事儿了。杏儿
出嫁是给老太太冲喜,大家心里本来就都不安稳;月儿的婚事,更是人人都有强颜
欢笑之嫌。可今天,一切的喜悦都是不搀杂任何疑虑与无奈的。
老太太从少奶奶有喜开始,身子就一天比一天硬朗起来。到了孩子下地,事无
巨细,一切都是由她指挥调度的。这是她一生最大的胜利,她在几乎要彻底失败的
情况下,最终坚持了下来,这孩子就是她一切含辛茹苦的报偿,是她一生事业的丰
碑。
与亲友各家的来往频繁了起来。给桂儿作满月,又作百岁,好多年不太走动的
一些亲朋也都请了来。论国事,时局变了,外敌当前,中国人又都是一家人了。再
说即使老太太也明白大清国是永远完了,大家伙的日子还得过。论家事,桂儿一出
生就把过去一切的不堪回首都抹杀掉。子萱大大方方地在席间坐着,使那些前尘旧
事都顺理成章地成了年轻人的一时糊涂。一切都归入到了正轨。
子萱还在家里住着。其实自己心里已觉得有些不妥,但却又下不了决心就走。
这天,晓英的两个嫂子专程来接她带着孩子回娘家赏雪。她哥哥们当年对她的
种种,时间也久了。现在沈家是阔亲戚,他们走得也越来越勤。特别是有了桂儿以
后,她嫂子过来帮着照顾月子忙了一阵子,便似乎觉得养这孩子她们也有大功在里
头,特别愿意上沈家的门。请姑奶奶常常都不光派人送信儿,而是亲自上门来接,
顺道给老太太请安。
月儿一早去了博物院,到下午才回家来。回屋,小娥帮他宽了衣,又送上茶来,
月儿就叫她下去了。屋里没有孩子,一下子显得冷清了许多。月儿坐了坐。突然想
起了什么,起身取下大衣披在身上,又出了门。随口吩咐道:“我到园子里走走,
你们不用跟着了。”说完就出了院子。
子萱一个人呆在屋里。他一直没出去找个事儿做。和组织上的联系彻底断了。
华北自制以后,再出来做事就有汉奸的嫌疑。所以他觉得静观事态可能是现在唯一
的对策。
突然门一响,月儿走了进来。伺候子萱的小梅也跟了进来——当年的筝儿已经
嫁人出去了。
子萱招呼月儿坐下,就吩咐不要人进来打搅。小梅应了出去。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好一会儿也没开口。
那个夜晚之后,他们一直没有踏踏实实的单独相处过。最初一段日子,担心事
情能不能成。等确定晓英有了,为了避免人猜疑,双方都有意回避着。孩子生下来,
事情就多了,月儿也更没时间了。而子萱还是有点儿有意躲着。
气氛有些尴尬。还是子萱先开了口:“孩子,还好吗?”
月儿轻轻笑了笑:“你还是多过去看看孩子吧。”
“我想,还是不要和孩子太亲近的好。”
“怕什么?怕有闲话?”
“孩子……是你的。”
“……该算是……我们的吧!”
突然子萱鼻子一酸——居然阴差阳错,他们真有了共同的孩子。
子萱起身走到月儿面前捧住了他的脸。
他们深深的吻在了一起。
可是终于,月儿还是从子萱怀里脱出身来:“别这样。青天白日的……偷偷摸
摸……我们真成了……”
“可是,有了桂儿,你对家里的责任也就尽到了……”
月儿回头盯着子萱的眼睛,平静的说:“然而,我现在有了作一个父亲的责任。”
子萱渐渐的也多了些时候过来看看桂儿。有时晓英有事走开了。月儿和子萱带
着桂儿玩,抱着、驮着满炕上乱爬、乱滚,大人孩子笑闹成一片。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似乎也很快乐、平静。
子萱开始想着,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看着他,看着孩子,也是一种幸福了。
年底,家里忙着准备过年。夏晓英更忙了些。子萱单独和月儿带桂儿玩的时间
更多了。时不时的两人会靠得很近很近。但他们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让有什么事发
生。
这天,晚上已是月到中天。子萱正在自己屋里写一封信。突然小梅进来回说大
奶奶来了。
子萱一惊,家里有大事儿一般都是老太太和沈怀远跟子萱说,小事儿一般就是
晓英和月儿处理。很少有时候,大奶奶出面找子萱的。而且有什么事,不把他叫过
去说,还要大奶奶亲自来找他?
想着,连忙起身去迎。
宋雪晴四十六岁了。
一个曾经美丽,依然美丽,还要继续美丽下去的妇人。只是这美丽有些破釜沉
舟的霸道。尽管美丽在她身上,没有象在儿子身上那样成为一种祸害,终究也绝对
是种浪费。
当年定亲是老老太太做的主,当然是见过她的——从小也就在这几家府上玩—
—但即使她不漂亮也要定,就算不是沈家,也不过秦家、杨家,还有娉卿的兄弟、
晓英的爹。少爷就那些,小姐也就这几个,抓阄似的,闭着眼抓着谁是谁。雪晴抓
了个好的,夏晓英的娘柳心茹抓得不好,可这跟两人的长相没什么关系,何况那时
夏晓英的爹也还挺上进的。
过了门夫妻和顺,鹣鲽情浓,虽说漂亮了对增进感情有益无害,但就是她容上
稍差些,凭她的秉性脾气,才学聪慧,加上怀远的温厚正直,到头来大约也是这个
局面。到了现在,美丽对她不但百无一用,而且已是无足轻重了,她的身份,她的
能力,她的性格,背后的家势,甚至还有她美丽的名声,都足以保证她从容应对生
命的一切。而继续美丽着,却连个对象都找不着。但那份美丽还是固执的灿烂着,
带着份报复的快意——知道这世上都嫌自己多余,连她都嫌,可就是赖着不退场。
“最近家里边有信儿吗?”子萱到北京以后和家里恢复通信。宋雪晴坐定以后,
便从闲处开了口。其实,她和林娉卿的书信来往还要频繁得多。一直把子萱的情况
向那边通报着,只是挑个话头而已。
“前个星期刚接了家里一封信。”
“南边最近是不是太平些了?”
子萱知道这话是指上海的组织和根据地都被消灭的事,不好回答,只随便嗯了
一声。
“住在这儿委屈你了。”
“伯母说哪里话。是我打搅了。”
子萱突然觉得宋雪晴的语调中有些无可奈何的怅惘,好象有些十分难于启齿的
话要说。
稍静了一会儿宋雪晴又开口道“最近你常去看桂儿。”
“是,桂儿挺可爱的。”子萱的嗓子有些发干。
“这孩子别看小,还挺淘的。”
又是一阵沉默。
突然宋雪晴又把话弯了回去:“现在时局太平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刹那间,子萱听出来了宋雪晴话里的意思。他猛得一惊,心里不知道是因为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