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似海 by:君侬-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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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坐定,警惕性放松下来才行动。他们却没有注意,桌子就在窗边上,实际给子萱
留下了后路。一年来的斗争经验,使子萱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不抱完全信任的
态度。而且有一个奇怪的现象使他更加觉得气氛并不正常,两个人在见到他以后没
有收起枪来,而是一直握在手中。
尽管他好象是坐下来思考汇报内容了,眼角的余光却下意识的盯住房间里的另
两个人不放。当他发现那个红队队员悄悄举起手中的枪时。他猛然抓起桌上的茶壶
向他扔去。同时一跃而起,纵身向窗外跳去。
“叭!叭!”一颗子弹打碎了茶壶。另一颗打在了窗框上。
子萱落在了隔壁人家的屋顶上。他飞跑起来,赶在洪元福他们奔到窗口前,他
来到了墙边,顺着墙滑到地上。
来到街上。子萱稳了稳神。有些匆忙但并不过分的向前走。他在回味刚才的一
幕。是什么原因呢?
是洪元福叛变了?
还是……
突然,他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子萱有很强的记人脸的能力。他相信自己不
会看出。那张脸,他是在调查科见过,尽管可能只见过一面,最多两面。
他猛然反应过来,他出来时不是没有人跟踪他,而是跟踪他的人知道他要去哪
儿,早就在附近埋伏了。
这只能说明自己是暴露了。
但他们为什么不在调查科直接逮捕自己,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正在这时,他又发现了另一张熟悉的面孔。他不会记错,那是一次党内会议,
这个人是担任保卫工作的。
子萱继续往前走,他们还跟着。
两边的目标很显然都是自己,但又都迟迟不动手。子萱觉得奇怪的是——红队
队员不下手,是因为是在大街上,行动完成,不好撤退。可是调查科的便衣抓人是
正大光明的事,他们顾虑些什么呢?
跟踪与被跟踪都成了挑明的事,子萱毫无顾及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调查科
的便衣,不光在注意自己还在注意着红队队员。
一瞬间,子萱明白了过来。之所以调查科不对自己下手,是把自己留给红队当
叛徒锄掉。其目的很明显,是为了保护真正的叛徒。
子萱突然加快了脚步,前面是一家大百货商场。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子萱混
在人群中进了门。
一个红队队员在商场门口站住了。另一个跟进了商场。而三个调查科的便衣都
站在了街对面。上面命令他们不要干扰红队的事,只是在红队失手的情况下,才做
万全之计。
子萱迅速上了三楼,当红队队员跟他上到三楼时,看见他已经穿过货场,从一
个旁门走了出去。那人急忙跟了过去,出了门,看见一条下楼的楼梯,他赶快顺着
楼梯往下追。等他追下了楼,发现自己站在商场的侧门口。出了门,眼前是熙熙攘
攘的人群。
除了商场的人,很少有人知道。在三楼旁门的楼梯间里有一扇和旁边的墙壁刷
成一个颜色的门,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里面是放清洁用具的。这时,门打开了,
子萱从里面走出来,又回到货场中,再从另一个旁门出去。这里对着一条走廊,两
边是一间挨一间的办公室。他走到一间门上写着董事室的房间门前,敲了敲门。里
面有人叫:“进来。”他推门进去了。
坐在办公桌前的青年抬起了头,看见子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一年前姜润生接替父亲坐到了这个董事的位置上。这是他十分熟悉的地方,他
从小就在这商场里跑进跑出的玩,甚至和小伙伴在楼道里玩过捉迷藏。
第二十三章 烟月不知人事改
还是这车站,还是熙来攘往的人群。北平还在这里,并不因他的去或来,稍有
差别。
他回来了,是逃回来的,被红白两道追杀着,上海呆不下去了。
那天姜润生要送子萱回家。他拒绝了。回上海,他都没和家里接触。就是不愿
让家人卷进自己危险的生活中。
本想到乡下躲一躲。但几个朋友一商量,大家都觉得这不是上策。离上海太近。
容易被发现。
姜润生、齐海钧、郭雨松几个人,现在也都是场面上混的,倒不至于去揭发子
萱,可子萱在近旁,一方面对他不安全,另一方面对自己未必不是个累赘。躲到上
海附近,就不会死心与组织彻底决裂。而且难免还要和自己联络,出了事把自己牵
连进去就不合算了。于是大家都决心让他走得远一些,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可以
让他重新开始。
齐海钧向他提出了回北平。起初他没有应声。于是大家就让他先考虑,一边就
闲聊起来。慢慢的话就扯到了沈家老太太前一段生病,现在已无大碍。是因为健云
到缃隆镇接了月儿回家,看见了月儿,老太太才一天天好了起来。
第二天,再提起回北平,子萱便没有拒绝,于是事情就定了下来。大家分头做
了些准备。五天以后送走了子萱。
健云出现在人群中。不急不许地走过来。似乎不是走向他,而且好象根本没有
目标。但他走到面前突然停下,子萱仿佛有吓了一跳的感觉。
两人对面站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也许一切都无从说起。
还是健云先笑了笑,伸手在子萱肩上捅了一拳。子萱也笑了。于是两人算是招
呼过了。健云帮子萱拎过行李,两人就往车站外走。
“一路上还顺利吗?”
“还行。”
“没遇上什么麻烦?”
“没有。到处都乱糟糟的。北边来的查得严,南边上来的倒松一些。”
“热河前线有些顶不住了。而且日本人的间谍活动很厉害。”
说话到了车站外,一辆轿车在等着。
上了车,子萱问:“去哪儿?”
健云看着子萱沉默了片刻才说:“沈家。”
车子开了起来。
车内静了好一阵子。健云才开口道:“你现在的处境,安排你到谁家住着都不
太合适。两姓旁人,帮你担风险。本来,想和——他——商量商量,后来想着,他
也不好出面说什么。还是我直接去找外婆说的。外婆不管什么党,什么主义。宁可
把你关在深宅大院里免得惹祸——其实她一直把你当自家孙子看的。”
子萱低下了头,还是没答话。
过了一会儿健云又说:“那件事,也没什么。都过去了。”
健云的话本是平常,但不知怎的子萱却觉得那语气中有种什么东西让他心里咯
噔一下。
沈家大院看上去还和那年来时的感觉差不多。可子萱注意到佣人似乎少了许多。
大厅的陈设没大变,子萱一脚踏进去时,好象又回到了那个暮春的黄昏。
细一看时才发觉,老太太苍老了许多。但精神还好。又发现菀儿独自坐在一边,
没看见杏儿。猛想到杏儿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他,还是不在,心里突然一惊,不会又病了吧?可转念又觉得他现在身子没那
么娇弱了。
见了礼。坐下来叙家常。谈话却异常的困难。子萱这些年来的生活——无论是
前两年,还是这一年来的——大家都有意的回避着,子萱又没有家里的消息。实在
想不出什么话题来。老太太就讲起杏儿的婚事。说完了又有点儿冷场。
这时,老太太转头问身边的丫头:“少奶奶怎么还不来?”
子萱一听,惊得目瞪口呆。
这边小丫环回道:“已经送信过去了,少奶奶说就来。”
正说话间。一个少妇带着两个丫环走了进来。先给老太太、大爷、大奶奶见了
礼。这才回头招呼子萱:“忙着叫他们给你收拾房间,这就晚了。失礼的地方,还
请多包含。”
夏晓英身上少女的纯真活泼,已完全被干练沉着的少妇气派所取代。而且一丝
一毫也看不出当年假小子的影子来了。
夏晓英坐下来又笑着对子萱道:“本来,月儿说去接你的,结果博物院有事儿,
临时有把他叫去了。”又补充一句解释到:“他现在在故宫博物院工作,还挺对他
的脾气。”
子萱不知怎么应答,只笑了笑,笑得有些涩。
接着夏晓英就和老太太、大奶奶说起家务来。子萱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是和
和美美的一家人。而自己的心一直沉到了底。
正这时,有仆人进来禀报,大少爷回来了。
夏晓英起身迎了出去。不一会儿,走进一男一女两个青年来。
一切都象是成了幻影,让子萱觉得恍惚,似乎又是那一年了,也是在这间厅堂,
也是这两个人儿站在一起,只是忽然间双方交换了装束,是复归?是错位?子萱觉
得眼前有些花了。
月儿给奶奶和爸妈请了安。回头看了看子萱。微微笑着轻轻说了声:“来了。”
子萱也努力的笑着说:“来了。”
“一路上还好吧?”
“还好。”
“到家就好了。以后——就不用担心了。”
子萱还是住在原来的房间。安顿好了行李。晓英便说:“我还有事儿。你们俩
聊吧。”说话转身出去了。把子萱和月儿单独留在了屋里。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还是子萱先开了口:“这么说,她还是一直在等你。”
月儿笑了起来:“瞧你说的。她能等我吗?!——她也和人私奔了。”
“那……”
“那人是个坏人。”
“喔。他……有老婆了?”
“当然有老婆了。快三十的人了,乡下孩子都俩了。不是因为这个。他们认识
的时候,英姐就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和他好?”
“他说那旧礼教的罪孽,应该起来反抗。要英姐和他一起反抗。”
“那为什么不离婚?”
“他说他老婆也是牺牲品——她居然就信了!女人一谈恋爱就傻得可以……当
然有的男人也一样。”
“……那后来又怎么分的手呢?”
“他又找了别的女人!”
“把晓英抛弃了?”
“不。他是要那种三妻四妾的生活。”
“晓英离开了他?”
“一个人,本来想自食其力。可病在了天津。家里得了信儿,她奶奶又急又气,
又不好意思,只推病不管,其实心里还是想着她俩哥哥无论如何也会接她去的。可
她哥哥们根本就不管。她妈只好让管家夏安去。可她不回来。我们家里这边得了信
儿,我才去接的她,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很危险了。要再晚一步就不行了。”
……
“谁提出你们俩……”
“还是奶奶跟她奶奶提的。这是她的一个心愿,也是一桩心病。至于我们……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就为了让家里人都高兴一些,起码心里宽慰一些,
能做的就尽量做吧。”
“……你们过得……还好?”
“…………好。”
第二十四章 为谁流下潇湘去
夜,有些深了。月儿从书房出来,回到房里。下人都睡了。他一般晚上要工作
得很晚,吩咐过,叫大家不用等他。
月儿自己洗漱了,上了床。回头看了一下,发现晓英还睁着眼。
“还没睡。”
晓英一笑“怎么这么晚?”
“梅博士南迁时把国剧学会收藏的文物存在了馆里。马院长让我帮着齐老夫子
整理编目。所以最近忙一些。”
“还是要注意休息,你的身体也没比以前强多少,别拿自己不当回事儿。”
“好了,睡吧。”
两人都静静地躺着,却都没有睡着。
是的,一个男人到底意味着什么?晓英又一次质问自己。
爱情,婚姻,还有肉体的爱。
他,是个浑蛋。是的。他欺骗自己,一次又一次。可是自己为什么一次又一次
的回头。回到他的身边,他的……怀里。他用拥抱和亲吻来抚平对她的伤害。但那
不是抚慰,只是麻醉,麻醉过后是更深刻的痛苦。
他回来了。为什么?他要回来。象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大家都做出那个样子。
大家合谋要抹去,抹去那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他也参与了这个阴谋。但他们抹不去
他曾经留在自己肌肤上的点点滴滴的触动。抹不去他留在自己体内炸裂的感受。
他在想他。怎么能不想,在以往的许多个夜晚里,我们也都这么躺着,他都在
想他。想他想他想他。而我呢?在想另一个男人。想着生命中已经失去的,和永远
不会再来的一切。
他今天问我:我们过得怎么样,我说“好”。我还能怎么说。
我们就这样过着,其实也很好,我有了工作,甚至可以说是事业,她操持着家
务,大家都有了自己的位置。在家里,在社会上,都安身立命下来。
但是这样的夜晚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还有,那个越来越紧迫的问题。大家都在看着我们。老太太的身体实在是不行
了。可她撑着,就是为了给我们一种威慑。她怕自己一走,我们会得到解放,那么
她一辈子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骗谁?骗谁?我为什么一辈子都在欺骗。可是这又还能骗到几时呢?如果那件
事不解决,奶奶……妈妈……爸爸……
月儿突然霍得坐起了身。在黑暗中盯着晓英看。晓英也借着微弱的月光疑惑的
看着月儿。
静了片刻,月儿开了口,那声音有些破釜沉舟:“我想和你商量点事儿。”
下午,天转阴了,子萱闷在屋里,手里拿了本书,却没看进去。
突然间,一切都离他而去。他想匡扶的世界,背弃了他。他想呵护的人,背弃
了他。
——是啊。应该是自己被背弃了他。然而自己却一直以为他会等着自己。
直到现在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自私。以为他会象旧戏中的女子一
样在寒窑中为自己苦守上十八年。但他没有,他决然而残酷的把自己一切准备出而
反而的妄想连根拔起。也许生活本来就这么残酷,从不准备给你第二次机会。
有人敲门。子萱起身了开门。
月儿站在门口。尽管说不上吃惊。子萱还是微微征了一下。连忙让进来。
坐下了。闲聊两句。不知怎的,两人就都沉默了下来。子萱不知道哪些话该说,
哪些不该说。他也看出月儿有心事,想来找自己是要和他说些什么的。就等着他开
口。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