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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春深似海 by:君侬-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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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那些为他倾注所有安排一个安稳的生命的人们,他还是不禁潸然泪下。他为那个  
死去了的女性的自我哭泣着。却等待着新生的男性的自我——在阵痛中,从自己体  
内——再次分娩出来。  
  
第十八章 梦入江南烟水路  
潇潇微雨。小镇湿漉漉的。  
梅雨时节,远道而来的人会把它看成一幅润渍的水墨画,可住在小镇上的人只  
觉得气闷,见面打招呼爱说的都是:“唉!这雨。人都长霉咯。”  
小桥那边,撑着伞,踏着被雨水洗刷得干净如新磨好的镜面一般的石板路,走  
来一大一小两个人。  
小的有十来岁,伶伶俐俐一个小男孩,水汪汪的大眼睛欢快的左顾右盼,脚步  
有些跳跃,似乎不是被那大人拉着,随时会从伞下蹦到雨中。  
大人是个出奇俊秀的青年,一袭灰布长衫,简单但整洁,丝丝微风中,透出一  
种飘逸。不长不短的头发,中规中矩中却掩饰不住那张面庞夺目的光彩。  
沈江月二十二岁了。身上孩童的幼稚气,被实实在在的日子磨逝殆尽,从小被  
熏染的脂粉气也已烟消云散。从苏州又辗转来到缃隆镇,月儿和子萱才安顿下来。  
小地方,家里不容易找着。找了一处房子住下。郭雨松帮忙,给子萱在镇公所谋了  
个差事。过了一阵子,月儿到镇上的小学里当上老师,教国文。对外面还是称表兄  
弟。转眼就是一年过去。  
两人走着,来到一个小院门前,门虚掩着。那男孩似乎把要跳跃的冲动一下爆  
发了出来,几乎是撞进了门去。嘴里叫着:“我回来了!沈老师送我回来的!”  
月儿停在了门口。这时屋里迎出来一个男人,四十出头,中等身材,平凡相貌,  
却有些许水乡人特有的灵透。喝了那孩子一声,急忙赶到门前笑着招呼月儿:“沈  
老师,麻烦您了。让他自己回来就是了。那还要您送。”  
“天气不好。还是让小涛带上雨具,不要淋了雨再生出毛病来。”  
“是。是。明天一定记得。”  
说话间,屋里又走出个女人,奔中年去的少妇,有种反常的妖娆气,象是在和  
自己斗气一般,那股若有若无的风骚劲,似乎是从脚趾头尖上踹出来的。站在屋檐  
下也不上前,只是有些机敏的看着门口。  
那男人就往里让月儿:“沈老师进来坐喔,进来坐。”  
“不用了。”  
“哪能呢?到了家门口还不进来!”  
“真的不用了,学里还有些事,我怕小涛淋坏了,所以先送他回来。回去还要  
把那边的事儿了了。”  
“喔哟,真是不好意思,费您这么大的事!”  
“没什么,你们把孩子交到学里,老师自然该把他们带好,要病了什么的。我  
们也有责任。”  
“沈老师,您真是个好老师,我们真不知该怎么谢谢您。”  
“好了,不说了。我也该走了。”  
“那不耽误您了,您走好!小涛还不给老师再见,谢谢老师!”  
月儿和小涛一家道过别,转身走了。  
小涛的父亲关了院门,回头却见自己女人拉过儿子问:“那个沈老师对你做什  
么了吗?”  
小涛不知母亲问话什么意思,便有些紧张,半天才摇摇头说:“沈老师就是送  
我回家,其他没有跟我做什么。”  
“那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就问我跟不跟得上功课,要我好好读书。”  
一旁小涛爸插话道:“你怎么啦?问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  
小涛妈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小涛说:“今后下学自己回家,不要让那沈老师送。  
听见吗?”  
小涛有些疑惑,但还是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去,回屋作功课去。”  
小涛低着头,有些战兢兢地进屋去了。  
“你发什么神经嘞?”看孩子进了屋,小涛爹才问。  
  
  
“我说,你个男人家有时间到学校跟校长说说,不要让那个沈老师教课了!”  
“这是为什么?”  
“嗐!你也真是又瞎又聋是不是。人家都说,这个沈老师有毛病的。”  
“毛病?啥毛病?”  
“喔哟!你一点不长脑子啊!那个沈老师和那个小秦先生,一起来的,住在一  
起,出双入对,两个人好得来……啧啧。两个大男人!你不觉得有毛病啊!”  
“这有什么毛病啊?人家表兄弟,处得好,应当的吗。”  
“表兄弟!这个表起来就名堂多了。谁知道真的假的。再说了,两个大户人家  
的少爷,双双对对的跑到我们这么个乡下小地方来做什么?又不见他们有什么亲朋  
来往,还不奇怪吗?听说喔,他们两个家里都老有钱了。干什么跑到这里来吃苦头  
过这种日子?该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家里赶出来的。”  
“你们这些女人家,一天到晚就知道传闲话。沈老师,书教得好,人品也好,  
这些都是大家看得见得嘛!小秦先生也是好人一个,如今吃官饭的,有几个象他那  
么正直的。你们怎么看着人家好人,非要给人抹点黑在脸上才高兴!”  
“看人不能光看表面的。平常嘛都正正经经,关起门来他们做什么谁能说得清。”  
“人家关起门做什么与你什么相干?”  
“那他要是对小涛做什么也跟我没相干啊?”  
“瞎猜疑!好了好了,不要胡说了,快做饭去。”  
月儿独自走在小镇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没有听见小院中关于他的谈话。但隐隐  
的心中有些焦躁,似乎路旁的白墙内,每一个院落里都传出嘁嘁嚓嚓的议论声。  
来到小镇的时候,有一种惊喜。不大的地方,不多的人,好象每个人都亲亲切  
切。不多久的工夫,就和大家都熟识起来,刚住下诸事不备,街坊邻里都热热情情  
的帮忙赞助。可是几个月过后,虽然还是这些笑脸,还是这些热热情情的态度,却  
掩不住一天比一天明显的猜疑和警觉从那些笑脸背后显露出来。  
近来月儿越来越觉得好累。在家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在假装着另一个人活着,  
于是他走了,跟着子萱走了出来,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再假装,就可以“做回自己”。  
可现在,他还是不能正大光明的“做回自己”来,他还是成天小心谨慎的扮演着另  
一个人的角色。只是以前那个角色叫女人,现在这个角色叫男人。  
月儿关上了门。转身面对着小院,却没有立刻往里走,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看  
着这一小块天地,一股心安理得的释然感溢满心头。自由,有时并不是在外面广阔  
的世界中,而是在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空间中,完完全全的让自己真实的感觉,似  
乎使一切的又都变得值得了。  
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他知道子萱已经回来了,他把伞支在堂前,就过  
厨房去了。  
子萱正炒着菜。月儿进来,他回头看了看,两人相视一笑,月儿伸手接过他手  
里的铲子“我来吧。”说话站到了灶台边。  
子萱忙解下围裙从后面揽腰给他围上,又帮他卷了袖口。这才拾起地上的菜掐  
了起来。  
“今天下了学,罗小涛没带伞,我送他回家去。”月儿一边翻着锅里的菜一边  
说。  
“喔。”子萱应了一声。  
“他妈妈不知怎么的,出来很奇怪的看着我。”  
“哼哼。”子萱轻轻笑了两声“你就是这么敏感。什么奇怪的眼神啦——我看  
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月儿楞了一下,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低着头颠勺。  
静了一会儿,子萱觉得气氛不对,掐好了菜,不去淘,却端着走到灶台边,凑  
近月儿说:“你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说什么了?”  
月儿回头看了看子萱,突然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有时在人前的感觉  
怪怪的。可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吧。”  
“不要想那么多,我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干别人什么事了?”  
“是。不说了,去淘菜。快点儿好吃饭。”说着话月儿又悠然的对子萱一笑。  
子萱定定的看着他的笑容,似乎又象初见时的惊诧。看得月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  
低头,又抬头用眼神示意他快去。子萱这才也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摇摇头,转身出去。  
突然间一切的风刀霜剑、闲言碎语都变得遥远而细碎,成了不引人注目的背景,  
在此之上的是他们的一日三餐,朝作暮息,平静而真实的。  
子萱出去到院子里淘菜。月儿把炒好的菜装了盘。心里却又想起今天教导主任  
跟他说的话:“沈老师,您和令表兄一起住方便吗?  
……  
要不住到学校宿舍来。  
……  
年轻人要注意自己的言行。特别是为人师表。“  
又是一片阴霾浮上心头,他甩甩头,似乎要把这一切赶出意识。  
子萱淘着菜,却想着处长今天跟他说的话:“小秦呐,你也不小了。怎么还独  
身一人哪?  
……  
要不要我帮帮忙呀?“  
子萱并不特别在意处长的话。也不在意他怎么看自己。最近他有了很多其他想  
法。只是这些话提醒着他一个事实——他和月儿象是一双异族的子民,被遗弃在了  
一个陌生的世界里。  
吃饭的时候,子萱对月儿说:“明天我想去一趟上海。”  
“喔,有事情吗?”  
“具体事情说不上。只是想打听一下家里的消息,再见见同学。联络联络。”  
“好啊。早该去了,我们也有两三个月和外面没什么联系了。其实这镇子就象  
以前我们家的院子,关起来,外面什么样,都不知道。”  
“要不,我们一起去吧。”  
“不行,学生怎么办?等放假吧。到时候,我就有时间了。我们再回去一趟。”  
“也好吧。”  
吃完了饭。月儿简单给子萱收拾了几件行李。为了明天赶早,两人早早就睡下  
了。  
躺在床上。两个人都静静的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好久好久,却都睡不着。  
子萱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不知为什么,最近总是有些患得患失的疑虑压在最原始的欲望之上,让他不能  
象以前那样毫不犹豫的去行动。  
最初日子里的新奇兴奋褪去之后,子萱开始品味出一种沉滞的安定感,那种有  
所归依的安宁代替了对不可扼制焦躁的发泄。可安宁的背后却潜伏着一种隐隐的惴  
惴不安。不知道自己这种沉到底的安宁是不是真的令他满意,自己给他的和自己承  
诺过他的到底有没有差距。  
突然,一只手插到了他的两腿之间,缓慢又肯定的抚摸上来。迅速握住了子萱  
犹疑不定的阳具。  
略带一丝惊惧的震动中,那东西立竿见影的竖了起来。由于没有思想准备,子  
萱一时觉得气紧,稍做调整,才开始回应起来,他也先伸出手去试探,却发现,月  
儿早已是昂然挺立。于是他翻身向里面压过去,把头埋在了那身体上,一点点舔起  
月儿的每一寸肌肤来。  
……  
月儿自己翻身趴在了床上。子萱也毫不迟疑的压在了他身上,略略开了开路,  
两人又牢牢的结合在了一起。  
月儿在一浪接一浪的悸动里,感受着蔑视一切的快意。如果抛弃世俗的一切富  
贵荣华就是为了这一刻,那么就当它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吧。不论别人怎么想、  
怎么看,自己确实在快乐着,幸福着、心甘情愿着。  
第二天一早,子萱先去镇公所请了假。然后就去码头,登上了去上海的船。  
月儿有课没有来送他。其实他们之间也从不迎来送往——出双入对已经够打眼  
了。再要作出恋恋不舍的样子,更不给乡里乡亲们面子了。  
但船离岸的时候,子萱却还是定定地看着岸上,仿佛那里真的站着目送他远去  
的人儿。直到岸彻底被抛在视线之外。  
水声单调的从耳边流过。和着舱中杂乱的人声。一种尘世的喧嚣一下子挤到子  
萱清静许久的世界里来了。小镇上很少有这么多声音。人少,声音也稀疏,两个叫  
卖的小贩在同一条街上遇见都不多见的。  
是不是自己真的把这世界遗忘了,还是这世界抛弃了自己?在人群中子萱感觉  
到一种难以抑制的焦躁。自己为这份异乎寻常的情感是不是付出的太多了,这一切  
真的值得吗?  
一年多来,自己是幸福的,确实超出自己所能想象的幸福。可是国家正在危难  
中挣扎,自己真的应该这样沉溺于个人微小的幸福中,而游离于时代洪流之外吗?  
自己曾经的激情,理想,为国家富强奋斗的意气风发,难道就被这点点滴滴的幸福  
磨蚀掉了吗?  
  
第十九章 莺啼楚岸青山暮  
郭家是新派。给少爷、少奶奶新置的洋房,让他们一成亲就搬出来自己住。  
郭太太逢人就说:“我自己也是过来人,在婆婆手底下过的什么日子?!我可  
不想让别人也受那罪!”  
其实郭家老太太身体不好,一过门郭太太就当家,老太太看病、吃药、滋补全  
是郭太太一手包办,久而久之老太太自然要看媳妇的眼色,直到在媳妇眼皮底下咽  
了气。  
郭太太只是不愿意家里出来进去都跟着个年青的媳妇,徒然衬出自己年华已逝。  
小两口白捡了便宜。雨松刚毕业,进自家的公司,先安了个不大不小的职位。  
薪水不低,却说不上够用,母亲月月另给一笔家用。  
傅蔼媛也是秦兰薇她们一邦子里的,本也没打算伺候婆婆。现在是得称心意。  
小两口甜甜蜜蜜,闲多忙少,常招着朋友来家玩儿。  
今天,家里是高朋满座。上海滩上大公司、大商号的少爷、小姐,好多已升格  
为少东、少奶,没有的也快了。  
一屋子的人,围着好些桌子。灯光下,少奶小姐们的手指、耳畔、前胸时不时  
闪过一道寒光,象是刺向对手的利剑。而这沙龙式的客厅里确实刀光剑影,倒不是  
因为牌桌上的输赢,却是大家含笑中的来言去语。  
说起流言飞语,少奶奶们因已是名正言顺的是非篓子,自不稍让。小姐们还有  
些顾及,但因为婚嫁上晚人一步,已觉得别人处处在自己面前显摆,所以时不时甩  
出句狠的来,以显示自己决不是没见过世面。而男人们,坐在女士中间可能不好搭  
这些腔,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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