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_by_水之银-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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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我一来没有兴趣,二来没有打落水狗的习惯,虽然奇怪,也就随他去了。
他的体质不错,又出人意料的能吃得了苦,虽然受了那麽重的伤,但是五天的时间下来已能行走自如,甚至能略微用上一点武功,如果不动手只是看外表,相信没有人能看出他的虚弱来。
第五天一早,我跟在他的後面来到了湖边的一块大石旁边。
山石嶙峋,一棵落光叶子的垂柳斜斜的倚在旁边,大石之後就是光滑的岩壁,沈静走过去用力一推,大石竟然被他推到一旁,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小洞,刚好能让一个人通过。
我奇怪於以他现在的身体竟能推得动那麽大一块石头,仔细看过去却也不由得失笑:石头只有薄薄的一层,後面凹进去一个大洞,中间都是空的,其内生满了青苔。
沈静淡淡说道:“这里本来是我以前游玩时无意发现的地方,後来我看这里实在不错,就把一些暂时用不著的东西也都放在这儿了……好几年没来,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地道内潮湿阴暗,待浊气散尽後我们才进去,沈静手执一根火把在前面带路,走得熟门熟户,地势渐次抬高,曲折盘旋,越往里走,却是越来越宽敞。只是暗道太长,久不到头。
转过一个弯,我的眼前陡然一亮,不同於先前狭窄的甬道,空间一下子放宽几十倍,形成一个椭圆形的石室,倚墙放著无数的兵器,石室的另一端,放的却是一块一块的金砖,被火光一照,更是金光闪闪,眩人眼目。
我一笑说道:“沈静,你好富裕。”
沈静走过去,用手抚了抚金砖,再回过头来,抽出一枝长枪就著火光仔细看了看,凌空虚刺,似在想象铁马金戈,沙场征战。
不同於谷底几日的神情,他的脸上渐渐现出逐鹿中原,誓在必得的霸气来。
他跟我,求的是两种东西,注定不该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沈静手上用劲,长枪到处金砖彻成的墙稀里哗啦散了一地,露出藏在其後的一扇石门,花岗岩做成的石条紧紧的从里面堵住,只能从这里打开。
沈静打开石条,回头看了我一眼,竟隐约有了点调笑的味道:
“坐井观天,想来你也待腻了,出了这扇门,我让你看看什麽是高处不胜寒。”
语毕推开石门,长时间待在阴暗的地道中,突然阳光射入,我只觉得眼前一花,不禁眯起眼睛,再看的时候才发现竟然已经又站在群峰之上。
寒风呼啸而来,俯瞰足下,白雾迷漫,深不见底,对面半片危崖岿然耸立,依稀就是几天前我跟沈静跳下来的地方。
只不过几日不见,青山竟成秃岭,放眼看过去到处都是北蛮放火烧山之後所剩的痕迹。有的树木的余烬未了,尤在缓缓冒出黑烟。
北蛮找不到我们,竟然放火烧山!!
深山无人,竟也至此,那麽众矢之的的京城,可能抵挡得住他们的进攻?!
我跟沈静彼此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愤怒与忧虑。
是否,我们全都小看了北蛮的实力?
……只要京城无恙,楚寒再也别无所求。
沈静沈默半天,突然把刚刚一直握在手里的长枪掷入山谷,俊脸上布满煞气,气恨难消:
“蛮族,蛮族!!……早晚有一天,我要把北蛮之地烧成荒漠,把蛮族之人全部卖作奴隶!让他们永不超生,再也没有嚣张的可能!!”
山峰太高,有东西落水这时才传上来响声,“咚”的一声,声音就象掷在潭里一块小石头一样大小,山谷回音,又仿如层层涟漪,没有尽头。
那一瞬间,我看著沈静,只觉得血腥气刺鼻,竟与拓邑一般无二,没有分别。
一个念头一下子印入脑海,我冲口而出:
“沈静,难怪你非要害卢陵不可,如果我是沈刚,我也会把帝位传给他呀。”
沈静一僵,并不回头,问道:“怎麽说?”声音和平常并没有什麽两样。我看著他叹道:
“诸皇子中,你的能力为最,沈刚不会看不出来;不过你虽然有当皇帝的才干,却没有当皇帝该有的仁慈,你若为帝,只怕要把你的这些个兄弟尽数杀光,沈刚就算是再欣赏你,也总还要考虑一下,其他跟你才智相当的,也只就剩一个卢陵王和沈渊了。”
沈渊跟他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沈静不会打杀他的主意,那他不害卢陵,还要害哪一个呢?
“……楚寒!”沈静倏然回头望向我,眼神犀利:“你说得大都没错,只是有一点却错了!这天下适者生存,我既然有能力问鼎中原,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又有什麽不对?”
“我不做皇帝,难道还要让给那些庸才麽?卢陵王沈意只不过是空有些风花雪月的本事,用来骗骗飞雪那样的笨女人还可以,他想要跟我争……可是差得远了!”
他举手指了指山下,风吹云动,意态潇洒,似乎天下尽在他囊中的样子,的确中一代枭雄。我看不惯他的狂妄,而且又勾起了前尘旧事,卢陵飞雪,却忍不住出言反驳说道:
“卢陵王能为了所爱舍命,至情至勇,这就是你永远都做不到的事情,也是你跟他最大的差别,你看不起他为了飞雪殒命,却不知道你赢他的地方在这里,输他的也是在这一点上──如果你爱的人掉在这悬崖底下,我可以十分肯定,你绝不会也跟著跳下去。”
“……那是当然。”
略微一愣之後,沈静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
“只有笨蛋才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而沈静却绝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话题就此打住。
怕北蛮人认识我们两个,最好的办法就是易容。
由於沈静身体没有完全复原,我把他扮成一个三四十岁,面色蜡黄略有病容的中年人,自己也把脸涂黄,改了脸型,看上去彼此倒象是兄弟一样──要是真是那样,楚寒还真是可怜,想来也活不到这麽大年纪。
一路上小心翼翼,倒也没有再看到蛮兵的踪迹,我们却只有更加忧心:人不会平空消失,自然都忙著跑去攻城了。
无争小庙早已化作一片断壁,沿途也不时看到被烧死的小动物尸体,我不是不杀生的人,但是看到这样一副景象,心里面仍是有著说不出来的难受。沈静看了看我,突然说道:
“可惜谷里面没有这麽多烤好的野味,不然我也不会被你的烤鱼茶毒这麽多天。”
山谷除了鱼没有别的能吃的东西,我又只会烤来吃,偏偏功夫不到家,每次都有被烤焦的,自然全部给了沈静,现在听他提起,再想想自己的手艺,也不由得莞尔:
“老实说,我也觉得你没有被我毒死还真是万幸。”
沈静点了点头,话中满含笑意:“你能明白,那是最好不过。”
说话之间,回头望我,忽又呆了一瞬,摇了摇头,伸手指向前方正色说道:
“再往前走大路旁的村子里就有我的暗哨,战况究竟如何,到了那里或许就能知道了。”
“已经等了五天,也不差这几个时辰。”
我说道。叹了口气,是真的无法想象,再见京城,它又会是什麽样子呢?
好在自己并不是无端急躁的人。
一点点的走过去,一片枯木无精打采的占据了山腰,免去了他生成秃岭的命运,也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再转过弯,到了沈静所说的地方,第一眼扫过去,我们两个却不由自主的一齐愣在了当地。我只觉得似乎是那天一下子跳进了寒潭的感觉一样,周身的血液都凉得透了。
……
没有村庄。
举目遥望过去,眼前一片空旷,只见残屋废瓦,偶尔能留下一点大梁木烧剩的痕迹,焦臭的气味刺鼻,地上横七竖八的躺著一群男女老幼的尸体,大多数都已是面目全非,有一个人还能看得清长相,他的双眼暴凸,脸上的神情又是骇怕又是愤怒──死不瞑目。
我闭了闭眼睛。
……这里……
没有村庄!!!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只是看了这一个小小景象,却已是全京城近郊的缩影,能在天子脚下讨生活的人,不会贫穷到哪里去,却是一夕之间被掠杀殆尽,尸骨无存。
北蛮的土地贫瘠,为了生存掠夺他人的领土,天下强盗也会如此,人之天性,无可厚非。我只是不明白,到了这里,他们明明已经用不著再杀人灭口来掩饰形藏,为什麽还是要杀了这些无辜的人呢?
是为了要向天下人写宣示他们的胜利?还是只因为这是蛮族好战嗜杀的本性使然?如果可能,我希望杀尽这些入侵他国,谋财害命的凶手,但是却不愿如沈静所想的那样,也把北蛮夷为平地。
中原百姓是人,北蛮百姓也是人,无论是哪一方,都没有权利来毁坏别人的生活。也或许,这些北蛮士兵已经杀红了眼,所以不怕报应,少了将心比心;又也许,他们自知蛮夷之地,没有书本,自认为以後可以放心大胆的自说自话,篡改历史,不怕别人的不齿唾骂。
回头望向沈静,不意外的在他的眼底深处也发现了那一抹深红,我看住他,静静的说道:
“沈静,无论你要做什麽,在把蛮族赶出中原之前,我都会无条件的帮助你。”
那一天,永生难忘,十二月一十三日。
没有消息,我们两人虽已易容,但是满身血污的衣服还是太引人注目,再往前走就是北蛮兵的大营,这个样子直接回城只怕首先就被北蛮人乱刀砍死了,就算局势未明,看到那个被毁掉的村庄,我们也不敢就这样直接回京,只好先绕著城的外围转。
我们的来路同北蛮人相同,因此到了城的东面情况就好了许多,只不过虽然死人减少,家舍中却是依然没有人烟,屋子的主人想必早已逃难远去。
桌倒椅翻,杂物遍地,我们拣了两件旧衣服换上,只要说话不露破绽,已是不折不扣的农人。
沈静看看自己,再瞄了瞄我,一叹说道:
“神剑门的易容术果然不凡,如果本王早有楚寒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可惜相逢恨晚。”
易容去刺杀沈刚想来也是一个好主意,但是前提也要是我答应啊,对於他的胡思乱想,我只有摇头:
“这个主意不通。全天下的人都有可能帮你夺得帝位,只有楚寒除外,你如果再早一些认识我,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戳穿你的真面目,现在你已不是七王爷。”
沈静停了停没有说话,仰头望向南方,神色略带怅然,却是一笑说道:
“原来如此,记得提醒我,蛮族被逐也中原的那天莫忘了杀你。”
“只要先把蛮族打败,其他的以後再说。”
我说得平淡。沈静就是想要杀我,与我较量一场,那也同样也要我愿意才行。
往事如烟,我的人生本就不如常人顺遂,怎还能尽回已些不如意的事情,又何况是浪费在沈静这样的人身上。
心心念念,只是那一片大漠飞沙,身畔常伴数人,剑琴信兰,於愿足矣。人皆说高僧悟道,一夕之间,楚寒既已走出那座迷宫,就断然不会再去回头。
没有马匹代步,由城北走到城南,又是兜了这样一个大圈,虽然我们一路上展开轻功,脚步未停,到了南安河之畔也已是天色全黑。
北蛮大军果然在此驻有重兵,连绵数里开外,东西都看不到尽头,气势汹汹皆为了不让其他人马过河,对於北面的守卫相对倒是松懈许多,我们潜进营中临河细看,只见月光照在河面上,波光鳞鳞,对岸隐隐约约似乎能看得到船只的样子,数目多少看不清楚。
我同沈静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可奈何:北蛮势如破竹,却被沈渊给阻在了京城,南安河天险在这里,北蛮人暂时过不去,救援的人却也过不来。
同样是无法可施,其中却是千差万别,只要拿下京城,生擒沈刚也好,杀掉沈刚也罢,中原都将要人心惶惶,就算沈静继位,失掉国都的君主,无论怎样打都要比北蛮逊色一筹。
拓邑其人如何,我已是深知其厉害之处。
飞身离开河边,走出北蛮营外,沈静无语,我亦未多言,只是想著这种情况之下该怎麽办才是最好。
我只对京中情况了解通透,国家整个的兵马分布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是调不动除了这里之外的一兵一卒,具体要怎样用兵发号施令,自然非得要平时就有心的人不可,这样的人,放眼全国上下,也唯有沈静最佳了。
此时距离京城已近,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的声音,细听大概二三十人的样子,处在空旷之地,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我同沈静索性也就站立不动:事已至此,已找不到可靠的自己人问消息,倒不如直接来问蛮族来得痛快。
而且敌方人数不多,万一也想动了杀机,我同沈静也对付得了,不会束人待毙。
只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北蛮军队却已是近在眼前,看上去大概是刚刚执行军务回来,每个人却仍都是盔明甲亮,精神抖擞。
这许多天过去,比之我初见之时毫不逊色,看到我们眼中都是凶光大盛,眼中夹杂著一股嗜杀的兴奋,几个冲在前面的挥刀要砍过来,一个象是头领模样的人却止住了他们,语气之间甚是威严:
“不要见人就杀,留下几个活口,大王还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