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坂道 作者:流幻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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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我叹了口气,“我犯什么傻嘛?和你这样的家伙怎么也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啊?”他立刻恢复自信凑上前来,“你接受我了?”
“怎么可能?”我推开他过于接近的脸。
“那么?”
“处于我的立场我不能与你为敌,所以我在尝试和你成为朋友,但是,”我再次推开他期待的脸,“仅止与此,你不要有别的想法,否则绝交。”
“群,我太高兴了。”百川一把拉住我。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我在百川家看到电视机。半墙大的SONY。我数学不好,算不出尺寸。打开电视,里面铺天盖地的战争画面,联合国谴责常任理事国未尽责任,听着就像在骂我们。
“我们国家处境不好。”我摇头。
“美国不会和朝鲜打的。”百川说。
“何以见得?”
“朝鲜有核武,日本就在射程以内。美军驻朝也有三万,常规武器就可以进攻。而且朝鲜后面就是中国和俄国,打狗也要看主人哪。”百川的手臂横在我身后的沙发上。
“俄国、法国、德国好像走得很近了。”
“可能台面底下成为某种联盟了。”
“中国人可能在本能上排斥联军吧,毕竟是受过列强侵略的。”我摸着额头,老习惯,“中国曾经同时和美、德、法、日、俄、意大利和奥地利(奥匈帝国)宣战。”
“你懂蛮多嘛。”他的眼神有点钦佩的味道。
“中学课本上都有。”我又摸额头,“加上比利时、荷兰、和西班牙刚好是与中国签约的十一国。”
“你说的立场也是这个意思吗?”
“呃?”他话题转得快得我跟不上。
“你不与我为敌的立场。”
我沉默了。
弱国无外交。
夏之坂道 罂粟森林(7)
晚上百川让我睡他的床,他自己睡沙发。我把卧室的门锁上了才睡觉。虽然如此我还是隐隐约约觉得胃痛,躺在百川的床上全是他的味道。我尽力东想西想终于觉得累了,终于睡着了。
不知道已经是凌晨几点,我睡得迷迷糊糊有些口渴想去厨房倒杯水喝。才打开房门就有一股夜寒袭来,让我一下子醒了一大半,从走廊可以客厅里幽幽蓝光。我正琢磨着是不是UFO,却看见百川坐在已经没有信号的电视机前,一点表情都也没有,宛如一张有着后现代风格的照片。我登时全身发毛,屏在呼吸慢慢退回卧室,再次锁上房门。
我睁着眼睛等到天亮,天亮时分又蹑手蹑脚走出去。百川暴毙似的歪在沙发上,估计没睡多久,我趁这当儿赶紧跑了。
这样做似乎有点对不起百川,但我还是搬家了。只两个小时,我就把全部家什搬到了丹的住处。丹乃是我的大学同学,虽然较平常人古怪,但其实是个好人。
“你走投无路了吗?”丹看着我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楼下还停着一辆货的,眉头就邹了起来。
“我会付伙食和住宿费的。”我说。
他左顾右盼了一番,最后摇摇头:“先进来吧。”
我谢过他之后从他半开的门缝里挤了进去。他的房子一如既往地简洁,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
“听说你现在在靖岚出版混?”他帮我把行李都扛了上来。
“有几年了。”我把东西都靠墙堆齐了。
“还不错吧?那家公司很有钱的。”
“哼,”我嚓了一把汗,“剥削。”
收完我的行李,丹又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好象要去旅行的样子。
“干什么?”我不解。
“你的洁癖治好了吗?”丹答非所问。
“我哪有洁癖?”
“就是你那奇怪的胃病,“丹把牙刷和毛巾用塑料袋装起,收好。
”越来越严重。“我提不起劲来,手掌撑着额头,“之所以跑来你这里也跟这个有关。”
“我去左知家住,这里你一个人小心点。”他把旅行袋的拉链拉上,背起。
“可是,可是……”
“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一个人也不想生火做饭,我去左知家的话左妈妈还会做很多好菜吃。”
“你们还有来往吗?”我唐突地问。我们毕业已经好几年了,我几乎都没和同学联系过,谁是谁都快忘了。
“什么话?”丹作势挥动着拳头,“左知是我老婆哎。”
“啥?”
“不说了,我要去赶中饭。”丹说着把钥匙扔给我。
“可是,我们班上没有女生啊。”我握着钥匙想不通。
中午时我买了个盒饭上来,没吃两口就咽不下去了。我 从行李中翻出红茶包,泡味道很重的斯里兰卡茶,怎么也没有食欲。
我曾经也试过一顿吃五碗饭的,为什么现在看见食物都可以吐出来呢?我努力回想那些把饭菜吃光光的日子,发现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我曾经和丹比过食量,稀奇的是我居然赢了他。
我把盒饭扔进垃圾筒,看着红茶的湿雾弥漫,直到整间屋子都是红茶的香气。感叹:廉颇老矣。
下午我出去买了几份报纸,把分类广告里的招聘栏用红色马克笔圈出来,挨个儿打电话过去。打到第十九个时对方才愿意录用我。批萨店的工作,明天就可以上班。
在丹家里有相当数量的CD,这让我十分欣喜,仔细看封套上都用马克笔签了“SACHI”的标记,我才知道如此多的CD都是左知的。书架上更有大量的原文书籍,一样也有马克笔签名,不过换成了“TAN”的名字。我找到一张CAFE DEL MAR,坐在沙发上消磨时间。说我浪费时间也好,不学无术也罢,我就是不想睁开眼睛。
第二天我去见老板时穿得很干净,因为背包的缘故被认为是学生。他看上去像是不会给人太大压力的好好先生,所以我决定在这里工作了。
店里除了我以外还有三个员工。留了一头长发的工读生,戴眼镜的小何,负责算帐的可爱女生小刘。这些人一旦闲下来就会耍宝,不到十分钟就把我从“新来的”变成“小群”了。至于工作,我有驾照,所以负责开车送货。我的搭档是本田小货车和小何。小何的方向感极强,从来不会迷路,脑海里似乎印有市区和四县的地图。每个星期平均有三到四次我会和小何出车,其余时间会和大家一起看店子。一个月以后我又找了份兼差,童话丛书插图,要求不高但数量不少。这样以来我就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了。 这正是我所希望的,波澜不惊的生活。
上班时我们穿着清一色的橘红色的搞笑制服,帽子极其弱智。工读生一边碎碎念着英文单词一边拖地板,经常在某一个词卡壳时来回拖着同一个地方。小何会滔滔不绝地跟客人东拉西扯,让客人掏钱买垃圾食品。李先生一开始不太同意这种方式经营,但业绩由此上升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小刘是那种对谁都有一脸灿烂笑容的女孩,但你如果在她算帐时打岔,她就会立即河东狮吼让你魔音灌耳。这些人都很好相处,也很喜欢开玩笑。他们的恶作剧经常将老板也算计进去,我自然不在话下。好在连李先生也乐在其中,我们全都一笑置之。
不多久小何和朋友去做生意辞掉了工作,实际我的作用就是在这时候发挥。李先生并非总在店里,金牌微笑小刘会讨客人的喜欢当然是招呼客人,我在此时担任光荣而艰巨的任务送货。
我要声明我并非是个路痴我只是记不住路,反向完全靠感觉,虽然绕了弯路,但最后还是会安全送达的,但是风评就不如小何那么好了。
“没关系,他本来就是灵活得多的人。”
李先生不在意的说,而我却很久时间也想不出来他是在夸奖小何抑或是贬低我。
我怀着费力不讨好的心情开着车。我只有B照,在交通拥挤的市中心可没能耐挂四档,我只能小心翼翼地避让过路的 老太太和狗,看见交警就减速。HONDA可是店里的财产,我不能让它留宿在警察局。
我每一天都很忙,忙得什么事也不能想。我很享受这种忙碌,甚至觉得一旦停下来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星期一下午下着昏暗的雨,是一个很闲的时间。工读生要考试所以请了假,李先生留下话交代我下午三点打电话要他 太太去幼稚园接小孩,两点五十九分我就打了。小刘说她感冒了,在员工室里休息,反正这个时候就算有客人,我也应付得来。小刘常常荡着甜甜的酒窝对我笑:“小群就是拙美。”我这次依然花了很长时间也想不出来她是在 夸奖我抑或是贬低我。
我想起背包里的银得菲应该没有过期。我吃这个药很管用的,也给小刘试一下好了。我在店门口挂上CLOSE的牌子,锁了柜台,才进走廊就看见李先生捂着脸出来,好象那一边的蛀牙又犯了。
“李先生,电话已经打了。”檫肩而过时我顺口说道,李先生“唔”了一声未作更多表示,径直出了店门。我耸耸肩,推开员工休息室的门,小刘绻在座椅里很不舒服的样子。
“小刘,你有没有好一点?”我走到她面前,弯下身去,“不如跟李先生请个假吧?他会准的。”
这时候小刘抬起头来,脸红红的,头发和衣裳都有些凌乱。她圆睁着眼睛,还有泪水在其中转动,她扬起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啪!
“像你这种卑鄙小人,我最讨厌了!”
说完她的眼泪不能自制的流下来,她愤怒地用衣裳抹去眼泪,提起挎包夺门而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 我不能及时判断眼前的状况,只觉得左边脸上热辣辣的痛。
终于,我了解到, 我又伤害到他人,我又被讨厌了。
我是多么的喜欢这里的 生活和人们啊,这么的亲切,这么地寻常,甚至让我以为我就是这里的一部分了,然而我终究不能懂得他人,。不能令人开心,惹人厌罢了。
我一个人走在雨后不见阳光的街上,人们不断经过,未曾稍作停留,我的听觉第一次变得如此灵敏,路人的皮鞋磕在水泥地面的声音,汽车马达的声音,自行车的铃声,连树上枯叶落地的声音,在 我听来都是刺耳又头痛,我听见人们窃窃私语,我听见不怀好意的笑声,这一切如同绳索紧紧勒住我,让我一步都不得前进。我用力抵住胃部,疼痛令我的头脑不得清醒,我睁开眼睛也眩晕得看不见。
“你没事吧?送你去医院好吗?”有人扶住了我。
医院?
去到医院的话,他们又会找到我,那我为了逃出过去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不,我不去医院……”我遥遥晃晃地口齿不清。
“可是你好象生病了……”
“不行!”
我怒喊道,这时 我才看清那张清秀的脸,是常秘书。他有点被我的过激行为吓到,不知如何是好。
“对不起,”我不想再被常秘书讨厌,我不想再被更多人讨厌,“求你,我不能去医院。”
“那我送你回家好了,”他是眼神也许是怜悯,“反正你一个人也走不回去。”
我点点头,有一瞬间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常秘书好象很习惯照顾别人。他把我送回家里,又弄了中药给我喝,药很苦,但是很暖和。
“我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腼腆的解释道。
“那一定,很有意思吧?”我端着杯子微笑。
“还好了,虽然有时吵吵小架,但他们其实都很听话的。”说起他的家人,他的表情变得不可思议的柔和,“群溪先生是独生子?”
“呃?”我搔搔头,“很少见吗?”
“那倒没有。只是,群溪先生给人的感觉就像个独生子。”
“不会与人相处。”
“不会照顾自己。”
他是说法听来很新鲜,但仔细想想也很有道理。
“你的家,很有品位嘛。”为了找些话题,他环顾四壁着说,“不是才搬来一个多月吗?已经很有生活的味道了。”
“朋友的房子。”我随便地应道,突然发现他也知道我的行踪了,有可能会泄露出去。
“你不想说的话,我是不会透露给他 什么的。”仿佛看穿了我的疑虑,他说道。
“谢谢你。”
这一刻 我决定相信他,因为就算我不相信他,他想说还是可以说出去。
“他也找了你一个多月了。”常秘书几乎是语重心长地说,“找到你也是迟早是事,连私家侦探都出动了。”
“我没想过真能躲一辈子,我只要等到他放弃的时候就行了。”
“真消极啊。”
“我并非在躲他一个人,我只是想过清净的生活。”
“一天工作十五个小时?”
他淡淡地说,我迅速瞥了他一眼:“你也在监视我?”
“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会喜欢上你。”他脸上的表情可谓凄楚,“我和他一起生活了两个月,自认为是他的恋人了吧,他又爱上别人。我第一次见你时,总不明白我那里比不上你,所以也嫉妒你。”
然后他带有自嘲意味地笑了一下。
“现在我没那么想,我知道,他离开我和喜欢上你是两码事。他也曾周旋于众多情人之间,是个没节操的花心萝卜。的确他是腻烦我了,一声不响从我家搬走了,他总是这样,谁也给不了他想要的。”
我没认真考虑过百川到底是不是真心,但直觉上不觉得是说谎,反正这于我,也 没什么要紧的。
“群溪先生,喜欢他吗?”
常秘书突然这样问,我不知怎样回答,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可是你从来没有明确地拒绝过他,所以他没有死心,我也没有死心,我还可以留在他身边,一旦你们在一起,我就得离开了。”
“不会有那种事情的。”我否认道。
“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常秘书以西装模特一般的姿势看向窗外,一时令我真以为他在看窗外的山茶。但是我错了,七月没有山茶花。
我本以为像常秘书这样的人优秀得趋近于完美,他却意外地脆弱。常秘书的伤感,令我莫名其妙地怨恨起百川来。是谁给你这样的权利,可以伤害一个如此爱你的人?
他却 不以为然:“要真怎么说 的话,群溪先生不也在伤害副总吗?”
从一开始谁也没有开口提到百川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讨厌同性恋嘛。”
“你不是吗?”
“我不是。”
我说完低下头去喝药,常秘书的眼睛紧盯着我。
“你是。”他说。
我把视线转向关着的CD机,想去打开它,但这时候去有些不妥。
“你讨厌同性恋是因为你讨厌自己,你伤害副总是为了伤害你自己。”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