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之初,吾本善 作者:初霊(晋江2012.04.14正文完结)-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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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笨娘,小迟突然记不得路了,呜——”
“。。。。。。莫哭,往后再去哪里,二笨娘都陪着你,咱们带上二笨,一家人开开心心出来听说书。。。”
穗娘,小迟该信你么。。。。。。
闭眼前那一刻,我能瞧见的,只有蓄在我眼前的朦胧泪水。
缓过气醒来时,我躺在西园屋子里,独一,无二,趴在床边合着眼已经睡去,外间点着一支红烛,白草三人手撑着头似也入了眠,红叶的脑袋一磕一磕的垂着,有些滑稽。我却笑不出来,又不敢再细想白日之事,便又闭了眼,双手移至胸口,再次睡了过去。
这一睡,睁眼之时,时而在白日,时而又是夜间。期间隐约知道有人为了我一些茶水汤药,我却已经懒得计较有无吃食。也不知过了几日,我自认为逃避得够久了之后,便不打算继续睡下去。意识逐渐清醒过来,身下躺着的床微微轻晃,我一愣,缓缓睁眼,转着视线打量自己所在。
“小迟醒了?”熟悉的声音多日未闻,此刻隐约带着惊喜。
萧棠之收起手我方知,他先前便一直握着我的手。
“恩。”
我艰难地从喉中发出声音,寻着声音望向他。萧棠之,锦阳城城主,更是我的夫君。此时他正揽着我的肩将我扶起,单手倒了杯水,小心地递至我嘴边。我怔怔盯着他看,心中突生一念想,是不是日后可试着去相信的,便只有我的夫君,眼前的萧棠之了?
“小迟,你昏睡了两日,乖,先把水喝了。”
如此温柔的萧棠之,直觉告诉我,便是我失忆之前,他也不曾这般对我好过。我收回落于他脸上的视线,垂下头,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复又抬头看着他。
“这。。。这是去哪?”方才我已经知道,我与萧棠之身在他的专用马车之内。
“回城主府,回家。”萧棠之难得的唇角一勾,将水杯放下,“日后再不住萧府了。”
我轻轻点头,却不移开视线,继续盯着他瞧。他的笑差点让我晃了神,这一刻的萧棠之,很是陌生,似是脱胎换骨了一番,可是,我竟会是满心欢喜。
萧棠之手臂一勾,将我靠在他身前,又从几上的银盆中取出一个小碗,拿了勺子凑到我跟前,“喝了水便能吃些东西了,小迟先喝些白粥,等回了家再喝药,可好?”
说着,他又舀出一勺白粥,动作怎么看怎么笨,凑到我嘴巴。我皱皱眉,扁嘴道,“不要喝药。”
他不语,只是将勺子又我唇间凑近一些。我抬首幽幽撇了他一眼,张嘴将粥喝下。一碗粥本就不多,没几口也便见了底。萧棠之放了碗,又扭着手腕,别扭的替我擦了擦嘴角。
他拿了薄毯替我盖着,再次将我揽在胸前,轻轻开口,“小迟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我轻轻摇头,不想说话。身后人的胸膛因呼吸而缓缓起伏,我顿了顿呼吸,尝试着跟着他的节奏吞吐气息,却把自己憋得缓不过气。腰间的手紧了紧,萧棠之下巴搁在我头顶,我假意反抗着扭了扭头,却被他伸手稳住。
“小迟不想与我说?”萧棠之滞了滞声,复又道,“小迟可是怕我?”
怕么?先前确实很怕,生怕他恼怒之下会结果了我的小命。可之后我也渐渐发现,萧棠之其实是个别扭的人,唔,别扭的好人。他口中威胁我,却仍帮我救了穗娘,他们虽不说,我却知道定是他救的。他虽时不时会沉下脸,却依旧容忍我当时在城主府的“小动作”。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似是要刻意对我好,却又不知如何做。比如,他每次想冷下心骂我,却总会在最后柔下声音。。。。。。这么伸着手指一数,萧棠之还确实不曾伤害过我,相反。。。他对我还。。。不错。
于是,我挣扎了很久,才垂下头闷闷开口,“现下不怕了。”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只要你别再凶我。”
“。。。。。。”萧棠之默然,围在我腰间的手却越收越紧,最后才若有似无的“恩”了一声。
一时间,他不言,我也不语。我低着头四处看着,最后定在他腰间的那个走了样的滑稽棺材。我从他手臂间抽出一只手,拿起垂在他身侧的小棺材,笑着问他,“萧棠之,这破棺材丑死了,真是我做的?”
他也低首看了一眼,握住我的手道,“这生难看,这生‘特别’的东西,除了出自你手,还能有谁?”
我抿唇一笑,继续把玩手中的小棺材。下了很久的决心,才低低问他,“萧棠之,我可以信你么?”
☆、好娘子之圈二零
“看来,小迟果真是受委屈了。”萧棠之似是轻笑了一声,继而下巴蹭了蹭我的发顶,“小迟,你可以不必信我,但是我想要你明白,我定不会害你。”
“也不欺我瞒我?”
我忽然很想知道,萧棠之此时该是何种神色。我正欲回首,他突的将一手移至我眼前,将我眼睛轻遮住。我抿唇笑了笑,有些期待萧棠之的回答。
“恩,不欺。”
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轻得已不能再轻。我心中嘲讽一笑,想是已经欺了我,否则何来这些犹豫和不确定?
“主上——”马车稳稳停下,城主府已至。
“好,若我日后想知何事,便直接来问了你,到时可莫要食言啊。”
“定不欺你。”
他微微叹一声,将我手中的小棺材拿出,抱起我挑帘下车。忟青垂首立在车旁,萧棠之甚至不瞧他一眼,便收了收抱着我的手,将我更护在胸前,直直朝正门行去,一路未曾停歇,直接往“风月园”而去。
他将我安置在塌上,又给我扯了床薄毯。我皱皱眉,想告诉他,我不过是多睡了几日,并不是病着。可难得瞧他转来转去瞎忙活,也将话咽了下去,只含笑看着他从候着的丫头手中接过一只碗,朝我走来。
“将药先吃了。”
我一直将视线放在那丫头身上,果然,萧棠之话音方落,她便猛地抬头,愣愣盯着萧棠之的背影。我不由“噗——”地笑出来,萧棠之的异样,果真将小丫头给惊住了。
我推开药碗,问道,“这丫头好生面熟,似是有见过。”
“过来回夫人话。”萧棠之放下药碗,坐直身子,又恢复成“面瘫萧城主”,声音冷冷硬硬。
我斜眼看他一眼,这变色速度,可敌得上浅墨逍那厮了。
那丫头行了礼,几步走上前。动作利索大方,却又是规规矩矩,丝毫挑不出错。方才还是一副诧异模样,此刻已然恢复到寻常之态,从容淡定。啧啧,善收敛,知形势,此女定然不凡。这话是谁说的来着,隐约有些印象,却又想不出。
“奴婢善儿,曾在城外客栈伺候夫人沐浴。”
她这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忟青第一次带我进城时,曾在一家客栈暂休,当时有三个丫头说是替我沐浴,后来又被我打发了,眼前的善儿,应该是最后替我穿衣梳理头发那人。可她不该是在城外的么?
“回夫人,忟护卫今早遣奴婢回府,安排奴婢日后贴身照顾夫人。”
忟青?说起忟青,我这才想起,他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便是给萧棠之行礼,也只用了一只手。且行过他身边,还能闻到药味。
“是你的意思,还是忟青的?”我偏首问端坐在旁的萧棠之。
他示意善儿带着其余人退了出去,边起身边道,“白草三人护主不周,忟青识人有误,犯了错自是该罚。日后也便不必再跟着你了。”
“你罚他们了?”
“恩。。。”
他伸过药碗,眼神示意我将药喝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将白草三人遣出了萧府,又“失手”将忟青右手打断。
我伸手挡开,眨着眼继续问,“为何不把独一无二还我?”
他拿着药碗的手一顿,慑人的黑眸将我牢牢锁住,神色黯了又亮,“小迟,我知你并不愚钝,我可以将独一、无二还你,可是,你真会信了她们?”
我垂眸,他的话,将我噎了住。独一、无二两人,已然不可信,五年不曾在我身边,我已经不能确定,两人是否还能对我如往日那般。何况,我也有自己的算计,她二人告知我的往事,似乎都在刻意恶化萧棠之,更似乎在刻意离间我与萧棠之。不过,也不排除,萧棠之本就是如她二人说的那般,毕竟,我都不曾记得。
“小迟,我知你的顾虑。你且放心,善儿并非是我的人,她是当年你父亲救下的,如今跟了你,你大可以放心。”
我继续垂首不语,毯子下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心间生出的孤寂和绝望,几近将我打垮。果真是没有记忆,便似穿山甲没了衣甲,时刻得悬着一颗心,防着身边之人。
“先喝药,莫要多想,明日带你出门。”他叹息着又将药碗端起,却再次搁了下,“都凉了,来人——”
“慢着!”我止住他,歪过头不看他,却坚定道,“萧棠之,你便是将药热上千百遍,我也不喝。我再不喝药了。。。再也不喝了。。。”穗娘,我再也不喝药了。。。。。。
蜷起双腿,将头埋进手中,我试图抛开那日在墙角听得的穗娘的话,然而终究无果,只能任由眼泪淌进指缝。
“小迟。。。”萧棠之从身侧抱住我,抬起我的头摁进他胸前,“你无缘无故昏睡两日,期间可是有何内情?”
我只顾埋首落泪,未曾想好该不该对他吐露。他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柔柔抚着我后背,无声伴着我。
默了许久,正挣扎着是否要将心中之事说与萧棠之听,想起穗娘给我游魂之事,我忽然思绪一滞,萧棠之又是为何要我服药?
“萧棠之,”我晃着脑袋,离开他怀中,不悦道,“我为何要喝药?”
他先是一愣,而后竟兀自笑了出来,边笑边摇头道,“我竟是忘了,你若醒来,便无需再喝此药了。”闻言我正准备好生取笑他一番,却又听他道,“小迟先歇着,过会儿让人将祛寒毒之药送来。”
见他替我捏好毯子欲要起身离开,我皱皱眉头问,“萧棠之,你去哪?”
他转身指了指塌边书案,“这几日尽折腾了些琐事,你再合会眼,我将公文批了,待你醒了一同用晚膳。”
“哦”,躺回榻中,缩在薄毯之下,侧首盯着已在书案后坐下的萧棠之。自那晚我稀里糊涂与他同眠之后,他似乎变不少,就连现在洒在他身上的阳光,都变得柔和了些。他案头堆了一大叠卷宗,明眸停留其上,一双眉时而皱起,时而舒展,薄唇轻抿成线。我猜想,失忆之前,我该是很喜欢他的,因我觉着,他这副冷若冰霜,似鬼判般的模样,我瞅着甚是满意。
于是,我嘴角一勾,自语一般轻道,“萧棠之,我很想去信一人,哪怕那人确实伤害过我,你说,我该如何?”
他握着笔的手一顿,怔了片刻后,方闭上眼道,“正如你所言,既是‘伤害过’,何必又再记挂着不放。闹着自己的心,也未必好受。。。”
“依你的意思,我该信她?”
“若是可以,便该信他。”
“哦。。。”
萧棠之提笔继续批他的公文,我望着他微垂着的脸,狠狠拍了拍心口,既然决定信穗娘,便不可再胡乱猜测,反正我脑子不好使,就当我又失忆忘了那日“偷听”之事。我也不知自己盯着萧棠之瞧了有多久,总之最后实在敌不过眼中的酸胀,便迷糊着闭上眼,几近半眠。
隐约听见忟青在屋外问了两次话,大抵何事听得不大清晰,只隐约捕捉到“清夫人”、“城相府”之类的字眼。我猜想是他的另一位小夫人又耐不住“相思”,欲要见上萧棠之一面。我下意识的嘴角一勾,拱着身子翻了个身,心下畅快不已。萧棠之与他三位小夫人的“三年之约”甚是有趣,竟接连着数次,以此拒绝夫人们的“邀宠”。
这一浅眠,时间掐的着实精准,我恰恰睁眼,便见萧棠之从案后起身,向我而来。我晃了晃仍旧有些昏胀的脑袋,这一晃,将浅墨逍的话给晃了出来。“伤心失落,我从不曾见过,除却他带了一个女人回府,那几日你倒是夜夜醉倒在我的朱墨楼。”良清辰,清清,清夫人?
我眯起眼,望向坐于塌边想萧棠之,“萧棠之,清夫人,可是你的清清?”
人人都道,欲看人心,便需透过此人的眼睛。我努力想从萧棠之双眸中看出点什么端倪,却一无所获。他眼中除了漆黑,便是幽深,我期待了许久,终是瞧不见我想看的“眸中微光一闪”之状。我略有些失望,别开了眼。莫非我失魂落魄那几日,醋的不是这位清夫人?
“小迟记得清清?”
我摇头,复有点头,“不记得,但似乎梦到过,那时候你要歇在清清屋里,我似乎与你吵了一番。”那梦境如今已只余零碎片段,不过,也足以我拼凑重现一番,唬弄萧棠之。
“恩。。。你偏就记得这些。”
偏就记得这些,“这些”又是哪些?我鼓着腮偏首看他,却被眼前萧棠之的反应给怔得扁了腮帮。他似入了定魔怔了,视线看似落在我身上,我却感受不到丝毫。他双眸幽黑依旧,却黯淡无光,了无生气。我由不得咽了咽口水,抖着手试了几次,才将手移至他眼前。摆了摆,他无回应,又晃了晃,他还是没有回神。
我被怔得不轻,咬牙将手凑近他颊边,闭眼偏过首,深吸一口气,狠狠打了下去。
“起来用膳。”
也不知何时他回了神,将我的手恰好挡在半空。我轻扫他一眼,讪讪收回手,假意左右打量道,“天。。。天黑了啊。”
他貌似懒得戳破我的窘迫,眼神淡淡一撇,便唤了人传膳。
这萧棠之,我这不是还没得手么,居然摆脸色给我看。我以为他只是脸色不悦罢了,却不想,这一顿晚膳,其实是他一人之膳。我只被允许喝了少许白粥,继而,便对着眼前这一大碗青灰色的奇怪苦药。
白色热雾从碧绿瓷碗中氤氲而出,蜿蜒而上,缠绕一处,恰似我纠蹙的眉间。我酝酿了许久,却终是不敢对着萧棠之的冰冷神色,拒绝这碗汤药。此刻我方有所悟,我对萧棠之难得的温和真真怀念啊。末了,他搁下筷子,拿帕子净了手,然后撇一眼药碗,再撇一眼我,便端坐着不发一言。我一咬牙,一拍桌,终是毫无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