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缘今生定+番外 作者:llj275(起点vip2012.12.17完结,平凡生活)-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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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堂屋里拉扯了半天相持不下,最后姚先生正色:“阿根兄弟,你不用和我气了,你阿爸刚去世,女人又病了,几个小孩又这么小,所以你的事情多得很,不用再和我浪费时间了,你听,小毛头又在哭了……”果然,从房里又传来了一阵高过一阵的婴儿啼笑。
阿根难过地:“大雪天的把先生请来,让你忙了半天救了我女人的命却没让你吃上一口热饭菜,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姚先生温和地笑了笑,:“治好你女人并不是我的功劳而是她的命好,我只不过是正好搭了一把手而己,所以千万不要记在心上。我去了,你还是去照看你女人吧,她还很虚的,需要调理好几天才能完全恢复的。”
“等等!”阿根想到了什么,让姚先生等一下,急忙回屋去了。
姚先生莫名其妙,只好等在那里,可他的心,却早飞到了家里:回春堂里,是不是又有病人在等着?
阿根在房里翻了半天,从箱底下找出一只银镯子,这是他们结婚那年他姆妈送给媳妇的礼物,但她从来没有戴过。
这只银镯子虽然做工粗糙,但却是他家最值钱的东西。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姚先生看到阿根递过去的银镯子却非常生气,接过银镯子就一把扔到了地上,怒道:“阿根兄弟,你把我姚暮初看成什么人了?”完拂袖而去,把个张阿根楞在了当地。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出殡
阿根看到姚先生拂然不悦离去,呆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忙喊阿大出来,从鸡窝里捉了一只老母鸡,捆了脚步和翅膀,又从碗橱里抓了几个鸡蛋包在一块女人平时用来包头的蓝色方布里,递给阿大:“快去,把这些送给姚先生。你把他送回镇上,雪天路滑,你一路上好生照看着,千万别让先生摔着了!”阿大应了,接过东西转身就走。
阿根怔怔地看着大儿子在门口消失的背影,半晌,不由轻轻叹息了一声:这姚先生,真是好人哪!可他阿根也不能让救了阿大娘命的先生就这么空手离开啊!只是希望阿大带去这两样微不足道的农家产品他能收下,不然他这一生都会不安的。
阿根回到房里,看到女人精神好了一些,就去灶间下了一点面条,喂女人吃了,又让菊花婶娘吃面条,但她坚决不吃,是要回家去看看,出来整整一天了,家里不知道怎么样了,让她最为挂念的是她养了大半年的一群鸡,不知道都进笼了没有?等张根他爸这事一了,她就会让老头子把鸡大部份都舀到街上卖了,过年的钱就指望着它们呢。剩下几只就留着过年待用。
阿根见菊花婶坚决不吃面条,也就不再坚持,他把菊花婶送到门外转角处,这才回来,看女人已经沉沉睡去,就没有惊动她。旁边的婴儿刚才菊花婶已经喂过了米汤,也睡着了。
一边的阿三困得东倒西歪的,他让他自去灶间洗漱后回房里睡下。然后,吹熄了油灯,轻轻掩了大门,奔往阿义家去。
此时已过亥时,周围一片寂静,雪已停了,零零星星散落在田野里的一幢幢屋子都复盖在白雪下,只露出黑洞洞的窗口,显得孤独而又突兀,就象潜伏在黑暗里窥视着外面动静的野兽。
天上仍然灰朦朦一片,老天似乎不愿意独自在夜色里表演飞雪,所以就匆匆结束中场休息,为的是积蓄能量等待明天天亮后再次爆发。
为了省油,大都数农家不等天黑一家子就都睡下了,而此时,恐怕全都进入了梦乡。
不远处,只有阿义家里还有星星灯光。
见到阿根,阿义忙迎了上来,嘶声问道:“阿哥,阿嫂怎么样了?”他头上戴着麻布孝帽,身上穿着麻布孝服,脚上是麻布孝孝鞋,两眼红肿声音嘶哑,才一天功夫,似乎就苍老了许多。阿根心里苦笑一下,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还好,总算醒过来了,幸亏请来了姚先生,不然,恐怕这次她保不住性命了。”阿根答道,又问:“姆妈呢?她睡了?还有娘姨姨夫他们呢?”
“嗯,姆妈毕竟上了年纪,阿爸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了,所以晚饭也没吃她就去睡了。”阿义回答道。
前来吊唁的路远的亲戚们都分散按排在阿进和阿义的家里,其余的按排在阿义的邻居家里。乡里人质朴好,你家亲戚多了住我家,我家亲戚多了住你家的事是常有的,而且人也不挑三拣四,领到地方脱了外衣倒下就睡,不一会儿就鼾声震天了。
本来,张德亮的娘姨姨夫们是想住到阿根家的,但听阿根女人刚生下孩子又病得人事不省,因此就没有过去打扰。
两人正着,老三阿进也过来了。
阿进今年只有二十四岁,娶了庐头村一个姑娘,姓韩,那韩姑娘长得很是苗条,面目也很清秀,但可惜的是盲了一目。庐头村离县城很近,道路四通八达,是南来北往的交通枢钮,也是民间所传的风水宝地,这里的女子,因了地域的原因,大都不会往偏僻地方嫁,所以如果不是她瞽了一目是绝不愿嫁到这交通不便的杨柳村来的。韩氏嫁过来四年,为阿进生了一男一女,儿子三岁,女儿还在襁褓里。或许是因为仗着来自于风水宝地感觉上比杨柳村人高了一等,也或许是因为老天为了补偿她只有一只眼的不足就赐给了她一张利嘴,所以韩氏伶牙俐齿甚是了得,每次阿进和人有了纠纷败下阵来,只要她一到场,战况就会急转直下,直至她反败为胜鸣金收兵为止。所以,在家里阿进每每被她数落得象是一只被拔光了毛的小鸟,埋头缩颈不敢吭声。
在杨柳村里,韩氏颇有河东狮吼的名气,而阿进是出了名的怕老婆,村里人也都知道,有事只要找他家女人就行,找男人,嗯,肯定作不了主。
“大哥,大嫂醒了?”阿进问。他也和二哥阿义一样,两眼通红声音嘶哑。不同的是他比阿义精神多了。只是见他颈间又添了新的抓痕,阿根心里不由暗自摇头,这老三什么都好,就是太软弱了,连家里的女人都敢欺负他!
阿根对阿进点点头,径直走到父亲的灵位前,扑通跪下,咚咚咚,瞌了三个响头,直起身望着父亲的灵柩,含泪:“阿爸,阿根来给您老人家赔罪来了!”完深深地跪伏于地,积聚了一天的委屈、悲痛、担心、害怕和痛苦一齐涌上心头积成块垒堵于胸间化成滂沱涕泪冲泻出来,哭了个痛痛快快。是谁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流泪时啊!
阿义和阿进上去想拉大哥起身,但阿根却象使了千斤坠一样,拉了半天没拉起来,只好由他。
这一晚,阿根在父亲的灵前跪了一夜,哭哭诉诉直到天亮,最后竟跪趴在灵前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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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縀七巳时(上午九时至十一时),是张坤亮出殡的日子。一大早,张家三兄弟加上严氏大大小小十几个人和一众亲戚全聚齐在灵堂里,阿根女人因为生病还下不了床就没有来,但是阿根小阿叔王坤达阿根小女儿应该是张德亮的孙女,也应该送爷爷最后一程,阿根无法,只好让菊花婶抱着青柳也来了灵堂。灵柩前的孝幔已撤去,在胡尚领着徒弟们抑扬顿挫的吟颂声里,雇来的土工张伯为张德亮整容戴帽,在他嘴里放入一只金箔折成的小元宝,又在他两只手里各放入一只银箔折成的大元宝,这即为“含金捏银”。
接着,张伯停下手,向阿根示意,阿根会意,上前取了一块早就备下的中间开口的绵兜子,盖在阿爸脸上,然后退下,接着是阿义和阿进。杨柳村是蚕桑之地,这绵兜是茧子巢丝后剩下的丝筋,盖绵兜子蒙住死者的脸部,意即让去世之人不必再挂念人间之事。然后,张伯用一条新棉被将张德亮的遗体包裹起来。
菊花婶的男人张坤生临时充当了司仪,他站在灵柩边上,大声唱道:“落材!”阿根兄弟三个和长孙阿大次孙阿三闻声上前捧住张德亮的头和脚一起用力抬起来放入棺材内,然后回到下面跪伏的人群中,接着张伯又在遗体四周放上里面塞有灯草的纸包。
此时又听得张坤生大声唱道:“哭灵!”声音刚落,跪伏在下面的孝子和亲戚们一起放声大哭起来,阿根只是低着头哀悼着父亲,眼泪在昨晚早已全部流完,现在,他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棺材盖在张伯的用力敲打之下封上了,就此,张德亮的人生彻底画上了句号。
“拜祭!”张坤生又唱道,“孝子一拜!二拜!三拜!”随着喝唱声,孝子们在地上起起落落的行着大礼。
最后一声:“起灵!”终于响起,复盖着一块红色土布被面的棺材在四位抬棺人的合力之下腾空而起,底下哭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引路幡在前,胡尚念经随后,阿大兄弟们及他们的儿子们披麻戴孝扶着灵柩边哭边行,女人们尾随在后面掩面痛哭,呼喊着让阿爸回来,(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亲戚们腰系白腰带跟在后面相送。遇有抬棺人累了停下休息,阿根他们必须跪在地上边痛哭边等待,直到抬棺人憩够了重新将灵柩抬起。昨夜下过雪,今天早上又冻了,路边的雪还没有完全化掉,但路中间却全是冰冻泥水,跪在这样的路上,穿得再多也没有用,被跪化的雪水渗进裤子把膝盖冰得几乎麻木,但却不能出声抱怨。如是者三次,最后终算到了墓地。
墓穴是前天掘好的,但被昨晚那场雪一下,边上有些塌了,还冻得邦邦硬,但此时显然也顾不了那么,只要墓穴不跨坍就行。
在一片喧嚣的哭声中,灵柩慢慢放入墓坑里,然后阿根在穴前烧化了一包纸钱和金银箔元宝,孝子们最后一次跪下哭拜三次,然后起身,在张伯的指挥下,几个相帮的村人将冻土一点点复上棺材,直至看不到并渐渐隆起一个坟丘为止。
就在众人呆呆看着张伯他们把坟上泥土拍实时,吃饱了姆妈乳汁一直在菊花婶娘怀里安安静静睡觉的青柳突然高声啼哭起来,声音高吭而嘹亮,似乎是在送别爷爷,又似乎是……向众人表明她的存在……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鲁秀才
腊月二十八赵家小镇
上午,鲁荣明写完二十张大揩,背完《论语》和《千字文》后,就和姆妈要去爹爹(dia音嗲,当地方言即爷爷)家里玩,周氏还没有开口,一旁的鲁月娟立刻跳着嚷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好好好,我们小月也去,嗯,哥哥要牵着大妹妹的手,不要走丢了,知道吗?”周氏柔声关照道。
鲁荣明朝妹妹翻了翻白眼,心,就知道你这个跟屁虫要跟着去!随后向姆妈诉苦:“带妹妹出去,她老是要买东西的,我不带!”
“没有,我才没要呢!”鲁月娟急急辩解道,怕姆妈改了主意。
“还没有?上次也带你去爹爹屋里去玩,在爹爹门口碰到一个货郎担,你吵着硬要买头花,我没钱,你都哭了,后来还是亲亲(当地方言,即奶奶)听到哭声出来给你买的,你忘了么?”鲁荣明言词焀焀地道。
鲁月娟歪着小脑袋,一只手指放在嘴里,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瞪着哥哥,一时答不上来,其实她哪里还记得倒底有没有这回事?只是哥哥有,那估计就是有的吧。
“嗯,这就是小月不对了,怎么能让亲亲化钱呢?”周氏起身打开梳妆台上一只雕花的小木盒,从里面取出两个铜板,递给儿子,“喏,给你十文钱,路上要是小月要买东西就给她买,别再让爹爹和亲亲化钱了,知道吗?”
鲁荣明答应了,接过铜板,还没放入袖中,就觉得一只脚被抱住了,接着听到一个细细弱弱的叫声:“哥哥,我也要去……”
鲁荣明低头一看,不由暗暗叫苦,抱住他的原来是小妹妹华娟。刚才好象没看到这小家伙啊,她什么时候钻出来了?他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笑盈盈的姚妈妈,知道刚才是她把小妹抱去玩了。可这来得也太巧了吧?唉,要是姆妈也让他带小妹妹同去这可如何是好?
“嗯,我们小华不能去,等会儿姆妈要和小华洗个头,你看,小华头发都粘在一起了,都不漂亮了呢,小囡囡都要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过年,对吗?”周氏抱起鲁华娟,细声细气地哄着。
鲁荣明一听,立刻松了口气。
“不要,小华不要洗头,不要!”鲁华娟不干,扭动着身子想下来,上次洗头,胰子不小心进了她的眼睛,痛得她哭了半天,这让她记忆犹新,所以立马拒绝。
“不行!”周氏在小女儿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要是不洗头,夜里会有老鼠来咬你的头发,你怕不怕?”这一招果然灵,一听老鼠要咬她,鲁华娟顿时安静下来。
鲁荣明牵着大妹妹的手出了院子,一到了外面,鲁月娟就摔脱了哥哥的手,自顾自跳跳蹦蹦地跑到前面去了,害得鲁荣明在后面紧追慢赶的盯着她,怕她贪玩钻进路旁的小弄堂里迷了路。
赵家小镇以前只是个离雁城不远的村落,后来人口越聚越多,才慢慢成了一个小镇,镇上只有一条南北向的小街,由大小不一的石头铺成,两边均是住家,街对面的住家楼上互相之间可以搭竹杆晾衣服。
四天前下得的那场雪还没有完全融化,路边和房子墙角仍有残雪,只是看上去脏兮兮黑乎乎的,完全没有刚落下时的洁白和缥逸。
沿着曲曲弯弯的街道走到底,在街道的最未端西侧有一座庭院,黑漆院门已经褪色,围墙有些地方也已经破损,站在街上可以看到里面屋顶上长满了屋脊草。
鲁荣明站在院门前敲了两下门,还没等人敲第三下,门就开了,似乎里面的人早就知道他会来所以一直等在那里似地。开门的是一位老婆婆,鸡皮鹤发弯腰弓背,脑后小小的发髻上插着一支玉如意,身穿一件黑色暗花的右衽长棉袍,腰间系条蓝色竹裙,拄着一根拐杖。没等哥哥鲁荣明开口,妹妹鲁月娟立刻站到前面,抢先甜甜地叫了一声:“亲亲好!”鲁荣明跟着也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