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记 作者:华玫(晋江2014-01-01完结)-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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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阁前,有一次,她和大嫂闲聊,无意间,说到了萧氏族徽。她大嫂还饶有兴致地给她画了出来,两支的都画了,一支画在一张纸上。画好后,她还曾提着两张纸,仔细地研究揣摩过一番,想要从中找些画花样子的灵感,因为无论是安东萧氏,还是宁远萧氏,这两支的徽记图案,都极为奇特少见。
那天,在御花园中,萧贵嫔和慕容麟,轮流拿汗巾给小皇子擦汗,她无意间瞥了一眼,正看见汗巾一角的图案——大嫂曾给她画过的,安东萧氏的徽记。恍然间,她记起大嫂曾跟她说过,自己有个非常漂亮的远房堂妹,叫丽华。
尽管那图案绣得很小,尽管它只是在慕容麟一抖汗巾时,短暂地显露了一下,然后,就藏进了汗巾的褶皱里,但她还是看见了。她的眼神很好,她的记性也很好。后来,刺客头上发现了和汗巾上一模一样的图案,这,让她不免怀疑起了萧贵嫔。
然而,人命关天,她不能轻下结论。所以,她沉思,她调动起自己全部的推断力,细细推敲。推敲来推敲去,她得出一个结论:杀害桃子的幕后真凶,就是萧贵嫔。退一步讲,即便不是她本人,也与她的娘家,尚书令府脱不了干系。
因何如此肯定?她派人打听过了,满朝文武,除了萧贵嫔的父亲,尚书令萧孚外,还有一位大臣姓肖,大司农肖忠信,也姓肖。不过大司农的“肖”是“小月”肖,而非萧孚的“草肃”萧。除此之外,朝中再无人姓萧。
当然,乾安城中,应当不止萧妃一家姓萧,只是除了萧妃的娘家,旁人跟她杨欢,跟桃子,又有何干系?又为何要杀桃子?若说,萧家并非有意要杀桃子,不过是在与葛家寻仇时的误杀,也不对。
想那葛家家主葛玄通,历经文帝、荒帝和本朝,是个有口皆碑的好好先生,谁也不得罪,这样的人会有仇家?
纵算有仇家,纵算仇家来寻仇,那也该是对他家男丁下手。听说,葛玄通有四名男孙,三名女孙。不选传宗接代的男孙下手,单挑长大后要嫁作人妇,为旁人家开枝散叶的女娃下手。如此报复,又有何意义可言?
再说,就算刺客一视同仁,不拘男女,只要是葛家人就行,为何不乘葛夫人带桃子进香时动手,偏要在闹市行凶?人迹罕至的山路,不是更易得手?不是更不易暴露行踪?没听说哪家刺客就爱在闹市行凶。若是真爱起高调,行凶时,又为何要带上人皮面具?显见着,还是不愿暴露真面目。
闹市行凶,只有一种可能——别无选择,非在这里动手不可。
再退一步讲,就算这家刺客与众不同,就是爱高调,就是爱在闹市露本事,显手艺,葛家的男女老少,哪天不进进出出?真是要寻葛家的仇,什么时候寻不行,偏拣桃子来寻,偏拣桃子进宫时寻?
若说凶徒并非受人主使,不过是普通劫匪,也站不住脚。劫匪行劫,不是劫财,便是劫色。可是,无论劫财,还是劫色,劫匪们一般都要事先踩踩盘子,把对方的情况摸清了,再下手,极少仓促行事。而且,大都选在夜里,或是荒郊野外下手。
光天化日,闹市行劫,不是没有,极少。闹市行劫,要么是抢金铺,要么是抢银楼,总之,是抢油水大的地方。谁会费劲巴拉地去抢一辆过路的马车,况且,还是辆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马车。
换个角度想,劫匪不劫财,劫色,也不对。车上四人,一名干瘦的中年车夫,一名黑皮糙面的彪行大汉,一名肥胖的奶妈子,还有一名将将四岁的小娃娃,哪个又值当他们一劫?
还有一种最不经推敲的可能,就是这四名劫匪,并非惯犯,乃是初出茅庐的新手,因为是新人,不懂行规,以至瞎打误撞,极没眼色地,选上了桃子的马车。又因为既没劫到财,也没劫到色,所以,一怒之下,把车上的几个人杀了。
若非在刺客头上发现了萧氏族徽,她也许真会如此认为。可是,那个徽记,加上她向慕容麟询问案情时,慕容麟偶尔流露出的不自然表情,让她确信,她的猜测没有错。
她只是想不通,萧氏父女为何要对桃子下毒手?怕桃子夺了小皇子的宠?桃子和慕容麟没有半点骨血关系,再说,她是个女孩。怕桃子夺了萧贵嫔的宠?更不可能。桃子不过是个四岁的小姑娘。为了打击她?为了破坏她和慕容麟的感情?或许吧,直到现在,她也还是没想明白。
最初,她对慕容麟很失望。她想,如果慕容麟不能给桃子一个公道,那么,她就自己为桃子来讨一个公道。至于讨回这个公道后,自己和慕容麟的关系将会如何,自己又会是个什么下场,完全不想。
所以,她养了胖宝。她要用胖宝,来实现为桃子复仇的心愿。
第一步,她先让小皇子熟悉,喜欢上胖宝;第二步,她让胖宝消失一段时日,吊起小皇子的胃口。
第三步,在胖宝消失这段日子里,她对胖宝进行秘密特训——不正经给它吃东西。原来,胖宝是一日多餐,想什么时候吃,只要跑到自己的猫食盆前,盆里,必是满满一盆的鸡肝、小鱼等着它。后来,她把小盆撤了,胖宝饿了,再去放小盆的地方,无论原地转上几个圈,也找不到小盆的踪影。
它冲着她喵喵叫,她不理它,非但不理它,还在它脖子上套了条皮带,把它拴进一间黑咕隆咚的密室里,一拴就是两三天,不闻不问,任它在里面叫破了嗓子,也没人理,因为,密室隔音效果很好,根本就没人听得见。
待到胖宝饿得奄奄一息了,她这才打开密室,让它饱餐一顿——吃小皇子的“脸”。
她会画花样子,会裁制衣服,会作给小孩子玩的布老虎,她把这几样本事,全用上了。她偷偷地做了个和小皇子等身的布偶,再给布偶穿上和小皇子差不多的衣服,最后,她用纸,画了无数张小皇子的脸,贴在布偶的头上。布偶的身子和头都是实的,只不过,里面的内容各有不同。身子里楦的是丝绵、碎布头;头里楦的是胖宝最爱吃的小鱼和鸡肝。
一切准备停当,她避开所有的眼目,带着这个加了料的“小皇子”进了密室。先把加了料的“小皇子”,捆在密室中的一根木桩子上,随后,她解开了拴住胖宝的绳子。饿了几天的胖宝,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喵”的一声厉叫,颠着爪子,几步蹿到“小皇子”面前,一个起跳,跳到“小皇子”身上,“噌噌”几下攀到“小皇子”的脑袋上。挥起一爪,先把“小皇子”的纸脸挠个粉碎,随即疯狂地去刨“小皇子”的脑袋。
她把小鱼和鸡肝,楦到“小皇子”的脑袋里,再用针,把“小皇子”的脑袋密密缝上。胖宝想吃到脑袋里的好吃的,不费一番力气,绝对吃不到。
如此,经过数次训练后,胖宝有了自觉,知道“小皇子”的脑袋里有好吃的。是以,再见到小皇子的“脸”,它必在“喵”的一声大叫后,二话不说,抡爪开刨。
早在慕容麟颁下诏旨前,她就想动手了。可是,始终下不了最后的决心。只因,那孩子实在可爱——天真,单纯,懂礼,漂亮。
每次,听到他嫩着小嗓子喊自己“贵妃娘娘”,她的心,象被大锯来回地拉扯,血淋淋地疼。
不成想,最终,还是慕容麟动了手,还了桃子一份公道。她暗暗地松了口气,为自己不必造孽,深感庆幸。可是,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去了。
抬起头,望向前方,杨欢缓缓地叹了口气,脑中现出了小皇子的模样。漂亮的小皇子,兴奋又紧张地摸了一下胖宝的脊背,胖宝先是娇声娇气地叫了一声,紧接着,又懒洋洋地一甩尾巴尖。于是,小皇子开心地涨红了脸,扭头对自己母亲说,“母妃,你看!”
目光轻闪间,杨欢掉出两串眼泪。
很久之后,空旷的房中,响起她平静的声音,“桃子,这样的结果,你满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回 偷人
最近,慕容麟的心情很是不好,烦心事一件接一件。
萧贵嫔疯了。小皇子死后,慕容麟把她从咏恩宫放出来,让她见了小皇子最后一面。她把小皇子的尸首紧紧地搂在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哭到最后,她昏了过去,再醒过来,人就不正常了。
慕容麟看她可怜,取消了她的禁足令。即便不取消,估计也没人来看她。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生母,萧孚也一直没再继弦。萧孚本人因为丢了官职,上了一股火,成了半肢疯——半边身子没了知觉,瘫在榻上,地都下不了。
疯了的萧贵嫔成天抱着个大枕头,又颠又哄,又哭又笑,口中嘟嘟囔囔,念念有词。要么是教大枕头背《论语》、背《孟子》,要么是跟大枕头说闲话:问大枕头渴不渴,饿不饿,困不困?告诉大枕头要乖要听话,这样父皇才会喜欢……
慕容麟去看她,她也认不出慕容麟。慕容麟想把大枕头从她怀里拿走,她一手紧紧地搂着大枕头,一手对着慕容麟连推带搡,一双眼睛,惊惧地望着慕容麟,同时又透出母兽护仔的凶狠。
小皇子夭亡没几天,赵贵嫔死了,大约是在梦里去的。因为,头天晚上入睡时,她还是活着的。待到第二天早上宫人发现她时,人已经硬了。
流产造成的血崩,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心中愁苦,又使得她终日里不言不语,茶饭不思。慢慢的,精神也变得恍恍惚惚,整日里躺在榻上,蜡黄着一张脸,人渐渐地瘦脱了相。
慕容麟来看过她两次,看过之后,他吩咐太医好生医治着。太医们也确实尽了力,然而百病可治,心病难医。
赵贵嫔的病,是打心上生发出来的,最是难治,任太医们用尽了珍贵药材,也难以平复赵贵嫔的失子之痛。
死,对她而言,未尝不是解脱。
她死后,慕容麟下诏,谥其为“惠”,附葬他尚在兴建中的山陵——平阳陵。
这天,下了午朝,慕容麟没像往常样乘辇回宫,而是只带了陈弘和四名贴身侍卫,溜溜达达地往回走。
天很晴,偶尔地刮阵小风,十分凉爽。
如此天气,正合他意。这段日子里,他心里,总像是烧着把无名火,烧得他心烦意乱。
一行人行经一处偏僻甬道时,远远地,就见两名身强力壮的内侍,一前一后,抬着只大木箱,吭哧吭哧地,朝他们这边走来,二人身旁,还跟着个指挥的,看服色,也是个内侍。
指挥的内侍,比两名抬箱内侍要瘦一些,瞅面相,也比抬箱的二人要大上几岁。此人边走边不时四顾,一副怕人瞧见的模样。
陈弘一眼认出,该人正是步云宫的内侍头子,周晏。
慕容麟给陈弘丢了个眼色,陈弘会意,迎着三人紧走几步,把这三人拦了下来。慕容麟觉得这三人和那只木箱,有问题。不为别的,就看周晏东张西望,贼头贼脑的鬼样子,就有问题。
陈弘把周晏带到慕容麟面前。
慕容麟遥遥地对着箱子一抬下巴,“里面装的什么?”
“回陛下,是些绢帛,这几天,我们娘娘想要作几件新衣裳,就命小臣出宫去采买。”周晏答得滴水不漏。
慕容麟问,“都是你挑的?”
周晏恭恭敬敬地一躬身,“是,都是小臣挑的。”
慕容麟不动声色地一点头,“去,把箱子打开,给朕瞧瞧,你的眼光如何?”
说话间,他毫不意外地在周晏的脸上,看到一丝慌张。
周晏似乎有些不大情愿,慢吞吞地把手伸进怀里,摸出把黄铜小钥匙,然后,他命令两名抬箱内侍抽掉木杠,把绑在箱子外面的绳子解开。
待两名内侍作完这一切后,周晏走上前去,弯下腰,把钥匙插/进了箱外的一把黄铜大锁上。插钥匙的时候,他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喀哒”一声轻响,锁头开了,周晏拖泥带水地往下拿锁头。
陈弘在一旁催促,“快着点!”
这一嗓子力道很足,震得周晏一哆嗦,他下意识地一抬手,箱子盖向后翻去,“咣当”一声,磕上了箱子的背板。
慕容麟和陈弘上前一步,齐齐朝箱中看去。一眼过后,慕容麟皱了下眉。箱子里,密密麻麻地,码着好几卷绫罗绸缎,瞅着并无异常。
然而,慕容麟并不死心,直觉告诉他,这箱子一定有问题。他淡声命令周晏,“把它们都搬出来。”
周晏的脸开始抽筋,人,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慕容麟一挑眉,“怎么,难道要朕亲自动手不成?”
一听这话,周晏再也扛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慕容麟的脚下,两名抬箱内侍,也见样学样,紧跟着周晏跪了下去。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周晏咧着嘴,哭咧咧地磕头如捣蒜,“不关小臣的事啊,全是陈贵嫔自己的主意,真的不关小臣的事啊。”
另外两名内侍也跟着他磕头,喊饶命。
在这三人鬼哭狼嚎,哭天抹泪的时候,陈弘已命乾元宫的侍卫,把箱子里的布料,搬了开来。
随着布料的搬离,慕容麟的直觉得到了证实,箱子果然有问题。布料只是掩护,掩护周晏他们真正要运送的东西。
布料下是块和箱子等大的木板,搬开木板,真相随即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下。
陈弘向箱子里瞄了一眼,随即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转脸去看慕容麟,“陛下……”
轻描淡写地往箱子里扫了一眼,慕容麟容色不改。
箱子里,藏了个人,一个细皮嫩肉的男人。
男人,多说能有十七八岁,眉目清秀,肤色白皙,佝偻着身子,侧卧在箱子底下,人事不知。
周晏全招了。
箱子里的男人,是他从宫外物色来的,用途很简单——给陈贵嫔“泄火”。
人,是他物色的,不过,主意却是陈贵嫔出的。
陈贵嫔是他的主人,主人让他物色,并且还给了他一笔数目可观的赏钱,他能逆了主人的心意吗?当然,赏钱的事,他没跟慕容麟说。
找到合适人选后,先用迷香迷倒,然后装进箱子,抬进宫来,送进步云宫中的密室。
该密室极为隐蔽,只有他和陈贵嫔,以及抬箱的两名内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