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有爱三百两 作者:墨银(晋江vip2012-04-06完结)-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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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恶人?”
“先生,不是的,我……”
“你是不是还想,徐离忍就是我授意你爹把他送出去的?”
傅九辛面无表情,步步紧逼。
窦阿蔻这回是真要哭了,她忙乱地解释:“不是的,先生——”
傅九辛转过身:“窦阿蔻,水家在紫微清都朱雀街转角,你自便。”
窦阿蔻知道自己说错话让先生生气了,她想和先生解释,想朝先生撒撒娇,就像从前惹先生生气以后她做的那些举动一样,可想到徐离忍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处,想到街坊中那些传闻,她犹豫了一会儿,转身出门了。
傅九辛一直背对着她没有动过,等窦阿蔻走了很久,他才慢慢转过身来,想继续画之前在画的一朵兰花,他慢慢地研着墨,手将要去提笔的时候却忽然转了方向,抓起那方砚石,重重地往门上摔去,砚台粉碎,墨汁溅了一地。
下人听到傅九辛屋内的声响,连忙躬身在门外问,“傅先生,出什么事了?”
傅九辛低喝:“滚!”
小鸳鸯
窦阿蔻冲出家门,往朱雀街狂奔。
此时天色已暗,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窦阿蔻拎着裙摆,跑得气喘吁吁,终于看到了水家门口两个红彤彤的大灯笼。
门口的家丁认得她,是窦家的千金,他们只当她是一时贪玩溜出家门,也就直接放她进去了,一边派人去通知窦府领人。
窦阿蔻跑进水家错综复杂的庭院,不知道该往哪去。她抓住路过的一个侍女:“姐姐,水伯伯在哪里?”
“窦小姐,老爷出去办事了,还没回呢。”
“那……那水伯伯今天是不是领了一个很漂亮的哥哥回来?”
侍女脸一白,她当然知道水老爷今天领了个年轻人回来,早先她还在和姐妹们嚼舌根,说可惜了这个年轻人,又得被水老爷糟蹋了。
现在窦阿蔻问起来,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又看窦阿蔻一脸焦急,心想大概这年轻人和窦府也有点关系,于是如实答道:“是的,老爷把他安置在偏阁里,就在那边。”
窦阿蔻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往侍女指的路冲将过去,她果然在尽头看到一个院落,院子里种的都是艳丽的合欢花。
“徐离!”她撞开门,因为跑得太快,又是用全身撞上去的,差点儿止不住身子,滚倒在地上。
徐离忍一惊,回过头来,窗外一个正和他私语的黑衣人迅速消失。
窦阿蔻一把拽住他:“徐离,你你你有没有怎么样?”
徐离忍愣了片刻,接着反应过来了,他讥诮地问:“你以为会有什么事?”
“徐离,那我们回去吧。我带你回去,肯定不让别人再把你送走了!”
窦阿蔻生怕他不相信,就差赌咒发誓了。
徐离忍一撇嘴角,他其实无所谓,水家也好,窦家也好,只要对他有助益,他在哪家都一样。不过……如今看来,似乎窦家这个呆子,对他有意思呢。
他冲窦阿蔻勾起一个笑容:“窦芽菜,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一把把窦阿蔻拉进怀里,枕着她头顶的发心,声音迷醉微醺,带着一种懒洋洋的刻意的诱惑。可如果窦阿蔻抬头看一看,她就会发现,这嘴里正说着温情情话的人,眼里却是一片冷然。
窦阿蔻当然没有这么绮丽的心思。她正在徐离忍怀里挣扎,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从小到大,只有被先生抱过。先生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名儿的味道,不是草木,也不是什么麝香之类的,但就是很好闻。
可徐离忍身上,有一种艳丽的销魂的浓香,她很不喜欢这样的味道,她也很不喜欢徐离忍的怀抱。
窦阿蔻正在挣扎,门忽然被踢开了,门外水老爷怒目圆瞪,震惊地看着抱成一团的两个人:“你们!窦小姐你!”
他身后是接到水家家丁传的消息过来接人的窦老爷。
窦进财青筋爆出,咬牙切齿:“窦阿蔻你给我过来!”
……
今夜于窦家来说是一个不眠之夜。家里的下人只看到老爷扯着小姐,怒气冲冲跨进家门,后面跟着徐离忍,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窦进财拖着窦阿蔻,到了厅堂,把她往地上一掼,气得指着她说不出话来。几个姨娘想上去劝劝,都被窦进财骂回来了,她们互相看看,使了个眼色,让下人去叫傅九辛过来。
窦进财今天很生气。窦阿蔻让他在老友面前丢尽了脸,深夜闯民宅私会一个男人,光这样也罢了,关键是那男人还是一个用钱买回来的琴师!
他想到回来的时候水老爷面上诡异的表情还有夹枪带棒的讽刺的安慰,就觉得火冒三丈。
他来回踱步,到窦阿蔻身边时停下来,劈头盖脑地骂:“窦阿蔻你这件事做得可太好了!这一夜过去,明天你站到紫微清都大街上听听,你窦家小姐勇救落魄琴师少年郎的光辉事迹一定传了个遍!你当你是牡丹亭桃花扇里头那些小姐啊?见了个漂亮男人,父母名声脸面都不要了!你还要不要脸啊?你跟水家大公子的亲事,那可是告吹了!我看你怎么嫁得出去!”
窦阿蔻跪在地上,呆头呆脑地说了句:“爹爹,告吹才好呢。水伯伯是那种人,我才不要嫁过去。”
窦进财愣了一愣,水老爷的癖好他也不是不知道,不过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这种私底下的风流轶事有时也是饭桌上的谈资,他也没什么权利过问。不过阿蔻这么一说,好像是这回事啊。有这么一个爹,谁知道儿子会不会也喜欢男人,那阿蔻嫁过去岂不是守活寡么……
窦老爷有些想远了,正想颔首赞同窦阿蔻的说法,忽然醒悟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于是板起脸来,继续教训:“你还顶嘴!我问你,爹给你介绍的这么多公子哥儿你都不要,怎么就偏偏看中徐离忍那个小子?他除了一张脸,他还有什么?”
“他会弹琴。”窦阿蔻想了想,很认真地替徐离忍又说了一个优点。
窦进财差点儿背过气去,他走了几步,忽然抓住窦阿蔻:“对了!窦阿蔻,你……你有没有被他占便宜?”
“啊?”
“你……唉!就是你那啥……”窦进财不知道该怎么说,几个姨娘识眼色,立刻悄悄俯到窦阿蔻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窦阿蔻的脸涨得通红,她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她又生气又难受,低了头不说话。
窦进财却误会了,他以为窦阿蔻已经和徐离忍做了不该做的事,顿时大发雷霆,暴跳着要下人拿鞭子木棍行家法。
几个姨娘拦都拦不住,只能使眼色让下人别去拿家伙。
窦进财四处看看,脱下自己的麂皮靴子,拿靴底去抽窦阿蔻,靴底还没落到窦阿蔻背上,忽然有个人极快地掠进来,扒在了窦阿蔻背上,那一下就结结实实落在了那人身上。
“啪”的一声响,傅九辛动也没动,撑在窦阿蔻身上,淡淡说道:“是晚辈的错。是我没有教好小姐,小姐行事逾矩,晚辈自该受罚。”
窦进财正没处出气,窦阿蔻干出这种放浪形骸的事,自然是他这个当爹的没教好,可大多数人都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窦进财也是;再者他也舍不得动真格去打窦阿蔻,所以傅九辛这一挡,不仅刚好让他有了台阶下,也有了出气的地儿。
“九辛,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妹妹!我那时候忙,走南闯北赚钱养家,我把阿蔻交给你,我是相信你能带好她的,结果她做出这种事来,你教她的礼仪廉耻,都教到狗身上去啦?”
傅九辛没有说话。
窦阿蔻缩在他身下,颤颤巍巍地抬头看他。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们上街去玩,被一群小混混堵在死胡同里欺负,先生也是这样护在她身上,任凭那些人的拳脚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
那个时候,他们都太小,先生尽管比窦阿蔻大五岁,也只有一副瘦弱的身躯,他咬着牙,一声不吭,用这幅瘦弱的身躯,硬是为她撑起了一个天地。
“阿辛……”窦阿蔻在傅九辛身下哭了,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砸碎在地板上,她一边抽噎着,一边叫傅九辛:“阿辛,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阿辛,我没有和徐离那个……”
傅九辛神色一动,他有多久没有听到窦阿蔻这样唤他了。
窦进财有一种古怪的错觉,好像傅九辛和窦阿蔻这一对才是被他棒打鸳鸯的小儿女,那那个徐离忍呢?
窦老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陡然就觉得自己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了。他咕咕哝哝地把靴子穿好,觉得很尴尬。
傅九辛见窦进财怒火平息了,立起身来,平静道:“小姐,罚临女戒五遍。”
窦阿蔻脸上还挂着泪珠,看着他:“那先生呢?”
“我去祠堂自请责罚。我没有把小姐教好,是我失职了。”
窦阿蔻急了:“先生,先生和你没关系的,是我的错,要跪也是我去跪……”
傅九辛压根不理她,起了身,退出门去。
窦阿蔻愣愣地看着他走远,三姨娘连忙过来扶她:“起来,起来,你还跪在地上做什么,地板阴凉,小心寒气入体。”
然后又劝窦进财:“老爷,阿蔻自己有分寸有拿捏的。再说这不是没出什么大事么。”
窦进财哼了一声:“下不为例。”就被几个姨娘娇笑着拥出门了。
窦阿蔻看着窦进财走远,一骨碌爬起来,擦了擦脸,溜到祠堂里去了。
祠堂里,傅九辛果然跪着。他闭着眼,神色平静,对窦阿蔻的到来不作任何反应。
窦阿蔻小心翼翼地扯他衣角:“先生,我错了。”
傅九辛不为所动。
窦阿蔻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把戒尺:“先生,你罚我好了。”
那是小时候傅九辛罚窦阿蔻的戒尺。傅九辛虽然平日宠窦阿蔻,但该罚的时候绝不手软,窦阿蔻没少被打哭过。
傅九辛睁开眼,看了一眼戒尺,重又闭上。
窦阿蔻很惶恐。生气的先生她不怕,但她害怕不说话的先生。
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傅九辛身边:“先生,那我陪你。你跪多久我就陪多久。”
傅九辛还是没搭理她。
窦阿蔻跪了不过半刻钟,就坐不住了,她动来动去,一下子剥剥指甲,一下子又哀求几句,后来连肚子都开始叫了。
傅九辛神色镇定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将两个时辰跪完,这才回头看窦阿蔻,窦阿蔻本来已经在打盹了,听到傅九辛起身的动静,一个激灵醒过来:“先生!”
傅九辛淡淡看她:“下次还敢吗?”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窦阿蔻连连摆手。
她是真的不敢了,自己做错事,却要连累先生受罚,窦阿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傅九辛点头,想站起来,却因跪得太久,一个踉跄又要摔下去,窦阿蔻扑过去扶住他,两人刚好抱了一个满怀。
果然还是先生的味道最好闻。窦阿蔻抱着傅九辛,乐呵呵地想。
我背你
元宵一过,窦阿蔻收拾东西准备回清墉城了。
窦进财本来打算年关一过,给窦阿蔻找个婆家就嫁过去。不过因为出了徐离忍这回事,他嫁女的心就淡了,再者窦阿蔻年岁也尚小,再等个一两年也不是问题,所以大手一挥,爽快地放她出了门。
窦阿蔻挎了一个小小圆圆的包袱,和窦府门口两只石狮子告别:“阿瓜,阿金,我走了。”
徐离忍这回能做到熟视无睹了,他不耐烦地晃了晃手里的包袱:“还走不走?”
“走了走了!”窦阿蔻连忙跳过来,她朝窦进财和几个姨娘挥手:“爹,姨娘,我走了!”
然后高兴地挨到傅九辛身边去:“先生,我们走吧。”
徐离忍感觉到这些天来窦阿蔻对他明显的疏离,挑了挑眉。这样下去可不好,窦阿蔻是他计划里重要的一步棋,他担心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窦阿蔻没有注意到徐离的阴鸷,她挨在傅九辛身边,兴高采烈地说着小时候的趣事。倒不是她开始讨厌徐离忍,而是她那个晚上在祠堂里答应过先生,不再和徐离太过接近,而且她也怕先生因为她的事又再跪祠堂,所以不再整天缠着徐离忍了。
他们在傍晚到达了清墉城。
清墉城的千阶石梯上有不少人在攀爬。他们都是年后从家中赶来归城的。
窦阿蔻过年的时候吃得太多,胖了一圈,她爬到一半,爬不动了。
徐离忍和傅九辛停下来等她。徐离忍讥讽她:“胖窦芽菜,我一早说过你太胖了,你看别人,在我们后面的都超过我们了。”
窦阿蔻羡慕地看着刚才还走在他们后面的一个粉衣少女轻盈地掠过石阶,讷讷道:“我还有力气的,我们走吧。”
她重新站起来爬石阶,抬头看傅九辛:“先生,你走在前面。”
傅九辛往前迈了一阶石梯,忽然感到身后一重,回头一看,窦阿蔻牵着他的衣角,借着他的力爬阶梯,不好意思地冲他傻笑。
牵着傅九辛的衣角没爬几步,窦阿蔻又爬不动了。她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喘气,断续道:“先、先生,你拉我好不好……”
“小姐,仪容。”傅九辛平淡地提醒她。
窦阿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勉强维持一个站姿:“先生,我真的爬不动了。”
才爬到一半哪。窦阿蔻一看前面绵延无止尽的石梯,就觉得一阵头晕。
傅九辛看了看远处只露出一个角的高耸入云的清墉城山门,再回头看窦阿蔻:“小姐,自己爬。”
徐离忍撇了撇嘴角:“行了,窦芽菜,你先生不帮你,我帮你好了。不然等你爬上去,夜宵都没得吃了。”
他朝窦阿蔻伸出一只手。
窦阿蔻看看傅九辛,先生面无表情;她再看看徐离忍,徐离很不耐烦。
窦阿蔻内心在挣扎,如果搭上了徐离那只手,先生肯定又要生气了。
可是如果不搭上,她又实在是走不动了……
天人交战的窦阿蔻表情很纠结。
她看看徐离忍伸出的手,又看看先生,再看看面前延绵不绝的阶梯……
“过来。”忽然先生开口了。
窦阿蔻循声望去,见傅九辛蹲下了身子:“我背你。”
“哦呀!先生!你真是好人!”窦阿蔻高兴地叫道,毫不犹豫地立刻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