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溪十二里-第3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发,痒痒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哥?”也许太久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他侧过脸,低哑地唤了一声。
靳珠的呼吸很慢,很轻。以至于那句话响起的时候,毫无徵兆:“今晚,睡我那儿吧。”
一句话,便把声音从他的世界抽走了。他什么都听不到。在一切都陷入安静的时候,唯一看见的是靳珠漆黑的发丝。炉灶中的火舌溢出浓浓的光,像一张松软的棉被,盖在彼此贴合的身上。很暖。光晕那些纤细的发丝上跳跃着,愈跳愈快,他才发现是那个人在颤抖,一时惊慌失措,蓦地抱紧了对方。
几点湿热的东西滴到他的颈子上。
那个人的手竭尽最后一丝力气去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声音有些发颤,但是坚定:“一天……都不想再等下去——”
窗角挂起一盏灯笼的光晕。天色已是漆黑,一两茬白色“啪”地撞碎在窗纸上,盐块似地抖落。风中带来了沉重的潮气。竟然……又开始下雪了。
只是看雪之人,已无心看雪。
***
那一夜并不是很冷。
炭火不知是几更天熄的。他记得自己的手指拭去靳珠鬓角的一颗汗珠时,仍有些微的火光,因为汗渍上有一层轻薄的光晕。
醒来的那一刻,他习惯性探向自己的脚掌。很暖和,不像往日的冬天清晨,一摸下去全是冰冷冷的。屋外簌簌雪声不再。屋子的昏暗加重了那种安静,很容易唤起人的惰性,不免再小小地贪睡一会儿。
他却睡不着。望着这间这些年来几乎陌生了的卧房,他揪了一下心,下意识伸手摸向身旁那块空出来的被褥,默不做声蹭了过去,将脸埋在上面,久久呼吸着那儿的气味。
衣物已不在地上,拣了起来,端端正正叠在床头,压着一张小笺。
——等我回来。
他的目光落在信笺末尾,那儿画有一只圆润的小猪。他笑得宠溺,低头亲了一口。
梳洗完毕,他悄然打开厢房的门。年少时也曾偷偷过来留宿,也曾心慌。可唯独这一次的心慌最是厉害,胸口像藏了一面皮鼓,每一声都敲到了骨子里。廊外已是茫茫一片冰天雪地,他却不觉得冷,伸手一摸脸颊,昨夜发烫的感觉竟是还褪不干净。
到了大堂,拜过念善及几位姨娘,却听说靳珠一早便带着那新来的小丫鬟雀娘出了门,不知去了哪里。蔡申玉听他是带了那痂面女子去的,略略放了心。他昨日曾见那丫鬟为念善缝补旧衣,一枚绣花针穿梭自如,忽地一抛,竟将四五丈外一只沿墙而行的飞虫刺在针下。他愕然而视,女子只是从容一笑,埋头另取一针继续缝补。想来也是那位年轻男子的安排。
这天大年三十,怀颖坊内各家店铺皆关门闭户,他也不必打理质库,便在家中闲着。
又有一年将要过去。
他神差鬼使地走到了那个侧院,立在古老的樟树底下,伸手触摸那些几十年来没有改变的黑色枝干。天空的灰色没有那一年那样阴沉。八岁时,那种离死亡近在咫尺的感觉仿佛已经极其遥远,不复清晰。可它分明在两天前清晰地回来过。
二十多年的一幕幕犹在眼前,他看着樟树,看着那天底下张开的黑色枝桠,有些失魂落魄。
忽然,一阵风徐徐而过,树枝背光的地方隐约有什么晃了两下。
蔡申玉蓦地一惊,再仔细瞧了几眼,居然看见树梢上生着一片细小的绿叶。他的心口忽然烧了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冲动,他像孩提时的那样蹬上开绽的树心,一点一点沿着树干爬了过去,终于够着了那根树枝。
原来是一支常青藤从空洞的树心中长了上来。因为位置隐蔽,一直没有发现,这会儿攀上枝头,才叫他瞧见了。
——乍一看,几乎以为是那株烧死的老树活了过来。
“你干什么呢?还想再摔一次是不是!”
靳珠不知几时赶到了树下,声色俱厉,瞪着他的眼神满是愠怒,喝令他下来。蔡申玉粲然一笑,伸手拗断了那根缠了常青藤的树枝,不慌不忙沿路返回,也不等靳珠开口训斥,冷不防递了那根枝条到靳珠眼前,抢先问道:“小猪,你打了那么多的金饰,可会不会雕木头簪子?”
靳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颦眉道:“这有何难?”
他微微一笑。
“有一株常青藤缠上了这一根枝干,我差点儿以为这死去多年的树重新抽了芽。才要过年,就瞧见这个,一定是个好兆头。小猪,簪子雕成了便给我戴上,取个‘枯木逢春’的意思罢。”
靳珠一言不发看着他半晌,唇角慢慢扬起。
“给你雕个好簪子不难。”声音随着脚步越靠越近,停在了眼前,“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应承我一件事。”
“什么?”他说话很轻,嘴边呵出的雾气也是又轻又薄。
“眼睛闭上。”靳珠的笑意味深长,叫他一愣,脸颊忽然有点儿发胀。但眼前之人似乎毫无玩笑之色,他只好乖乖闭眼。
耳畔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也不知靳珠在摆弄何物。正在胡思乱想,唇线忽地被一颗浑圆香滑的物什轻轻推开,触到舌尖之时,只觉一阵酥酥麻麻的甘甜,却不腻味,清新自然。他赫然惊醒,忍不住睁开眼睛,发现口中所含之物是一颗糖。靳珠始终凝视着他的脸,手心里还捧着几颗,金箔红纸,正巧是圆滚滚的小猪形状,尤其俏皮可爱。
“你那次提到的,是这个吧。我可费了不少功夫才买到的。”靳珠抬起手,轻轻替他抹了两下嘴唇上的糖屑,“我就喜欢这样的喜糖——你可记好。”
他怔怔站着,差点以为自己会落下泪来。
“不必等到下辈子,这辈子就可以一起吃。”眼前的人恬静一笑,云淡风轻。
他用力抓住了那个人的手。用的是双手。五根手指去死死相缠,不离不弃。剩下的用来记住这种刻骨铭心的感觉。
“蔡申玉,你下殡之日,我会如你所愿,把所有的首饰放进棺材为你陪葬。”靳珠有个习惯。当他直视这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每一个字都会是他今生恪守的誓言。此时此刻,他笔直地看着蔡申玉的眼睛,“甚至连金匠本人,我也会一起送进去。”
他没说话。这样坦直的对视,他逃避了很多年。但这一次他没有。
以后也不会再有。
他安静地笑了起来:“……那我要争取活久一点。”
***
正月初一那日,靳家金铺换了崭新的牌匾,插上桃符,贴了画鸡,红字金字写下几句打愿的签诗。一声爆竹响得淋漓畅快,辞了旧,迎了新。
怀颖之内,店铺商家皆忙着张灯结彩,争一个开春的好兆头。商贾互送贺礼,互讨喜气,少不得亲自登门寒暄一番,偌大一个街坊,竟是家家门庭若市。
蔡申玉领着质库大小伙计前来拜年的时候,靳珠正端坐在前堂的梨木大椅上,捧着一盏茶细细地喝。
这金铺可是用来养你的。那人茶也不放,眼也不抬,只闲闲一笑。赶紧说两句吉利话听听。
阶下的人抬起头。
他笑靥如春,从容踏前一步,毕恭毕敬地作了一个揖。
恭祝三哥广遇财神,年年有鱼——…
怀颖坊·完…
大城小事 by 搁浅鱼
某个晴朗的午后,谢氏医馆里传出一阵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嚎。这边厢,陈氏木工馆里的当家只是摇着头,手上做着活儿。
陈焉的表情绝对是温柔至极,与隔壁那杀猪似的叫声形成了鲜明对比。
住在这一里的人都知道,谢皖回对谁都是一脸的冷漠,只有对着陈焉这断了一只胳膊的小木匠会露出相当迷人的笑容。大家都只是当作这是他们俩人哥俩好的表现。其实这俩人哪,感情是真的好,好到可以同睡一塌,共用一碗。
陈焉放下手中的雕刻刀,用唯一可用的手举起那个巴掌大小的东西端详了半天。今天是皖回的生日,咱也没啥闲钱给他买好东西,就自己做一个吧。这是一根猫形状的木桩。陈焉因为只有一只手可以用,所以雕的猫算不得惟妙惟肖,但至少该有的样子都还有了。
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陈焉起身回到里屋。
隔壁,那阵阵哀嚎变成了唯唯诺诺的答应声。
陈焉笑着心想,这皖回,怕是又在折磨病人了。
陈焉端坐在书桌前,提笔想写首诗什么的配上自己的礼物一起送给皖回。只是,这叫他写柔情蜜意的书信,他还真是手足无措了。想当年戎马生涯,会的都是些铮铮铁骨的诗句。这软绵绵的东西一向是他最不齿的。
“啪”的一声,自己的房门被大力地推开。
谢皖回就忽然出现在了陈焉的面前。
“陈焉,今天去我那里吃饭。”
说完一甩袖就走出去了。这真正是来无影去无踪。
陈焉还愣在那里。不知道是该追出去把人请回来奉上一杯茶,还是呆坐在这里晚上再去谢罪。
他知道,谢皖回的脾气是绝对的微妙。一不小心就能点爆了这座火炉。
“算了,晚上带着十二万分的真心诚意去赔罪吧。”
陈焉长长叹了一口气,再次提起笔。
掌灯时分,谢皖回对着一桌子的佳肴坐立不安。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说什么都想和陈焉好好度过。自从上次那个吻之后,两人的相处模式还是如之前一般。
他陪着他做木工,他陪着他看医书。
日子过得是惬意,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所以今天自己才亲自跑去他那里请他。而且跑的那么快就是为了让陈焉那家伙有些负罪感。
“扣扣”屋外的敲门声突兀的响起。谢皖回有些局促但是还是站起身拉了拉身上衣服的皱褶,镇定自若地走去开门。
吱呀的开门声伴着月光和来人脸上温暖的笑容。瞬间让谢皖回红了脸。
今天的陈焉看上去特别的英俊潇洒。
“皖回,?”轻柔的呼唤声让谢皖回倏地醒转过来。欠了欠身讲陈焉让进院子里。领着人走至自己精心准备的饭菜前面。“陈焉哪,今天。今天是我生日。想着难得的机会就小小庆祝一下。”说着局促地撸了撸头发。啧,自己哪时这么小心地对人讲话过呀。
“皖回,这太不好意思了。你看。你的生日本应该是我来帮忙的,结果你自己……”陈焉看着这一桌子佳肴,惭愧地低下了头。自己实在是太粗心了。应该早点来打探的。怎么能让皖回做这些事呢。
“哎呀,这没有什么的。反正只是小生日,不打紧,我做着也挺开心的。”皖回看着陈焉一脸的自责忽然觉得自己真是白痴。明明知道陈焉是个责任心比别人强十倍的主还说出这种话。
“陈焉,来吃吧。这些菜哪冷掉就不鲜美了。我去拿点酒来。虽然你的伤口不喝酒会比较好,但是今天特别。”
“皖回,你坐着,我去拿去。”说着,陈焉站起身来就要去拿。
“坐下。”谢皖回厉声喝止了陈焉的行动。”说了我去拿就是我去拿。”然后一甩袖子,人就飘然出了房间。
“这皖回怕是……心情不好吧……”陈焉兢兢战战底端坐在这一桌子美食前面,却是不敢动筷子。怕被皖回冷冷地睨着,所以还是乖乖地坐着就好。
谢皖回提着酒就回来看着没动过的菜肴,有了想抽人的冲动。这陈焉真正是个傻人。
“陈焉。”冷淡地开了口,出口的话确是世界上最温馨的那种,“你听着,我爱你。你不要总是如此戒备着我生气。猜我什么时候生气不如每天听我话对我好。就是我生气了,你来哄一两句我也就没气了”
脸上爬上了红霞。谢皖回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开头不去看陈焉。
陈焉淡淡地笑了,举起筷子默默地吃起饭来。谢皖回见状舒了口气,也端坐下来给陈焉和自己斟了酒。
然后笑盈盈地喝酒吃菜。
这顿饭怕是世界上最安静的一顿。没有什么声响,两人只是默默吃着菜,默默饮着酒。要是对着视线了就微微一笑,然后低头继续吃菜。说起来,谢皖回应该是很能讲的。但是面对着陈焉,就变成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呐,陈焉。从此以后我叫你小焉吧。”
谢皖回低头喝了一口酒,缓缓开口。
“恩。”
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陈焉也轻呷了一口酒。
这酒是好啊,喝着有股甜味。
抑或是自己心中那份甜蜜呢?
“呐,小焉,吃完,帮我刷碗,然后晚上就睡我房里吧。”谢皖回抛下邀约逃也似的冲进了自己的卧房。
陈焉坐在饭桌前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即就领会了谢皖回的意思。
这是……叫自己……陈焉的脸因为自己脑中旖旎的想象变得通通红。没想到谢皖回这么主动。自己防着他生气所以就不敢再进一步,哪想到人家比自己想得开。
收拾了碗筷,陈焉带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情缓慢踱进了谢皖回的卧房。
谢皖回趴坐在书桌前,看着眼前的医书却是一个字也没往心里去。自己也太过主动了吧。但是不主动的话,那根陈木头估计能憋一辈子。真不晓得那陈木头是不是真的木头,是不是连那里都是没有反应的。
哼。想着想着,谢皖回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今天真的是面子全无了。
陈焉推开门进来,谢皖回装作看不到,低头研究医书,其实自己早就坐立不安了。可是陈焉没有往这边来,而是径直往床边去。
“陈焉!”谢皖回气的出声,这人当真是块木头么,“过来帮我理医书。”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随便掰了个理由,先把人骗到身前再说。
陈焉答应着走到书桌前。伸手去拿书桌上的医书。一只手压在了自己的手上。然后将自己的手拉起,放在了对面人的胸口上。“小焉,要是你爱我的话,就应该有感觉。”
陈焉一下子就热血沸腾了。这……美人当前而且是自己春梦主角的那个拉着你的手然后用梨花带雨(?!)的眸子望着你,这是个人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