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苍生尽误+番外 作者:水何采采(晋江5.06至vip完结)-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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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慕辰从后门入了府,由铜雀推至寝殿时,见桌上摆放着一些药材,一副字墨迹未干,上书尽是治疗心疾的新药方,想她是为自己医治又花了不少心思,心头一热,然一路奔波,再无体力,由铜雀服侍着沐浴后就静卧在床榻上,他悉心等着他美丽的妻,然忘穿了那明珠帘子也等不来这绝代佳人。
慕辰忽就觉得,风尘仆仆几个日夜,所有的疲敝在一霎间全部侵入他的心脏。
“叫玉梨进来。”慕辰微微喘息着,勉力摸出青花瓷瓶,按一颗药丸入唇,苍白的唇干涩,粘稠的药丸黏上了,凉,麻。
慕辰清晰记得,自己十九岁那年冬天特别长,数九寒冬,阴风怒号,他一度病的呼吸都困难,凌宛天几乎每日都来探看,有一日,恰逢汤王的王妃诞下一子,他不去汤王府,听阿忠说,他却假乘銮驾来到殷府……
慕辰的心逐渐由隐痛转至绞痛,强撑出一身冷汗。
玉梨被传进来时,见王爷卧在床榻上,一双丹凤眼洞穿一切似的幽深,一张粉红的脸刷地一白。
“玉梨,王妃呢?”铜雀问。
“回王爷,王妃……被皇后娘娘请去医病了。”玉梨笑着笑着,鼻尖的汗珠密密麻麻滋生开来,豆大的汗珠顺着太阳穴处滑下。
“你去罢。”慕辰缓缓闭目。
此时,陶蓁已悄悄随着那銮驾至宫东门。
飞身上宫墙,这是陶蓁第一次见到建章宫。恢宏、浩广如宇。
洗笔湖淙淙。
二百年的前朝银杏挥枝舒臂,巨树好乘凉。
这里是九五之尊起居的地方,是帷幄天下的统治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起止,陶蓁竟觉得有几分难以言喻的熟稔之感。
自己是梦中来过这里么?
琉璃瓦在宫灯的映照下流彩泛华,高大的宫门,像是巨人的铁臂。
而那袅袅的姿态的佳人,正被挟持往巨人的铁臂之内。
不好!
陶蓁忙提气,躲过御林军,小猫似轻灵地绕过宫人,飞身至寝殿的上方,悄悄掀开一块金瓦,但见空荡荡的殿内,凌宛天正向锦瑟步步逼近。
锦瑟则像一只遇见野猫的小老鼠,步步后退,退至早已反锁的门口,仍是闪躲。
“别怕。朕好久没看见你,想你了。”凌宛天端望着那清丽无匹的容颜,沉醉道。
锦瑟蹒跚跪地,写道:“父皇饶过我吧。慕辰为维护父皇的声誉,不惜负重病出征,求父皇看在慕辰的面上……”
“可这孩子不是老六的。”凌宛天冷笑。
锦瑟浑身一瑟。
凌宛天轻笑,缓缓去端锦瑟的下巴:“别怕,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朕今天不会把你怎样。”
锦瑟将雪白的脖颈侧过去。
“看着朕。”凌宛天命令道。
殿顶的陶蓁狠狠地攥着拳头,骨节已被捏得啪啪作响。
锦瑟依旧不去看那苍老的容颜,尽管那人炯目依旧熠熠,精力依旧充沛,昔日英俊的面孔已不复当年。
“他的体力好过朕么?”凌宛天的粗手爬上锦瑟丝滑的面颊,年轻时舞刀弄枪让他的大手粗糙不已,锦瑟将脸强行挪开,却又被凌宛天强扳过来。
“莫非,你嫌朕老?”凌宛天的嗓门突然就提高了三度。
陶蓁怒目圆瞪,只将猫兔子从肩膀上拖下来,长剑已出鞘。
天边,残月如血。
锦瑟知自己回答什么都是错,只得继续扭头往着那影影绰绰的宫灯,灯油轻溢,似泪。
凌宛天却如隐忍已久的山洪,终于按耐不住,爆发出来:“朕念辰儿为国为朕冲锋陷阵,本想与你好好谈谈,你既然不想谈,就别怪朕了!”说着,便一路噬咬上她的脖颈,将那包成粽子的男装顺着衣襟一把撕开,他魂牵梦萦多日的绵软双峰终于暴露与他眼,他一手盈握,另一只手继续将这挣扎不已的佳人的衣物一撕到底,刚要掏出自己的铁棍时,却见一长剑从天而降。
“住手!你这昏君!她是你儿媳!”
清甜的嗓音怒不可遏。
剑锋直逼他的喉咙,身经百战的凌宛天利索地闪开。凌宛天再躲,知来者不善,于是,高呼一声,空荡荡的大殿回声四起。
“来人!抓刺客!”凌宛喝道。
龙吟回荡。
霎时,一排排大内侍卫黑压压地破门而入,整个大殿之上,刀剑、长鞭、铁锁、长槊,直逼这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
陶蓁冷笑:“你们这帮废物保这昏君做什么!他连儿媳都要侮辱!你们以后也没好下场!”
早已被训练成刽子手的侍卫们没听到似的,齐齐扑将上来。
(下)
殷王府上,一口药将那面色铁青的人呛得一阵猛咳。
“王爷,您没事吧?”
铜雀右手端药碗,左手刚要去给慕辰捶背,手上的药碗却被慕辰一手打翻。
药洒在白缎薄衾上,棕红色迅速渗入,那羊脂玉碗落地,碎成两半。
铜雀忙去拾碗。
慕辰素日冷冽的声音,今日却如喷薄着熊熊烈火的岩浆:“更衣,备车进宫!”
铜雀忙道:“王爷,您现在都坐不稳,倒是怎么去呢?更何况,现在已入夜,去皇后娘娘的寝宫合适么?”
是父皇的寝宫!
他在心中怒号。
他铁青着俊美冷厉的面容,双手紧捏着那月白色的薄衾,缎料竟被他捏顺势撕裂,蚕丝白絮在风中一片又一片,飞舞。
苍白的手挥起软剑,任着飞舞的雪花飘零成密布的雪阵,簌簌成雪雾,纷飞,再纷飞,落在他的青丝上,落在掩盖他残腿的薄衾上,一簇一簇,满地皆是,成雪。
只不过,雪终究会化,这零碎的蚕丝却再也无法融化。
理智却如海啸,一浪又一浪携带者冰柱子雪花,与烈火、岩浆不断碰撞。浓烟,浓雾,将他一次又一次掩埋。
他吃力地撑身坐起,粗声喘息着,血液直冲愠怒的黑发。
“爷,您怎么了?别发那么大的火,气坏了身子,谁来保护王妃?”铜雀急忙给他抚胸,顺气。
慕辰怒火占据的丹凤美目中,烈火煅烧着,焚烧了他的眉,目,他的五腑六脏,他整个人都焚烧于火海,于冰花中颤栗,冰柱倒塌,海啸遮天。
终于,火势渐弱,铁青的面色渐渐恢复成净瓷。
他的呼吸开始平缓,身子慢慢倚向背后的靠垫。
铜雀心酸道:“王爷,躺下歇歇,铜雀吩咐他们重新熬药。”说着,刚要转身,被慕辰一把牵过手来。
“打这里。”慕辰削长的白手指着自己惨白的左颊。
铜雀扑通一声跪地:“王爷,铜雀不敢。”
慕辰怒目以示,铜雀只得慢慢起身,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往那白净的俊脸上抹了一下。
“用力。”慕辰道。
铜雀又挠痒似的伸手抹了一下,所到之处,寒意刺骨。
慕辰反手,兀自在脸上落下火辣辣的四根彤红的指印。
铜雀望着自己主子狭长的美目,那黑瞳杳深得黯过所有黑夜。影影绰绰的灯火下,他清瘦的身子一动不动,如一座岿然的石佛,凉薄的中衣,条条纹路不像是蚕丝的,竟像是千锤万凿打磨的伤痕。
初夏时节,铜雀只觉得整座寝殿都形同冰窖,那病榻是冰砌,宫灯是冰砌,就连那人也是冰做的。”铜雀。“那个冰人儿道,声音幽寂,一如寻常。
“小的在。您吩咐。“铜雀一双脚几欲冻僵。”你睡罢。”那冰神仙、雪神仙似的人一如寻常般。
“诺。”铜雀应答着,他朦朦胧胧见猜到许多事,又猜不透所有事,他只知道,一切如常,却一切不如常了。
第二十一章
此时,陶蓁正与一帮皇宫的侍卫高手招架得紧。
陶蓁的剑锋如凰,在宏大的大殿上盘旋,沾了宫灯的蜡油,将那涅槃之翩跹眩,利如烟花,然那黑压压的大内侍卫却如一座座黑压压的崇山,冲压下来,扑将上去。
“王妃,快跑!”
陶蓁未有半丝半毫的怠慢,然这群山却将她死死压在那黑阵之中。
飞身,躲开长槊,铁锁瞬间直取她头颅;闪过那致命的大刀,长剑又至。
一排排长枪,她飞燕踏马,她如一只疲于奔命的蜻蜓,在暴雨中,翅膀欲断。
锦瑟想跑,被凌宛天恶虎捕食似的扑住,任其挣扎,打横抱入寝殿。
“把她押往天牢!”
凌宛天留下一句镇山倒海的圣命,大殿都在震颤。
灯影摇曳,灯泪四渐。
陶蓁的翅膀再也舒展不得,一不留神,胳膊上多一剑,后背上穿一记。
“放开王妃!”陶蓁怒号着,终于体力不支,眼前一黑。
陶蓁再次醒来时,周围昏沉一片。从潮湿冰凉的石床上吃力地爬起来,几只老鼠在她面前吱一声,窜入草垛,吱呀一声,又爬上她的疲敝的腿。
她想将老鼠一脚踢开,全身却像是被拆过一次似的,骨骼俱酸。
唧唧!唧唧!
那老鼠从她的腿爬到她的身上,她恹恹地打个呵欠,又入了黑甜乡。
又一次醒来时,她觉得体力恢复了些,意识了清醒了些,慢慢爬起身,张望四周:高大阴湿的墙壁,像是指头那么粗的窗缝,周边的牢房,尽是形容憔悴枯槁的男子。
自己的牢间尚且干净些,周围的房间腐臭不可闻。
陶蓁的胃里一阵阵翻腾。
天牢。
她在心中默念。
她慢慢走回冰凉的石床边,盘膝坐下,打量着自己的一身囚衣,自嘲地笑笑,想起那旷世的佳人被皇帝打横抱入皇帝寝殿不停挣扎的场景,却又眼圈一红。
他的妻岂能受这种侮辱。
她恨恨地从石床上跳起,却发现剑早已不在身边。腹中却不断地长鸣,饿,饿得她头晕眼花。大脑早已停止了思想。
正在这时候,顺着小洞里扔进一个粗劣的盘,盘中有两只冰凉的窝头,她一把抓起,刚要送入口中时,却又扔回原处。
她抓起一只老鼠,掰了一小块送入它的口中。
老鼠竟吐了出来。
陶蓁忽觉心惊肉跳。
腹中的饥饿感像是猛浪打来,她心慌,头脑一抽一抽得,饿得几乎癫狂了。
一只颜色稍浅的窝头抛过来。
陶蓁刚抓在手上,窝头从手上滑脱,掉在肮脏的地面,沾了污秽。
“问隔壁的牢房要吃的去。”温文敦厚的声音传来,陶蓁这才发现,自己牢房的角落里竟坐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一脸胡茬,依旧不掩其五官的娟秀。
陶蓁眼泪汪汪地去敲隔壁的牢房铁栏。
“大哥,我好饿啊,你们能不能一人给我点吃的。”陶蓁哭得梨花烂漫,海棠残红。
隔壁牢房的犯人竟一人省下一口掰给她。陶蓁笑着抹掉眼泪,狼吞虎咽地一口口吞下去,因为昨夜打斗得太辛苦,消耗太盛,那些粗糙主食竟如塞牙缝,肚中依旧空空如也,脑中也想不住半点计策。
周围的牢房里开始不停地议论。
“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被关入天牢?”
“那姑娘是谁家的人?看她相貌气度不像是丫鬟,又比娇嫩的大家小姐多了几分飒爽,难不成是武官家的女儿?”
“不成是哪个公侯王孙家的侧妃或者妾室?”
“我看也不像,你看她像个处子。”
陶蓁一听,忽地眼前一亮。
“救命啊!!“陶蓁开始用极尽清甜的嗓音大喊。
那掌管天牢的副将见惯不怪,也不理她。
陶蓁继续喊,甜如蜜。
那副将心下禁不住,像是被鹅毛挠过似的,却大吼一声:“吵什么吵!这里的哪个不是以前的大臣王侯带官职的!”
“我乃殷王妃!”陶蓁大叫。
此话一出,牢房里所有人都探着脑袋看过来。
那副将也禁不住走过来,见这女子雪皮花貌,虽是身穿囚衣,却水灵得蜜桃一般,禁不住心下一疼,仔细端详着,却冷冷地道:“一派胡言,有几分姿色就说自己是殷王妃?是不是能带兵就自称元帅了!”
陶蓁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着,心下阵钝痛,却笑道:“你们都知道锦瑟,难不成殷王只有一个妃子吗?她怀孕好几个月了,我虽是新宠,你们同样惹不起!“那副将只得问:“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人在牢房,我也不要山珍海味,可我怀了殷王的孩子,还请将军让小女子吃个饱饭。”陶蓁道。
同一牢笼里的男子瞥她一眼。
那副将只得命人弄了些简单鱼肉米饭送来,陶蓁终于狼吞虎咽的吃饱,饱饭之后,发现自己手无寸铁。
硬拼,想必是逃不出去了。
装死,装病,亦不知道有无人问津,想起受侮的锦瑟,陶蓁通身是汗,胃里一阵痉挛,将那一肚子的饭食全吐了出来。
同一间牢房里的男子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看得她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升到头顶。
莫非,他是来暗杀自己的?
陶蓁捏紧双拳,时刻注意着这人的一举一动,半刻也放松不得。
那人却问:“你真是殷王的侧妃?”
陶蓁略一思忖,问:“你呢?敢问阁下又是什么人?”
那人冷笑一声:“大内侍卫,常衡。”
陶蓁浑身一机灵。
另一处,锦瑟已身着宫纱罗裙,被送回殷王府上。
穿过一重门,她足踩青石板,生生觉得被自己的脚踩脏了,玉兰花凋零,琉璃瓦似乎是黯然失了色。她只得往青草地上走去,绿汁沾得她满绣鞋都是。再过一重门,一对冰凉的石狮怒目圆瞪,锦瑟浑身汗毛倒竖。那一池的金鱼,不知为何,也死沉沉的,睡着了一般,似是不再把她当主人。
再过一重门,杜仲苦香,黄耆花刺鼻,她竟不知这些精心栽植的药材能否治病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入那寝殿的。
药香扑鼻,凉意料峭,似是昨夜有人沐浴过,琼脂香胰蘅气犹在。
床榻之上,她的良人煞白着一张冰凛凛的脸,长睫垂下,似是沉睡了。她将他清瘦的手臂轻轻掖入被中,开始打量那张净瓷似的脸。
锦瑟以为自己会落泪,泪已干。
凌宛天特意给她灌了安胎药,然她五个月的身孕让她疲惫不已,她望着那洁净的床上洁净的夫,却觉得自己越来越远。
冰凉的手从衾中伸出,锦瑟的手往后一缩。
冰凉的人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