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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大周主母 正文完结-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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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起来离开他两步远。

    “主人。刚刚有快报来到。”端木掀开一支枝丫,走回来说。

    因此,公良伸出去要把她拉回来的手,又垂落成拿竹简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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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回来,闻到气氛不对劲。再看,一个还在看书,一个端正跪坐,提壶斟茶,貌似也没有什么可疑迹象。

    “端木。”公良招呼他,眼睛没有离开公文,“你刚才所言何事?”

    “哦。”端木急急走过去,递上刚收到的简报,小声说,“国内快马来报。”

    公良接过竹简,抽开卷轴垂落在麻绳里的竹签,卷轴立马散开。他一目十行,只是看着,没有说话,从他不动的脸上也看不出里面写了什么。

    季愉知道他们说的是要事,立刻选择避开。她起身,走到左侧灌木丛后的小径。她听力比常人敏感,早在扎营的时候,已是发现这附近有条小溪。此刻,她正需要点水和独处的地方,梳理一下刚刚被他弄乱的头发。

    夜晚,溪水流淌的声音也变得静谧而神秘。她蹲在溪边,手指划过溪面,感到秋水的凉瑟。沾了几颗水珠子的指头,抹到发上,摸上去,感觉发髻已是不稳,全散乱开了。她只好把固定发髻的骨笄取下来,因而,长发垂腰,飘散。她皱皱眉,不喜让头发随风凌乱的样子,因此急忙用手重新绾发。发缕绾好,骨笄未来得及插上,突然是一股异样的气息从对面传来。抬起头一看,一双浓绿的眼珠子暴露在墨黑的枝桠与叶子中间,一动不动盯着她看。她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这头狼,应是一直蹲在溪边等候猎物,她才没有发觉。她的右手立马垂下来,摸到了腰间的短刀。刀是端木出发时给她的,按照子墨说法,给她是用于装饰,一点用处也没有。她霍地用力,把刀第一次从皮鞘中拔了出来。锋利的刀锋在黑夜里格外的亮,白晃晃的,像是面铜鉴,可以照出对面张开的狼牙。

    事不宜迟,在狼一跃过了溪面,两只爪子朝她头颈扑过来时。她猛地把身体往下缩,两手将刀高高举起。

    嗷呜——

    “何人?!”子墨张开眼,一个翻身已是起身,顺便抓起了佩刀。

    周旁的人全从睡梦中爬起来了,按照端木之前安排好的,当有突发事件时,秩序行动。因此,公良仍在看公文,神态不受半点惊扰,除非端木亲自要求他撤离。但现在的情况未严重到这个地步。端木走近到子墨身边,一只手按在少年肩上,安慰道:“是狼嚎,已让人去查探。”

    子墨拿手抹了一把额头,都是大颗的汗珠。

    端木笑道:“墨墨,可是做了噩梦?”

    子墨没有像以往撅着嘴巴顶嘴,两只眼瞪着掌心的汗,好像真是在回味刚刚做的噩梦。

    “端木。”去查探的武士返回来,神情很紧张,“你去看。”

    端木眯眯眼,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这会儿公良把手里的竹简迅速卷起,扔在了布包里,抓拉下肩上的衣袍站起来。

    “主人。”端木看他要亲自过去,着急地伸手拦住,低声说,“待我先去查探情况。”

    公良只是向他示意一下四周,道:“她不见了。”

    端木往四下一看,确实唯独缺了季愉。可能刚刚他们忙于谈公务,一时没有留意到她离开。当然,她不可能走远。如果走远,哨岗会发现她。正想着是怎么回事儿,公良已是擦过他身边一脚踩进了灌木丛后。至于子墨,冲得更快,两只手不停地拨拉开枝桠。

    出事的地方,一个武士举着火把杵立在旁边,手足无措。火照亮了地上一大滩的血迹。子墨定住脚,两目直对向手握刀柄的季愉。她满头满身的血,让他的手不由地揪住了胸口的衣服。
叁贰。镐京
 众人见主人走出了树丛,急忙让开。公良在呆立的子墨身上扫了一眼,回身,看见了那条扑起来有一人高的狼横躺在地上。短刀插中的是它的心脏,喷射出来的血液刚好溅满了刺杀者的头身。他相信这是决定你死我活的一刀,因此,对于一个从未杀过生的女子而言,未免有点儿残酷。想必她是连想都没想过要杀掉这头狼,但为了自己,就一刀插下去了,结果那射出来的血,将她自己的眼睛都染成了一片红色。

    “可喜。”端木在她旁边蹲下,轻声说,“可以放手了。”

    她听不见他说的话,眼瞳也没有焦距。

    端木不敢随意碰她,怕一碰,她会立马倒下去。这也是为什么最初发现她的武士不敢动她的缘故。在战场上第一次杀人的人,若过不了心理那关,有可能当场疯掉。对于心肠特别仁善的人,哪怕是杀一只动物,与杀人是无异的。

    这时候若是阿突在就好了,端木琢磨。阿突是不在,但他没想到公良会想亲自处理这个事。当公良靠过来的时候,他立马让开位置。

    公良拂袖,屈膝蹲下。伸出来的手,安放在了她握刀柄的手背上。掌心熨烫她的皮肤,传来的是她一阵阵的忽冷忽热。他开始小心地掰开她的指头,当她最后一根指头从刀柄上离开时,他把她睁着的眼皮覆盖下来。于是她整个人由蹲立的姿势变成跌坐在草地上。

    季愉大口地喘气,汗和血一块儿流入她脖颈里,黏黏的,更不舒服。她的心是难受得紧,猛吸口气后想站起来。结果,没能站起来反而两腿软了下来。眼前一黑的时候,看见那两只伸过来的手把自己抱住了。

    “她,是否伤了?”子墨走近来,看着躺在公良怀里的人喃喃地问,好像没睡醒的样子。

    公良回头瞅子墨一眼,对端木说:“做好善后。”之后他便把她抱了起来,众人给他让路,看着他一路将季愉抱到了营地。

    子墨跟随大家回到营中,还在流冷汗。端木拿条布给他擦汗,感觉他今晚真的有些不对劲,不由摁着他要他躺下去睡。

    “端木。”子墨被迫躺了下来,吸口气说,“她可好?”

    “突先生不在,可是主人与突先生相处多年,也是略懂医理。”端木详细地解释,是想让他安心。但是他爱捉弄人的本性不会变,马上又在嘴角上挂了丝调侃:“墨墨,你可是喜(炫书…提供下载)欢上她了?”

    “端木。”子墨立马锁紧双眉,瞪着他说话。

    “你为何如此关心她?”端木才不会被他一瞪就收回了话。

    “先生为何也如此关心她?”子墨近来在嘴头上进步飞快,以牙还牙。

    结果,他们两人往对面望去,发现公良怀里还抱着季愉,不禁面面相觑。

    “先生说是要娶她,莫非当真?”子墨拿手挠挠脸,感到迷惑。

    “不知。”端木起身时拍一下他肩头,道,“墨墨,既然做了噩梦,忘了再睡。”

    “嗯。”子墨轻轻应一声,合上眼。其实,做的那个噩梦他是记不清楚了,却是季愉杀狼的那一幕让他想起了什么,因此会感觉心里隐隐的作痛。

    端木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子墨盖上。等对方合眼睡了,他挪回到主人身边,问:“可喜是否受伤,可需草药安神?”

    公良摇摇头,是把季愉垂落的头发撸到了一侧,露出她闭着双目的脸。端木递上湿布。公良接过来,拿它轻轻拭去她脸上的血迹。这样轻柔的动作本是不会弄醒她,但是当她有一点儿轻微的变化,他立马停止了动作。

    在端木看来,主人这会儿像是十分小心翼翼护着某样东西,不由笑道:“我想起了几年前。”

    “想起何事?”公良是把自己的衣服盖到了季愉身上。

    “那年墨墨第一次独自打猎,杀了头熊,也是吓得不能动。主人也是如此抱着墨墨,抱了一天一夜。固然当年天子将墨墨交给主人时,信申君意见颇多。”端木边是回忆边叙述。

    “信申对于我有意见,只因他是个忠臣。”公良平平淡淡地说,似乎是不想谈太多有关信申的事情。

    “信申君指责主人对于墨墨太过苛刻,却不知主人对于墨墨倾注心血。”端木这么说,却是十分了解主人的脾性。当主人如此爱护一个人的时候,只能说明此人的利用价值更高。

    “不。信申君了解我。”公良不会否认自己的用心,在季愉不动的时候,继续帮她擦拭血迹,“信申喜(炫书…提供下载)欢她,理应有根有据。”

    “主人,您可喜(炫书…提供下载)欢她?”端木问。

    公良忽然是从他问话的语气里察觉到什么,凝眉在季愉脏污的脸上看了许久。杀一头狼的女子他不是没见过,杀人的女子他都见过接触过,他培养的部下里面,就有专职的女暗杀者。但是,一名纯良的女子能在关头上一刀便杀了条凶狠的狼,除去她的胆识,她的反应与运气,都是能引起他的留意。经过了今夜,他愈是确定了:娶她,是没有错的。

    柴火在燃烧,噼里啪啦地响。端木抱起一捆枯枝直接扔进火堆里。火烧得更旺了。然而,季愉还是畏寒地蜷缩手脚。她不是在做噩梦,而是在与狼的那场搏斗中没有挣扎出来。她举起刀,不停地刺入狼胸里。如果对方不死,她就得死。后来这个执拗的念头不知怎的,与吕姬乐芊等人的脸混淆在了一起。

    因此,公良可以猜到她在做什么样的梦。那个梦,必是与现实的挣扎联系在了一起,所以她才会如此痛苦,像是坠落到了地狱深处。他把她搂得更紧一点,让她一边耳朵贴在自己胸口。

    她在黑暗中开始听见一种声音,规律的,稳定的,像是一棵千年不倒的大树。她曾听过树干的心跳声,把手放在树干上,能感觉液体的流动,枝叶的摇摆,一声声频率的搏动,象征的是生命。生命何其伟大,又何其脆弱,一如自己。为了活下来,大树只能把根在土地中伸长,愈来愈深,甚至与其它的树根盘系在了一块儿。姜虞曾言,一棵树可能是一片森林,一片森林中总有这样一棵树是拔不得的。要做,就得做这样的树。

    公良感到她是要醒了,便是用那冰凉的指尖掰开她干裂的唇,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贴紧,像是给她的身体里吹入了一口气。她睁开眼时,他的手指摁在她唇上,感觉它由冷变得渐渐温热起来。

    季愉眨了两下眼皮,终是看清楚自己是躺在他人怀里,于是立马起来。

    “不需急于一时。”公良说,将她扶起,把自己外衣拉回她身上。

    她却是敏感地意识到自己仍披头散发,便是想起来去溪边。

    “端木。”公良道,他是不会阻止她,因为她这个样子在军营中也影响不好,“你随她去一趟。”

    端木应了声好,给她带路。季愉尾随,走到一个由武士看守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

    当两只手浸泡在溪水里,冷气由指尖传至头部,她才算是真正清醒过来了。立刻将沾血的外衣换掉,再把头发绾起,要固定发髻时发现骨笄丢失。摸到怀里的那支玉钗,想想,这钗未有垂吊之物,造型上有点亦男亦女,外人必也不知是他的家族传承之物,便暂时用它来代替。

    梳理好头发,掬把水仔细清洗脸部。手摸到唇口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儿异样,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感觉是沾了点药味儿。莫非他们给她喂了些草药?不管如何,刚才自己的如此失态连自己都忍受不了。

    回到营地,端木递给她擦脸的布,说:“可喜,以后遇到险情你应呼救。”

    季愉擦干脸上和手上的水珠,知道他这话是好意,便嗯了声。但是从语气里,他人仍可以听出她并不赞同。她是不会赞同,在那种情况下,她叫一声,别人可能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被狼爪撕成了碎片。

    子墨并未睡着,听到她这声嗯,睁了眼睛说:“你是想让信申救你吧?”

    季愉拧眉,低下头:“信申君不在此地,我与信申君本也无干系。”

    子墨翻身面对她,两目盯着:“你既然答应了先生,去了镐京不能与信申君联系。”

    季愉不会忘记自己的处境,淡淡道:“我是俘虏。”

    “是。从未有俘虏能如你此般,还需主人服侍。”子墨说这话不知是在嘲笑她,还是调侃自己。

    当事人公良好像没在听他们说话了,坐在一边继续沉浸在他的工作中。

    季愉手里拿的是他的外衣。被子墨这么一说,反倒不能悄悄还回去了。她干脆把衣服折起来搁在一边,躺下去继续睡。

    她心安理得的一串动作,只差没让子墨咬牙。

    “哼。先生不知看中她何处?”子墨摆明自己不与小人计较,翻过身也睡觉。

    端木有趣地看他们两个拌嘴,折下一条草根放在嘴里嚼。

    “你不睡?”公良不得不说他。

    “主人,你不睡我怎敢睡?”端木回话。

    由是公良搁下了公务。

    季愉听他们两个和衣躺下,才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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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行人随大流进入了天子之都。诗经云:“考卜维王,宅是镐京。”镐京是天子宅处,各国诸侯朝拜之地,集权力、荣华于一身。

    镐京四面环水。季愉未进入城都之前,便在郊外看见村落与作坊。民居有长、方、圆与椭圆形,为地穴或半地穴,多是集中的一片,附近设有窖穴、灰坑、水井等,设施齐全。进入城门后,里边建筑多为夯土台基,屋顶施瓦,墙面涂白灰,为贵族居住。在曲阜,她不过是呆了两日之多,对曲阜了解甚少。然,现今一看,天子都城里繁华的市景比起曲阜,自然是要略胜一筹。在于来往人杂,商品繁多,大道车水马龙,来客络绎不绝。乐声,绵绵不绝耳。

    在礼乐之始的曲阜可惜未能享受到美好的音乐。或许,在这里,能补偿这个遗憾。季愉这么叹气,忽然是想起了钟曹那九只要献给天子的编钟。本是要年底进献,若是怕乐离大夫有不测风云,恐怕女君会下令提早在这秋猎时节运入京都。若是如此,由谁押运编钟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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