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镯之宜其室家-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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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阳咬牙,森墨色的瞳色在眼中流转,一闪不闪,凝定在我身上:“不许说抱歉。”
心里又慌又乱,泪水便绝堤而下,我再也忍不住地哭出声来。
“宜家……”这一声,带着隐隐的叹息,“不要这样……”
他微有动作,却扯动了沼泽里承不起一丝重量的泥污,身体又开始往下陷落。
“不要!”我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想要唯持他的身体不动。
“宜家,”他抬起头,或许是秋夜沼泽里的寒冷,或许是心里的惊悸,唇色带上些从未有过的苍白,“就算我真陷下去,你也不要乱动乱走,知道吗?”
“不……”我拼命地摇着头,“不会的……你不会有事,不会有——”
“答应我!”他猛然出声打断我的话,“快!答应我!”
“不——”
“宜家……”他眉头深锁,凝目看来,“我该拿你怎么办……”这句话,不是问我,倒像是自言自语,“有的时候冷静得不像话,有的时候却又任性得不像话……”
“祈阳……”我哽咽着发不出声音,“我不想……看着你死……”
我怎么还能看着他死?
他交缠在剑柄上的十指,已经因用力过度,争先着互相在邻近的指上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他睁目看我,眼里隐隐有着血丝:“你不是……一直想要离开吗?若我死了,你便可以安然离开了……”他的视线渐恍,“宜家……你是不是……该高兴?”
“不是……”我一遍一遍地摇头,“我一点都不会高兴。”
月光隐隐又从云后透出,随着他脸上淡扯出的那一抹笑意:“宜家……我好惊喜。”
我泣不成声。
“答应我,若我真的救不了,便求父皇,让你离开皇宫,离开都城……”他的轻勾着唇,话音中却没有一点喜气,“离开祈宣的视线。我死了,他便是朝祈的储君了……我担心……他会太心狠,再不愿意放过你……”
“祈阳……你是祈阳啊……怎么可能会有事……”
他淡淡笑着:“可是我却依旧是个人。”
我沙哑着声音,看着那天将他大半个人掩入的沼泽——我知道,这个样子的他,根本没有办法动得了几分内力和武功。
可是,我怎么可能就这样看着他陷下去?
“祈阳……”我除了叫这一个名字,已经找不出一句多余的话。
“宜家,我好想听你一句回答。”他定定视来,眼角强撑起的笑意添了些怅然,“你究竟对我……是什么样的心意?”
我愣住了。
他微眯眼眸,一瞬不瞬地盯来:“有没有……一点动心?”
动心……我蒙着泪水点头。
唇边绽笑,他轻合上眼,再缓缓睁开,定定看过来:“有没有……一点喜欢?”
……我僵愣着,久久未应。
算喜欢吗?我对他,算喜欢吗?
“宜家……”他悠悠投来视线,“那……爱呢?”微停一瞬,凝着深邃的目色看来,“有没有……爱过我?”
……我呆怔在地。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他的眼神带了从未有过的干净和透明,“我只要你一个答案。”
“祈阳……”我抽泣着缩声,肩头颤起,凝目对向他的眼瞳,“对不起……我……”
天边,晨光初启,几颗残星懒洋洋地眨着眼睛。月儿隐没在半亮的天际,霁霞微展,似暗似明。
长长的叹息,从他口中逸出。继而,又是淡淡的一道笑弧。他注视着天边的一抹微亮,轻轻出声,“天要亮了。”
身体轻颤,他又往下陷了一寸。
我面如死灰,惊恐得失了颜色。
“谢棋他们快来了。”我抓握住他的手,“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遥视天边,那夜尽了,西天上的垂月,正悄悄融化于薄薄的微熹,沉落在萧瑟的秋风之中。
“宜家,”他咬牙稳身,凝着气力转眸视来,“你答应过,会给我机会。”
“是,”我拼命点头。
他的眼神突然添了些忧意:“现在,我想要贪心一些。”
“……”
“我突然……想要你的半颗心多一点。”他的声音带着清冷的深意,“比安羿……还要多那么一点,好不好?”
“祈阳……你不能有事的……”我颤抖着唇,手越抓越紧,“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只要一点点就可以的……”
“如果我能活着出去,可不可以请你不要离开?”他空腾出一只手,轻抚我的脸颊,“若我还能活着,你便答应我不要走,除了我的身边,哪里也不去?”
泪水再次扑簌而下,我隔了泪光模糊的眼望着他,头无意识地点了又点。
“都可以……都可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我以手反握,贴紧他的双手,移首上前,贴上那双削薄又带着凉意的唇。
感受到那具高大身躯的僵硬,我轻闭上眼,主动辗转厮磨过他的唇瓣。
我将满目的晨光轻掩在外,在他唇间呢喃出声:“从此以后……我都听你的话,都呆在你的身边,哪里也不去……这个未来,我许给你……”
他的眼瞳中瞬起波澜:“……你可当真?”
“嗯,”我一个劲儿地点头,“……我夏宜家……一生一世……永应此诺。”
他的视线定在我脸上,唇边绽开的弧度愈显飘渺,渐抹上隐事着无奈的笑。
他在身体一寸一寸的下陷中,怅惘出声:“可惜,我好像等不了了。”
看着已渐漫到他肩上的污泥,我的面色已经苍如白纸,感觉到自己的身心已经触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已经眼看过那么多我深爱的人离开,我以为,从此以后,再没有什么绝望,能够让我惊恐。但如今,这种感觉重新漫上,却料想到它原来还是如此折磨人心。
漫天漫地,晨雾遮掩的荒林里,只有我的哭泣声。
他的指悄无声息地伸来,颈后突然一痛,眼前弥散的泪水连着晨雾愈来愈浓,渐渐地再也什么都看不清,身前人的面容,也愈飘愈远。我软软地趴倒在地上。
“宜家……”悠长怅然的惋叹在耳边轻漾,“宜家,原谅我,我实在是不忍心……让你看着我一点点陷下去,然后……看到你崩溃,看到你绝望……”有微凉的指触到我的脸颊,“好好睡吧,睡起来,便一切都好了。什么都还会在,什么都还会有……或许,只是除了我。”
我的意识渐渐飘散,耳边的声音也愈走愈远,蓦地,一声惊喜的叫喊穿透入耳。
“夫人……夫人在那里!”
脑海越来越混沌,我喃喃着闭上眼,心里却喜极而泣——是谢棋啊,是谢棋……
“他们来了……”我借着最后的力气挪着手指,揪住他一缕袖角。
“……嗯。”
这一声应,低细如蚊蚋,却让我高悬起的一颗心沉沉放下。
“夫人……”我软倒的身体被人扶起,冷暖身上熟悉的淡香轻飘入鼻。
“救他……”我伏在她纤细的肩头,低喊出声。
“放心,谢棋和广泓王爷都在,不会有事的。”
耳边隐隐传来嘈杂的声音,我在冷暖轻柔的语音里,伴着那份嘈杂,终于再也受不了沉重地阖上眼。
是不是,我醒来的时候,他一定还在?
是的,一定一定是。
(某佐长叹一声,终于又有3000字来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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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休养(上
秋雨初霁。
太医将支在祈阳腕上的手收回,立到一旁静静开起了药方。
“太医?”
蓄着白须的太医恭敬抬手:“太子妃不必担心,殿下的身体因为耗力太多,在沼泽里陷得过,身体,尤其是下身,已经近乎麻痹。恐怕这几天都难再动得了了。”
我回头望了那掩在帘后的床帷一眼,表情有些凝重。
“过几天……便会好吗?”
“是,”太医停一停笔,转头看我。
我低低叹出一口气,心头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太医笑了笑,迅速把药方写好,交到静候在一旁的凉苏手里,起身离房告退。
我转身掀帘进内室,步子尽量放轻地走到床边。很难得看到祈阳闭眼睡着的样子,今日却是第一次。我小心地替他掖好被角,再悄悄起身,才刚转身,手却突然被轻扯住。我诧异转首,正见床上躺着那人的眼睛已经睁开。
我反握住那只轻拽着我的手,塞回被褥中,勾起笑看他:“手动得了吗?”
他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语声也好似有些困倦:“一点点。”
“那还好,”我的微笑越绽越大,轻柔地看回去,“好好休息吧,你一定累了。”我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
身后略带紧张地一声问:“去哪?”
我眉头皱了皱,疑惑应声:“去看看药煎好没有……”
“宜家,”他拧紧眉,抬头看我,带笑宣布,“我还活着。”
呃?我诧异地看了看他,点了点头:“我知道啊。”
他唇边的微笑好是怡人:“我真高兴我还活着。”顿了顿,再抬头定定望来,“宜家,这样子,你说的话,是不是就该算数?”
这一句话,让我蓦地想起在荒林之中说过的话。
他的视线一瞬不瞬地定在我身上,等我的回应。
脚步挪几下,我已经坐回床边,侧身躺下。
“宜家……”
“休息。”我的声音从他的颈窝处闷闷传出,“好累……”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感觉到他的真实存在感,我带着安心闭上眼,小小声地打了个哈欠。
“宜家,你……”他的声音里带了些愉悦的笑意。
我窝在他的颈边,不满地嘟哝一句:“你再说话,我就走了。”
耳边终于安静。
我侧着身体,静闭着眼。待感觉到身边那人的呼吸渐渐平稳而接近于入睡时,才又睁开眼,微仰起头,呆呆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脸庞棱角。
……半颗心……还要多一点吗?
我究竟,给不给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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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初上,府内正厅,朝祈广穆帝正持了一杯茶,安静地坐着。
我半弯下身,恭敬行了一礼:“父皇。”
皇帝放下手中持着茶盏,龙目一扫,直望向我:“朕听说了。”
我诧异抬头:“父皇都来了,就不去看看吗?”
“不去了,”皇帝面色有些凝重,却看不出什么情绪,“虽是亲生父子,但朕与祈阳,一向没有多少话说的……估计,他的骄傲,也不想让朕看到他无力的一面。”
我一弯膝,躬身跪在有些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父皇……其实这件事都怪我。是我不应该擅自拉着他进林子,就是这样才遇到那些事情。”
“宜家丫头……”他起身扶我站起,面容上难得地敛下威严,抹上慈祥,“丫头,你可真没让朕失望。”
“父皇……”
“去年,从邰州回宫之后,朕试探性地把自己的意思告诉祈阳,难得的他竟没有表示出什么强烈的抵抗情绪,朕就知道,你这个儿媳,朕要定了。”
“……”我沉默地站着,努力淡定地接受这些过去。
“毕竟是朕的儿子,他的一点心意,朕还是懂的,那些年,祈阳和唐纤的事情在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但关于唐纤的事情,朕却从未问过一句话。”顿一顿,再低首望来,“祈阳对唐纤,不过只是怜悯罢。那样脆弱不的普通女子,就算有张再漂亮的脸,也配不上朕和筠宁的儿子。”
“父皇,”我抬起头,有些怅惘地应声,“我一直有个问题,您却从没有正面回答我,为何您会看上我?”
他背手向后,身形虽高,烛光映下,看来好像有一点佝偻:“这个问题,楚湛离开都城前,也有问过……朕说……朕说……咳咳——”
“父皇——”我急忙上前,轻拍天子的后背,“您怎么了?”低首下去,惊心地望到他手心上的一抹腥红。
“父皇你……”
他没回答我,径直向外面喊了一句:“方宇!”
“皇上……”方宇持着披风进来,看到皇帝手中的血色时,面容霎时苍白。
“回宫。”天子披上披风,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突然顿身停下。
“丫头,别告诉他。”
“……好,”我犹豫一下,才带怔点头。停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疾走出门,奔到那停在院中的一辆玉辇。
“方公公……这……”
方宇抄手立在车下,无奈又忧心地摇了摇头。
“父皇,”我恭敬抬首看去,“您保重身体。这句话,宜家也代祈阳说。”
车内半响未有应声,我静静站着,等着下文。
“丫头,你恨不恨朕的?”
“宜家不敢。”
“拿凤萧声和锁儿逼你,实在是朕无奈之举。但是朕真的希望……希望你与祈阳,真能够替朕守着这朝祈江山。”
“父皇……宜家恐怕……”
“尽你的力吧。”车内传出的声音顿了顿,“尽力理解我身为父亲为亲子着想的心意。”
这一句话,他用了我,而不是朕。
我呆立片刻,竟想不出任何言语。
“我对不起祈阳的母亲,又把他从小送出皇宫,心里的愧疚一直都在。我却不能再为他做什么,除了这个江山,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你……”
“……”
“宜家丫头,朕的这个儿子,从一开始便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
“父皇……我……”真的不知道,看不出。
“方宇,走吧,”车内淡淡启声,“丫头,好好想清楚,你们俩的性子都一样倔,难得有破开天明的希望,若不珍惜,便一直这样错过了。”
玉辇应声而起,伴着哗啦哗啦的轱辘声在月下渐渐消失。
我僵着身子,站在原地没有半分动作。
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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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房间里的烛火微明微暗。走回乾微院时,正见冷暖走到窗边,伸手拉紧窗子,再回身,端起一个蓄满水的铜盆。
“醒了?”我倾身坐到床边,祈阳已经半身靠在床头,睁着墨瞳静静看我。
“太子妃,”冷暖把铜盘放到床边的矮椅上,再在旁边平铺上一条白色的毛巾。
这是……我偏头,望到那根放在我手边的毛巾,脸上的笑容不由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