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劫难逃风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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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见苗头不对,赶忙阖眼继续装睡。
那人在床边静静站了半会,而后转身离开。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我听见房间里传来铜钱在桌面上翻滚的声音,便听见有人惊讶地“咦”了一声。
听那声音并非夫子的平日谆谆教导的清亮之声,反而有几分沙哑,显然是那神秘黑衣人,听着竟似不久之前在山洞里听见的鬼笑声。
只听那个人道:“奇怪,着实奇怪啊!”
夫子问:“何处奇怪?”
那人道:“我占卜问卦多年,第一次遇见这等情况,竟是算不出这三个小娃的命盘,岂不怪哉?”
夫子叹息:“果然这三个孩子来历有待商榷,当初我乍见三人时,眼前便出现一幕怪异景象,两道紫黑之气交/缠着一股黄龙金光迎面逼来,似煞魔又似佛光,教人百思不得其解,故而才会请你千里前来为他们占卜一挂解我心中迷惑,想不到连你也难窥其中堪舆,哎……”
那人道:“我虽未能卜算出他们的命盘,倒是测出几分那女娃未来的诡谲命数。”
夫子一听大喜,赶忙请教。那人沉吟几声,道:“若卦象无误,若干年后,这烽火乱世必将会因她而起,又将因她而灭;分崩离析,天下归一,皆系在她身遭的兴衰荣辱。”
我听了暗暗心惊,这是妖言惑众还是仙人指路?
听见夫子赶忙问:“可是与十一爷和十二爷相关?”
那人道:“这我就不得纲领了,天机浩渺,凡人终难窥得精髓,仅是几分肉眼俗世罢了。”沉默了一下,又道:“此二子命盘如此怪异,必然非等闲之辈,而今他们又与这影响天下运势的女娃关系甚密,外加你方才所提紫黑气黄龙之象,恐怕是推波助澜相辅相成之能。”
夫子道:“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恶其余并无大异。仁者应运而生,恶者应劫而生;运生治世,劫生乱世。看来此三子非得善加教导不可,若是成必为公侯,若是败必为贼。”
那人道:“此事还需旭冉兄多加操心了。”
夫子道:“云盖兄又岂能置身事外?”
那人哈哈大笑,笑罢怅然喟叹:“你我本是世外之人,却皆进这浊世染上泥淖,你为了一段情,我为了一份恩,便是此生不得罢休啊。”
而后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我难掩心中好奇,不由拉长耳朵想要听得更加明白,忽闻夫子提高了音调,笑道:“果然有只未睡的小老鼠在窥听呢!”
我霍然心惊,莫非他们发现了我是醒着的!
正在忐忑不安时,那二人又双双拂袖而去。房门阖上的瞬间,一股怪风吹进,骤然熄灭书桌上的油灯,滋然一声嘶响,屋内顿时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而那股奇异的怪香也荡然全无,我本是被他们二人的言谈惊得万分清醒,此刻却突然昏昏沉沉起来,眼睛一眯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头痛得厉害,隐隐觉得该惦记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却丝毫也想不起来。
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一卷】 幼年篇 常昊王篇 第十四章 青梅竹马终难忘,情动瞬间非永恒
由那春宫册子引起的荒唐事总算过去,夫子倒也没跟各自家长说些什么,只是往后对我们的教导愈发地严厉起来。
平日里除了在书卷草堂里读书,便是去万荣堂给老祖母请安。
楚老太君虽然欢喜天赐,但因他是萧夫人过继的养子,所以保留了几分真心,倒是更加疼爱起在劫,又加我投其所好,抹了蜜的嘴巴每每哄得她笑开颜,对我们姐弟就更加喜欢,就连楚老爹也经常来明月斋坐着与娘亲聊天,时常夸及我们二人乖巧。
转眼又过一年,草堂里依旧闹腾,楚天赐改不了少爷的脾气,谁让他吃苦头就得一报还一报,每当挨了打非得整一整夫子让自己出口气才罢休,从西市觅得花旗国的奇妙玩意,是一张外观极为普通的坐垫,就放在夫子平日讲课的红木椅上。
后来夫子来给我们上课,一坐下去就接二连三地发出“噗噗噗”的声音,就跟放了无数个雷打的响屁一样。
夫子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楚天赐倒装得一本正经,我傻了眼睛,在劫却浑然不知掩嘴偷笑起来,被夫子看到了还以为是他搞得鬼,罚他端着水盆跪了三个时辰的地板。
整了夫子连带教训死对头,天赐当时的模样别提有多得意,经过在劫的身旁露出将军凯旋时的胜利微笑:“这招叫栽赃嫁祸,一箭双雕。”
在劫记下一恨,第二天带来自己的“常胜将军”挑战天赐的“混世魔王”,说要一报昨日屈辱。于是两人就在院子里围着一个木罐子斗蛐蛐,两只屁/股撅得老高。眼见常胜将军出现劣势,在劫赶忙喊了一声:“啊,夫子!”天赐就像听到了鬼似的蹦跳起来,回过头哪里有夫子的影子,低头只见混世魔王早已被逼到了死角。
口中怒骂在劫卑鄙,又重新撅起屁/股陷入斗局,这时又听在劫喊了一声:“啊,夫子!”楚天赐早已不再上当,嗤笑道:“这次你别想诓我,别说那夭折的臭夫子来了,就算是天皇老子,爷都踩烂他的屁/股叫他没办法如厕。”
冷笑声响起:“是吗,在你踩烂我的屁/股之前,我先打烂你的屁/股!”夫子的规尺就这么噼里啪啦地刮在天赐高撅的屁/股上头,痛得他不能行坐,在床上趴了三天。
后来在劫告诉我,这才是报仇的最高境界,叫“借刀杀人,兵不血刃”。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荒唐事每天上演,感情也愈发变得趣味奇妙。日子就这么慢悠悠地过着,这两人的仇一日日结大,三天两头吵个不停,打架倒是很久不曾了,我知他们彼此还是有兄弟情谊的,只是不知怎么的就是看对方不顺眼,我将这个现象称之为“瑜亮情结”。
童年的记忆像是青涩的果实,食之酸口却又过之难忘,那架着竹马摘着青梅的日子,是两小无猜的甜蜜。这两人都待我极好,好得让我觉得危险。一人日渐深邃的眼眸,一人愈发浓烈的情感,让我深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忧虑,只能自我宽慰成姐弟友爱,方能减去心中负担。
九岁那年的炎热夏夜,风都带着窒闷的燥热。我从梦中热醒,也懒得传呼丫鬟,一人来到井边打水洗脸。幽幽晃荡的井水里,映出一轮皎洁明月,也映出我那张伤春悲秋的脸,恍恍惚惚间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对我说,第二年入夏了会来找我泡井水图个凉快,但如今都已过去二年,他却一次也没有出现。
每年当盛夏出现颓废迹象之时,我站在落秋之色初现的井口旁,竟然会觉得有点失望。
若是说对他动了感情,偏偏也无痴情女子那般牵肠挂肚;若说未曾对他有心,又怎会不由自主地去关心他的消息?
前世临死之时还在说,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再相信男人的臭嘴,你看这句话说得多有道理,就连那谪仙似的人物说的话也都不作数,说什么等我长大了要讨去做媳妇,我还未来得及长到奔笄待嫁的花样年华,却在年前听说他娶了阜阳王二女儿长乐郡主为妻,还是经天子亲自主持的婚礼,宫中最受宠的楚贵妃和史湘妃都亲临为他祝福,是何等无尚的荣耀?
我却觉得他可怜,甚至感觉到他的内心在悲鸣。在与自己生命和情感纠缠不清的两个女人面前,娶第三个毫不相干的女人为妻,就算再多的光荣,也掩盖不了悲伤的事实。你说他是从月中来的人,月中又哪里有他这样的伤心人 ?'炫书…3uww'碧天情重幻苍凉,海誓山盟到头来梦一场,却还要在众人面前,在那两个女人面前,在自己陌生的妻子面前,权作快乐的模样。
快乐,也只是脸上的笑,却不是心中的泪。
活在世上的人们总是笑着,但又有几个人笑得真心?
因为怜惜,也就更加地挂念曾经那个惊鸿一瞥的风华少年。
也仅仅只是挂念而已,一瞬间的心动,无所谓永恒。
恍然出神间,忽闻一声惨叫,是在劫的声音!
心头涌现强烈的不安,赶忙往在他房中跑去,只见一条赤练毒蛇盘桓在他的床榻上。
在劫的整张脸铁青如死,双唇刷白无色,脚踝上有着两个流着黑血的小洞,是被毒蛇咬后留下的痕迹。
大热天的,宅子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习性阴冷的毒蛇?
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有人要杀在劫!
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一卷】 幼年篇 常昊王篇 第十五章 在劫命危旦夕间,满腔悲怆救人心
就在我前一步赶到的同时,娘亲后一步也赶了过来,乍见屋内光景竟是像发了疯似的冲进去,拿起墙上挂着的宝剑凄厉尖叫着将毒蛇砍成无数段,抱着蜷缩发抖的在劫哭道:“我的儿,别怕,别怕,娘不会再让你出任何意外,娘不会再让别人害你……”
讶异看着娘亲癫乱的神态,心惊她口中反复出现的“再”字,莫非在先早已有人对在劫下手?
由不得我深入思考,在劫的脸色越来越惨淡,呼吸急促粗重,整个人开始剧烈地抽搐。我连忙跪在床榻前捧起他的脚踝往伤口吸血,这是我在慌乱间所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急救措施。一滩滩乌黑的毒血被我吐了出来,直至血色呈鲜红色。
娘亲在期间终于恢复冷静,对身旁的丫鬟喝道:“快去请大夫,快!”
大夫来的时候,毒血也吸得差不多了。把脉之后,大夫却依旧摇头叹息:“危矣!危矣!”道是毒血尽管及时吸出,但赤练蛇的毒素远甚寻常毒蛇,被咬同时便中毒难解,除非寻得武夷山之巅的雪灵芝。“且不说这雪灵芝百年难得一见,便是前往武夷山来回也要个把月,十一爷……恐怕连今夜都熬不过去了。”
娘亲本是惨淡的脸色,在乍闻“雪灵芝”时忽而浮现大喜,匆忙叫我照顾好在劫人便往外头跑去。
大夫开了几帖子去热的药,也不过如浮萍般没啥着落的用处,嘱咐我注意吸毒时残留口中的余毒,又隐隐向我暗示天亮了便好准备后事了,而后叹息着摇头离开,不忍再看一幕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悲剧。
在劫躺在床上蹙眉晃头,苍白的脸满是热汗却不住喊冷,我取来被褥将他一把裹住抱在怀里,“这样好点了吗?”他还是一个劲地喊冷,口中念着呓语:“阿姐救我,好痛苦……”听得我的鼻腔双目满是悲怆。前世我开车撞死了他,这一世难道还要看他死在我的怀里?来这个世界图个什么,无非是向他偿还上辈子的债,眼泪流了下来:“如果能让你活下去,就算要我把命还你都可以。”
让丫鬟们取来三个炉火将屋子烤的热腾,我脱下衣服钻进被子里将他整个人裹在怀里,手臂绕着他的肩双脚缠住他的腿,恨不得将他揉进身体里。
大热天里燃着炉火房间里窒闷异常,我的全身都渗出粘稠的热汗也顾不得,只求在劫能暖和起来。赤/裸肌/肤相贴的热度终于让在劫慢慢安稳下来,微弱地呼吸着陷入昏睡。我稍稍舒了口气,朝外边天色看去。更敲三声,已是子时,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不知道娘亲能不能及时取来雪灵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劫幽幽睁开双眼看我,声音虚弱沙哑像是夜鸦的低鸣:“阿姐,我是不是快死了?”我赶忙呵斥,叫他休得胡说,他就问我:“我要是去了,阿姐该怎么办。”我哭着说:“你去了,阿姐跟你一起去,去地府找阎王陆判算账去。”
在劫听了后许久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我,那双眸子幽深得如同秋夜深潭,最后缓缓开口:“阿姐,你亲亲我吧,在劫哪儿也不想去,只想跟你在一起。”
自半年前读过《周礼》之后,他和天赐两人就没再胡乱亲我,但现在别说要我做这违伦的事,就算他要天上的星星都愿为他摘来。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劫可要说到做到哦,再苦再难都要坚持下去。”我捧住他的小脸在干涩毫无血色的唇上落下一吻,唇畔细细摩挲点啄。
在劫湿了眼睛,依在我的肩头,“阿姐,在劫真的好喜欢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
“因为我们是一体同生的双胞胎,虽然分开了两个身体,住着的却是同个灵魂,我们谁也离不开谁,离开了就再也活不下去了。”我搂住他孱弱的肩膀哭得不成人样,“所以在劫,就当阿姐求你了,不要死,千万不要死……”
他靠过来吃掉我脸上的眼泪,“原来阿姐的泪水是甘甜的,比琼天山上的仙泉还好喝,但……这辈子再也不愿喝得,所以别再哭了,为了阿姐我……”话还不及说完,眼睛突然睁得灯笼般大,全身肌肉开始疯狂抽搐。
我被他的模样吓得六神无主,不住搓着他的手臂大/腿想要减轻筋肉痉/挛带来的痛楚。好一会儿他不再作抖,人早已昏死过去。“在劫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再坚持一下,娘就要回来了。”我口中叨叨念着不断朝门口张望,渴望看见娘亲归来的身影。
不消半刻,屋外传来喧闹声,却见娘亲被人抬着进来,头发凌乱,额头血污斑斑,这一幕对我而言宛如雪上加霜。
王嬷嬷哭着告诉我,娘亲是到渊阑院求大奶奶去了。
前年经天子念楚幕北治理淮川洪涝有功,不仅加官进爵还赏赐了无数宝物,各房夫人子孙们无不蒙受恩泽,渊阑院萧夫人得的正是这百年雪灵芝,娘亲求她割爱救在劫一命,足足叩了百来个响头,却听萧夫人说早就将灵芝磨成粉给她那个久病缠身的大侄子萧晚风送去作药引了。娘亲一听顿时陷入绝望昏过去,这才般被人抬了回来。
我沉默了半会默默起身穿好衣服,嘱咐嬷嬷婢女们照顾好娘亲和在劫,也不顾身后人的叫唤拼命了命地往渊阑院跑去。
眼前的路怎么也看不清楚,眼睛早已一片模糊,是眼泪,是悲怆,是心痛……黎明前的天际空前绝后的黑暗,浸在薄薄的雾中闪烁着灯笼昏黄的迷光,被在劫清澈而又认真的双瞳充满,我怎么也跑不出那双眼睛的柔光。涌动在胸腔滚烫的喧闹,是我对唯一的弟弟最深沉的爱。
口中念叨着:在劫你等我,姐姐一定会救你,死了也要救你!
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一卷】 幼年篇 常昊王篇 第十六章 人心寒冷如秋意,人命卑贱如薄纸
渊阑院位于楚府中环之地,东面是一片错落有致的大小楼房,北面有一片繁密静宓的林子,西面靠着一座满目青翠的小山,南面俯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