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劫难逃风月-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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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这就是曲慕白找我前来商讨的原因,本来在劫、天赐他们和萧晚月交战,不过是楚姓和萧姓在争夺天下,若江北贸然答应在劫出兵救援天赐,便是公然插手两家争斗,必然得罪于萧晚月,如若最终败退萧晚月倒好,天下太平,万一不慎萧晚月胜了,最终复辟大昭王朝,由萧姓重掌中原神州,那么江北必有灭顶之灾,必将遭遇萧晚月疯狂的报复。但是要隔岸观望,对两家争斗置之不理,又觉得有负道义,他们奉司空长卿遗诏尊我为主,我又是楚家子孙,怎可漠视楚姓天下颠覆在萧家铁骑之下?
我扫了在劫一眼,冷哼:“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在劫听出我弦外之音,再度微微苦笑,将头垂下。
此后我坐在那里许久不言不语,他们也都没有说法,等着我做出决定,整座议事厅陷入空前的死寂。
最终我抬头道:“曲将军、周将军,你们即刻下令整顿大军,明日我们就发兵前往崇景山。”
曲慕白和周逸领命,我顿了顿,道:“改易大军旌旗,挂凤凰涅磐,你们军前发号,我幕后施令。”
易帅旗是为了不被萧晚月看出这支十万大军乃是江北军,也好为江北司空氏留下后路,之所以由我亲自幕后挂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曲周两位将军已对在劫生有间隙,江北这四月来遭遇大雍侵略所蒙受的苦难和屈辱,岂能说忘就忘?他们之所以什么都没说,是看在与我的情分上,嘴上不说心里必有怨怒,一旦上阵定然难以服从在劫的军令。军前较量,胜负往往只在一瞬之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纵然在劫千般不是万般不对,我又怎么忍心让他遭遇性命危难?更何况天赐生命已经是岌岌可危了,由我亲自挂帅,才是缔结大雍和江北团结的最佳办法,哪怕我已有九月身孕,实在无可奈何。
果不然,众人皆大惊,都反对我随军挂帅,唯有蔺翟云沉默不语,我看向他,问:“军师意下如何?”
蔺翟云与我四目相对,一种极为默契的笑容在彼此嘴角荡漾开来。
蔺翟云道:“夫人若有信心在二十日内结束战事,救出天楚皇帝,又将萧家大军退回塞外,此战挂帅,也无不可。”
我反问:“先生认为我有这个本事么?”
蔺翟云道:“这天下除了您的夫君,便只有您了,在无人能在短短时日内击退萧家所向披靡的铁甲大军。”
我欣慰笑了,知道蔺翟云已经同意我挂帅,也必将倾尽全力助我,若说萧晚风是最懂我的人,而蔺翟云却是这世上最知我心的人,甚至不顾一切都会支持我任何任性的决定,这一点就连萧晚风也不如他。
两位将军见蔺翟云都同意了,也无可奈何,纷纷宣誓必竭力为我而战,在最短时日内取胜,好让我安心待产。
离开益州府衙的时候,在劫轻声跟我说了谢谢,我没有应他,甚至没有看他,上了马车,离开了。
回到行辕的时候,发现行辕前停驻着两辆马车,奴役们进进出出,将细软物资等搬入车内。
在门口见到了蔺云盖,我疑惑问:“这是怎么了?”
蔺云盖怪异地看着我,“回桃源啊,先前你不是急着要离开麼,这会儿却像不记得似的。”
我感到惊讶:“你和长乐郡主不是不同意离开麼?”
蔺云盖道:“你走后没多久,晚风就醒来了,让我等准备好行李,等你一回来就走。”
我一听萧晚风醒来了,连忙往房里赶去,长乐郡主正在喂他吃药。见我来了,萧晚风让长乐郡主先离开,说有话要跟我说,长乐郡主点点头,便阖门走了。萧晚风拍拍床榻,让我过去。我便上前坐在床榻旁,他牵起我的手说:“悦容,我醒来时想了许多,你说得很对,我们不该离开桃源的,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咱们两人就守着这辈子,快快活活地过完这辈子,上辈子、下辈子的都不管了,人活着多不容易啊,你说是不是?这一世我就守着你,就守着你一个人,死后灰飞烟灭都无所谓……”
我红了眼睛,要是早一点听到他这句话该多好。
用力回握萧晚风的手,我请求道:“晚风,你等我,很快我就会回来,回来了我们就一起离开,再也不管这世上的任何事了。”
笑容在萧晚风脸上褪去,“你要去哪里?”
我将所发生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一遍,萧晚风听后低头沉思,许久不语,突然将我抱住,道:“悦容,我不管我的弟弟,你也放下你的弟弟们,我们这就离开吧,他们自有他们的命运,我们也有我们的生活,你知不知道,我们能走到一起多不容易,我……我只剩下这辈子了。”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我没听清楚,而他反对的态度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轻轻将他推开,抬头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劝道:“晚风,晚月的性格和本事你是知道的,以前有你在压制着他,他尚算本分,你一旦不在了,他发疯起来谁能治得了他?一旦他战胜了我的弟弟们,你知道他们会有什么下场?”
萧晚风道:“楚在劫和楚天赐必将受尽折磨,死无全尸。”
我流泪道:“所以你应该明白,事关我两个弟弟的生死存亡,我是不能坐视不理的,我不会让你帮我对付你的弟弟,也希望你别阻止我帮助我的弟弟们,我保证,只要萧晚月退回关外,我立刻跟你走,绝不会再回头。晚风,你能理解我的,是不是?”
萧晚风缓缓闭上眼睛:“是的,我理解你。”
“谢谢你,晚风……”
“不,悦容,别谢我,总有一天,你只会恨我。”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他亲了亲我的嘴角,眸心幽深如渊:“我等你回来,回来后我有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到时候你自会知道。”
静谧的房间,破开一声轻叹:“悦容,这是你为我们选择的道路,逃避不了,那就面对吧。”
作者有话说:抱歉昨天家里事忙实在抽不开身,回来累得沾床就睡了,没法更新,今天这章就多更点当做补偿吧。上一章忘记说明了,关于“天劫”的由来,以后为了赶情节也不细说了,就在这里说明一下吧。
“天劫”一说取自道教,由于三界秩序混乱,所以上神降下天劫,灭尽生灵,天地重入混沌。当初女娲让姜子牙手持封神榜,让神3UWW妖借武王伐纣之战在人间展开厮杀,也是天劫的一种,类似于基督教的诺亚方舟,上帝对人类失望了,于是降下大雨灭绝人间,只让被选中的人登上诺亚方舟。。。用通俗的话来说,就像一台电脑,系统紊乱了,于是格式化,将文件全部删除,再重新启动。
楚悦容,高宗之姐,前朝昭帝之后,楚氏第十女。天楚元年,受封延庆元公主。天楚二年,前昭贤王萧晚月兴兵攻蒹葭关,欲复大昭。高宗御驾,站四月,萧晚月出奇谋,高宗败退,受困崇景山,援于神宗、延庆公主。是时,神宗居大雍地位,领兵三十万,江北军随行,奉楚悦容为帅。
樊城之役,楚悦容大败萧晚月,收复蒹葭关,后使曲慕白守边,筑长城,因地形,用制险塞,起临川,至乾东,延袤万余里。此后暴师于外十余年,居上郡,胡阙莫敢来犯。
后人评鉴,萧失中原,楚并天下,实始于此。
——《天楚通史。延庆公主列传》
樊城之战,王初败,退居蒹葭关,大军整顿,以备后勤之师。是夜,楚悦容只身拜关,王迎其入账,秉烛密谈。子时,楚悦容归去,与王定下赌约。王立于蒹葭关上,目送楚悦容,待路尽不可见,复归王帐,夙夜未眠。偶有巡卫过于前,闻得帐内似有泣声。翌日,王师大败,退出关外。后二年,胡阙王病故,王继其位,时各部落叛变,王起兵戈,征伐塞北,大小部落臣服,尊其“帝尔特斯”,意为“天神之子”。后三年,王开元称帝,立国号“昭”,即为昭太宗,开年号“崇德”,定都盛京,史称“后昭”,尊其兄为昭太祖,建太庙,谥号圣武神功纯仁至孝文皇帝。
太宗恪守楚悦容之约,终生居于关外,未踏中原尺寸,每每南望,嗟叹感伤。太宗薨,皇太子萧染继位,即昭中宗。中宗进军中原,八次皆败。后楚高宗薨,中宗挥师南下。至此,太宗遗骨终归故里长川。
——《昭太宗本纪。萧晚月传》
行军三日,六月十五日午时,我军抵达崇景山对崖,萧晚月正在崇景山上阳攻山,攻势极猛,看来天赐支撑不了多久了。正午当头,酷热难耐,在劫在半山腰的平地上扎了一道大伞盖,好让我与蔺翟云在其下纳凉。这本是由小校尉来做即可,何须他堂堂一国之君纡尊降贵?
我也没去阻止,既然他愿意伺候人,我何必跟他客套,跟蔺翟云二人大大方方地并肩坐在刚扎好的伞盖下,喝着在劫倒上的冰镇酸梅汤,指着对面崇景山上的激烈战事,问道:“先生你看,如此严密的包围和攻势我军该如何破解,既能上山救人,最后又能全身而退?”
蔺翟云摇着羽扇,一派云淡风轻,笑道:“这有何难,我军只须兵分三路,一路袭击敌军后延,一路袭击敌军正方,待引开攻山大军,再须一员猛将率领三千轻骑从山道上突破重围,上山救人,待半个时辰后,三路一同发动反攻,山下、左右合击,敌军必退,人亦可救出。”
曲周两位将军本就对蔺翟云才智十分敬佩,乍闻他已拟定计策,纷纷出列请战,愿一骑当先上山救人。
我看了看立在一旁不语的在劫,道:“壅帝陛下可否帮小女子一个小忙?”
近几日我刻意冷着在劫,这次难得主动与他搭话,他面露喜色,道:“阿姐如今是大军主帅,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我面色不改,淡淡道:“不知壅帝陛下是否愿意率领三千轻骑上山救人 ?'炫书…3uww'”
在劫抱拳道:“愿效犬马之劳。”
猩红披风高扬,一人一骑已策出大营,点走三千骑兵,立于山脚下蓄势待发。
其余两路我也没让曲周两位将军领兵,只让大雍麾下的两员大将打头阵,蔺翟云笑道:“夫人真是用心良苦啊。”我抿嘴笑笑,对于他总能一眼看穿我的心思早已习以为常了。
这番点将确实另有深意,久病见孝子,患难见真情,此刻让在劫去救天赐,再让两人一路突围杀回山下,是为了让他俩解去往日心结。还有什么办法能比一场生死鏖战更能让这两兄弟团结和睦的?而之所以不让曲周两位将军打头阵也实在无可奈何,虽然两人都是良将,却身份太明,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暴露江北军的根基为好。
我一面看着对山的战况,一面喝着在劫出发前倒好的酸梅汤,心思却开始恍惚起来,这几日之所以冷着在劫,也不是故意跟他置气,是怕话一多,我心中的那些疑惑会忍不住脱口问出。但牵扯到萧晚风的那些秘密,总让我缄默再三。真聪明,还是假无知的好,我决定不让自己想太多,还是先打完眼前这场仗再说。这么想着,本事浮躁的心情也渐渐地平复了下来,一口酸梅汤下腹,浑身沁凉,午后的燥热也褪去不少,一抬眼,对上了蔺翟云欣慰的表情,两人相视一笑,都未说话。
半个时辰后,我军三路发动反攻,一切都如蔺翟云所料,敌军败退,天赐和五万楚军于我军的援助下突围成功,首战告捷。
不下片刻,天赐一手抱着虎口头盔,一手勾搭着在劫的肩膀,一路大大咧咧地说笑走回,丝毫不见受困多日的狼狈,在劫虽仍是一脸沉稳,内敛寡言,但两人神态已颇为亲近,彼此身上的戎装软甲都已血染,并肩走来,战甲碰撞,噌噌直响,倒颇有兄弟和睦之音。
乍见坐在山崖旁的我,天赐怔住了,许久许久,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潸然流泪了。
我取笑道:“嘿,楚呆子,怎么哭鼻子了,莫不是被萧晚月打得怕了?”
鏖战四个多月,天赐已浑身沾了军中匪气,最听不得“萧晚月”三字,将那头盔往地上重重一扔,“狗娘的,爷会怕那孙子,再大战三百回合爷也不怕他!”
我又问:“那你哭什么呢?”
“我……”他那尤且带着战场杀意的凛然面孔,竟悄悄浮上了窘红,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我就是想你了,悦容姐,能活着见到你,真好。”
我释然笑了,“是啊,能活着见面,真好。”
在劫在一旁也笑了,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他笑得很痛。
当晚,大军在山下安营扎寨,蔺翟云、在劫、天赐和曲周两位将军齐聚帅帐共讨退敌之策。而今萧晚月大军驻兵于樊城,樊城乃一座古城,四面环山,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想要短时间内攻下恐非易事,而萧晚月麾下多为精兵猛将,兵多将广,故而此战只能智取,不能力敌。然而智取也不容易,萧晚月本身便是一个久负盛名的当代名将,文武全才,攻守兼备,要想从他手中讨得便宜,还须下一番苦工。
后两日,两军几番小战,都不分胜负,萧晚月几出诱敌之计皆被我识破,我的歼敌之策也没有讨得好处,我军未负,敌军也未胜,如此又僵持了三日。
六月二十日,昭军前来阵前叫战,萧晚月银装白马,策于大军前列,一把纯铜银槊在手,指向我军,扬声喝道:“楚悦容,我知道你在这里,你给我出来!”
彼时我正与蔺翟云比肩坐于车撵中,隐于大军中防,闻得萧晚月高喝,微微苦笑,他都指名道姓了,我焉有再做缩头乌龟之理?下令扬起江北风旗,大军排开道路,我策马驾车而出,停驻大军前列,立即有甲士上来掀开垂帘,勾于车撵两侧,与萧晚月面面相对。
此时此刻的萧晚月,虽仍如旧日风采,银甲裹身,漫漫如雪,却少了几分以往吟风弄月的温文儒雅,多了几分战场杀伐决断的果敢刚毅。
他的视线扫过我高高隆起的小腹,最终停驻在我的脸上,冷峻的面容忽而扬起温和笑意:“许久不见了,悦容,别来无恙?”
我笑笑:“无病无灾,多谢挂怀,旧友一向可好?”
一声“旧友”,萧晚月仰面大笑:“好!时至今日,你还愿称我旧友,岂能不好!”
击掌两下,昭军中立即涌出一列甲士,在两军中央置上一张红毯,设好庇荫华盖,华盖下摆上四方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