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辔红缨-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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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女发出一声凄怨长叹,忽面色一变,道:“有人来了。”
三人倏地隐缩在长草丛中不见。
只见三条黑影远在十数丈外如风闪电般掠越过,将这深夜荒郊平添了恐怖气氛。
三条魅影仅来回逡巡一趟,未发现草丛中昏睡的匪徒,疾如流星般掠去无踪。
霍文翔蓝景辉长吁一口气立起,两少女亦已悄然无踪,遂扶起牛浩躯体杳失于夜色苍茫中……
鄱阳湖在龙亭之侧,两水浊清,芦衣翻白,落叶飘浮,秋风狂劲,夹着漫空黄尘,景物萧瑟凄凉。
湖中荡浮着一艘小舟,舟上斜躺一人,漫漫黄尘,瞧不清此人是谁。
湖堤上忽隐隐现出二个身影,步履如风,其中一人似发觉那艘小舟,不禁噫了一声,刹住步伐凝神舟上。
另—人道:“有什么好瞧的,你我还有正事要办,昨晚遣出的高手几乎全军覆灭,会主追踪也颓然而返,震怒异常……”
那人惊呼一声道:“舟中不是牛香主么?”
小舟这时已靠抵堤岸,只见牛浩似已筋疲力尽,艰难巳极地挣扎立起跨上岸来,身形摇摇欲倾。
两人大惊奔前扶住,道:“牛香主,你这是怎么了?”
牛浩面色苍白,眼神黯然无光,嘶哑出声道:“不要多问,快扶我面见会主禀明经过。”
两人闻盲搀着牛浩向龙亭如飞奔去。
龙亭,在午朝门北,南值南薰门,本宋故宫之大内,明洪武十一年在其故址建周王府筑土山于王宫后,十二年改建万寿宫于其上,故名龙亭。
至清中叶,龙亭逐渐荒废,殿宇九间,重檐四覆,黄瓦辉明,虾龙蟠醉,朱红游廊,惜其阶草丛生,无复崇焕壮丽旧貌,游屐稀廖。
龙亭后靠山一幢屋宇,砖墙长满厚厚的绿苔,老树参天,覆荫其上,令人有阴森森恐怖的感觉。
一株合抱虬柯古松上突震泻落下五个面目阴沉瘦削汉子,目凝着两人搀着牛浩如飞奔来,面色一惊,无暇询问,忙引着牛浩掠入门中,奔向侧屋,拾级而下,现出一条斜下深长的地道。
地道警戒森严,十步一桩,壁间嵌设油灯,昏黄幽暗,尽端左转显露出一所大殿,中设豹皮交椅,端坐一面如锅底,豹目威棱逼射,修髯如墨黑衣人,座侧两旁坐着十数三合会高手,正在聚议,发现牛浩重伤,为人搀扶着走进,不禁面目一变。
牛浩已自面色凄然,嘶哑喘不成声道:“屑下无能,全军覆灭,振威镖局小辈已逃出水路溯黄河而上,属下装死才能幸免……”说此,呛咳出两口腥臭黑血。
三合会主震怒异常,厉声道:“两个无名小辈怎能如此厉害……”
牛浩摇首道:“两人功力巳臻化境,尚有甚多武林高手相助,属下装死之际,耳闻他们谈话,不知他们如何知情劫持韩梦云、方龙灿系本会所为,恐即将生变,望会主戒备……”
三合会主面色大变,正待问明经过详情,忽闻钟声长鸣紧敲,显有敌侵犯,喝道:“速速迎敌,格杀勿论,不可走漏一人。”一跃而起,率众奔出。
大殿上只剩下牛浩及搀扶他的两名匪徒,牛浩微弱出声道:“速扶我去卧室。”
地底石室如峰巢,两名匪徒搀着牛浩进入一间斗室,牛浩苦笑一声道:“多谢两位,外有强敌,两位请去接应,我只须调息行功绝死不了。”
两名匪徒抱拳一拱,转身退去。
牛浩似乎精神一振,盘坐榻上凝神倾听室外动静。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倏地起立,忽闻室外送来银铃低笑道:“少侠在此枉费心机,那韩梦云方龙灿已离此他往,请迷离此险地,免成瓮中之鳖。”
这牛浩原来是霍文翔伪装,闻声不禁大惊,听出语音乃是昨晚所遇翠衣女婢所发,呼地疾窜出室外,只见通道中横尸五具,显然是那翠衣女婢辣手毙命,忙展开身法,朝来路奔去。
沿途不时发现匪徒尸体,却不见翠衣女婢身影,暗暗诧惊道:“此女武功身法极高,但不知是何来历?”
一窜巳抵门首,正待掠出门外之际,猛感一股强劲无伦,如同排山倒海的罡风,汹涌如潮袭来。
霍文翔不禁大骇,他知道若为这股罡劲阻遏,立时变成瓮中之鳖,不由自主的双掌圈胸,推一招“九天云生”星河谱中一记绝学。
“轰”的一声巨震,霍文翔身形如“金鲤穿波”似的穿出门外,腾身扬空遁去。
耳闻身后传来一声厉喝道:“好小辈,往那里逃,还不束手就缚。”
霍文翔充耳不闻,几个起落,翻出城,身落在漫空黄沙中。
他怎么也想不出形藏为何败露得如此快,狐疑满腹,身形疾逾奔电转往城南,隐于长草丛中。
只见如风闪电般疾随而来十数江湖凶邪,面如锅底,豹目阴冷的三合会主亦在内。
三合会主目光电巡了一眼,冷笑道:“此人必藏身草丛中,梁某意欲火攻如何?”
一言方落,草中突冉冉立起牛浩身形,肩插长剑,冷冷一笑道:“阁下不怕造下天孽么?”
群邪不禁心神一震,三合会主跨前一步,沉声道:“尊驾非但杀害老夫手下,更混身本会总坛。意图不轨,究竟与本会有何宿怨?”
霍文翔哈哈大笑道:“贵会心存狠毒,劫夺在下暗镖,欲置在下于死地,你既不仁,焉能斥责在下不议。”
三合会主厉喝道:“尊驾也太狂妄了。”身形斜欺,右手疾拂了出去。
其他群邪身形一动,搏击出手。
联手合击霍文翔的群邪,均是武功极高的黑道顶尖人物,出招精奥奇诡,攻向部位无一不是要害重穴。
霍文翔剑眉一剔,霍地撤出肩头射阳剑,龙吟过处一道青虹暴射,寒光袭人。
他知道这是生死存亡一战,射阳剑一震,幻起漫空精芒,寒星爆射,招式辛辣绝伦。
群邪只觉霍文翔剑势宛若星河下泻,狂澜如潮,砭肤如割,被逼得纷纷避了开去。
但霍文翔剑势如附骨之蛆般,追击群邪而去,只听两声惨唪腾起,一双凶邪藕切横尸在地。
三合会主大喝一声,扬手打出一片灰白色芒珠,经剑罡一撞,立即爆裂弥漫毒雾。
那知霍文翔剑学出自星河谱,表面上看来似有隙可寻,其实无懈可击,寒飙更是排空呼啸,毒雾立即逼得弥漫飞散。
三合会主心机毒辣,心想只要有一丝缝隙,毒雾立时侵入,霍文翔仅吸入一丝,便神智昏迷,毒发身死,怎料霍文翔剑学如此精奇,不禁心神大震。
霍文翔恨三合会入骨,剑式“天外流星”碗大寒星曳着一股寒虹望三合会主猛袭而来。
三合会主大骇,只觉闪避何方均已不及,鼻中怒哼一声,又掌推出一股玄罡,力逾万钧。
但依然阻止不了射阳剑势,只闻一声裂帛声响,剑虹划破罡幕电闪穿入。
三合会主不由胆寒,仰身倒窜,剑势雷奔电掣,将他发髻削落了一半。
霍文翔神勇绝伦,射阳剑展了开来,剑势扩及十数丈方圆,只见寒虹惊天,金星漫空,风雷之声不绝于耳。
群邪纷纷倒窜,三合会主暗骇道:“此人不除,终成大害。”但他也是亡魂之犬,怎敢轻拓剑锋,身形贴地倒射出六七丈外。
霍文翔存心将眼前群邪一一歼毙,不然将替他带来无穷之害,射阳剑回环出手之际,蓦闻一声刺耳长啸随风传来,不禁一怔。
剑势稍缓,霍文翔循声望去,只见一条人影疾逾奔电落在丈外处,现出一个满头乱发怪人。
怪人生成一副死板面孔,除了眼中精芒电射外,冷漠如冰,了无表情,道;“你何处得来这柄长剑?”语音刺耳悸人。
霍文翔道:“尊驾管得着么?”
怪人喉中发出一声桀桀怪笑。斜身一闪,五指箕张,抓向射阳剑而去。
霍文翔忖料此怪人武功必高不可测,右腕疾振,剑芒飞动,托着碗大三朵寒星刺向怪人掌心要穴。
怪人目中神光露出惊诧之色,右掌疾晃幻出无数掌影仍抓向射阳剑。
霍文翔只觉怪人掌劲滞黏,卸去剑罡大半,不禁猛凛,剑光微沉,振腕疾出三式,力贯剑稍,划空锐啸。
怪人右臂仍未稍撤,只觉掌式变幻奇诡,五指如电仍然抓向射阳剑,他已取得先机,霍文翔剑势悉被克制。
霍文翔顿感这怪人功力旷绝无伦,自己施展之招俱是星河谱内奇学变化运用,若欲狐注一掷,强施星河谱内绝学,胜负虽未可逆料,但自己必真气逆震内腑毙命无疑,衡量得失,方才迅快,若非怪人顾忌射阳犀利无匹,早被他夺出手外。
霍文翔深知再逞强拼搏,势必束手成擒,目光一掠,发现群邪散立周外,布成一座奇门阵式,心中大惊,猛听怪人一声大喝,左掌飞拍而出。
出手如电,“嘭”的一声,霍文翔前胸如中斧锤,闷哼出声,身形震飞了出去,飞向三合会主立身之处。
怪人此招用足了全力,料定霍文翔肝脏分裂,只能活上两三个时辰,虽仙丹妙药亦不能治,并未再予追击。
岂料霍文翔身形未落地,射阳剑疾卷如虹,三合会主虽有戒备,但剑势迅如雷奔,猝不及防,可怜三合会主一代枭雄,被射阳剑绞成一团肉泥。
霍文翔身形毫不停顿,疾如流星遁窜而去。
怪人在出意料之外,又惊又怒,厉啸一声,率令群邪紧紧迫扑。
追出三四里外一片密林内,忽闻一阵木鱼喙敲声传来,怪人不禁一震,示意群邪不准妄入,自己蹑足飘入林中。
林内幽暗,隐约只见一个白衣老尼端坐一株老树之下,闭目合睛,手击木鱼默诵经文。
怪不人禁心头一震,忖道:“她怎么还在人世?”
他认出老尼是武林中最辣手难惹的普陀摩诃神尼,相传二十年前已涅盘证果,如今目睹岂能不心惊暗骇。
突见摩诃神尼缓缓站起,道:“林中有那位施主在?”
怪人不吭一声,只沉吟须臾,悄无声息,退出林外,示意群邪觅地隐匿,窥察摩诃神尼举动。
摩诃神尼见久久未闻回答,只微微一笑,阴暗处突闪出白衣少女及翠衣女婢塞外人魔蓝景辉。
白衣少女道:“那怪人走了么?”
神尼摇首道:“为师料定他必在林外窥伺。”
白衣少女眸中泛出忧郁之色道:“这怪人是何来历,恩师何不即及时歼戮,以免养虎为患。”
神尼微笑望了白衣少女一眼,道:“如非罪大恶极,为师绝不出手,再说此人来历为师难以揣测,而且胜负难料……”
寒外人魔蓝景辉道:“神尼佛门高人,功力已臻化境,为何对此人见惧?”
神尼微笑道:“岂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贫尼这点微末武功,当今武林中不胜车载斗量……”
蓝景辉道:“那是神尼过谦了。”
神尼正色道:“蓝施主也是一代天纵奇才,竟对这位霍小施主钦佩之极,眼见事实霍小施主亦不敌此人,可想而知这怪人武学怪异精奥,贫尼纵然出手,未必稳操胜算。”
蓝景辉道:“怪人似认出神尼,胆怯而退,如今计将何出。”
神尼叹息一声道:“群邪窥伺林外,意在霍小施主,那怪人伤霍小施主掌法似为佛门大乘伏魔掌力。一中人身,脏腑寸裂,但愿霍小施主吉人天祥……”
言尚未了,两条人影疾闪而至,现出两个老化子,躬身向蓝景辉禀道:“林中并无霍少侠踪迹。”
白衣少女等人不禁神色一变。
蓝景辉双眼一红,忍不住淌下两珠泪,道:“老朽素擅星鉴之学,我这霍老弟并非夭折之相,难道星相无凭么?”
摩诃神尼道:“蓝施主不要难过,据贫尼所知,那怪人施展的系佛门大乘伏魔掌力,就是贫尼在不防之下亦必重伤不起,霍小施主居然仗剑逃走,谅性命无忧……”
其实霍文翔就在附近,藏在一株巨干树根空穴之内,他虽仗宝衣避过死亡之劫,但也震得气逆血翻,更强展星河谱内绝学,阴阳二气倒转,若不觅地调息抑制,恐功力全废。
他在树穴内调息行功,正是紧要关头,虽耳闻蓝景辉等人语声,但苦于无法出声,只听神尼说下去:“蓝施主,不论霍小施主生死,我等应续分头行事,蓝施主先往西南觅寻烟波钓徒龚一萍踪迹,贫尼率徒儿追踪方龙灿,丐帮弟子侦访霍小施主下落如何?”
蓝景辉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神尼叹息一声道:“蓝施主古道热肠,令人敬佩,武林乱象已萌,即是获有星河三宝,也无法阻遏这场弥天血腥杀劫,贫尼恐不久即将证果,未能眼见武林澄平,日后小徒行道江湖,请多加照顾。”
蓝景辉道:“令徒青出于蓝,功力已臻化境,如有用得着蓝某之处,当不惜赴汤蹈火。”
神尼微微一笑,道:“蓝施主言重了,请觅地藏起,贫尼要出林以释群邪之疑。”说着飘然走出林外。
群邪布伏林外,见林中久久不见摩诃神尼出来,大感不耐,怪人道:“莫非这小辈被摩诃神尼所救,此刻在救治中。”
只见林内隐隐走出摩诃神尼,往东走去,身形似行云流水,人远渐杳,不禁大感惊疑,立起目露诧容道:“看来老尼并不知道此事,我等庸人自扰而已。”略一沉吟道:“老朽掌下从无逃生之人,那小辈必死无疑,但小辈身怀射阳剑及有关北斗令生死之秘,务须找到尸体不可。”手臂一动,示意散布林外群邪进入林中搜觅。
在林中搜觅了近一个时辰,并未发现霍文翔尸体,怪人不禁暗骇。
蓦地——
远处忽腾起一声惨嗥,怪人闻声一呆,身形疾晃而去,只见三合会中天鼎堂香主奄奄一息躺在草中,躯体并无伤痕,忙问道;“廖香主你怎么了?”
天鼎堂香主面色苍白如纸,目露骇悸之色,手指着三尺外长草中,断续出声道:“北……斗……令……”
只说了三字,头一歪气绝死去。
怪人闻声心神猛凛,疾掠向草中手掌一分,并无什么“北斗令”符在,凝目望去,目光一怔,探手拾起一物,托在掌心内。
原来怪人掌心内显露出一支三角形状,大小如枣核暗器,色作湛灰,并无剧毒,但怪人心神更是震撼惊惧,他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