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大奖-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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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就行啦,偏偏要加个‘吧’字。‘鸡巴’就‘鸡巴’吧,前边还加上‘老’字。
你说,‘老鸡巴’这仨字多好听?”
吉中海回骂:“这也强似你的名字:驴子日,真不知道你爹咋能起这样的名
字。”
这一回合双方旗鼓相当,笑着收兵卷旗,吕子曰说:“中午别走了,到家里
吃羊肉糊汤面。”
吉中海已发动了摩托:“不,赶中午回去,下午就能出去调查。”
吕子曰也没多留,让他在门口等一下,自己迅速拐到一家糖烟酒店里,拎了
一包糖果点心回来,“给,给嫂子带回去。”
吉中海没客气,接过来扔到摩托车后箱中,说:“你嫂子吃不上的,我最近
不打算回家。这些小吃都美了我的侄女玲玲啦。”
吕子曰劝他:“还是听我的劝,把嫂子接到县城,随便干个什么小生意,也
比你的收入高,还免得你俩尽唱鹊桥会。”
吉中海摇摇头:“不行,我劝过她,你嫂子是个闷葫芦,一说做生意就发怵。
算啦,就这么对付吧,我再干几年,提前退休,回乡里隐居去。好,我走了。”
摩托车轰鸣着,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死亡大奖2 二、西柏小城第二天傍晚,吉中海拎上老吕送的糖果点心,步行
穿过几条街,到弟弟吉中池家中去。
西柏是个小山城,西北与邻省相接,那儿是重重叠叠的高山,交通不便,所
以在历史上西柏的交通一直是肓肠——有进去的路,没有出来的路。当然西柏早
已今非昔比了,一条国道从县城西边穿过,与邻省相连,外界的新事物沿着公路,
沿着电波,铺天盖地排山倒海地涌来。不过,以吉中海的感觉,这些新世纪的玩
艺儿并没有触动西柏县的根,深藏在岩石之下的旧根。所以新旧混杂,弄成了一
个大拼盘,四不象。街上到处可以见到超现代的摩登女郎,虽然衣装做工粗糙,
但其性感大胆却可直追香港,巴黎,极为紧身的短裤,露脐装,上下衣接合处是
大胆暴露的青春胴体,鸡毛色的染发,紫色眼影和唇膏。老吉是个旧脑筋,决不
会让自己的女儿这么妖冶。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不能否认这种打扮对男人有十分
的吸引力,连他也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只是不敢听这些摩登女子说话,一张嘴便
是无艮又涩的西柏土话,而且言谈粗俗,时不时夹着几个荤字眼。这么一来,她
们的吸引力就大打折扣了。
街上到处是网吧,成群的男娃女娃眼睛紧盯着屏幕,没日没夜地坐在那儿,
他们的灵魂已经离开现实世界了。吉中海有时想,这代年轻人和自己不知道还算
不算一个品种?别说精神上的互相理解了,连这些人的语言都听不懂。
网吧旁边则是算卦先儿们的根据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装备都很简单,一
张短凳,一张画有太极八卦的白纸,便可开张营业。吉中海有意绕开了那儿,因
为不少卦先儿都认识他,看见他免不了引起一阵惊慌。说心里话,吉中海对这些
人向来是睁只眼合只眼。既然有人迷信,卦先儿就除不了根。你把明的抓完,他
们会在暗处摆摊,倒不如留一个溢流口。只要卦先儿们不惹事生非煽风点火,就
由着他们赚那几个辛苦钱吧,全当这是心理医生在开业诊治。
还有在街灯暗影中踟蹰的“鸡子”们,公安局对她们其实也是睁眼合眼。既
然男人们有那个玩意儿,有那个要求——他自己就尝过半夜醒来,燥热难当的滋
味儿——那么妓女的存在不啻是道安全阀或溢流口,可以减少几起强奸案。有的
社会学家曾建议干脆把妓女合法化,说这样反倒容易控制性病的传播。这当然是
书生之见,无法实现。但你也甭指望一次扫黄就能让妓女断根。这是一个永远解
决不了的两难问题。
其实,万事万物都是建立在类似的矛盾之上,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
错。只不过看你把矛盾的平衡点选在哪儿,如此而已。
吉中海自嘲地摇摇头,驱走了头脑中的思辩。前边就是弟弟的家,他家位于
县乡结合处,这儿已没有了妖冶诡异的霓虹灯光,只有一盏发黄的路灯有气无力
地照耀着,似乎与天边明月相比而自惭形秽。兄弟的院落很大,院中一棵古槐,
据说树龄已800 年,60年前曾被闪电击垮半边,如今新绽的枝叶早已掩盖了旧伤,
葳蕤茂密,遮蔽了大半个院落。房子是青瓦青砖,房顶的瓦松铺就了一片绿毯。
吕子曰下县检查工作时曾来过这儿,对它赞不绝口,说这样大的院子,在北阳市
里根本不必奢望。若放到北京,那至少是副总理级的待遇!吕子曰还说,日后退
休了,手边若能攒住几个钱,一定到西柏县来买一所这样的平房好安度晚年。吉
中池说他是拿穷人开心:“要是有钱,早就盖洋楼啦,谁还住这100 年前的破房
子。”
他按响门铃,弟弟来打开院门。吉中海把那包吃食递给他,说这是市局的老
吕送的,玲玲呢,今天不在家?弟媳说她在家,正和几位朋友关着门唧咕呢。进
了屋,弟媳玉彤忙问吃饭了没?今晚正好是你爱喝的羊肉糊汤面。吉中海说吃倒
是吃过了,就是吃得不如意,你给我盛一碗吧。玉彤去厨房盛饭。吉中池朝里屋
喊:“玲玲,你伯来了。”里边答应一声:“知道啦!”不过直到十几分钟后里
屋门才打开。玲玲和两个朋友小冰、小玉叽叽呱呱地走出来。两个女孩向家人告
别后走了,玲玲马上腻到伯伯身上。吉中海沉着脸说:“咋,又来找伯伯要零嘴?
去,包里有你爱吃的核桃软糖。”玲玲嘻笑着拿出软糖,又过来伏到伯伯肩上。
这些年在兄弟家常来常往,玲玲算得上是他的大半个闺女。她今年十九岁,
去年高考落榜,在家闲了大半年,常言说女大十八变,这两年玲玲出落得异常漂
亮,明眉大眼,唇红齿白,胸脯和臀部象吹气球地涨起来。常听玲玲半喜半愁地
喊:“妈啊,这件衣服又穿不成啦!”玲玲其实没有什么值钱衣服,但无论什么
样的家常衣服,穿在她身上都能显出风韵,显出曲线。尤其让吉中海喜爱的是,
玲玲虽然活泼,却不失稳重。她的漂亮是天生的,不象时下那些女孩,全靠暴露
和性感来招引异性的目光。在这点上,玲玲颇得母亲的风韵,玉彤当年就是北阳
高中有名的校花,弟弟能把这位校花擒获,是他终生引以自豪的胜利。
说起来玲玲只有一个缺点:不爱学习。用玉彤的话,她是个“光脸憨子”。
去年高考落榜对她也没什么压力,在家痛痛快快地玩下去。她曾告诉伯伯,说,
“只玩一年,然后结束少女生涯,出去打工。”这会儿吉中海拍拍她的脑袋,笑
着说:“”出落成大姑娘啦!不能留了,快嫁出去吧!“
玲玲撅着嘴:“偏不嫁!偏留在家里腻歪你们!”
玲玲妈又把饭菜摆好,让玲玲喊老外婆吃饭。玲玲立在门口脆声脆气地喊:
“老婆,饭做得了,过来吃饭!”东屋里有人应道:“我不去了,还给我端来吧,
只要一小碗。”
玲玲的老外婆,即玉彤的外婆已经95岁,平时基本不出她住的东屋,就象是
时刻离不开壳的蜗牛。家里早已习惯了她的癖好,玲玲没再说话,盛了一小碗面
片,又用小碟子盛了几样菜,吉中海说,让我送去吧,便端着一碗一盘来到东屋。
玲玲婆惊喜得迎上来:“吉相公(这是老辈人对女婿的称呼),你来啦,快坐下。”
她已经瘦干了,背驼得象只大虾米,看人时只好侧着脸,日子久了,显得象
个歪脖。耳朵自然聋了,但还算不上实聋子,思维时而清晰时而糊涂。与别的老
人不同,她竟然长着满口白牙,齐崭崭白生生的牙齿!
这是一口新牙,她88岁时牙齿已基本掉光,但半年后忽然冒出了两颗新牙,
接着,在几年中基本长齐。从第一颗新牙长出来,老外婆就处于极度的恐惧中。
因为按迷信的说法,老人长新牙是要尅死后代的。弟弟、弟媳和玲玲都不是老脑
筋,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但老外婆显然没有这样豁达。吉中海记得很清楚,就
是从那时起,老人再也不到儿孙们住的北屋去,她把自己囚禁在小东屋及附近的
10平方米的院子内。
不仅如此,老人还佯作无意地向吉中海探听过:“都说老人长牙尅儿孙,要
是这个老人家死了,还尅不尅儿孙?”那时吉中海猛然打一个寒颤!他知道玲玲
的老外婆是想干什么一一想以自己的一死来为儿孙赎罪。那是个冬天的晚上,一
灯如豆(老人怕费电,只让点一个5 瓦的小灯泡),寒风从屋顶上滚过。老人面
色决绝,一双老眼闪着诡异的光芒,期待地盯着他。吉中海在心中苦笑着。这些
年他自修了遗传学,从遗传的角度看,老人长新牙一点儿不希奇,因为,同是哺
乳动物的老鼠、大象,牙齿都是终生生长或多次更换。所以,“换牙”基因广泛
存在于哺乳动物之中,只是在人类基因中,在第一次换牙后这个指令就冻结了。
书上说,这很可能与猿人的寿命有关,猿人平均寿命只有二三十岁,所以在一生
之中,一副乳牙一副新牙足够用了,久而久之,换牙的指令就被废弃。
但对于一个寿命长达90岁的老人来说,在漫长的生命中,也可能因为某种偶
然原因,偶然的指令错误,使“换牙基因”的功能得到恢复,所以老人长新牙并
不是天大的怪事。据史书记载,武则天在80岁时就长了两颗新牙,她还为此把年
号改为“长寿”呢。不过他知道和老人说这些没用,跟她说这些,无异于教鹦鹉
学微积分,教家猫学下棋。
风还在屋顶滚动,满屋是肃杀之气。吉中海知道,自己如果一言不慎,第二
天就得赶来为老人送葬,老人已做好赴死的准备了!,他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好
办法。
“婆,这话我本不当对你说的,既然你问,我也无法瞒你。据我知道,老人
换新牙的确尅后代。”他欲擒故纵地说,又有鼻子有眼地举了许多实例,眼见老
人的眼神越来越“黑色”,那是死神的颜色。“即使这老人这当口死了,还是照
尅不误。象是——”他又举了一个例子。这会儿他已经不敢正视老人了,不忍心
看她的眼神,赶紧补充道:“不过,只有一个例外。”
老人精神一振,聚焦了目光。“只有一个例外,”吉中海重复着,“是我在
湖北办案时听说的,那个老太太活了98岁,也是88岁换牙,几年之间把新牙长齐
了。她的儿孙后代没一个被尅死的,还出个大官呢。我听风水先生说,老人换牙
是‘大恶’,但只要把牙长齐,反而会变成‘大福’,不但不尅儿孙,还会‘旺
’儿孙呢。”
他总算对付着把谎话编圆了,老人显然信服了这番话,满脸欣慰之色。那晚
离开外婆时,吉中海心里想:这下子放心啦,老人一定会努力活到98岁,不把这
茬新牙长齐,她绝不甘心闭眼的。
这以后玲玲的老外婆果然又焕发了强烈的生存欲望——不过她仍然坚决不进
儿孙住的正房。从这点看,她可能并未完全信服吉中海的鬼话。
这会儿她接过“吉相公”手中的碗盘,放到小桌上,拉着“吉相公”的双手,
絮絮地说个不停。两排齐崭崭的白牙,嵌在这张历经风霜、皱纹纵横的脸上,确
实不大协调。吉中海笑着,耐心地听她说下去,知道她说的都是说过几十遍的老
话题。象“民国××年,咱家住在郑州,在黄河边种西瓜,正是收瓜的当儿,一
场大水下来,把瓜地全埋沙里了。那时咱心里那个难受哇。谁知道过年时,瓜地
慢慢又露出来了,个个是水凌凌的沙瓢好瓜!正月十五卖西瓜,开天辟地是头一
遭儿!那年咱家可发了!”
吉中海不知道该不该信她的话儿。从道理上讲,他不相信西瓜埋到沙地里能
几个月不烂,但听老人一次又一次复述这个故事,似乎也不是空穴来风。有时他
真想找人打听打听是否确有此事,但是,哪儿还有健在的老外婆的熟人呢,即使
有,恐怕也是老糊涂啦。老外婆经常复述的另一个故事则肯定是假的。
“看咱家这棵大槐树,看!”她向上指着,神秘地凑近吉中海的耳朵,“大
槐树上有狐仙哪,民国三十七年,咱这儿有刮民党的驻军,他们非要砍这棵树做
工事,咱们咋劝也不听,咋劝也不听,他们拎着斧子上来啦。好,狐仙显灵了,
一泡尿撒下来,拿斧子的人就瞎了,吓得趴到地下磕头。还有58年大炼钢铁那阵
儿也要砍树,那时阳气盛,狐仙不好露面,就托梦给公社的头头。。。。。。”
吉中海笑着止住她的话头,这番话明显是杜撰的,但也许老人已经分不清真
实和虚幻了。他不由想起老人的一件趣事儿,文革时开诉苦会,让她上台,她鼻
涕一把泪一把地说:“咱老百姓苦哇,远的不说,就说那六零年。。。。。。”
主持会议的人赶紧把她拽下讲台。
那时她60岁,已经糊涂了,谁能想到她又熬了35年?而且,就凭这每顿一丁
点儿饭食!吉中海在鱼雷艇上当兵时学过一个术语:“发动机怠速油耗”,也就
是说,发动机不对外作功、仅仅维持自身运转所需的最小燃油量。他想,如果给
人类也测一测“怠速粮耗”,老外婆一定是最低的。
他对老外婆大声说:“玲玲喊我吃饭啦!赶明儿再来听你摆古。”
老人正讲到兴头上,意犹未尽,不过她倒是很通情达理:“相公,你先吃饭,
吃完了咱娘儿俩再拉呱。吉相公,你能耐住性儿听我的废话,真是个好人哪。”
饭桌上的人都在等他。玲玲满脸鬼笑,问:“老外婆今天给你讲的啥?沙埋
西瓜?狐仙?”吉中海笑着说:“玲玲!告你说,老外婆今天夸我有耐性,肯听
她絮叨——这是在批评你们哩。”
弟弟给哥哥斟上酒,无奈地摇摇头,说老人的思维真怪,前些天她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