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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杯影聊斋-第7部分

小说: 杯影聊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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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恩爱,最后终究只余下这一堤、一树、一江、一水而已。



2、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十年后……



江生空着的小屋又搬来一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在五月的一个午后,推开小屋尘封的木门,走进屋中,四处打量一番。然后拂去案上的灰尘,扯去屋角蛛网,放下行囊,铺好被褥。落宿了下来。



年轻人在这个城市的一所大学里求学,名叫水悠然。



每天回到小屋,他会靠着窗口,泡一杯热茶,读一些闲书。



一天黄昏,他读倦了手中的书。便抬眼,从窗内向窗外看去。他看见堤上的古树,一片葱郁。有群鸦归来,纷纷盘旋在夕阳里、树梢上……



这情景是他以前从所未见的,不觉感染。于是起身,推门而出,向堤上走去。



流水浩瀚,烟波萦绕。此刻一轮红日,正缓缓西沉。



水悠然上得堤来,看见在古树下,鸦翼纷飞的乱影里,悄然坐着一个青衣女子。



这女子秀眉微颦,神情落寞而又安详。手中握着一卷书,书页折着,瞧不清书名,但颜色淡黄,显然年代久远。



那女子似乎没瞧见水悠然,一阵风过,她在风中懒懒地舒展了一下腰肢,抬眸远眺,轻轻吟哦:



“问君可有迹?一片懒心情。尘染旧襟黯,月朦新草明。微颌抚掌笑,沾梦入颜惊。多少浮生事,为谁逐转萤?”



烟水如画,人如画。



蓦然看见这一幕的水悠然,不觉有点痴了……



良久,他击掌,脱口赞道:“好!”



青衣女子听到人声,抬头向他望来:“见笑了。”



“人好诗好风物好,是该笑。”水悠然说道。



“君是解人。”青衣女子微微一笑,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暮色渐浓,归鸦越来越多。



水悠然安静地站在这青衣女子的身边,只觉心情越来越沉浸,越来越舒缓。他顺着这女子的目光远眺,看见江波上,一对归鸦正在盘旋飞舞。



“它们很快乐,对吗?”女子突然问道。



“是的,它们很快乐。不过世间的快乐,可不仅仅是这一种。”



“哦,那还有什么?”女子奇怪。



“做乌鸦的话,还有飞翔的快乐啊。做人的话,还有得失的快乐。做神仙的话,还有经历的快乐呢。”水悠然笑着回答。



“做神仙的话,还有经历的快乐吗?”女子喃喃低语。



“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您?”



“我叫水悠然。流水的水,悠然的悠然。”水悠然倾一下身躯,回答道。



“我又该如何称呼你呢?”



“我叫有迹。”



“呵,有迹。问君可有迹?”水悠然笑道,嘴角弯了起来。



“一片懒心情。”女子也展颜回应他。



“有迹有迹,有迹可曾有迹?”水悠然突然问道。



“有,深深的。”女子一楞,回答。



“可是痛入骨髓?”



“是的。”



“如今还疼吗?”



“还疼……”



“微颌抚掌笑,沾梦入颜惊。”水悠然抬手捉住一片落叶,笑语:



“有惊当然会疼,什么时候梦醒不惊了,才不疼吧?”



女子从远处收回视线,似乎没听到水悠然的话,又似乎在惘然。



水悠然也不再言语。



良久,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年轻人说道:“这竹椅,是你屋中旧物,请妥善保管。”



说完,转身下堤而去。



水悠然一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之外不见,方低头看她留下的竹椅,竹木光滑,显然年深久远。



“这是小屋中的旧物?”水悠然疑惑着把竹椅搬回家。



果然,在门后的杂物堆里,他又发现了另一把,和这把一模一样。



只是那把积满了灰尘。



水悠然把积满灰尘的竹椅洗干净,和青衣女子留下的那把并排放在一起。



昏黄的灯光下,他坐在床上打量这两把竹椅,越看,越觉得其中,藏了一个故事。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第二天下午,水悠然从学校出来,没有回家,径直拐到路边的一家网吧里。



他登陆、上线、打开QQ,给一个叫小月儿的女子留言:“小月儿,我已经住进了那间小屋,小屋环境安静,很好。但昨天我遇见了一个女子,似乎和小屋很有渊源。你认识她吗?”



信息发出一会儿,水悠然就收到小月儿的回复:“悠然,这间小屋是我叔叔送给我的,他很多年前就不住在那了。关于那个女子,我也不清楚。”



3、



夜晚,月色明亮地照了进来。



水悠然从梦中惊醒,他做了一个怪梦,梦见在堤上的那棵树下,一个男子正伏在那青衣女子的膝上,呜呜地痛哭。



青衣女子抱着男子,象慈母一样轻柔地抚摩他的头发,说道:“浮生苦短,不拼命去争,转瞬就逝了啊。”



“我不怪自己遇人不淑,我只怪自己贪恋这刻痕。”



惊醒的水悠然睁开眼睛,那男子低郁的哭声仿佛依然在耳。



他转头四顾,忽然发觉窗边的案前有一个女子的身影,月光下,这身影依稀熟悉。



“您醒了?打扰您睡眠,真是抱歉。”身影在伏案写着什么,背对着水悠然说道。



“是有迹吗?”水悠然从床上抬起身躯,问道。



“是。悠然,您说,‘字里行间寻旧迹,笺中烟水已依稀’的后面,该填什么好呢?”



“如果是我来写,大约会说:‘闲吟旧句当新句,笑把无期做有期’吧。”水悠然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



“呵,笑把无期做有期。谢谢悠然的安慰。不过既然明知无期,何必还生有期之念呢?”那女子的背影挥毫又写了两句,并轻轻吟哦:“两袖风霜听蛰意,一帘灯影笼寒衣。”



“太苍凉了,不好。”水悠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支颐:“等我想想,续一个温暖的尾。”



“有迹,你看这两句如何?‘莫歌春梦无归处,行板悄深石上溪’。”



“莫歌春梦无归处,行板悄深石上溪。好,就用这个做尾。无涯的长生,本来就不该介意有涯的执著啊。谢谢悠然君的提醒。”女子的背影站了起来,推开小屋的门,走了出去。



一阵夜风吹过,把案头的纸笺拂起,送入窗外的江涛声里。



三、寻迹



1、



转眼水悠然,在小屋住了两年。



这两年里,青衣女子再未出现。天天早出晚归求学的水悠然,渐渐把她给忘却了。



这世上,我们要记住的事情实在太少,要忘却的事情却是太多。



直到有一天……



2、



这一天,水悠然伴着晚霞而归。



走到门前,他突然发觉小屋的房门敞开,屋内一直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两把竹椅,只剩下一把摆在那了。



年轻人楞了一下,转身出门,向堤上跑去。



暮色里,他望见群鸦盘旋的古树下,果然坐着一个人。



但那人不是有迹,而是一个儒雅的、30多岁男子。



这男子坐在树下,坐在暮色里。眺望江波上、夕阳里的一对归鸦,眼光茫茫地出神。



水悠然悄悄站在远处,他思索:这又是谁呢?



时光向水一样从人心中滴去,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黯淡。



那男子站了起来,转身,发现了一旁的水悠然,温和地一笑,说道:“你是悠然吧?小月儿对我说起过你。”



听见这句话,水悠然知道这男子是谁了。



他微笑,有礼貌地回答:“我正是悠然,江叔叔好。”



那男子连连摆手道:“叫我江大哥就可以了,不用象月儿那个小丫头一样把人都叫老了。”



“是。”水悠然微微欠身,笑着说道:“江大哥稍坐,等我。”



说完,他转身下了堤。



水悠然进了小屋,从床头翻出一壶米酒,这是他过年从家里带来的。



又取了桌上的熟食,拎着余下的那把竹椅,重新上堤。



他坐到那男子的对面,在堤石上摆好杯筷,各自倒满。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说道:“江大哥不知道能喝多少?”



那男子也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和他轻轻一碰,微笑回答:“可以陪你一醉。”



然后一饮而尽。



群鸦在树顶上越聚越多,漫天的黑翼扇去了夕阳,扇来了月光。



两个男人坐在树下,一杯一杯地对饮了起来。



3、



酒至半酣,水悠然放下手中空杯,抬头突然问道:“江大哥喝酒的姿态,有深深的心事啊,是在想念一个人吗?”



江生朦胧着醉眼,也抬头,眺望远处初升的一轮眉月。他回答:“是怀念。”



“想念和怀念有什么区别?”水悠然给自己和江生倒满杯中酒,他笑着问。



“当然有。”江生说道:“想念还有再见的意思。而怀念,多半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斯人已逝?”水悠然问道。



“不是。”江生一抬腕,饮尽杯中的酒:“是再也无颜相见。”



“是一个女人吗?”水悠然突然想起,那个叫有迹的青衣女子。



江生这次没有回答,他定定地望着那轮眉月出神。



“问君可有迹?一片懒心情。”他突然吟道。



“尘染旧襟黯,月朦新草明。”水悠然抚着堤石,接口。



“你怎么知道下句?”江生倏地转头,盯着水悠然。



“因为我遇见了她。”水悠然回答。



“她还好吗?”江生垂下眼,问道。



“还好,她叮嘱我,这竹椅是屋中旧物,要我妥善保管。”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没有忘记她的话,这竹椅保管得很好。”



“这竹椅有故事吧?”



“是的,以前只有一把,为她又买了一把。”



“后来呢?”



“后来人去椅在。”



“是你负了她?”



“我负了自己。”



“哦。”水悠然不再问了,他‘哦’了一声,抬手也饮尽了自己杯中的酒。



“江大哥现在有妻室了吧。”



“都有一个5岁的小女儿了。”



“可爱吗?”



“很可爱。”江生微笑回答。



“那又何必再来寻迹。”水悠然也笑着,给自己和江生重新倒满酒。



“道理是这样,但谁又能做到那样忘情?”江生也笑,苦笑。



“忘情未必是无情,多情未必是有情。”水悠然掉了一句酸文。



两个人对视,然后一起笑了,大笑。



笑声震飞了树上的栖鸦,水悠然在笑声里抬头,看见枝叶间有一只乌鸦特别安静。



温柔的鸦眼深邃黝黑,正悄悄看着自己……



“你不象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江生的话惊醒了水悠然和乌鸦的凝视。



他收回视线,开玩笑地回答:“因为我是一个神仙,被贬的。”



“李白?”



“那是诗仙、酒仙,我是糊涂仙。”



“做神仙有什么好处?”江生端着杯子,问道。



“你说呢?”水悠然有点不胜酒力,他靠在椅背上,反问。



“我觉得神仙寂寞,活那么长。”江生回答。



“这些庸人的看法,江大哥怎么也会有?”水悠然微笑着说道:“长生怎么会寂寞呢?有那么莫测的人群可以深入,有浩瀚的自然和宇宙可以深入,还有连绵不绝的故事可以深入。就连一局棋,都有上亿种变化呢。”



“所以寂寞和长生无关,只和欲望有关。”水悠然总结道。



“和欲望有关?”江生疑惑。



“是,人心无涯,欲望无涯,而生命却有涯。以有涯的生命去承载无涯的人心和欲望,必然要时时痛苦地抉择。而有抉择就有离弃和别离。这些离弃和别离,在心中积累得多了,就是寂寞。”



“原来是这样……”



“所以世人负神仙,是负得理所当然啊。”水悠然曲指弹杯,抬眉说道:“因为我们无法怪一个濒死之人,去尝试自己没吃过的美食,虽然吃了新食物,必然会吃不下旧食物。”



“对么?不能去怪他。”他又低语了一句。不过这句话,好象不是对眼前的江生说的,倒象是对头顶的那只乌鸦而语。



乌鸦展翅,飞了起来,在月华下一个盘旋,消失到烟波深处。



4、



目送鸦影远去,水悠然收回视线,却发觉江生已经醉了。



他趴在堤石上沉沉睡去,嘴里喃喃梦语:“有迹,我知道你从不怪我,你说,有涯的人生,不拼命去争去求,转瞬就逝了。可是你知道吗?就算我离开了你,我还是想你啊,深深深深的想,疼入骨髓的想



……”



水悠然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做人,在短暂生命的抉择和得失之间,是这样寂寞啊。



江波浩瀚,新月皎洁。他负手而立,在这堤上树下,用残酒题诗一首。



落拓浮生惆怅迹,翩翩一枕老尘栖。



挑灯莫语身前事,落子应知手后棋。



大梦醒来何者笑,流光逝去又谁医?



掸襟烟水卧江畔,漫把闲情晒旧衣。



四、无迹



1、



江生余下的生涯里,再也没有遇见有迹。虽然每年的那个时候,他依然会去堤上树下坐坐。



水悠然在第四年,也毕业了。和小月儿一起离开了这个城市。



空寞的小屋,便再也没人居住。



有涯的生命转瞬凋朽,数十年的时光摊开来漫长,回首处,却不过是一弹指的瞬间。



早晨黑发,晚上白头,江生也终于衰老。



衰老得卧在榻上,和儿女们告别。



他握着自己妻子的手,这曾经美丽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如今也是鸡皮鹤发的老妇了。



他说:“我并不后悔爱你。”



“我知道,虽然你一直怀念着她。但我知道,就算再来一次,你选择的还会是我。”江生的妻子温柔地为江生盖好被子,低声回答。



这些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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