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影聊斋-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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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再试一次,如果它还不出现,我决定放弃。
摊开诗卷,翻到昨夜没有念完的那页,端在手中,我抑扬顿挫地又吟了起来:“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此花此叶长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这是李商隐的《赠荷花》,诗是好诗,可是被我这个念惯了“无量天尊”的嗓子读出,便少了许多韵味。
不过也凑合吧,终究是吟诗。
吟完它,我翻过书页,准备继续吟下一首。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低低的人语声:“烦劳先生再念一遍刚才的诗句好吗?”
来了!我精神一振,等待了许久,猎物终于上钩。压抑着激动和砰砰的心跳,我用尽量平稳的声音问道:“是刚才那首《赠荷花》吗?”
“是的。”窗外人低声回答,这次我听得清晰,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我再度把书页翻回去,一边慢慢重新吟着,一边悄悄踱近窗边。
等我把这首诗吟完,恰好伸手可以够到窗棂。我猛地一伸手,把窗户推开,就欲擒拿它。却见窗外一片朗朗月色,柳影花荫下什么也没有。只闻远处的荷池边,飘渺地传来吟哦声:“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这声音缥缥缈缈,虚虚无无,却又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幽怨,连我这个不懂诗的粗人,也听得有些痴了。
4、
半梦半醒中度过了一夜,起床后我来到荷池边查看。却见这荷池里,不知何时盛开了一朵红莲。
红莲娇艳,一枝挺拔,其下荷叶碧绿,晨风吹拂下,如同绰约的仙子一般,风姿秀美得让人不可逼视。
突生异物,必有妖孽。我掐指一算,这红莲的寿命竟有500多年了,昨晚的人语声,想来就是它化生的精魅。
“好你个妖怪,居然是朵莲花,枉负了洁名,却做着害人性命的勾当。”我暗暗冷笑一声,祭起灵符,就欲把它打得神魂俱灭。“你艺成下山,切记不可妄杀生灵。”师傅的话,这时却突然在我的脑海里响起。
“好吧,就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我收回高举的灵符,从怀中掏出一张羁灵符贴到莲梗上。
“今夜子时,你到我房中来。”
5、
子时一到,窗外又响起了低低的人语声:“仙师。”
“进来吧。”我坐在屋内沉声说道。
话音未落,虚掩的屋门被‘吱’地一声推开,走进一位婀娜婷娉的女子。这女子垂着头,向我低身一揖:“不知仙师唤我何事?”
“抬起头来。”我威严地呵斥。
“是。”
这是一张绝美的脸!刹那间我有些恍惚。这种美丽,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吧,有七分艳,三分媚,还有二分幽缈。
我相信没有男人可以抵抗这张脸充满幽怨的一瞥,包括修炼多年的我。
“你在这待了多少年?”勉强收敛心神,我语气温和地询问。
“大约有500多年了。”她依旧低声回答。
“500年中都在这,没有离去过吗?”
“是的。”
“为什么?”我很好奇,我知道妖修炼成人形后,总爱出去转一转。
“因为……”她忽然抬起头来,眼中蕴着泪水:“因为我要陪伴着他!”
“他?”我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
“他是我变成人后遇到的第一个男子。我们相爱,并且誓守一生。”
“后来呢?”我直觉这是个凄美的故事。
“后来他却死了,我把他葬在园中,发誓永远陪伴着他。”
“唉。”我轻叹口气,想起师傅的话,妖也是有感情的,果然。
“你知道这里失踪了很多书生吗?”感慨之后,我突然脸色一肃,转上正题。
“不知道。”她惘然地摇头,看模样不象伪装。
“失踪了很多。”我再次加重语气,然后双目炯炯地盯着她:“你必须证明自己的清白。”
6、
探视之术是很耗费精力的一种法术,收回贴在她额头上的手掌,我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她是清白的,是的,绝对的清白。在她脑海里,我找不到一丝邪恶的念头,她的往昔,也清白而平淡,没有任何波澜和起伏,甚至没有感情。
除了对他的怀念和回忆。
我从未见过这般浓烈的怀念!仿佛就象刻在骨头上的刀痕。
“你应该学会没有他的生活。”我爱怜地看着她。
“我做不到!”她声音里夹着呜咽,忽然低声哭了起来。
“可是他已经死了。”我伸手抚摩她的黑发,她没有躲避,她太孤独了。
“人死不能复生。而且,你还要活很长很长的岁月。”
7、
我决定在荒园里住下。
理由是继续探查书生们失踪的原因,也或许没有理由。
白天的时候,我去城里摆个卦摊,替人看相算命,晚上就回到荒园。她不再避我,入夜经常站在窗外听我读诗。我现在读诗已经很老练了,抑扬顿挫间颇有书生的味道。有次她甚至说,我读诗的样子很象他。
这夸奖让我高兴,又让我心酸。
读累了、读倦了,如果夜还不深,我们偶尔会隔着窗子聊聊天。这是我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让我开心的是,她似乎也很喜欢与我聊天。她说跟我聊天不累,我虽然是个捉妖的道士,却善解人意。不,是善解妖意。
可是谁又理解我的心情呢?一个道士爱上妖的心情,而且这个妖偏偏心中有着另一个人,一个死人。
“人也好,妖也好,都是有感情的生灵。但是,适当的忘记也是需要的。”我总是这样劝慰她,我希望她快乐,当然,也别有目的。
“可是我做不到那样冷漠。”而她的回答也总是这样让我无奈。
“这般思念下去,小心入魔。”我只能叹息。
“已经是妖了,何必再害怕入魔?”她笑。
8、
九月初九,我早早收了摊,买了些酒菜,拎回荒园。
这天,是她的他祭日。两个“她、他”很拗口,但也只能这般叫了。因为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姓名,甚至不知道她的姓名。我知道这天她会很难过,根据我探视她记忆的印象,每年这一天,她都会很难过。
她难过的时候,我想陪伴着她。
果然,我回到荒园,就看见她一反常态,黄昏时就出现了。正坐在我的房间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榻。
“别难过了。”我把酒菜摆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如何安慰她,语言在此刻很空泛。
“你知道吗?”她忽然扭过头,用一种很奇怪的、梦呓般的声音告诉我:“他曾经也是睡在这张榻上,他去的那一刻,也是睡在这张榻上……”
我被她的样子和语气吓住了,愣愣了一会,我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不应该睡在这张榻上。可是我别无选择,这里就一张榻。”
“没什么,我只是说说而已。”她忽然又恢复了正常神态,举起面前的酒杯,哈哈笑了起来:“我们喝,喝个一醉方休!”
9、
一醉方休其实只是求醉的借口吧?
在这样的日子里,她想醉,我又何尝不想醉呢?烈酒一杯杯地灌入肚中,也不知道灌了多少杯后,我终于颓然醉倒榻上。醉眼朦胧中,我看见她也醉了,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不知酣睡了多久?夜半,一股凉风把我吹醒过来。我睁开眼,看见沉睡的她也缓缓抬起了头……
“你醒了?”我低声问道。
然而她却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她木然地转动着脑袋,四处看了看。然后手扶着桌面站起,慢慢走到榻前,俯下身子,双手在我身上乱摸。
“不要这样。”我尴尬地想挣扎起身,制止她的荒唐举止。却发现浑身已经醉得酸软。
她想干什么,诱惑我吗?还是被哀伤冲晕了脑袋……
“住手!”我大声呵斥。虽然脑海中对这一幕已经渴望了很久。但我希望那是在双方都清醒的状态下的行为。而不是在今天,在此刻。完全不理睬我的呵斥,她双手抚摸得更加勤了。此时恰好有幽幽的月光射进屋内,月光下,我突然看到她的双眼竟然是紧紧闭着的。
原来是梦游!我心中的疑惑一下豁然开朗。想不到妖也会梦游,而且还梦得这么色!我好气又好笑,放松了身躯,任由她胡闹。
明白了事情的原因,再静下心来看她的行为,就渐渐看出了端倪。我发现那所谓的“乱摸”,更象是一种穿衣动作。
她在睡梦中给谁穿衣呢?我饶有兴趣地猜测着。
没容我猜测出答案,她忽然又停止了乱摸,张开手臂一下把我抱了起来。我偌大的一副身躯,在她手中,却象孩童一般轻巧。看她熟练的样子,似乎已经这样抱过了许多次。
她究竟想干什么?我心头再度疑惑。无奈此时无法动弹,只能静观其变。
她抱着我一直来到荷池边,月明风轻,柳静蛰微,这真是一个好夜。
她静默地站立着,站了许久,口中喃喃自语:“我会永远陪伴着你的,永远陪伴着你!你也会永远陪伴着我,对吗?”
“是的,我会永远陪伴着你。”躺在她怀抱中,我低声伤感地回答,此刻我已经明白她在做什么了。是的,她在重复若干年前安葬他的行为。
她心中永远忘不了他,就算是在梦中。
“那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她忽然狠狠搂紧了我,跳进了荷池。
10、
我没有想到,这口小小的荷池有这么深;我更没有想到,这深深的荷池下面有这么多骸骨;我更更没有想到,结局竟然是这样的。
是的,她是清白的,清白得没有一丝邪恶。
她只是太想念一个人了,想念得每到这个人死去的那天,就会在梦游中重复做一遍抱着他的尸体一起入池的举动。
冰凉的池水灌进我的口鼻,在意识渐渐消弭的刹那,我看见一朵红莲妖艳地绽放在眼前。
“我会永远陪伴着你的,永远!”我微笑着闭上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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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有一条老街,老街的名字取得雅致,叫雨街。
雨街是典型的南方街道布局,木制的阁楼、木制的廊檐、木制的行道。还有一些木制的长椅,闲闲地倚在街两边的树下。
早秋微雨的时令,雨水湿润了整条街时,在落叶里、空气中便满是一种香味。
木头陈旧的香味。
1、
雨街有一间小店,店主人姓展,叫展扬。
展扬是雨街的孩子,但是街上却没有人认识他。只因为他出生不久,就随母亲去了北方。展扬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背井离乡,那时候他还小。
等他懂事的时候,母亲已不在人世了。
展扬一个人在北方生活多年,开始很孤单。后来慢慢适应。
在展扬三十岁的那一年,有一天收拾母亲的遗物,发现了许多相片。相片上的母亲还是少女,背景全是一条种满梧桐树的街道。
从看见相片的第一眼起,展扬就被这条街道深深吸引了。他知道这一定就是雨街,母亲活着时常常念叨的雨街。带着一种莫名的冲动,展扬辞去工作,变卖了所有财产,千里迢迢地回到了雨街。
回到雨街后,展扬买下一栋木楼,开了一间咖啡馆,悄悄在雨街住了下来。
他没有探询母亲曾经的痕迹,也没有向任何人叙说身世,更没有试图去寻找自己的亲人,或者父亲。
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栖进雨街,象一片落叶落到地上,象一滴雨水滴入落叶。
2、
雨街的生活平淡而又悠闲,展扬每天打开铺子,有一大半时间无所事事。每逢这种时刻,他便捧一杯清茶,坐到门前的梧桐树下,一边嗅着雨街特有的味道,一边聆听头顶枝叶生长。
对于雨街的树,这些枝叶,展扬感到十分亲切。
这种亲切在展扬心中是难以表白的,就如同面对亲人般的默契和温暖,它们包容着展扬,让他象个孩子一般沉浸。
展扬甚至有一种幻觉,幻觉自己也是一棵树。
当然,幻觉只是一瞬。每逢幻觉过去,展扬就会摇摇脑袋,自嘲地笑道:“或许我太孤单了。”
是的,作为一个成人,展扬确实太孤单了。
他孤孤单单地在这尘世里生活,以前靠着母亲,现在靠着自己。
还有这些树。
3、
这天,展扬象往常那样捧了一杯清茶又坐到门前,然而还没坐定,身后忽然传来清脆的女声:“雨街也有了咖啡馆啊?”
展扬闻声回头,看见说话的是一对青衣女孩。这对女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都面目清秀、身材婀娜,只是一个个子略高,一个略矮一点,并排站在一起,衬着雨街的背景,让人惊艳。
“是我新开的,欢迎光临。”展扬笑着接口。
“你开的么?”高个子女孩上上下下打量着展扬,疑惑地询问:“你不是雨街人吧?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你。”
“我是雨街人。”展扬向女孩解释:“只不过很小的时候就跟妈妈离开了雨街,最近刚回来。”
高个子女孩听到展扬的话,点点头:“我说呢,雨街的人我基本都认识。”
“姐姐,我还没喝过咖啡。”矮个子女孩这时悄悄扯了扯高个子女孩的衣角,低声嘀咕。
“好贵的!”高个子女孩回头瞪了一眼矮个子女孩,抓住她的手:“走吧,爷爷还在家等我们。”
“不贵,只要一元钱。”展扬望着高个子女孩,突然开口。
“只要一元钱?”高个子女孩不相信地重复展扬的话。
“是的,只要一元钱。”展扬肯定地点点头。
“那好吧,我们要一杯。”
4、
一边调配着咖啡,展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