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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莫罗博士的岛 作者:[美] h·g·威尔斯-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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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我,这都是怎么回事”,我说,我简直都快要发疯“没什么可怕的,”他说,“可是我想这一整天你大概是够受了。”那头山豹突然痛苦地尖厉地嗥叫了一声。听到这叫声,他低声骂了句脏话。“这地方要不像高窝街那么坏——还有那些猫,就让我见鬼去。”他说。
  “蒙哥马利,”我说,“跟在我身后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野兽,还是人?”
  “今晚你要是不睡觉的话,”他说,“明天你就要神经错乱了。”
  我站起身来,站在他的面前。
  “跟在我身后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问。
  他面对面地正视着我的眼睛,歪扭着嘴。他的眼睛,一分钟以前还是那么神采奕奕,现在却变得阴郁呆滞起来“从你的描述来看,”他说,“我想,那是个妖怪。”
  我只觉得一阵强烈的激怒油然而生,也瞬间而退。我屁股又跌坐在椅子上,两手紧紧地抱着额头。山豹又开始凄叫起来蒙哥马利转到我的身后,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说,普兰迫克!”他说,
  “并不是我让你飘流到我们这个愚蠢的岛上来的。可是事情并不是像你所想的那么坏,老兄。你的神经被搞得支离破碎了。我来给点让你睡觉的东西。这个??能让你睡上几个小时也不会醒的。没别的,你必须得睡觉,要不,出了事可别找我。”
  我没有回答。我向前低下头去,用双手捂着脸。一会儿,他就回来了,端着一个小量杯,里面盛着一种黑色的液体,把它递给了我。我顺从地喝了下去,他扶我躺到吊床我醒来时,天已大亮了。我仰面朝天躺了一会儿,注视着头上的屋顶,我发现屋椽子都是用船体木料制成的。我又转过头来,看见桌上已经摆好了为我准备的饮食。我觉得饿极了,准备爬出吊床来,吊床预期到我的这个打算,十分和谐地弯卷了起来,并且把我四脚着地弹到了地上。
  我站起身来,在饭食前坐了下来。只觉得脑袋木沉沉的,起初只是模糊地记起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晨风吹了进来,令人清爽神怡。这晨风,还有这食物,合力构成了一种我所经历过的美食暖衣、生活惬意的感觉。一会儿,我身后通向围场庭院的内门打开了,我转过身去,看见了蒙哥马利的面孔。
  “好了吗?”他说。“我忙得要命。”他又把门关上了。后来我发现,他忘了把门锁上。
  我又想起前一天晚上他脸上的表情。想起这个,那全部经历的记忆,又再次复现在我的眼前。当那种恐惧又回到我身上时,从里面又传出了一声凄叫。可这次不再是山豹的凄叫了。
  我把犹豫之间还没有送进嘴里的食物又放了下来,听着。除了晨风细语之外,静寂无声。我渐渐觉得我的耳朵听岔了。
  停了好长一会儿,我又吃了起来,可是仍然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不久,我听到另外一种非常微弱、低沉的什么声音,我好象是一副从胎雕像那样,一动不动地呆坐在那里尽管那声音很弱、很低,可是它却比直到目前我从墙后听到的所有令人厌恶的声音,更加深深地打动了我。对于那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声音,这次绝不会听错。毫无疑问,这声音的确是从那儿传来的。这声音是呻吟。无法忍受的极度痛苦的抽噎和喘息,使得这呻吟声时断时续。这次绝不是什么野兽,而是正在受苦折磨、受罪受刑的活人!
  侍我觉察到这一点时,我立即站起身来,三步跨过房间,抓往通向内院门的把手,砰地把门推开。
  “普兰迪克,你!别进来!”蒙哥马利叫了一声,挡住了去路。一头被吓了一跳的猎鹿狗汪汪地吠叫着。我看到污水糟中全尾棕褐色,也有一些是猩红颜色的鲜血,我还嗅到了石碳酸的那种特殊味道。通过再远一点的一扇开着的门道,在阴影的昏暗光亮里,我看到有个什么东西被痛苦地绑在一个架子上,惊恐万状,满身鲜红,缠绕着绷带。接着出现了一个身影把这些挡住了,露出了老莫罗苍白、可怕的面孔。
  一刹那,他已经用那沾满了鲜血的手牢牢地抓住我的肩膀,拧得我踉踉跄跄,脚不由主,把我倒栽葱似地摔回到我的房间里。他好像提着个小孩子似的提着我。我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也遮住了他无比激怒的脸色。接着,我听到上锁的声音和蒙哥马利劝说的声音。
  “把毕生的工作都给毁掉了!”我听见莫罗说。
  “他还不了解,”蒙哥马利说。还说了一些其他的什么,就听不清楚了。
  “可是我没有那闲工夫,”莫罗说。
  其他的话我没有听到。我爬了起来,站在那里直发抖,脑子里混杂着那些极为恐怖的疑虑和不安。这可能吗,我思考着,对活人进行活体解剖?这个疑问就像是一道闪电划破乌云翻滚的天空闪了出来。突然之间,我满腹疑云的惊恐,聚集成了一种活生生的现实感:我处在危险之中。


第十一章 林中追逐
 
  我一门心思地打算逃跑。这时我想起,我屋子的外门还开着。现在我确信,而且完全肯定,莫罗是在对一个活人进行着活体解剖。自从听到他的名字以来,我在脑子里一直尽力以某种方式把岛上人的可怕的兽性,同他的令人厌恶的作为联系起来。现在我已经洞悉全情了。关于他在输血方面的著作的记忆,又重新浮现在脑中。我所看到的这些怪物,就是一些可怕试验的受害者!
  这些令人作呕的恶棍,只不过是想要留住我,以他们伪饰的信赖来愚弄我,并且不久就要开始对我下手,折磨我,给我以比死亡还要可怕的命运。在折磨之后,可以想象得出来,是无比可怕的退化——接着把我,一个永坠地狱的灵魂,一头畜牲,驱逐走,撵到和他们的考莫斯神①大宴会上的牲畜为伍。我四处寻找看看有什么武器什么也没有。我忽然想起了个好主意,我把桌椅翻了个底儿朝天,用脚蹬住它的一边,把一侧的扶手拽了下来。碰巧这扶手的木头上还带了个钉子,尖尖地伸刺着。比起另外微不足道的武器来说,它还有那么一点儿威胁性,我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我立时砰地把门推开了,发现蒙哥马利离门还下到一步远了。他是打算把外门锁上的。
  【① 考莫斯神:主宴会的年轻的神,是酒神和女妖之子。】
  我举起手中这根带钉子的木头,朝着他的脸猛劈下去。可是他往后一闪,跳开了。我犹豫了一下,转身绕过屋角逃掉了。
  “普兰迪克,喂!”我听到他吃惊的喊叫。“别犯傻了。你!”
  我想,再耽搁一分钟,他可能把我锁在屋里了,我只好落得一个像一只医院里的兔子那样束手待毙的下场。他从拐角处闪了出来,因为我听见他喊着,“普兰迪克!”
  随后他开始追起我来,一边跑一边还嚷叫着什么。
  这次我是盲目地逃跑,结果我是朝着东北,向着和我上一次探险的路成直角的方向跑去。当我匆匆地跑上沙滩的时候,回头望去,看到蒙哥马利的侍从也和他在一起。我猛跑上山坡,越过山坡、沿着山石嶙峋、两旁点缀着丛林的山谷,转头向东跑去。我大约一共跑了有一英里,胸部简直透不过气来,耳朵里砰砰地响着心跳声。后来,听不到蒙哥马利和他的侍从的声音了,我也感到简直筋疲力竭了。我又机警地按着我的判断,扭头折回,朝着沙滩跑了回来,在一片竹藤密林丛中的一个窝棚里躺下身来。
  我在那里呆了好久,惧怕得动也不敢动,说真的,害怕得甚至不能计划下一步行动的去向。周围的荒芜景色,在阳光之下静悄悄的,靠近我的唯一响动,就是一些已经发现了我的小蠓虫微弱的嗡嗡叫声。不久,我又觉出了一种呆滞沉寂的漂动的声音,那是海水冲上沙滩的哗哗声。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以后,我听见蒙哥马利喊叫我名字的声音,向北远去。这使我能够专心考虑我的行动计划了。按照我当时的理解,居住在这个小岛上的就是那两个活体解剖者和他们的那些动物化的受害者。毫无疑问,假如需要的话,他们能够强使一些受害者为其效劳来对付我。我知道,莫罗和蒙哥马利两个人都带着手枪;而我除了一根不像样子的带着一个小钉子的松木棒——这实在不过是一根可笑的狼牙棒——我是手无寸铁。
  我就这样在原地这么一直躺着,直到开始觉得腹饥口渴。此时,我沉重地感到,目前的处境真是绝望了。我没有办法得到任何可吃的东西;我对植物学一窍不通,以致于没法找到可能就在我周围繁生着的可食的根或者果实。我又没有陷捕岛上绝无仅有的一些兔子的工具。我反复考虑今后的前途,越发觉得黯淡茫然。
  最后,出于我的处境,只得挺而走险了,我转而想到曾经遇见过的岛上兽人。我竭力从我能记起的关于他们的事情中,寻找一线希望。我一个一个地回忆着曾经看见过的每一个人,试图从我的记忆中找出什么可以有所帮助的预兆来。
  一会儿,我突然听到了一只猎狗的吠叫声,从这叫声中我意识到了新的危险。我没有时间去思考,否则他们就可能抓到我,我只得抓起那根狼牙棒,从我隐蔽的地方急匆匆地向响青海水声音的方向冲去。我记得,荆棘丛生的草木丛,就象小刀一样地扎入。我挣脱了出来,流着血,衣衫不整,出现在一个向北开口、长长的小水湾的岸边。
  我不敢稍有怠慢,一直走进海水里,着水向水湾的上方走去,不一会儿就发现我已没在齐膝深的一条小溪中了最后我终于爬到了西岸上去,只觉得耳朵里砰砰地响着剧烈的心跳声。我又蹑手蹑脚地走进纷乱的羊齿草丛中,等待着事情的结局。我听到狗吠声——只有一只狗的叫声——越来越近,当走到荆棘丛中时,它大声狂吠起来。后来就没有再听到什么动静了,刹时我想到:到底是逃出来了。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一片寂静。在平安地度过了一个小时之后,我终于又渐渐恢复了勇气。
  这时候,我不再是那么惊恐或那么可怜了。正如所发生的那样,我已经度过了恐惧和绝望的极限。现在我觉得,实际上我已失去了生命。正是这一种信念,使我能够敢于面对一切,冒一切风险;我甚至有某种面对面地再遇到莫罗的愿望。当我进水里的时候,我想起,假如我被追逼得太紧,至少有一条逃避苦难折磨的路对我仍然是敞开的——他们还不能那么随心所欲地阻止我淹死我自己。那时我已经有几分想淹死自己了。可是一种想要看看这整个冒险结局究竟如何的奇异愿望,一种古怪费解的、和个人无关的、引人入胜的好奇心抑制了我。跑过荆棘丛生、长着象针一样的刺的密林,身上一碰就疼,十分痛楚,我伸展着四肢,环顾着四周,注视着树林。接着是那么突然,就好像是从环绕树林的绿色花纹装饰中跳出来的一样,我的睛睛偶然发现了一张紧紧盯着我的黑脸。
  我看到,这就是那个曾在沙滩上迎候汽艇的像猿猴一样的怪物。他正抱持在一棵棕榈树的斜树杈上。我握紧木棒,站起身来,面对着他。他开口叽哩呱啦他说了起来,我起初能够分辨出来的就是“你,你,你,”突然,他从树上跳了下来,一转眼、拨开棕榈树叶子、好奇地凝视着我。对于这个怪物,我并不像过去遇到其他兽人那么厌恶。“你,”他说,
  “在小船里。”他能够说话,那么,他是个人了,至少是个像蒙哥马利侍从那样的人了。
  “对,”我说,“我是乘小船来的。从那艘大帆船上。”
  “啊!”他说。
  他那明亮不安的眼睛审视着我,依次看我的手、我拿着的木棒、我的脚,看我外套被扯破了的地方以及被荆棘扎破划伤了的伤口。他似乎对什么东西感到迷惑不解。他的目光又回到我的手上。他把手伸了出来,慢慢地数着手指头:“一、二、三、四、五——嗯?”
  我一时搞不清他是什么意思。后来我才发现,大多数兽人的手都是畸形怪状的,有时甚至缺少三个手指。可是当时我猜想,这可能是某种打招呼的方式,于是我也照样模仿了一遍,以作为回答。他无限满意地露着牙齿笑开了。后来他那飞快的转来转去的目光,又一闪一瞥地转了起来。他敏捷地一跳,随即消失了。他站立其间的分开的棕榈树叶子,重又刷的一声合拢了起来。
  我拨开丛林的枝叶,接着他也走了出来。我大吃一惊,发现他正用一只瘦长柔软的胳膊,抓住一根从头顶上繁枝丛叶中一圈一圈垂下的植物藤茎结成的藤绳,在那里兴高采烈地摇来晃去。他的背正好朝着我。
  “喂!”我说。
  他弯着身子一跳,落在地上,面对着我站在那里。
  “我说,”我说道,“我从哪儿能找到点儿吃的?”
  “吃的!”他说,“现在是吃人吃的东西了。”他的目光又回到摇摆的藤绳上去了。“在小茅屋那儿。”
  “可是茅屋在哪儿?”
  “哦!”
  “你要知道,我初次到这儿来。”
  他听到这话,转了一圈,说了声“跟我来。”就快步出发了。
  他所有的动作举止,都令人惊奇地迅速。我跟着他,想看看到底这场冒险的结局如何。我猜想,那茅屋一定就是他和另外一些兽人居住的简陋的窝棚。我也许会发现他们是友好的,找到了解他们思想的一些机会。我还不清楚,对于我认为属于他们的人类的天性,他们究竟已经遗忘得剩下有多少了。
  我的这个像猿猴一样的同伴,手垂着,下巴向前突出着,在我身边急匆匆地快步走着。我很想知道,他的脑子里能有些什么记忆。
  “你在岛上有多久了?”我说。
  “多久了?”他问。他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然后伸出三个手指。这怪物和傻瓜差不了多少。我试图搞清楚他这是什么意思,可是看来,这使他厌烦了。又问了他一两个问题以后,他突然离开我身边,跳着摘下一些树上挂着的果子。他摘下一捧带刺带壳的果子,边走边吃着壳内的果实。我满意地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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