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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网人 作者:黄孝阳-第13部分

小说: 网人 作者:黄孝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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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必须尽快找到活来干,不管做什么。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口袋里那五百块已去了肆佰,路费二百,吃饭喝水二百,没有去住旅馆,再便宜,那也要钱花出去。每天傍晚你都拿着几个馒头来到火车站候车大厅,虽然也冷,但毕竟没有外面那吹入骨头里的风。人群来来往往,你在几个座位上躺下,拿出几本书垫在脑袋下,脱下外套盖于肚子上,有些满意。这法子还是火车上一位陌生民工教你的。活终于找到了,为一家化妆品公司当送货员,看上去不赖,不包吃,但包住,每月薪水三百。也许是因为你是那群焦急等待录用的民工中惟一一个戴眼镜的,虽然看上去胳膊并不发达。总之他们用了你。 

  天无绝人之路,你虔诚感谢上苍。公司附近有家百货批发总站,经理告诉你可以去那吃饭,每天只需要五块钱,然后把你领到仓库里,指指屋角堆着的棉絮说你可以在那睡觉,说过几天就为你去买张钢丝床,现在天还不太冷。当然这张床到你最后离开这家公司也没有买成。但在这里,你仍要对这位经理说声谢谢,是他收留了你,否则你真不晓得自己会做出什么来。两手空空在外面兜个圈就回家?那绝不可能!既然出来了,那多少得干出点什么,否则这辈子你都不会原谅自己。 

  活很重,公司在城市几百家商场都铺了货。几家大商场另有专人管理,你主要是面对一些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坐公交车也麻烦的小商场小超市。公司给了你一辆自行车。你每天骑着它送货物,顺便也结小额货款。每天八点上班,中午赶回来吃趟午饭,一直到下午六点。吃过晚饭,浑身差不多散了架,倒在水泥地上,用棉絮裹紧自己,然后给家里写信,说自己在这里很好,遇上一个特别大方的老板,对你好得不得了,说不用挂念,有时写着写着,泪水就滴下,还好没有人看见。男儿有泪不轻弹。 

  你想,这真得感谢父母给了你一个还算不错的身体。天气越来越冷,工作越来越重,在那水泥地上睡了将近半年,你竟然什么病也没有。在外面打工,那可真是万万病不得,听说有家公司从外地请来的主办会计因为病了,想赶回老家医治,最后四十多岁的人就那样死在火车上,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你做得很出色,但经理好像并没有看到。你能理解,干这种活并不需要什么技巧专业知识,劳务市场肯干肯磨嘴皮又老实的人比蚂蚁还要多。中国人多,供远远大于求,而你确实没有什么一技之长,你还能干什么?你的价值就是这每月三百块?睡在仓库的水泥地板上,呆呆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能陪伴你的也只有它了。你得感谢老天赐予你的记忆力。那大半年,你没翻过一页书,虽然它们就搁在枕头边,但奇怪的是,不管多么疲倦,从小就读得烂熟的唐诗宋词总会自动在脑海里一页页慢慢翻开,总有个声音在脑海里抑扬顿挫。渐渐地,你开始懂得了他们是在说些什么,不再仅仅只是文字,在文字的背后,生命或喜或悲或拈花不语。今日见阳光,凶猛不可挡。如雷击天堂,霹雳震空响。长江水太长,疾风扑莽苍。歌者引吭唱,潸然泪两行。 

  只要留心,肯去琢磨,不管在哪里,还是能学到许多东西。你开始熟悉营销的诸多方面,公司的组织结构,整个运作模式,产品性能定位包装,市场区分,广告宣传促销动作等。原来看过相当多关于营销方面的书,现在你有机会在心里把它们一一加于印证并充分理解。你向经理提出一份份应该说是卓有创意及可行性的建议书。令人遗憾的是,这位经理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对你的意见只是点下头然后塞入抽屉底了事。新年过了,你为公司送完最后趟货,然后辞职。经理也没挽留你,在他眼里你本来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送货员。你去了另一家公司,是你送货时认识的一位老板,做唱碟直销。你搬进了一个三屋一厅的房间,有床,有热水,还有专人做伙食。你好像一下子掉入了天堂,虽然这里每间房都睡了六个人,有点像学生时代住过的寝室。你们的工作就是按片区划分逐一拜访每家娱乐城KTV。底薪也是三百,却有很高提成。每天早上八点出发,一直到深夜十二点。提着几十斤重的唱碟包,你奔波于城市的大街小巷。那时没有VCD,只有LD,每张碟子又大又厚又重,零售价都在五百块钱左右,每卖出一张碟,能提成五十块。你曾一天卖出一百张。当然也有几天都没卖出一张,但在做这影碟直销的大半年内,你赚了五万块,你父母一辈子怕是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你感谢这位老板,虽然那是你的劳动所得,但是他给予你机会。 

  你认识了一些与你年纪相当的朋友,都是热血沸腾的角儿。儿须成名酒须醉。李嘉诚先生当年也是个“行街仔”出身,他能做到的,自己为何不能做到?你们便相约开公司,做保健品,三个人,每人投资五万,取了每个人名字中间的那一个字做为公司名称。你们在夜宵摊上举起杯。市场是无情的,它并不会因为你是个刚下海者而稍显仁慈。你回了家乡,找到一家生产保健品的小厂,这应该是一个有发展潜力的项目,你付下定金,再交待后诸多产品包装,生产工艺诸多方面后,回了家。给爸爸妈妈买了身名牌衣裳,并送了二千块钱,你对他们说,儿子一定会混出名堂。爸妈笑了,他们很开心,因为儿子看起来是真有出息了。 

  但你们万万没有想到,等所有的东西都做好,产品拉到预定市场正准备伸展拳脚时,你们被告知,产品没有通过当地卫生检疫部门的检测,诸多理化指标均超过国家标准数十倍,必须就地封存等待销毁。你傻了眼,晴天一声霹雳。这是你的责任,是你负责产品生产这块。你记得当时自己真要瘫软在地上,双腿直抽搐,血呼呼就往头上冲。你忘了这是家内地小厂,而且直到今天你才晓得当时有人故意把一些过期原料掺入进来。人心险恶,只能苦笑。这世上有太多人见不得你过得比他好。你不应该回到故乡去找生产厂家,虽然当时想这也算是为家乡做好事,你真没想到事情竟会弄得这样一团糟。你没有经验。官司没法打。该厂向你们出示他们在当地检疫总门的合格证,你当时就弄不懂,同一个国家标准,为何就有这么大的差别?皮球在两处踢来踢去,一晃又是半年,原来的流动资金统统贡献给电信铁路等部门,等到你们盼来两处检疫部门联合来抽样时,所有的保健品都在阴暗仓库里发了霉,真要扔垃圾堆里了。 

  你不恨你那两个朋友,换作是你,你也会如他们那样做。但你没钱,你告诉他们,给你一段时间,他们来到你家看了看,没说什么,答应了。在仔细核算,大家都承担起一些责任后,你欠他们五万块。又是一个五万。你又开始了打工,这次你用了整整一年,才把这笔钱还清。他们是四川人,你谢谢他们,虽然你们再也没有联系过,大家都有着各自的梦,都要重新奋斗。但从此你对那里人莫名其妙都有了好感。包括你现在上网,看见别人说格老子,也都觉得亲切。 

  你继续在外飘泊,继续努力,你成了家化妆品公司的片区经理,明天似乎依然会美好。家乡一个朋友找到你,希望能在你这工作,你答应了,你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成了你离开远方重回故乡的导火线。也许这是你在外面已感到极度疲倦,潜意识里做出的选择。事情的发生很简单,你的朋友没有经验,犯了个小错,也能弥补回来,但你的老板或是那天喝多了酒,一迭声开始辱骂,说就是条猪也没这般愚蠢,你没有做声,他却骂得更兴高采烈,最后越骂越过火,干脆骂起你们的娘起来,你顿时火冒三丈,也不知哪里冲出一股邪火,抡起酒瓶朝他脑袋上砸去。血流下来,你与你家乡来的朋友在那呆不下去了。你回了故乡,口袋里有三千块钱,比出来时多六倍。那是一九九六年,你回到故乡,回到这个县城人口只有三万余的小县城,开始了创业。 

  年轻时犯下很多错,有些说不定以后还要犯,但做过的事,不必后悔。人活着,就是这么回事。你现在也不恨那老板,他只是喝多了酒,也许那时他心里也苦闷至极,正在思念故乡。他骂你们,或许并不含任何真正的恶意。过去了的事都让它过去吧。你在键盘上敲下这些文字,心里很淡。人们总是渴望去寻找他乡,并没有几个人明白故乡是他乡他乡即故乡。 

  你记得自己是从2001年四月开始写字的。那天晚上的天空非常安静,似乎伸手就可摘下几粒星辰。天空中下过场流星雨,很美,听人说的,但你没去看,那太奢侈了。你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口,闭上眼,有些倦。这么多年来,所走过的路是这样泥泞不堪,它们都不想再让你多说些什么。还能说些什么?黑夜里一盏盏灯光,远远望去,就已经是传说中的天堂。恍恍惚惚地看着,想着,心灵的血一滴滴跌落,很痛。也许是因为这世上还有痛,才会明白自己是活生生地存在,所以也就有了这些一行行文字。文字能说明什么?你不知道,但你知道它们来自于你的心灵。心灵深处便是他乡,也是故乡,所有的故事都会在这里留下深深烙印。 

  18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太阳由橘红色一小块慢慢涨大成一大团鸡蛋黄,微微的暖和的光线轻揉着已略有些酸涩的眼睛。阳光慢慢挤开云层,落向山脚下的田野。丘峦起伏,蔚蓝的天穹中时有白鸟掠过。空气干冷、清新,好像刚被扔入水里洗净。你绕过大雄宝殿,径直往山后行去。草已枯黄,山容消瘦,露珠儿打湿衣角,不远处冒出一砖塔,高约三米,通体白色,孤伶伶矗于杂色相陈的山坡上,意态萧瑟。此处应是死去高僧埋骨之地。你找了块干净的山石坐下。一时间,天籁寂静。 

  风在吹,翻着跟斗,像一个淘气的孩子拿着根树枝到处敲敲打打,嘴里还吹着轻轻的口哨。寺庙的灰墙在参差不齐的灌木丛中的缝隙间若隐若现,枝疏摇曳,甚有出尘之意。早期佛寺,几乎有寺必有塔,且塔居寺中心。“上累金盘,下为重楼。”塔形结构为印度装修加中国古老的多层楼阁。至唐初,塔的中心位置开始后移,最后皆远在寺外。据说是因为大家不再拜塔,改而礼拜佛菩萨像。菩萨有鼻子有眼有耳朵有人样,比塔来得更亲切、实在些,与她对话,当然要比与一堆砖头对话感觉好一些。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山陬水涯,伽蓝掩映,高塔凌云,钟声梵唱。西方的宗教建筑一向强调“表现”信仰者对天国向往的激情和狂热,光影变幻,格局飞扬,而传自印度的佛教在与中国的儒文化结合后,则更强调“再现”彼岸世界的宁静,不急不躁,舒缓平和。这些都是书上说的,细想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阿訇唱经时那高高的唱经塔、教堂女墙上的十字架无一不都有点俯瞰芸芸众生的态度,惟独寺庙里的种种建筑不管如何雄浑高大,总透出一股子安详与大气。也许是它足够内敛吧。 

  你往后山行去。拐过几个弯,那面容清癯的老和尚又出现了,身边一长溜菜地,正弯着腰用锄头松土,猱身、弓腿、扬锄,一下一下,动作极富节奏感。田埂上搁着那两只沉默不语的大木桶,已经空了。一只麻雀在桶沿来回纵跃,体态轻盈,停下,翅翼敛起,歪头打量你,眸子澄然晶莹。你继续往前走。它飞起来,在空中绕一个圈,停在老和尚背上,颤颤巍巍,站不稳,身子一纵,跃上老和尚的肩头。这鸟似家养的,是和尚养的么?你没开口说话。不远处有一树,枝桠斜斜地扭出。树根大部裸露在外,呈萎缩状,整个树身仅凭一条横着插入山坡中的粗壮树根支撑着。独木难支大厦。这根树根的力量确实大得惊人。山坡上还有几处树兜,皆被风雨侵蚀得乌黑,挂着灰藓,上面铺有一些细小的沙粒。四处皆泥土,它们也许是那些坐在这儿憩息的人所遗。不过,这棵模样古怪的树竟然未被乡人砍去,恐怕多半是因为它连当柴火的资格也没有吧。你这么想着,走到树的正面,却又居然发现树下的泥土上插着几排香,痕迹还很新鲜。挺有意思的。老和尚知道这事么?他修庙的钱从哪来的?山坡下一条灰白的山路蜿蜒向西,马路上有两个孩子正在奔跑追逐,一男一女,一个灰蓝,一个皂黑。 

  山间村舍多茅草盖顶,泥砖垒成。偶尔几间青砖灰瓦。这与路上的情景又是不同,也许去打工的人寄回家的钱并没有你想象中多,而事实上,在批宅地时,握有权力的人总愿意将路两边的宅地批给当地的富裕人家。村干部是这么干的,乡镇干部是这么干的,县里领导还是这么干的,至于省里的你就不知道了。老家乡下因为批宅基地的事曾死过人。一家原住在路边靠卖点小杂货度日的寡妇喝了农药。死了的人终究是死了。她不肯离开的那块地上很快建成一座大屋,也做日常杂货生意,且生意更好。哪里都有穷人与富人,穷与富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尽管穷者未必善良,富者未必不仁,但富人确实喜欢颐指气使,就算施舍,也多半喜欢直着腰,将几枚钱币当当地扔下。 

  一只狗从路边茅草后窜出,冲你汪汪地叫,爪子在地面上愤怒地抓来挠去,你的到来显然引起它的警惕,浑身黑毛炸起。会叫唤的狗并不常咬人,你蹲下身,作势欲捡瓦片,它已呜呜地向后退去,目光惊疑不定。据说,狗不怕人手上的棍子,却极怕人弯腰去捡石头。或许它们知道棍子的长度是有限的。这里好像有一个相应的民间传说。可惜已记不太清。你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抽了几口。那两个孩子已停止追逐,站在不远处的柴垛边,约五六岁的样子,小脸脏兮兮,却不怕人,目光中充满好奇。黑狗就在他们身边呜咽。 

  记得也这么大时,大人总是说,要离陌生人远一些,他们很可能是从远方来的“拐子”,专门拿糖果或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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