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警察-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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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莫德
秘密警察
到了11月末,除了寒冷的气候之外,再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感到担心的事了。我轻松的从跨河桥的一端走到另一端,慢悠悠的在市中心散步。目睹一些在公园里聚集起来的人不情愿的被带上白色货车。就象把吃不完的冻肉放回冰箱一样,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们的手被塑料手铐反绑起来,在一些强壮的家伙监督下一个个的钻进引擎盖还在抖动的货车里,然后车尾门被关上了。转动的车轮铲起一些脏雪。不需要多久的时间,车辙就会被持续不断的大雪覆盖。伪装成一条崭新的,为晨跑的人准备的白色地毯。
国家无法讨好每一个人,但至少还能让我做点别的事,我指的是一面构思我的小说,一面寻找愿意买一副手套或者一台晶体管收音机的人。我不关心这些蠢货的命运,他们是在砌围墙,再微笑着把自己使劲塞进去。生活不全是持续不断的斗争,有时候我们也需要停一停。只要一个人要求不高,就很容易达到目标,并为此感到快乐。为什么非得用扩音器给平庸歌功颂德呢?还有那些用可笑的木条或者硬纸板撑起来的字条。这些人看了太多的报纸和电视,以至于产生了一种虚幻的自信,认为自己真正能够干涉一打鸡蛋的价格。问问桥底那些流浪汉,他们是真正的生存专家。这些人会告诉你报纸最大的作用是什么,正是报纸让无家可归者在最寒冷的时候能够安然入睡。
“噢,真冷呀。。。。。。”我小心的试探着经过的人群。只要把最后一副手套卖出去,我就能在上午剩下这点儿时间休息休息了。我认真的计划着接下来的事情,冷不防踩到了一些粘稠的东西,差一点儿就摔倒了。当我平衡过来的时候,注意到了站在巷子里的那个人,他看起来象是需要一副手套的样子。我走到他面前,看到他不断颤抖的手臂,傻瓜,我想他一定是后悔出来的时候没多穿几件衣服。他的眼神显得十分疲倦,或者是。。。。。。。恐惧;一种希望的微弱火光被掐灭的感觉。我冲他尴尬的笑了笑,他才发现到我的存在。
“你好,你要。。。。”我开口问道,不过很快就被打断了。
“你见过。。。。。秘密警察吗?”他的声音饱含着因为惊恐过度而呈现出的虚假平静。
“有时候,当你在厕所里照镜子的时候,你知道吗。你关上水龙头,抽出一两张纸,就会发现他们的影子。你恐惧的转过身去却只看见那些半开半合的门板,灯管无力的闪动着,围绕着一些会飞的小臭虫。于是你开始安慰自己,设想他们仅仅是你疯狂的幻觉。你一直神经紧张,把一些琐碎的小事当成是刻意的安排。你会异想天开的推断路边那辆蓝色小车停在那里的真正意图。半小时前?可能吧,他们精于此道。一个普通人,一个不懂得观察微小变化的人不可能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映。 直到事情发生之后你才会意识到,之前那些暗示不过是对你越界行为的一个小小警告。”他不停的说,却不认真看我一眼。好象在他面前有无数的观众,而他正站在一个高高的演讲台上面,轻轻的挑动嘴皮,不需要要发出多大声音,扩音器自然会把他的理论传播到几千米之外。
“一开始只是一些可能还算文明的威胁。比如在半夜拨通你床前的电话却又不发一语,又或者是在你外出的时候调换了台灯和盆栽植物的位置。但这仅仅是开始而已。如果你不听劝告,或者压根就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话。事情就不那么好玩儿了。某天当你打开房门发现地毯上那些碎玻璃的时候,你得仔细找找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什么,你不知道?那它可能是卡在窗帘的滑轮和挂钩上了,一块包着纸条的石头。有两层信息,绝对能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直观又有效。纸条告诉你一些可能会发生的后果。石头代表对法律的蔑视。他们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对你施加暴力。而你却对这一切无能为力。。。。。”我站在那里耐心的听他说着,期望结束后能把这副手套卖出去。
“一个人在黑暗之中会不自觉的感到恐惧,所以往往我们会结伴而行。这给了我们莫大的信心和勇气,仿佛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前进的步伐。我们就这样创造了历史,跨越了无数自然或人为的巨大障碍。但是他们仍然有能力让你陷入孤立之中,夺取你和其他人的联系。让人类发展过程之中形成的那些自然结构慢慢瓦解。你活在现实世界中,却好象被装进了一个充满冰冷液体的玻璃柜子。再也没有人愿意跟你谈话,你的声音只是一些气泡,浮到水面上一下就破了。这样的感觉正常人只体验过两次,一次是还在羊水之中,另一次是躺在棺材里的时候。我跟你说过吗?我有一个朋友死了,确切来说是医生宣布了他的死亡。他对过表了,很快在死亡通知单上填写了死因和时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死于车祸造成的大脑充血。三天之后我参加了他的葬礼,并努力回忆他说话的方式。我想我已经不怎么记得他的样子了,他离开我们不过三天而已,我就好象抹去了关于他的一切信息。当天晚上,我还在喝酒。跟其他人谈论没有他的生活将发生什么微不足道的变化,这是一种适应,就好象失去双腿的人正在尝试用义肢走路。对不起,我有点夸大其词了,应该说是一个歇顶的人学习带假发的过程。反正他就这么消失了,不再在周末约我喝上两杯了。不过后来发生了什么你相信吗?有一个老妇人路过公墓的时候声称她听到了幽灵轻轻交谈的声音。我们对此付之一笑,经常有人说他们见过鬼魂,但大部分时候,这些人手上却只有一部劣质相机。直到几个月之后,我们再也笑不出来了。他们重新打开了我朋友的棺材。这次是保险公司的调查员,够荒唐的吧,他们不得不因为他的巨额保险而反复折腾他的尸体。他们说他死的那天并没有真正的死去,只是心脏停止了跳动,失去了活着的证据。我觉得这的确让人毛骨悚然,他在那个潮湿又阴暗的长方形盒子里敲打的时候,我却醉的一塌糊涂。现在,现在,我讲这个故事的原因你知道吗,我的感觉跟他一样。我小心的呼吸着,免得在被人发现之前就把氧气吸完。我的指关节磕在那个硬邦邦的木头盖子上,希望有人能听见。即使他们把我当成鬼魂我也会感到受宠若惊。。。。。。。。”可能气温又降低了好几度,我已经忘记了手套的事。我勒紧了大衣,使劲的跺脚,期待他能把故事讲完,一个不错的小说题材。
“我的工作没有了,我的邻居搬走了,不再是我熟悉的人。我卖了一些东西来维持生活,当然也没有办法申请得到银行贷款。我的电话被监听了,到处都是那些精密的小机器。我打开电视的时候,屏幕上显示的居然是我的卧室。反正他们就是要折磨你,狠命的摇动你的头颅,让你的脑子象一锅被打翻的胡萝卜汤。这是一个全新的时代。他们不会再使用几百年前的手段了。因为公众不愿在电视上看到把一个人倒吊起来鞭笞。即使处罚的对象是一个恶贯满盈的罪犯。想想你家里那些电器吧,自动洗碗机,电唱机,会连接网络的冰箱,可以在家轻松观赏撒哈拉风景的百叶窗。它们也可以马上转变成为间谍的偷窥机器或者刑具。直到有一天,你再也受不了,自己打电话要求被送进精神病院。别以为到这儿你就可以彻底摆脱了,现在,他们就可以合法的在你身上测试各种新的治疗精神病的办法。在你全身插上电极,给你一些刺激。或者是把你装进一个高速转动的大笼子里去。你就完全变成了一只等待升上太空的猴子。安静,有条理,毫无杂念却呆滞的灵魂。但是另一些人,他们可能还等不到别人在背后推上一把。他们自己就会陷入无法摆脱的混乱之中,用太多的酒精和药物来麻痹自己。就象是一个把干湮的气球吹胀的过程。直到他们大胆到认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认为自己能阻挡射来的子弹。然后他们就从高处跳下来,这些可怜的人。我想他们要到眼球距地面只有一小点距离的时候才会后悔,才会丧失他们毫无根据的自信。时间稍微停顿一下。就在路过那个人拿报纸的那一小会儿,他还以为地震了。用骨头支撑起来的肌肉和血液砸在结冰的地面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把积雪染成红色,草莓刨冰的颜色。那些血液会在急救车赶来之前就凝结成褐色的血块。”讲到这里,他的嘴唇抽动了一下,好象在以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发出嘲弄的笑声。我不敢确定,别的人一定看不出来,但是在那个环境之下,我确信他是在笑。
“这只是一个人的死,在数字统计上一个零头都算不上。每天都有人在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谋杀,车祸,自杀。。。。。。。等等等等,这些都远远赶不上一次计划好的行为。你觉得可怕吗,在这个计划背后,那里有一大堆人在做准备。有的人根本不必在这种烂天气的时候走上街头。他们只是坐在温度被设定为22度的温暖环境下敲敲键盘,发出或收到信息,动动手指头删除一个人的资料,表示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名字已经死了。他每天只花几小时时间处理这些信息,然后就会回家享受国家提供给他的各种福利。上帝在操纵人的命运,直到我们的科技进步到一定的阶段,学会了越来越多的知识。我们把它的工作接过来,完全代替它,在干旱的地方实施人工降雨,种植更多的植物阻挡沙漠的进攻。我们已经不需要它再做任何干涉了。甚至人口的控制,我们建立的制度保证了站在金字塔最顶端那些人都是人类之中的精英。至于被消灭那些人,他们都是剩余的,不重要的,破坏社会健康的病菌。即使他们提出的要求不过是想要一个自身和社会的平衡而已。”他停顿了一下,神经质的望了望巷子尽头。穿过那些还冒着白色热气的有机垃圾堆,忙碌穿梭的人群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他拉着我钻进了巷子的深处,完全和外面的人隔离开来。
“我设法和其他正在受到迫害的人联系起来,免得在相互隔离的状况下无声无息的死去。今早我们成功的在公园里集合了三百个人。不幸的是,秘密警察也混进来了,他们的手段变的更加高明了。。。。。。。这些无辜的人们做过什么吗?秘密警察走到每个人的面前,只是轻轻的在他们耳边发出一些低沉的呓语。他们就开始大笑起来,进入了一种无法控制的状态。他们在雪地上大声尖叫,疯狂扭动身躯,好象在参加一个舞会。直到筋疲力尽再也跳不动了为止,他们一个接一个的人的倒在雪地上,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冻成黑紫色。随后赶到的秘密警察为他们裹上一层黑色的纤维袋子,再扔上一辆白色的货车。货车离开市中心之后,驶到郊外的焚烧工厂。秘密警察没有耐心等到他们的尸体自然腐烂,而一个焚烧工厂马上就能解决问题。原来它是用来处理垃圾的,现在,烟囱里冒出的烟还混杂着人体烧成的灰,那些灰跟下落的雪花一起慢慢的降落在屋顶和湖面上,结成了一层厚厚的油脂。你知道怎么避免这样的下场吗?”他问道。我摇摇头,表示不敢相信。
“秘密警察的语言学家发明了一套全世界最冷的笑话。。。。。他们会在你精神恍惚的时候慢慢把这些恶魔的字句灌进你的脑子里,你就死了。只有一个办法能避免,不,不,光是塞住耳朵还不够。你还得嚼一颗曼托斯糖。记得,是强力薄荷味的。。。”我再也听不下去了,黝黑血腥的气氛在四周蔓延。我把手套扔给他,并叫他赶快离去。呆在巷子里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秘密警察可以在这里除掉两个密谋颠覆国家的恐怖分子而不用担心任何人发现。
紧张让我的肠道蠕动的越来越快了。我一只手捂住腹部,小跑着离开了刚刚站立的地方。我的感觉越来越坏,好象看到了秘密警察从屋顶,小水洼和窗户里钻出来。我转过身望了一眼背后,他们显然已经发现我了。我撞开一道后门,进入一家便利店。店主还没反映过来,目瞪口呆的望着一个疯子向玻璃门冲去,然后又折了回来。
“有曼托斯糖吗?强力薄荷味的!!”我大声吼着,慌乱的从裤兜里掏出一些钱币扔在柜台上。已经太迟了,当第一个秘密警察从玻璃门后面钻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他们推倒货夹慢慢的向我靠近。根本用不着再做什么抵抗了。我放了一颗曼托斯糖到嘴里,用力的嚼着。等待强力薄荷散发出的气味贯穿我的鼻腔和神经。然后把糖纸揉成小团塞进耳朵里,做好了准备。
他们的个头很高。把我围在中间;就好象架起了黑色的牢笼;没有光线可以从外面射进来。
〃北极熊拔光了它的。。。。。。〃他们说。。。句子被拆散成一个个的字母;随着空气震荡着我的耳膜;又变成了大脑可以理解的信号。工作原理就象是把一只铁条伸进运动中的齿轮机器。只要卡住了一个关键的部分;你就再也不能想别的事了,只能坐在那里发笑。直到把一生的笑料都用光为止。我就这么笑着;完全停不下;更没有办法呼吸。逐渐失去了对身体各个部分的控制;跌倒在地的时候不疼;但我知道我的脑门可能已经摔破了;他们才不会在意。我的表情永远定格在那个寒冷的早上;张大着嘴巴;摆出一个苦涩的笑脸;也许别人会认为我在哭。实际上我很快乐;不过。。。。。。。。北极熊拔光了它的。。。。?我不记得后面是怎样了;我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完整的句子。这还不足以要了我的命。。。。。
我的感觉开始重新组织起来,意识到自己被装进了黑色的纤维袋子里,拉链的金属扣顶在我的下巴上。。。。.噢,原来我正在去焚烧工厂的那条颠簸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