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之路 (第2卷)-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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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你难道没看见大门周围的那些白骨吗?那就是在大叛乱后被逐出去的人的白骨呀!”
“见到过的。”
“这些白骨留在原地是为了教育后人的。极少的一些人爬出去了。但他们也遭到了毁灭——谁会对此持怀疑态度呢?如今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也是如此,地球表面再也不能使人生存了。”
“确实如此。”
“蕨藤和少量的草能存活,但所有高级—些的生物都已死亡,有气动船发现过任何生物吗?”
“没有。”
“演讲者谈到过它们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那么固执呢?”
“因为我见到过它们。”他反驳道。
“看到了什么?”
“我在暮色中看到过她——我喊救命时她来帮助我的—一因为她也被管子缠住了。但她比我幸运,她被其中的一根管子戳穿了喉咙。”
他疯了。凡许蒂告别了,在以后接踵而来的种种麻烦事情中,她再也没见过他的面。
第三章 无家可归者
在厍诺作出越轨行为后的几年里,机器有了两项重大的变革。在表面上,这两项变革是革命的。但无论是哪一项变革,人们的思想上都是预先有所准备的,而这两项变革也确实表达了人们头脑中已经潜在的种种倾向。
第一条即取消面罩。
像凡许蒂那样激进的思想家一直认为参观地球表面是非常愚蠢的,气动船也许还有必要,但仅仅是为了好奇而乘上陆上机动车爬行一两里路又有什么好处呢?这一习惯是粗俗的,也许不那么合适,就像不产生结果的主意,与真正有实际意义的习惯毫无关系。所以面罩连同陆上机动车被一齐取消了。除了一些演讲者抱怨他们被阻止去接近熟悉他们的论题外,这一改革被人悄悄地接受了。而那些仍然想知道地球像什么的人只要听听留声机,看看电影拷贝就行了。甚至那些演讲者也不得不承认,即他们发现从已经发表过的同一个有关海的讲座而编造出来的第二手内容仍然充满了刺激。“小心看待第一手主意!”一位最具先进思想的人大声疾呼:“最原始的主意其实并不存在,它仅仅是由爱或害怕而产生的一种自身感受。而哲学岂能建立在这种肉体感性的基础上?最好让你的见解经过两个人的论证,可能的话,得经过十人反复论证。只有那样,它们才能去除那些干扰因素,即直接观察的干扰因素。不要去了解我的主题——法国革命,不要去了解我对这一问题是怎么认为的,而要去设法了解伊立查蒙、尤立仁、吉奇、霍扬兹、葆、森、拉夫卡迪·赫思、卡莱尔等人对米拉博关于法国革命的评论是怎么个看法。
“洒在巴黎的热血和凡尔赛砸碎的玻璃,通过对这8个伟人的了解,将会阐明你日常生活中最有用的观点,但要保证媒介物必须多而广泛。因为在历史上,一个权威的存在会压制另一个的存在。尤立仁必定会压制霍扬和伊立查蒙的怀疑论,而我自己则会压制吉奇的偏激。了解了我对法国革命的见解后,你对它的判断将比我更客观更全面,而你的后代们将站在比你更有利的立场来看问题,因为他们也将参考你的看法。这样又一个媒介物加入这一链条,到时——他的声音提高了——一定会产生出超越现实,超越影响的一代新人,不为任何东西而左右的一代新人,完全摆脱了个人好恶的一代新人。他们对法国革命的看法将不会依照它发生的事实或根据个人好恶希望它怎么发生,而会持如果它发生在机器时代,它应怎么发生的这一观点。”
这个演讲获得了满座掌声。它确实表达了人们头脑中已经潜在的一种情感——即必须漠视地球上实情这样种感情。而取消面罩是一种明智的做法,甚至有人建议气动船也可取消,但这没能实施,因为气动船一直是纳入机器系统的。但是年复一年,使用它们的人已越来越少,那些有思想的人也已很少提起它们了。
第二个重大的发展就是重新确立个人拜物主义。
这一点也在著名的演讲中表达了出来,没人会误解演讲中已经采纳的虔诚语气,它引起了每一个心灵的共鸣。那些长期以来默默地崇拜着机器的人开始讲话了。他们描述了当他们捧起机器书的时候,袭上心头的那种奇怪的平和的感觉和重复书中某些数字时的喜悦之情,尽管这些数字听起来多么地没有意义。他们也描述了摁按钮,按电铃时的入迷程度,尽管它们是如此地微不足道和没有必要。
他们竭力陈述:“机器供我们吃,供我们芽,供我们住,通过机器我们得以互相通话,互相见面,有了机器,我们才得以生存,机器是思想的朋友,怀疑的敌人。机器是万能的,永久的,神圣的。”不久,这一训谕就被印在书的扉面,在随后的版本中,这一仪式变成了复杂的赞美和祈求的形式。人们小心地避免提到“崇拜”这一字眼,这理论上讲,机器仍然是人的创造物和工具,但事实上,除了少数倒行逆施的人,所有人都把它当作神一样来崇拜,但各人具体崇拜的对象不一样。某个信仰者会崇拜蓝色的视觉盘j通过它,他可以看到其他的信仰者。另一个会对维修装置顶礼膜拜,邪恶的库诺曾把它比作长虫。还有人对电梯、对书等产生一种神圣的感觉。每个人都会对这和那进行祈祷,并通过它们向机器表达忠心。至于迫害——尽管没有贸然实施,但并不是说不存在。由于种种原因,也马上就会实施的,但迫害是潜在的,那些不受机器约束的人有被剥夺居住权的危险。我们都知道,剥夺居住权即意味着死亡。
把这两项发展看作是控制中心的创造,那是对文明狭隘的理解。当然,控制中心宣布了这两项改革,但他们的目的与资本主义阶段国王宣布战争的目的有着本质的区别。控制中心这样做的目的仅仅是屈从于某种无敌的压力,没人知道这压力来自何方。为了满足这种压力,会被某一种新的同样是无敌的压力所取代。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最方便的办法是冠之于进步的名字。没人承认机器失控,年复一年,人们对机器的操纵是越来越有效率,但却越来越不动脑筋。人们对自己的职责了解得越多,对其他的职责就了解越少。整个世界,没人对机器这庞然大物有整体的了解。那些灵敏的大脑已离我们而去,只留下所有那些指示。真的,所有那些继承人每人都只是掌握了那些指示的一部分。由于人类追求舒适的愿望,每个人都把自己那一部分大大地发展了,人们已经把自然赋予的各种东西开发得太多太多了,尽管自鸣得意,但也正在不知不觉地走向堕落。曾几何时,进步已经只是意味着机器的进步。
至于凡许蒂呢,在最后的灾难降临之前,她的生活一直平平静静。她让房子变得黑暗,然后睡觉,醒来后又让房子变得明亮,她去演讲,她也参加演讲会,她与数不清的朋友交流思想,确信自己目益充满活力。问或有朋友被准许安乐死,把他或她的房间留给那些没有家的人。当然,这儿家的概念与人类关于家的概念完全是两码事,对此凡许蒂倒也不怎么在乎。但在一次失败的演讲后,有时她自己也会请求安乐死。但死亡率不能超过出生率,所以迄今为至,机器尚未批准她的请求。
灾难终于悄悄降临了,远远在她意识到之前。
一天,她非常惊奇地得到了儿子的一个口信。由于缺乏共同语言,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只是间接地听说他还活着,由于在北半球的叛逆行为,他已经被指派到了南半球~—真的,在离她自己不远的一个房间。
“他想让我去看他吗?”她想,“不,不去了,再也不去了。再说,我也没这时间。”
不,这又是另一种形式的神经不正常。
他没有在蓝盘子里露脸·在黑暗中一本正经地说:“机器停止运转了。”
“你说什么?”
“机器正在停止运转,我知道它,我知道这迹象的。”
她爆发出一串笑声,他听到了,有点生气,于是就不再讲话了。
“你想想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她对她的一个朋友说,“一个我称之为儿子的人说机器正在停止运转了,如果这不是疯了的话,就是对机器的不恭。”
“机器正在停止运转?”她朋友回答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像一点都不明白。”
“我也是。”
“我想他不是指最近音乐上的一点毛病吧?”
“哦,不,当然不是,让我们来谈谈有关音乐的事吧。”
“你向当局诉说了吗?”
“是的,他们说它需要修理,让我与维修中心联系。我诉说了那些稀奇古怪的间断的叹息声,这叹息声毁坏了布里斯班学校的交响乐。这些音乐听起来像陷入深深的痛苦中的人。维修中心说,这很快会得到修理的。”
尽管有点模模糊糊的担忧,凡许蒂还是恢复了她的日常生活。一方面,那怪异的音乐会使她恼火,另一方面,她忘不了库诺的话。如果他知道音乐出了毛病的话——当然他不可能知道这事的,因为他讨厌音乐——如果他知道音乐出了问题的话,他完全会用一种恶毒的口气告诉你,“机器停止运转了”’显然他是胡乱说说的。但维修中心的冷淡使她恼火,她脾气暴躁地又抱怨起来。
答复同以前一样:故障会立刻被排除的。
“很快,立刻,”她反唇相讥,“我为什么得为不像样的音乐担忧呢?以前故障总是立即就排除的。如果你们不能立即修好的话,我就向控制中心提抗议了。”
“控制中心不会接受个人的抗议的。”维修中心回答道。
“那么我该通过谁来提抗议呢?”
“通过我们。”
“那我现在就抗议。”
“你的抗议在该轮到你的时候会提交上去的。”
“那么说,其他的人也已经提出抗议了吗?”
这一问题是非机械性质的,维修中心拒绝作出回答。
“太糟了!”她向另一个朋友叫屈,“再也没有比我更不幸的女人了,现在我对音乐已一点信心也没有了,每次我放音乐时,它变得越来越糟糕。”
“我也碰到了麻烦,”朋友回答道,“有时我的思路会被轻微而刺耳的声音打断。”
“那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它是在我脑子里呢?还是在墙里面!”
“不管它在哪里,你应该抗议呀!”
“我已经抗议了,但我的抗议也要到时才能向控制中心递交呀!”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不再对机器的一些欠缺感到怨恨了。这些不足之处没有得到任何改进,但人的器官组织最近完全变成从属的了,他们准备适应机器的每一个反复无常的举动。布里斯班交响乐精彩乐章中的叹息声不再使凡许蒂愤怒了,她已经把它作为优美乐章中的一部分了。她的朋友也不再抱怨那刺耳的闹声了,不管它是在脑子里还是在墙上,发霉的人造水果,发臭的洗澡水,诗歌机器发出的错误节奏等等都被视作习以为常了。而所有这些一开头都遭到强烈的抗议,然后就都默认了,就都忘记了。没有了对立面,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
但睡觉系统坏了就不能熟视无睹了,这一故障非同小可。有一天,当全世界——在苏门答腊,在韦塞克斯,在科伦岛和巴西的数不清的城市里——当疲倦的主人要上床睡觉时,床不像往常那样出现了。这看起来是荒唐可笑的,但从此事可以看出人类崩溃的日子已是指日可待了。负责机器正常运行的委员会遭到了抗议者的攻击,像通常那样,负责机器正常运行的委员会向他们保证,他们的抗议到时会提交给控制中心的。但不满情绪与日俱增,因为人们的忍受程度还不到连睡觉都不要的程度。
“有人在干预机器——”他们开始了。
“有人试图成为国王,重新引进个人的因素。”
“把他狠狠地惩罚一下,驱逐出家。”
“抢救机器!为机器复仇!为机器复仇!”
“发动战争,严惩凶手!”
最后,维修中心出来讲话了,它仔细地挑选词儿,试图减轻这一恐慌,它承认维修装置本身需要修理了。
这一坦率的承认的效果是绝妙的。
“当然啰”一个著名的法国革命的演讲者说,他总是把每一项新的衰败镀上光彩夺目的金色外衣——当然,“现在我们不再一味抱怨了,维修装置过去对我们是如此尽心尽力,现在我们全都同情它,会耐心地等它恢复,一有可能它会重新履行自己的职责的,我们就暂时不要床,不要报纸,不要其他一些小要求吧,我敢肯定,这也是机器的愿望。”
几千英里以外,他的听众报之以热烈的掌声,机器仍然把他们连接在一起,在海底,在山底下,遍布着无数电线,人们看到的,听到的都是通过这些电线。作为世袭遗产的无数眼睛和耳朵和无数工作着的机器的嗡嗡声给思想穿上了赞扬的外套。只有那些老人和病人还是不感激机器,因为有传闻说安乐死系统也出了毛病,人们中又出现了痛苦。
阅读变得甚为困难,病毒进入了大气,使光线变得非常暗淡,有时,凡许蒂甚至连房子四周都很难看清,空气也变得恶臭难闻。抱怨声震天动地,修理措施却软弱无力,但还能听到演讲者无畏的声音,“勇气!勇气!只要机器还在运转,什么都无所谓,对机器来说,光明和黑暗都是一样的。”过了一段时间,情况虽有所好转,但却再也回复不到旧时的辉煌,人们再也没有从它进入鼎盛时期的状态中恢复过米,人们歇斯底里地谈论着“措施”、“临时专改”等。苏门答腊的居民被要求熟悉中心电站的工作,而中心电站现在设在法国。但大部分人陷入了恐慌,他们尽全力去祈求书本,书本是机器无限威力的明确的证据。恐怖呈阶段性——有时传闻是很有希望的——维修装置几乎修好了——机器的敌人被击败了——新的“中枢神经”在启动着,它会比以前工作得更出色。但那一天终于来到了,没有任何一丁点前兆,也没有丝毫衰败的前期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