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之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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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400。铃响了三声,传来了遥远、空洞的咔嗒声。“你拔的号码。”接线员用严肃沙哑的声音说:“线路不通。”我的肠胃变得象冰一样又冷又硬。“也许是帐单未付,”电话录音继续说。“线路不通,”我告诉海伦。
“好极了,”她说。
德斯卡特区,加奇斯塔七巷。
海伦一口喝干了她的马提尼。“现在让我们忘了这个可笑的念头,忠实,清醒地面对未来,……”
我冲出了房门。
加奇斯塔巷绕着灰色油腻的帕索金河,巷里什么气味都有:渣滓,海鸟粪,硫、沼气、腐臭的鳗鱼——“而且当然,我反对流产的关键在于,”我汽车上收音机里的牧师严肃地说,“是因为我认为性交基本上是一种让人恶心的行为。”这是城里最坦白的一个区,鱼市和废弃的仓库排在一起,就象等待切除的细胞。“你甚至可以说,象我的同事们一样,我本能地讨厌人类的身体。”
忽然之间就到了七号巷。河水拍击着一只船的船体,发出嘶哑的声音,如同一只只隐形的狮子正在这儿饮水,我开了过去。
一串狭窄的跳板从最后的码头伸出去,最后伸到玛提娜的门边。我走上去。敲了门,没人回答。我又用力地敲了敲,门自动开了。
我叫道,“玛提娜?”
这地方几乎空无一物了。前面的起居室里有一只瘪了的啤酒罐,一只捕鼠夹,一些香烟蒂——别的什么都没有了。我走进厨房。水槽里有污水、汤、油脂和玉蜀黍片。架子上是空的。
“玛提娜?玛提娜?”
在后面的卧室里,弹簧图突出在松木床架上。拙劣得如同托比制造的玩具。
我走到外面,站在玛提娜门前的跳板上。一阵昏晕向我袭来,从灵魂深处引起一阵恶心。
在河上,一个巡逻队队员架着摩托艇载了两个穿绿斗蓬的人,很明显他们企图逃跑——每个天堂里都有持异议者,每个乌托邦里都有叛徒。——那个巡逻队员立刻用机关枪对准他们射击,把这两个逃犯立即击毙了。他们的尸体落进帕索金河,染红了河水。我忽到一阵轻微的同情。这些傻瓜。难道他们不知道,维瑞塔斯城是最好的地方吗?
“有些人……”
我朝码头看去。一个五十多岁又高又瘦的男人穿着皮靴和白汗衫站在那里。
“……太天真了。”他继续说。“想想吧,在光天化日之下想偷渡。”他把手指插进汗衫的洞里,抓搔着多毛的胸部。“你女朋友搬走了。”
“你是指玛提娜·考文垂吗?”我问。
“嗯。”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她还欠我两百美元船房的租金呢。”
我走上跳板。“你是她的房东?”
“先生,在我可怜的一生中我只有三样东西可珍贵——这座船房,那个小屋,还有我的好名声。”玛提娜的房东在码头上跺着脚。他长了一脸乱蓬蓬的胡须,就象一个乌鸦。“你知道有多少公司副总裁一月之内下台吗?一万二千人。很幸运。我能在一年之前看到这件事。抬蚌是个苦差事儿。”
“拾蚌?”
“老天,你不能叫我靠出租一个破房子为生吧?”玛提娜的房东说。“当然,也不能靠拾蚌为生。你是巡逻队来的?考文垂犯了什么法吗?”
“我不是巡罗队的。”
“好极了。”
“但我得找到她。这是性命攸关的,”我走到离房东只有五英尺的地方。他闻起来一股酸臭味。“你能帮我吗?”
“不能。想喝点鲜蛤汤吗?我自己熬的。”
他笑起来,我注意到他没剩几颗牙了。“你得自己去碰运气。”
于是我就到那间小小的棚子里去喝到了我有生以来喝过的最鲜美的蛤汤。
他名叫伯瑞斯——捡蚌人的伯瑞斯——对玛提娜了解的并不比我多,他们上过一次床,为了付清房租。后来,他读了一些她的打油诗,认为那只能用来勉勉强强糊糊墙面。很明显,她从“腻烦和害羞”公司得到了工作,为他们写贺卡祝辞。但他们违约了,她现金花光了,就慌慌张张地溜了。
“‘性命攸关’,”伯瑞斯咕咬着。“你用了‘性命攸关’这个词,而且从你忧愁的双眼,脸上的皱纹上我看得出来,‘性命攸关’一点也不夸张。你背着沉重的包袱,而你又不愿讨论此事。别担心,杰克,我不是在刺探你。你看得出,我相当喜欢你,虽然你挣了很多钱?”
我看着我的汤,“一个月两千。”
“我就知道,”伯瑞斯说。“当然,你不是房地代理商,也不是下台的代表。你干什么?”
“艺术批评。”
“我得离开蚌类。我要离开维瑞塔斯,实际上——我不介意与任何一个不是巡逻队员的人分享这个梦。这是个大计划,杰克。有一天我会拔起锚,——我就走了。”
我本应该感到震惊、愤怒,但我没有体会到。”布伯瑞斯,你相信奇迹吗?我问。
“有时候我不相信其它任何东西。蛤汤怎么样?”
“棒极了。”
“我就知道。”
“我可以再喝点儿吗?”
“不行——自己想喝剩下的。”
“我不明白你可以怎样逃走,”我说,“巡罗队员会杀了你的。”
“也许。”我的主人喝了大大一勺蛤汤。“至少我可以离开始蚌。”
第四部分
星期一:去上班的时候我的肉就象铅一样,血管里的血液如同水银。上周我在韦津斯汀的放映室里,花了好多天时间批评好莱坞的太平时代的成果,向考古学家证实这些叙事片儿没有任何真理可言。现在,是该毁掉它们的时候了,《雨中歌声》、《让伏哥医生》、《岩石》都是欺骗的产物。一小时接着一小时,一天接着一天,但我的日常工作没有变过。我的灵魂仿佛离开了躯壳,我机械地把彩色胶片碎成一片一片。
但我完全心不在焉,科思,华伦,渥伦,塔尔勃格,色尔斯尼科——这些人不是我的敌人。我想象他们一样,我想成为他们中的一个。不论别人怎么批判好莱坞的大亨们,但他们为那些病痛的孩子们带来治愈疾病的勇气。
斯坦利·马科斯星期四才回来,当他突然出现在我的咖啡室里的时候,我正漫不经心地吃着一只金枪鱼三明治,而且不带成功希望地试图用咖啡咽下我的悲伤。他什么话也没说,拿起扫帚开始拖地板。
“那封推荐信糟透了。”他最后说。在七月炎热中汗如雨下。“我希望你没把我写成一个拍屁精。”
“我有选择吗?”
“我没得到提升。”
“要我同情你太难了,”我满嘴多枪鱼地说。“我儿子病了,只有撒谎才能治好他的病。”
斯坦利使劲地拖着地板,“瞧,我们都知道我是个可笑的人。女人对我没兴趣、找是个孤独的人。别对我谈你的家庭生活,斯伯瑞先生;别谈你的坏种、”
我涨红了脸,颤抖起来“我操你,斯坦利:马利斯!”
“我操你,杰克·斯伯瑞!”他把扫帚顶在胸口,转过身走了。
我喝完咖啡,决定再喝点儿,从咖啡罐里舀了两勺。
在工作室里仍然有三十五米的胶卷等着我检查。咖啡因发挥作用了,在我的血液里流动,我卷起袖子开始工作。我分解了《奥斯男巫》、《飘》、《美好生活》。
剩下的时间过得很快,韦津斯汀里回荡着一阵呼啸声。第六声过去了,第七声又来了,这是个女人的声音,很熟悉。
“走吧,批评家!”
我从《卡萨布兰卡》的碎片中提起头,她站在门口。
“玛提娜?玛提娜!”
“你好,杰克。”她的银色外套裹在身体上,一只颜色相配的皮包从她肩头垂下来。我从没看见过哪个维瑞塔斯市民穿得这样不诚实,——但当然,玛提娜明显不仅仅只是一个维瑞塔斯城市民。
“卫兵让你过来的?”我目瞪口呆了。
“我同意明天同他性交,他放我过来了。”
真话?半真半假?我忽然带着一阵慌乱意识到我没办法推断这女人是否诚挚。“看到你我太高兴了,”我说,“我到了你给我的地址,但——”
“我愿意来见没有被性交控制的男人。”我的思想。”
玛提娜严肃地皱了皱眉,很明显她感到迷惑了,她的诗没有任何纪念意义。“我想把它们取回去。你开始就没喜欢过它们。”
酒仿佛布满所有地方,我的手足发热了,我的大脑昏眩了。“在索然无味的句子里包含了动人的意义。”
她扭着屁股走过(卡萨布兰卡)的碎片,到了门边,“叭”地锁上门。“我不知道我把它们给你的时候在想什么。我总是把手稿留下来,如果你想要,我很乐意给你一份副本。”
现在,玛提娜真正的本性被证实了。这个狡猾的小撒谎精认识到那些诗的危险性——她推测我会看出那张纸上擦掉的谎言。
这酒弄得我昏头昏脑,我没有拒绝玛提娜扶我走到房间对面我下周的劳动对象边上——一堆高高的古代长袍。衬衫、牛仔裤。
“不论怎么说。”当我们坐在这堆欺骗的织物上的时候她说,“如果你能把那些诗还给我……”
她那丰满湿润的双唇迎向我,舌头热切地滑进我嘴里,她不停地吻我,就象软糖一样粘着我。我们拥抱着,摸索着,翻滚着。
我的性冲动,用玛提娜的话来说,也许最好呆在月亮上。我问:“玛提娜,我知道为什么你想要回那些诗。”
“哦?”
她打了一个寒颤。“你想要回它是因为上面有谎言,”我说。她的皮肤绷紧了。“你是个诈骗犯。”
“不,”她坚持说,从我怀里挣脱出来“你对这种情况怎么反应呢?”我坚持问道。
她站了起来。“我不是。”
“你写了关于翅膀的句子。还写了灵魂。”我挣扎着站起来,握住她的手掌。“我儿子对我很重要。意味着爱,也许更甚。他只是个孩子。听说过克沙威尔温疫吗?他不应该知道真相如果他不知道那是致命的,也许他能恢复过来——”
她奔向门口,如同逃避所谓的上帝,如同逃避森林大火、逃避潮水和风暴。“你找错人了!”她叫起来,拔开门锁。
“我不会告诉巡逻队——我保证!求求你,玛提娜,告诉我你是怎么做的?”
她拉开门,奔了出去。“我只讲真话!”
“说谎!”
她满头大汗,颤抖着爬进她的丰田车,开出停车场。她那原本红润的脸庞毫无血色。她的眼中满是恐惧。玛提娜·考文垂:说谎者。哦,对,没有比这更真实的话了。
她逃不掉,我默默地发誓,双手握成最危险、最不自然的手势。上帝为证,我又补上一句,不会飘走。
上天让我过上了交通堵塞,正好是维瑞塔斯上下班的高峰期。我在车流里绕来绕去,一刻也不让我过上了交通堵塞,正好是维瑞塔斯上下班的高峰期。我在车流里绕来绕去,一刻也不让玛拉娜的丰田车离开我的视线。她顺着瓦尔退尔大道往下,朝东招进了河流巷。她到桥边的时候,交通也已经缓解了。
她开进了一块停车场,下车进了一家叫“杜利消化馆”的酒吧似店子。
一座公用电话亭在路边。听说在谎方时代,公用电话通常用来为犯罪活动提供方便。
我告诉海伦我不回家吃晚饭了。“我在跟踪一个说谎者。”解释道。
“那个叫考文垂的女人?”
“对,”我一边瞥着酒吧的窗玻璃。玛提娜在后面,喝着橙汁,吃着被谋杀的母牛。
海伦说,“你和她上了床吗?”
“没有。”我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但我们接吻了。”
“用嘴?”
“对,我们还拥抱了。”
“杰克,回家吧。”
“在我成为他们一员之前不行。”
“杰克!”
“咔塔!”我站在银色的雨丝中,等待着。
一小时后玛提娜离开了酒吧,步行向东进入了纳兹奇区。过去,维瑞塔斯火车公司的重要部分就在纳兹奇区,这个公司在它的鼎盛时期曾负责了这座大城市的人员运送和货物运输,但它现在成为个人运输工具发展的牺牲品,它变得人员稀少,如同月球表面。我跟着玛提娜进了一个车站,车站里的铁轨已经废弃了,但偶尔还用来停放坏了的车头。我现在多么鬼鬼祟祟——简直就象一个说谎者了。
一座圆形的房子出现在我面前。
玛提娜上前敲了敲房门,一个长着络腮胡的高个儿出来,他那枯瘦的线条在阴影中显得柔和起来。“我是斯巴达克斯,为解放奴隶而战。”她对他说——一句暗语,很明显。我为这个谎言畏缩了。
“这边走,勇敢的斯瓦西。”他回答道,往边上一让,让她通过。
我绕到后面,爬上斑驳的墙。那儿有一扇高大的、开着的窗户。我靠着本能,象影片中的主人公一样往上面爬,我攀上窗台,往里面瞥去。
撒谎者——到处都是撒谎者。这里有四百多人,交谈着,手里拿着煤油灯在空空的铁轨间走来走去。他们渐渐向一个离地几英尺高的木讲台汇拢。女人们穿得不知羞耻,穿着低胸罩衫和紧身的短裤,象弗雷德·阿斯退尔电影里的合唱团女孩;玛提娜也在其中。男人的穿着也很叛逆。他们穿着黑礼服,戴着手套;披着斗篷,穿着马裤。
一个穿着阻特装的健壮男人走上讲台,带着一只上电池的扩音器。“安静!请大家安静!”
那群暴徒安静了下来。“把灯拿走,斯巴斯坦!”地上有人叫道。
这群撒谎者的头领——斯巴斯坦——在讲台上来来回回昂首阔步,把一盏灯笼遮得暗了一点。“雪是怎么样的?”他叫道。
我紧紧盯着玛提娜。“雪是热的!”她和她的同伙们尖叫着。
我的肚腹间感到一阵巨痛,如同被钝物击中了。我闭上眼,跳进浓浓夜色。
“什么追捉猫?”斯巴斯坦问。
“老鼠追提猫!”撒